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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笔扫妖氛除巨毒

辛人英一闻乐声,便听出奏的是欢迎特殊贵宾的“巫山神曲”。

如此深夜,义母“金钗令主”辛九香且已安寝,宫门执事,怎敢鼓乐喧哗?莫非来人身份特殊,义母早已下令,无论何时到此,皆必鼓乐相迎?

想至此处,辛人英不禁想到在“万花楼”下,所闻“花钗令主”长孙艳之言!

根据长孙艳所说,义母是派“邪恶神魔”姬纪东护法,去请“五毒郎君千蛇手”邬大年,并对此人,极为看重,意欲将自己招赘,以为拢络,则这鼓乐相迎的深夜特别来宾,莫非就是……

念犹未毕,辛九香寝宫之中,已有灯火点起。

辛人英生恐义母要出宫亲迎来人,遂赶紧拉过那名被自己点了穴道的值勤弟子,藏入荷池中央的假山叠石之后。

她的预判没错,身形刚刚藏好,那位金钗令主辛九香业已穿好衣服,走出寝宫,由两名提灯侍女开道,走向“神女宫”外。

辛人英见状,方一皱眉,耳边突然听闻以细如蚊蚋的语音悄悄说道:“辛姑娘,你还不利用这大好良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天香阁’么?”

辛人英也知乘着义母出宫迎宾之际,进入“天香阁”,是绝妙机会,遂不再迟疑,立即向那高阁中,纵身赶去。

这座“天香阁”,是“巫山派”中“金钗令主”辛九香的练功静室,又在她所居寝宫之后,故而不单绝对无人惊扰,连丹床药鼎,饮食用物等,均一应俱全。

辛人英进入“天香阁”刚把阁门关上,又听得有人传音说道:“辛姑娘,阁门只可虚掩,不可闩死,请到上层叙话。”

辛人英知道倘若把门闩死,更启人疑,遂如言虚掩门户,从梯间拾级走上。

“天香阁”共有三层。

阁中毫无灯亮,但辛人英因时常来此,对地形甚为熟悉,故行进之间,并无困难。

到了上层,有个相当苍生,又相当慈祥的语音,低声笑道:“辛姑娘,在你右边,有具蒲团,你请席地坐吧,阁中倘若燃灯,易露马脚,我们只好暗中谈话了!”

辛人英盘膝坐下,向暗影之中说道:“老人家怎么只有一位,根据春兰所说,似应共有两位……”

话犹未了,暗影中的老人,已自接口笑道:“另外一位,现正携同夏荷,前往‘神女宫’外,探听一点重要消息!”

辛人英道:“前往‘神女宫’外,探听消息那位老人家是谁?老人家又是怎样称谓?”

暗影中老人笑道:“老朽龙潜,另一位则是‘乾坤一笔’冷吟秋冷大先生。”

假如不是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沉沉的暗影之中,辛人英的玉颊之上,定然一片飞红!

因为,她自从与龙不潜在“七十二尸古墓”之中,双双被邪药所迷,留下“尸台艳迹”以后,便准备排除万难,矢为龙家之妇。

如今,竟在这等环境之下,遇见未来家翁,岂不有点尴尬?

故而“大泽蛰龙”龙潜才一报出姓名,便使辛人英这位相当洒脱的倜傥女侠,自觉在双颊近耳根处,起了一片灼热!

但羞窘尽管羞窘,却仍礼不可废地,在蒲团上略欠身形,低声道:“原来是龙……龙……龙……”

只说了一个“龙”字,她便“龙”不下去,不知究竟应怎样称谓,才较合适?

龙潜猜透她语音迟滞之意,含笑接口道:“老朽知道辛姑娘与小儿龙不潜业已订交,你就叫我一声‘伯父’好了!”

辛人英道:“伯父请恕侄女辛人英……”

龙潜笑道:“贤侄女无须过谦,时值非常,不必多礼,我们只消把要紧话儿说清楚!”

辛人英问道:“伯父与冷大先生,是何时抵达‘巫山’?”

龙潜道:“我们到此并不太久,因巧遇春兰、夏荷两位姑娘,才知悉贤侄女杀死‘百变人妖’林双木,激怒辛九香,逼你‘还钗断义’,并可能有性命之危等情,遂由冷大先生,设计假报涂天琴、涂琬师徒,将于明日午正来此践约较技,为你略为缓颊……”

辛人英听至此处,抱拳接道:“侄女多谢伯父与冷大先生的关怀盛德!”

龙潜笑道:“但是我与冷大先生,因系初来,对各种有关情事,不太清楚,故把贤侄女请来……”

辛人英接口道:“伯父尽管请讲,侄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龙潜道:“贤侄女请先把杀却‘百变人妖’林双木之事的迄今经过,详细告诉我。”

辛人英果然毫无隐瞒地,把“聚泉峰”上那段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龙潜听得她与林双木启衅之故,仍是为了爱子龙不潜,不禁心中越发对辛人英怜爱地,“哦”了一声,含笑说道:“原来此事之因,又是为了潜儿,但不知贤侄女与潜儿,是在何处相识,怎样订交的呢?”

这几句话儿,把辛人英问得玉颊更红,耳根更热……

因为“在何处相识”一语易答,“怎样订交”的旖旎风光,却是如何出口?

辛人英略一沉吟,只是含混答道:“侄女与龙兄,是在‘湖南雪峰山’一座‘七十二尸古墓’之中,互相结识。”

龙潜的江湖经验,自然丰富已极,他一听辛人英略作迟延,未曾立即答话,便知道这朵浊水青莲,与爱子的结识经过中,必然颇有难言之隐!

他既已发觉辛人英有为难之处,遂不再追问,只向她温言笑道:“贤侄女来此途中,曾否到‘神女宫’内,各处看看?据老朽所闻,你洁身自好,独居‘江风小筑’,对于此间的一切事务,一向不闻不问的呢!”

辛人英叹道:“侄女便是为了看不惯义母左右群邪的无耻行径,才另建宫室,独居‘聚泉峰’,适才目睹他们变本加厉之状,‘巫山’一派的灭亡之期,定然不在远了!”

龙潜听她这样说法,以一种喜悦语气,向辛人英表示嘉许道:“贤侄女慧质仙姿,能识顺逆正邪,想必听从春兰姑娘所转达的劝说之语,决心脱离这‘巫山’邪派的了?”

辛人英眉头略皱,欠身叫道:“龙伯父……”

但只叫了“龙伯父”三字,又似有甚碍难地,倏然住口。

龙潜笑道:“贤侄女有什么话,尽管坦然明言,根本不必存有任何顾忌。”

辛人英道:“关于脱离‘巫山派’之事,我……我……”

虽然龙潜叫她不必存有任何顾忌,但辛人英仍复有点期期难以出口。

龙潜从语气中,略微听出她心意,吃了一惊,诧声问道:“贤侄女,你对于脱离‘巫山派’之事,还未下定决心么?你难道不知辛九香业已立意把你嫁给‘五毒郎君千蛇手’邬大年……”

辛人英不等龙潜把话说完,她一咬银牙,点头恨恨接道:“原本不知,适才路过‘万花楼’时,方从‘花钗公主’长孙艳,与‘飞天怪苗’庞翼的密语之中,听得此讯!”

龙潜道:“贤侄女对于那‘五毒郎君千蛇手’邬大年的人品,可有所闻?”

辛人英苦笑道:“我只听说他是‘野人山五毒谷’中的‘五毒婆婆’义子,想必是个邪派人物!”

龙潜叹道:“邬大年人邪还在其次,他因苦炼毒功,身边经常携有各种毒虫,更因每日必须生啖毒蛇,以致全身都是腥臭之气,老远便薰得人掩鼻欲呕,贤侄女瑶台仙品,怎堪与此人为偶?”

辛人英银牙一咬,目中泪光闪闪,几乎要夺眶泉流而出!

龙潜又道:“适才鼓乐之声,可能是‘十恶神魔’姬纪东,已将邬大年请来,冷大先生才赶往宫外探看,因为邬大年一来,辛九香可能会逼你与他当夜成亲的呢!”

辛人英目中泪光忍不住,化为两行泪珠,垂落下来,咬牙呜咽说道:“承蒙龙伯父及冷老前辈,如此关切爱护,侄女那有不识好歹之理?”

龙潜闻言喜道:“贤侄女如此说法,是决心脱离‘巫山派’这邪恶渊薮的了?”

辛人英点头道:“我对于‘巫山’,虽可脱离,但对于我义母的多年教养深恩,仍所必报!”

龙潜颇为嘉许地含笑说道:“当然,君子不能忘本,受人点滴,即应报以涌泉,何况冷大先生与你义母之间,也另有一段渊源,大破‘巫山’,造福武林一举,虽事在必行,但对于你义母,却必会尽量衿全,不使她遭此劫数!”

辛人英不知“乾坤一笔”冷吟秋与涂天琴、辛九香等“天地双钗”的恩怨情孽纠缠,遂向龙潜诧声问道:“我义母极少与‘巫山派’以外人物接触,她老人家与‘乾坤一笔’冷老前辈,又有甚么特殊渊源?”

龙潜侧耳细听,听得“神女宫”外来人,刚被“金钗令主”辛九香,延入宾馆,知道彼此叙话,尚须时间,遂把一笔双钗之间的三角情仇,向辛人英说了一遍。说完含笑又道:“贤侄女请想,当年之事,虽是你义母不对,但冷大先生既与她关系特别,怎会不设法留香火之情,更不愿使你们同胞姊妹,起甚阋墙……”

辛人英不等龙潜话完,便自失声问道:“我们同胞姊妹……”

龙潜笑道:“我刚才忘了说明一事,你与涂琬,是同胞孪生,你是姊姊,她是妹妹,被‘天地双钗’,一人带走一个,悉心加以调教,作为彼此争胜手段!”

辛人英听得如梦方醒,皱眉问道:“我和我那涂琬妹子,应该姓甚么呢?”

龙潜笑道:“我与冷大先生,均无所知,这事恐怕只有你义母辛九香和涂天琴,才会知晓!”

辛人英得知自己与涂琬竟是同胞姊妹,并身世如谜以后,越发心乱如麻!

正在此时,暗影中有人说道:“龙兄,邬大年是个急色之徒,一闻辛九香要以爱徒招赘之讯,竟立刻就要成亲,你与辛姑娘,在此稍待,我要前往‘集灵殿’侧的静室之中,援救春兰姑娘去了!”

由来人的称谓和语气之上,一听便知这发话人,便是名震寰宇的“乾坤一笔”冷吟秋冷大先生。

辛人英闻言之下,心中好生惭急!

惭的是自己一向颇为自负,如今竟连冷大先生进入“天香阁”,到了身边,尚且毫无知觉,可见得武功一道,委实深奥如海,绝无止境!

急的则是那“五毒郎君千蛇手”邬大年,竟如此下流,不知在“集灵殿”侧静室中代替自己身份的春兰,会不会……

念方至此,龙潜已向暗影中的冷大先生,低声问道:“大先生,夏荷姑娘呢?你没有把她带回‘天香阁’么?”

冷大先生道:“我已为夏荷姑娘易容,要她伺机探听一件事儿,多半安全无虑,龙兄与辛姑娘在候,事不宜迟,我要走了!”

辛人英道:“冷老前辈,晚辈有块玉佩,请你带在身边,以便……”

话犹未了,冷大先生便已知其心意地含笑说道:“不必,不必,辛姑娘大概以为有了你随身玉佩,那‘小白’‘大黑’等两只灵猿,才肯听我的话,其实不外有春兰姑娘在侧,我也早就和‘小白’‘大黑’打过一次交道,异兽通灵,它们颇知顺逆好歹的呢。”

语音一了,声息寂然,这位绝代奇侠,想必已悄然出了“天香阁”外。

“天香阁”内,暂时宁静无事,那“神女宫”的宾馆之中,却人影幢幢,甚为热闹。

深夜大动鼓乐,“金钗令主”辛九香并亲自出迎的贵宾,果然是那来自“野人山五毒谷”的“五毒郎君千蛇手”邬大年。

这邬大年约莫二十四五,相貌长得并不难看,但从他身上所散发的那种奇腥之气,却委实太以难闻,中人欲呕!

他虽是苗人,却谙汉语,身上穿的,也是一件玄色儒衫,手上并提了一只大皮袋。

进了宾馆,才一落座辛九香便吩咐安排酒宴。

前往“野人山”去邀请邬大年的“十恶神魔”姬纪东,一旁含笑说道:“邬老弟极为嗜酒,菜肴倒无须考究,因为他随身带有他人绝难享受的独嗜异味!”

邬大年听到此处,便伸手从他那玄色儒衫的襟怀之中,取出一件东西,向辛九香含笑展示。

辛九香目光注及,见邬大年所取出的,是一只长有六七寸的紫黑大蝎!

她眉头一皱,微带诧异的,向“十恶神魔”姬纪东问道:“姬护法,这只毒蝎,难道就是郎老弟一向嗜食之物?”

姬纪东点头笑道:“邬老弟除了各种奇毒蛇虫,以及人心人血以外,根本不饮食其他饭菜。”

话至此处,邬大年业已把那只毒蝎,连尾钩毒囊,都不摘去地,便自塞入口中,嚼得“吱吱”乱响,腥味四溢!

他一面大嚼毒蝎,一面目注姬纪东,轩眉狞笑说道:“姬护法你所说‘巫山派’中的‘三大公主’天姿国色,艳绝人寰,怎不请来一见?”

辛九香笑道:“‘三大公主’中的‘血钗公主’慕容娇与‘玉钗公主’欧阳媚,都出外有事,只有‘花钗公主’长孙艳,现在巫山——”

邬大年接口笑道:“长孙公主既在,辛令主可否请来,让我瞻仰瞻仰?”

辛九香微微一笑,尚未答言,姬纪东已在一旁,接口笑道:“长孙公主的居处,不在此地,况已夜深,明日再相见吧。”

邬大年闻言,两道粗黑浓眉便立刻皱结一起!

姬纪东知道这“五毒郎君千蛇手”邬大年的性情极怪,喜怒无常,见他神色已然不悦,遂赶紧陪着笑脸说道:“邬老弟,我有桩特别佳音,要向你报告,并致贺意!”

邬大年这时已把那只毒蝎完全嚼咽下,喝了半杯酒儿,从双目中闪射出炯炯碧芒,盯着姬纪东,狞笑叫道:“姬护法,你要知道‘野人山五毒谷’中,金银财宝,堆积如山,邬大年不惮违誓远来,愿意帮助辛令主,制服百派,完成霸业,究竟为的甚么?——”

姬纪东不等邬大年话完,便即笑道:“我当然知道,老弟是一不图名,二不图利,所图的只是一个‘色’字!”

邬大年毫不扭怩地点点头说道:“对了,我久闻‘巫山’辛令主座前的‘三大公主’,艳色无双,希望辛令主,不吝见赐一位,并在‘九龙百派大会’之上,使我能嚼上几颗绝顶豪杰们的腹中心肝,饮上几杯盖代英雄的颈中碧血!”

辛九香似乎颇为欣赏邬大年的凶残语气,听得连连点头!姬纪东也含笑说道:“邬老弟不要着急,辛令主知道你英雄好色,极为赏识,打算给你一个更进一步的优待办法!”

邬大年急急问道:“什么叫做更进一步的优待办法?”

姬纪东笑道:“长孙艳、欧阳媚、慕容娇等‘三大公主’虽已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在‘巫山派’中,却还称不上‘绝色’二字!”

邬大年听出了姬纪东的言外之意,目闪碧芒,轩眉问道:“我懂得了,姬护法是说‘巫山派’中,有比‘三大公主’更为美绝的绝代佳人?”

姬纪东才一点头,邬大年便注目问道:“姬护法,你所说的这位绝代佳人是谁?”

姬纪东因已获得辛九香的示意,遂满面含笑地应声答道:“就是辛令主的义女,又兼衣钵传人的辛人英姑娘,她无论在容貌,或武功方面,都要比‘三大公主’更上一层楼的了!”

这位邬大年倒不好意思说甚过份之言,只是望着辛九香,痴痴发笑。

辛九香亲自执壶,替邬大年斜满了面前酒杯,含笑说道:“邬老弟,只要你‘折箭为誓’,今后对我尽力效忠,我便把义女辛人英许配,招你入赘‘巫山’,以为快婿!”

邬大年闻言,目光凝注在辛九香的脸上,慢慢伸手入怀!

辛九香因尚摸不透这“五毒郎君千蛇手”的脾气,见他伸手入怀,动作怪异,倒有点莫明其妙地,微起戒意!

邬大年缩出手儿,室中腥味更甚!

原来他竟从怀中摸出了一条毒蛇!

这条毒蛇,长虽只有一尺三四,但却五色斑斓,头平如铲,令人一望而知,是条极为罕见的,凶恶异种毒物!

姬纪东起初也不明白邬大年伸手入怀之意,如今见他取出这条蛇,方自恍然大悟地,向辛九香含笑说道:“令主,你要邬老弟‘折箭为誓’,对你效忠,他却愿意更进一步地向你来个更隆重的‘断蛇为盟’!”

他的话儿刚完,邬大年业已双手握着那条五色毒蛇,站起身形,向辛九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朗声说道:“邬大年自今开始,对‘巫山派’辛令主矢诚效忠,倘若心不应口,有如此蛇!”

话完,双手分处,“卡察”一声,硬将那条五色毒蛇,拉成两截,并投入口中,连皮带骨,嚼烂吞下腹去!

辛九香见状,颇为快慰地举起酒杯,向邬大年点头笑道:“好,从现在开始,我便承认你是我义婿!”

邬大年奉陪辛九香,干了一杯酒,侧顾姬纪东问道:“姬护法,辛人英何在?”

姬纪东伸手向宾馆之外,指了一指说道:“就在这宾馆左侧的‘集灵殿’后的静室之内!”

邬大年涎着脸儿笑道:“我们苗人性急,令主既已许婚,我……我便想当夜成亲!”

辛九香闻言,不禁双眉一蹙,微作沉吟,未曾立即答话。

邬大年见辛九香未加允诺,方自目射诧芒,又待启齿,辛九香业已向他笑了一笑,缓缓说道:“邬老弟,我已当面许婚,英儿便是你的人了,何时成亲,均属无妨,但那丫头脸皮甚薄,你若过于操切,恐怕……”

话犹未了,邬大年便恍然大悟,向辛九香含笑问道:“辛令主是怕辛人英姑娘会嫌我过份急色么?”

辛九香不便直承,遂略为转了一个弯子,点头答道:“那丫头的脾气,因我自幼宠纵,委实倔强得很!”

邬大年笑道:“不要紧,不要紧,令主不必多虑,无论对多么倔强的烈女贞娥,我都有法制服,可以和她立成好事!”

这几句话儿,又把辛九香听得双眉微皱,脸讪讪地,太以不是意思!

因为辛九香听得出,邬大年的语意之中,是想施展甚么淫邪药物。

自己为辛人英之师,又兼义母,更是“巫山”一派之主,倘若点头答应,听任邬大年去用药物迷奸自己的义女爱徒,未免太不像话!但若不允,像邬大年这等化外凶人,极可能不通人情地立即拂袖而去!

她正在左右为难,那“十恶神魔”姬纪东,已看出端倪,陪笑说道:“今已夜深,令主最好安寝,好在既已许婚,令主只准我邬老弟便宜行事即可!”

辛九香无可奈何,只得点了点头,目注姬纪东,缓缓说道:“好,关于这件事,我交给姬护法全权处理,便宜行事,但除了英儿性情倔强,贞烈过人以外,还要注意‘小白’、‘大黑’等两只灵猿,会卫主情殷地,有甚异动。”

姬纪东点头应诺,一一记下。

辛九香委实坐不下去,遂以一种讪然神情,离座起身,向邬大年略打招呼,便自出了宾馆,回转寝宫而去。

邬大年送走辛九香,向姬纪东摇了摇头,诧然说道:“姬护法,这位辛令主,有点奇怪,她愿把辛人英姑娘许配我,怎么在神情方面蹩蹩扭扭地不高兴呢?”

姬纪东笑道:“令主不是不高兴,而是有点不好意思!”

邬大年道:“为什么不好意思?是要她的义女作新嫁娘,又不是要她自己作新娘!”

姬纪东失笑道:“汉人习俗不同,令主若是目睹邬老弟对她义女,施展药物未免有些难堪……”

邬大年接口道:“难堪甚么?男女成亲之事,不过把生米煮成熟饭而已,施展药物与否,便等于用柴生火,或是用炭生火,根本毫无关系!”

姬纪东自然不愿和他辩论,笑了一笑,目注邬大年问道:“邬老弟,令主已命我全权处理,便宜行事,你打算怎样进行?”

邬大年正欲发话,忽又想起一事,向姬纪东扬眉叫道:“姬护法,令主方才所说的‘小白’、‘大黑’,是甚么东西?”

姬纪东道:“是辛人英姑娘所豢养的两只灵猿,邬老弟前往‘集灵殿’后静室,与辛姑娘成亲之际,颇需防范它们有所捣乱!”

邬大年狞笑说道:“这个还不容易,我随便派上一条蛇儿,把那两只猴子,咬死算了!”

姬纪东连摇双手说道:“不行,不行,一来‘小白’、‘大黑’等两只灵猿,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绝非容易对付。二来它们又是辛人英姑娘爱如性命之物,老弟若将其杀死,闺房之中,必然有罪受呢!”

邬大年皱眉道:“区区两只猴子,倒不会厉害到何等地步,但辛人英姑娘异常珍爱,却又不宜伤损,姬护法认为应该怎办,才是上策?”

姬纪东略一沉吟,轩眉说道:“我先去假传令主的口谕,令辛人英姑娘,将‘小白’、‘大黑’遣回‘聚泉峰’的‘江风小筑’,不许留在此间。她若肯听,自然最好,辛姑娘万一有甚违拗,便索性暗用迷香,把一人二兽,都给迷倒,让老弟为所欲为如何?”

邬大年面含狞笑地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摸出一条紫黑蜈蚣,当作佐酒佳肴,入口大嚼!

“十恶神魔”姬纪东虽然也是穷凶极恶之人,但对邬大年这种以“五毒”为粮,生吞活嚼的举措,看得也有点恶心!

他遂站起身形,向邬大年抱拳笑道:“对不起,邬老弟请独自饮酌几杯,我到辛人英姑娘静室走走。”

邬大年向身边侍立的一名年轻侍女,看了一眼,狞笑说道:“姬护法去办事吧!我会叫姑娘,陪我慢慢喝酒!”

说完,突伸右手,一下便把那名侍女的纤腰搂住,抱向怀中。

那名侍女早就被邬大年的一身奇腥气息,薰得皱眉欲呕,何况又看见他怀中尽是些蜈蚣毒蝎之类的,自然惊得花容变色,力加撑拒!

谁知不撑拒还好,这一加撑拒之下,更为触发邬大年的野性,竟索性一手紧紧搂住那名侍女纤腰,另一手则把她衣裙,乱撕乱扯!

转瞬之间,那名侍女便已泪迹模糊,春色无边地,近乎全裸!

姬纪东既不便对邬大年加以阻止,遂赶紧抢步走出这宾馆密室。

就在他走出宾馆,行约两三丈时,又听得宾馆中,传出一阵邬大年的慑人厉笑,和那侍女的凄厉悲号!

姬纪东摇了摇头,自语说道:“这位邬老弟放纵胡闹得太过份,如今用人之际,辛令主虽可尽量容忍,但‘九龙百派大会’之后,‘巫山’霸业一成,恐怕……”

说到“恐怕”二字,姬纪东不禁又摇了摇头,截口不语。

进入“集灵殿”,那两名香主,仿佛酣梦初醒,无惊打彩地叫了声“姬护法”,向姬纪东双双参见。

姬纪东见了他们的倦眼惺忪模样,不禁冷冷一哼,沉声说道:“令主交代你们的职务,是何等重要?你们有几个脑袋,竟敢贪睡?”

那两名香主也不知自己怎会昏睡,以及怎样醒来,只有低头愧恧,不敢申辩。

姬纪东也懒得申斥他们,只走到殿后静室门外,伸手轻叩。

静室之中,假扮辛人英的春兰,以一种低沉的语音问道:“何人?何事?”

这是最简单的问话,免得万一被姬纪东在语音之中,听出甚么破绽?

姬纪东笑道:“老朽姬纪东,奉令主之命请辛姑娘将‘小白’、‘大黑’等两只灵猿,遣回‘江风小筑’,免得又在此生事,令主就不便再复回护的了?”

春兰低声答道:“遵命!”

这“遵命”二字才出,静室门户便启,一白一黑两条矮捷猿影,宛如电掣星驰般,一闪便逝,向“聚泉峰”方面奔去。

姬纪东那里知道春兰是得了高明指教,特意把“小白”、“大黑”放回“江风小筑”,去向龙不潜等,通报讯息,还以为奸计得售心中好不高兴。

他一面高兴,一面向静室之中,含笑说道:“辛姑娘明日尚须拚斗强敌,请好好用功歇息,老朽告退!”

春兰佯作余怒犹存地,闷声未答,对姬纪东的告别之语,不加理会。

姬纪东向静室之中,扮出一副狞恶笑容,然后便转身离去。

回到宾馆之中,尚未进入内室,便觉血腥气味,刺鼻欲呕!

姬纪东大吃一惊,赶紧电闪身形,双掌护胸地,闯入室内。

入室一看,适才那名侍女,上身全裸,下身也只穿了一条亵裤,竟告尸横就地。

她胸前有了一个碗大血洞,鲜血汩汩而流,满地尽污,自使这栋宾馆精舍之中,充满了入鼻作呕的难闻血腥气息!

姬纪东莫名其妙地,向这位神色狞恶可怖的“五毒郎君千蛇手”问道:“邬老弟,这……这是怎么回事?”

邬大年狞笑道:“这丫头不识抬举,我要她脱光衣服,陪我喝酒,她竟不肯,要她上床,她也不干,遂使我恼起火来,干脆把她来个开膛破腹,吃了颗新鲜人心!”

说到此处,举起杯来,喝了一大口酒儿,连着嘴中咀嚼的残余人心,“骨”的一声,咽下腹去,并舐舐舌儿,仿佛美味已极。

姬纪东眉头虽蹙,却仍然带着满面笑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我且把这不识抬举丫头的尸体拖走,免得留在此间,败了老弟酒兴……”

他一面说话,一面便待付诸行动,把那侍女尸身,拖出室外。

邬大年叫道:“姬护法且慢,这尸首动它不得!”姬纪东闻言之下,方自一愕,邬大年突又移转话头,向姬纪东问道:“姬护法,你前往辛人英姑娘处,假传辛令主口谕的结果怎样?”

姬纪东笑道:“结果相当圆满,辛人英姑娘业已遵命把‘小白’、‘大黑’等两只异种灵猿,遣回居所‘聚泉峰江风小筑’去了!”

邬大年异常高兴地怪笑说道:“妙极,妙极,我们立刻就去‘集灵殿’吧!我委实急于瞻仰那位辛人英姑娘,有甚么样绝代姿容,天人风采?”

姬纪东见他边自说话,边自站起身形,不禁指着邬大年那满嘴满腮的淋漓血渍,暗蹙眉头,低声说道:“邬老弟,你这样去会辛姑娘么?是否先把脸上血渍……”

话音未毕,邬大年已讪然一笑,取过一条雪白面巾,在脸上胡乱摸擦。

等他把那条雪白面巾,抹成赤红色污秽不堪之际,姬纪东突然想起一事,指着地下的侍女遗尸,诧然问道:“老弟,你适才‘这尸动它不得’之语,却是何意?”

邬大年丢下面巾,怪笑答道:“因为尸体内还有东西,那东西性情极暴,厉害无比,除我以外,谁也制服不了,姬护法若加拖动,万一受了误伤,岂不令我愧恧?”

姬纪东号称“十恶神魔”,不单功力极高,身边并有多种厉害用物!闻言之下,不禁双眉一挑,目闪厉芒道:“哦,这尸首之内,究竟藏有甚么样的厉害东西?我倒要瞻仰瞻仰!”

邬大年也听出姬纪东略有不悦之意,遂微含歉意说道:“姬护法神功绝世,当然不会怕这东西,我是深恐你在失神未备之下,被它妄加冒犯,有所得罪而已!”

姬纪东听他这样说法,自然不再计较,向邬大年含笑道:“邬老弟莫要误会,我不是存心芥蒂,只是想看看尸中所藏的是什么罕世之物,以满足我的好奇意念!”

邬大年目注地下那具艳裸女尸,略一颔首,对姬纪东含笑说道:“好,我把它唤将出来,给姬护法看看,但我这小花儿,在外行人……”

说到“外行人”三字,忽又发现语病,赶紧顿住话头,改口笑道:“在一般不明了它所具威力的陌生人看来,对我这小花儿,是未必看得起眼的呢!”话完,怪笑叫道:“小花儿,你把这丫头的脑髓吸干了么?怎的还不出来?”语音了后,口中又吹出一声尖锐异响!

姬纪东由于邬大年“吸干脑髓”之语,知道所谓“小花儿”,是藏在女尸头部,遂把目光凝注向尸头部位!

果然,随着邬大年所吹的尖锐异响,从女尸鼻孔之内,慢慢拱出了一条蛇来!

蛇能从鼻孔拱出,其细小可知,长才尺许,蛇身最粗之处,也不过仅如人指。

这蛇儿虽颇细小,却有异处!

首先引人注目的,是它特尖特长,看去十分坚利的锥形长鼻!

其次,便是色泽!

这条尖鼻小蛇,身具五色,由头开始,顺序而下,是“红,黄,蓝,白,黑”,仿佛由五个不同的色泽的环节组成!

姬纪东目光注处,看得“啧啧”称奇地,向邬大年扬眉问道:“邬老弟,这是什么蛇儿?慢说是看,我连听也不曾听过!”

邬大年得意笑道:“五花虺……”

“五花虺”三字方出,劲风飒然,密室窗间,突然射进了一条红影!

不论“十恶神魔”姬纪东,抑或“五毒郎君千蛇手”邬大年,都以为这线红影,是敌人所发的什么暗器?

凭他们的修为火候,和耳目之力,居然听任敌人欺近密室外窗,毫无所觉,则这敌人必是超群拔俗一流好手!

如此厉害,如此高明的敌人所发暗器,也一定厉害无比!

故而,姬、邬二人,急纵避开,那只红鸟并未追扑,只是向那方从侍女尸鼻孔钻出的“五花虺”飞去!

姬纪东“咦”了一声,说:“这……这是什么鸟儿?”

邬大年冷笑道:“这叫‘送死鸟’……”

“送死鸟”三字,刚刚出口,邬大年脸色突变,右掌倏扬,“呼”然凌空击出!

原来邬大年适才还夸称厉害的“五花虺”,如今竟被红鸟轻轻易易地,一下便啄住七寸,衔在口内,丝毫未加反抗!

“哗啦……”

邬大年掌风到处,虽把密室墙壁,震得倒塌半边。

但那只红鸟,却似毫未受伤,仍然衔着软绵绵,奄搭搭的“五花虺”,从呼然锐啸的掌风之中,循来路飞出窗外!

这时,邬大年伸手入怀,刚想摸取什么恶毒之物,但那血红鸟影,却已电疾而逝!

邬大年随后穿窗而出,空庭寂寂,哪里还看得见红小鸟和“五花虺”的半点踪影?

这一来羞怒交迸之下,可气坏了这位苗疆凶人“五毒郎君”!

邬大年瞪圆了两只充满红丝的怪眼,把一口獠牙,挫得山响!

他愤无可泄之下,又摸出一只毒蝎,送入口中,狠狠乱嚼!

姬纪东也不敢对邬大年再加刺激,只得静立一旁,任他发泄!

邬大年把那只毒蝎嚼完,方转过面来,向姬纪东厉声问道:“姬护法,刚才那只血红怪鸟,是你们‘巫山派’,何人所豢?”

姬纪东苦笑道:“此物决非‘巫山派’人物所豢,因为我从未见过。”

邬大年獠牙又挫,以一种相当鄙薄的神色,“哼”了一声说道:“这宾馆是‘神女宫’中重地,竟听任一只不知来历的怪鸟,随意出入,你们‘巫山派’,何必还妄想什么尊称宇内霸视江湖?”

姬纪东委实觉得这位“五毒郎君千蛇手”,太以傲暴狂妄,遂淡淡笑了一笑,双眉微扬,看着邬大年,缓缓说道:“邬老弟,你不要怪‘巫山派’防守不严,要知若想防阻一个不知来历之人,胡冲乱撞,或许不太困难,若想防阻一只鸟儿,却恐不太容易……”

邬大年双眉才挑,姬纪东又复叹道:“可惜,可惜……”

这两声“可惜”,把邬大年弄得如堕五里雾中,诧然问道:“姬护法,你……你可惜什么?”

姬纪东道:“可惜老弟那条厉害无比的‘五花虺’,不知是吃得太饱,懒于动弹,抑或怪鸟来势太疾,不及招架,才被怪鸟衔走,未曾发挥威力!倘若‘五花虺’能把怪鸟咬住,邬老弟便不会大发雷霆,连房舍也一并毁却!”

这番话儿,语语如刀,好不厉害,足见姬纪东的口才犀利!

邬大年无话可答,连想发狠都发不起来,只得指着那半堵被他掌力击怀的密室颓墙,满面透红,窘然说道:“我适才出手,鲁莽了些,这堵墙,由我负责修复……”

姬纪东“哈哈”大笑,又换了副极亲热的神色,轻拍邬大年的肩头说道:“邬老弟,你这话,未免说得太以生分,应该受罚,辛令主不单把你待若上宾,并以义女爱徒招赘,将来连‘巫山’基业,都可能付你执掌,那里还会吝惜一堵墙呢?”

说至此处,顿住话头,把语音放得更低地,向邬大年含笑说道:“但邬老弟可以由此想见,以你掌力之雄,把坚厚墙壁,都击塌半堵,尚对那只血红怪鸟,未曾伤及,则巫山派下,一般酒囊饭袋之徒,更对它无可如何,难于防止它胡冲乱撞了!”

忽捧,忽嘲,忽冷,忽热,这番话儿,着实把邬大年听得啼笑皆非,窘惭已极!

姬纪东知他业已受够,遂又把神色语调,放得极为平和地含笑说道:“邬老弟不必再烦恼了,你有‘千蛇手’之号,损失一条‘五花虺’,不算什么,巫山派富堪敌国,塌了区区一堵墙,更是不值一提,老弟还是前往‘集灵殿’中,作新郎吧!”

提到“作新郎”一事,邬大年果然气恼全消,从目中闪射出色欲光辉,向姬纪东含笑问道:“姬护法,我如今已可前往‘集灵殿’,和辛人英姑娘,成亲了么?”

姬纪东笑道:“当然可以,‘小白’‘大黑’等两只相当厉害的卫主灵猿,业已被我设计遣走,如今就看老弟怎样使那脾气相当倔强的辛人英姑娘,对你服贴了呢!”

邬大年笑道:“这一点没有问题,我有‘灵蛇交泰散’,先用来和辛姑娘,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吧!”

姬纪东自身是凶邪,自然知道所谓“灵蛇交泰散”,是一种极淫药物,遂在闻言之后,向邬大年点头含笑说道:“邬老弟有此妙药,当然成功,但辛姑娘独处静室,可能茶水不进……”

邬大年不等姬纪东的话完,便颇为得意地接口狞笑说道:“不要紧,不要紧,我这‘灵蛇交泰散’,与一般所用不同,大大不同,根本无需下在茶水酒菜之内,姬护法且随同前来看我怎样施展了!”

姬纪东点头道:“好,我送老弟入了洞房之后,再复前去睡觉便了!”

邬大年狞笑一声,遂与姬纪东走出这间业已被他有所毁损的宾馆静室。

辛九香早已下谕令,对这位“五毒郎君千蛇手”,尽量优容,何况还有“十恶神魔”姬纪东,在旁随行,所经之处,凡遇“巫山”弟子,自然都对他礼貌十分恭敬!

邬大年见状,颇为高兴,向姬纪东点头含笑说道:“姬护法,你在‘野人山五毒谷’中,对我所说的话儿,果然不错,辛令主和她手下人物,确对我甚为礼敬……”

说到“礼敬”二字,语音便顿,以一种赧然神色,继续说道:“但人家对我‘礼敬’,我却既杀死了一名侍女,又击塌了一堵墙壁,真有点不好意思!我应该怎样……”

姬纪东边行边自接口笑道:“这有什么关系?辛令主不会计较这些,邬老弟只要在即将举行的‘九龙百派齐拜金钗’大会之上,多杀几个与巫山作对的自命侠义人物,辛令主便欣喜不尽的了!”

邬大年目射凶芒,颔首笑道:“姬护法不妨转告辛令主,我准备以一百副侠义人物心肝,作为对‘巫山派’号令武林,称霸江湖的道贺礼物!”

姬纪东笑道:“老弟想得妙极,这份一百副侠义人物心肝的贺礼,送得太以高明,对于辛令主来说,是重于隋珠赵璧,金山银海的了!”

说话之间,业已走到“集灵殿”后,姬纪东指着那间静室,向邬大年以“蚁语传声”功力,悄然发话说道:“邬老弟,这就是辛人英姑娘所居静室,你若想立刻乘龙,成其好事,便该施展你那神妙异常的‘灵蛇交泰散’了!”

邬大年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和一只毒蝎,并把那粉红色的药粉,涂在毒蝎身上。

等他把药粉涂完,毒蝎已变得全身粉红,色泽十分艳丽!

姬纪东看得正觉好奇,邬大年已把那只粉红色毒蝎,轻轻放在地上。

毒蝎似受训练,下地以后,立即毫无声息地向密室爬行,并沿墙而上,从壁顶檐缝之中,悄然进入密室!

姬纪东以“蚁语传声”叹道:“邬老弟这种毒蝎传送药粉之举,委实是我见所未见之事!但不知道……”

邬大年不等姬纪东话完,便自接口也以“蚁语传声”功力,狞笑问道:“姬护法不知什么?是不是不知这种传送药粉举措的效验如何?”

姬纪东方自笑了一笑,那密室之中,业已传出一种娇慵不胜的呻吟声息!

邬大年得意地笑道:“姬护法听见没有?这种呻吟声息一经传出,便是‘灵蛇交泰散”业已发挥了它的神奇效验,辛姑娘正春情如火,娇慵不胜地,听凭我蜜爱轻怜,随意摆布了!”

姬纪东道:“既然如此,老弟就快点进去,凤倒鸾颠,完成你心愿了吧!”

邬大年狞笑道:“那是当然,辛姑娘既中‘灵蛇交泰散’毒力,除非和我好合,阴阳一调,其厄自解以外,必被欲火煎心而死……”

他是一面满脸狞笑的得意自语,一面便举步向静室中走去。

姬纪东忽然叫道:“邬老弟且慢!”

邬大年闻声止步,扭转头来,向姬纪东投过一瞥诧异不解神色。

姬纪东低声笑道:“我要提醒邬老弟一下,辛人英姑娘,与一般女子不同,她是本派辛令主的心爱义女,和衣钵传人,自幼便备蒙宠惯娇纵,脾气特别骄傲,你对她可不能像对待一般……”

邬大年不等他再往下说,便微笑摆手,截断姬纪东的话头道:“姬护法不必叮嘱,我决不会再把辛姑娘的心肝脏腑,挖出吃掉,只要她的姿色,真能像姬护法所说的闭月羞花,倾城绝代,我一定甘侍妆台,从此便乖乖对辛令主效忠,作她的干女婿了!”

姬纪东听他作了如此承诺,方自放下心来,对邬大年含笑挥手。

邬大年得意一笑,身形微闪,便自进入那静室之内。

姬纪东本来想走,但心念略动,却又驻足倾耳地,想听听室内动静?

果然,不久以后,那静室之中,便有男欢女爱的神秘声息传出。

姬纪东知晓好事已谐,不禁微微笑了一笑,欲待转身离去。

谁知他身形才转,耳边突然听得有人用“蚁语传声”悄然叫道:“姬护法……”

姬纪东吃了一惊,展目四顾,发现竟是执掌“巫山派”无上权威的“金钗令主”辛九香,站在两三丈外的暗影之内。

他见是辛九香,赶紧抢步走过,一抱双拳,陪笑问道:“令主怎么还未安寝?”

辛九香道:“我不知怎的,竟然心神不宁,适才宾馆中,又有房屋倒塌之声,却是怎么回事?”

姬纪东不敢隐瞒,只得把自己怎样假传口谕,遣去“小白”“大黑”两只灵猿,回到宾馆中,发现邬大年怒杀侍女,生嚼人心,并以脑髓喂飨“五花虺”,被血红怪鸟,飞来衔去,邬大年发掌风毁墙等情,向辛九香仔细说了一遍。

辛九香静静听完,目中精芒电转地,向姬纪东轩眉说道:“杀人、毁屋,都是小事,但那只血红怪鸟,却是那里来的?”

姬纪东苦笑道:“此事确实可疑,但鸟儿胁有双翅,与人不同,根本无法追查,只好请令主以‘金钗大令’传谕本派所有弟子,在‘巫山’左近,一发现任何可疑人物,便立即飞报!”

辛九香点头道:“那是当然,我并主张对‘神女宫’中,也彻底排搜一下……”

语音至此微顿,指着静室,目注姬纪东,悄声问道:“这儿的事,怎么样了?”

姬纪东笑道:“没问题,邬老弟用了‘灵蛇交泰散’如今他与辛姑娘正……”

说至“正”字,不好意思再说下去,遂改了语气说道:“他们二人,如今大概是已谐好事的了,不过……”

辛九香问道:“不过甚么?姬护法为何有点吞吞吐吐,不直接说将出来?”

姬纪东一皱双眉,把语音放得极低地,向辛九香悄悄说道:“据我所知,凡中‘灵蛇交泰散’,虽然一经好合,命便无虞,但是男,男亏元气,是女,女损真阴,只怕对明日午正,辛姑娘拚斗强敌之事,不无妨碍?”

辛九香点了点头,从脸上浮现一丝相当阴冷的狞笑说道:“姬护法讲得不错,但我如今的念头已变,对于明日午正之事,不求胜了!”

姬纪东微感惊讶地,目注辛九香,双眉一蹙,诧然问道:“据属下所知,令主与涂天琴之间,久经恶斗,未见胜负,双方都把希望放在传人身上,怎么令主竟又……”

辛九香不等姬纪东再往下说,便自冷冷“哼”了一声,咬牙说道:“姬护法是出外方归,故而不知辛人英那丫头,为了对龙不潜暗有情愫,竟杀死林护法,起下叛我之念……”

姬纪东静听辛九香说至此处,不禁吃了一惊,失声接道:“辛姑娘误杀林护法之事,我已听人说过,但却未见得会有背叛令主之心吧?”

辛九香冷笑道:“我的看法,不会有错,姬护法请想,在如此情况之下,我还期望她明日有所作为,替我卖命苦战,斗胜涂琬么?”

姬纪东方自“哦”了一声,辛九香双眉剔处,目射寒芒又道:“我不但不想她胜,并巴不得她明日午正,能死在涂天琴之徒涂琬手中,故而对她今夜是否耗损真阴,减弱功力,便根本不在意了!”

姬纪东道:“令主,你说甚么?你竟希望辛姑娘在明日一战中……”

辛九香狞笑道:“事过今夜,辛人英与‘五毒郎君千蛇手’邬大年,已是夫妻关系,它若死在涂琬手中,邬大年非和侠义道拚命不可,他身后那份靠山,也可能引来‘巫山’,我们的武林霸业,便十分牢固的了!”

姬纪东闻言,方知辛九香因群侠方面,声势不弱,功力并远比预料高明,遂觉“巫山”逞雄霸业,不太十分安稳,想再把邬大年的靠山引来,增强实力!

说明就里,姬纪东便好生佩服地,向辛九香一挑拇指,含笑说道:“令主深谋远虑,令属下好生佩服,但邬大年身后靠山,是‘五毒婆婆’妹子,名叫‘鸠盘罗刹’,此人功力极高,但昔年曾对神尼立誓,永远不来中原……”

辛九香接道:“我久闻‘鸠盘罗刹”功力,要高于她姊姊‘五毒婆婆’,遂早定锦囊妙计,不怕她不来中原,让那群侠义道,尝尝她‘鸩盘蛇拐’,和‘罗刹血罡”的特殊厉害!”

姬纪东问道:“令主有何锦囊妙策,可以一定把‘鸠盘罗刹’邀来?”

辛九香笑道:“简单得很,就是造谣二字!”

姬纪东不解其意道:“造谣?这谣是怎样造法?”

辛九香道:“我们就说‘五毒郎君千蛇手’邬大年,业已在此遭人毒手,死在‘乾坤一笔’冷吟秋的‘乾坤笔’下!”

姬纪东抚掌赞道:“好主意,好主意,那位‘鸠盘罗刹’性如烈火,准是一闻此讯,定会怒发如狂地,来为她师侄邬大年报仇雪……”

“报仇雪恨”一语中的最后一个“恨”字,尚未出口,姬纪东又已有所忧虑地一皱双眉,目注辛九香道:“令主这‘造谣’之计,虽然定可激令‘鸠盘罗刹’前来,但她来此以后,若是发现事属子虚,邬大年安然健在,岂不大发雷霆,不甘受骗的火冒三千丈么?”

辛九香向这位“十恶神魔”看了一眼,含笑得意说道:“姬护法怎么聪明一世,懵懂一时,我们派去向‘鸠盘罗刹’,传散谣言之人,又不打着本派旗号,‘鸠盘罗刹’虽然不甘受骗,也无法怪到我们头上!”

姬纪东“哦”了一声,表示服佩地连连点头笑道:“对,对,还是令主神机妙算,但‘九龙百派齐拜金钗’大会,就在目前,时间方面,是否会略嫌仓促?……”

辛九香摇头笑道:“时间方面,决来得及,因为‘鸠盘罗刹’不是住在遥远的‘野人山’,而是住在‘四川’边境的‘大雪山’内,何况‘飞天怪苗’庞护法所豢‘蛇虬’,尚有一只,去时,可以用‘蛇虬’载人,瞬刻千里,只要‘鸠盘罗刹’,得讯赶来,定会于年前赶到,为‘乾坤一笔’冷吟秋,‘天堂金钗’涂天琴等,添名罕世强敌!”

姬纪东道:“本派实力,原已坚强,如今再加上‘鸠盘罗刹’,和邬大年等两个旷代高手,委实足以扫荡‘九龙百派’,并尽诛异己,唯我独尊的了!”

辛九香狞笑道:“不但如此,我为了慎重起见,又把欧阳媚、慕容娇派出,去邀请两位久隐遁世的高明人物,来此与会,压阵助威!”

姬纪东问道:“欧阳和慕容公主请的是谁?”

辛九香道:“欧阳媚走得远些,是去‘乌蒙山森罗峡’,邀请‘玉面修罗’柳少阳,慕容娇则去‘邛崃’,邀请那位一切举措都带点森森鬼气的‘邛崃冥圣’韩元振。”

姬纪东听完之后,欲言又止,两道眉头,深深皱结一处!

辛九香见了他这副神情,“咦”了一声,向姬纪东诧然问道:“姬护法怎么有点不以为然?莫非你认为‘玉面修罗’柳少阳,和‘邛崃冥圣’韩元振的修为功力,尚不够在‘九龙百派拜金钗’会上,助威压阵么?”

姬纪东摇摇头道:“属下久仰柳少阳与韩元振二人,均各擅奇技,功力通玄,怎会有嫌他们修为不够之想?”

辛九香道:“既然如此,姬护法为何把眉头深皱,流露出满面忧色?”

姬纪东苦笑说道:“令主处理一切事务,向极高瞻远瞩,这次邀请四位凶神恶煞之前,可曾考虑到‘请神容易送神难’么?”

他的语音一了,辛九香的脸上,便流露出一种得意狞笑!

姬纪东道:“令主……”

他本想有所询问,但忽然觉得辛九香的脸上笑意,太以阴毒凶狞,遂恐触其忌讳,截住话头,不曾再问下去。

辛九香脸上的阴毒笑容渐泯,向姬纪东点了点头,赞许说道:“姬护法有见于此,确是老谋深算,但这种问题,早已在我顾虑之中,也预先筹定了应付策略,不会有甚烦恼……”

话方至此,突然听得有人从“万花楼”方面,疾奔而至!

姬纪东“咦”了一声,目注声息来处,寒着脸儿叱道:“令主大驾在此,谁敢无礼乱闯?”

一条人影,掠空而至,赫然竟是“巫山派”中的另一护法,“飞天怪苗”庞翼!

姬纪东是久经大敌之人,一见庞翼那种张皇神色,便知出了重大变故!

这时,庞翼见了辛九香和姬纪东,自然止住脚步,向他们见礼说道:“属下参见令主,姬兄已自‘野人山’回来了么,那位‘五毒郎君千蛇手’邬大年,曾否请到?”

姬纪东伸手向这“集灵殿”后的静室一指,得意扬眉笑道:“邬老弟业已请来,如今正在这间静室之中……”

庞翼闻言之下,脸色更变,不等姬纪东话完,便自急急问道:“室中只有邬老弟一人么?还是另有别人也一同……”

辛九香道:“庞护法不是知道我以辛人英招赘邬大年之意么?如今,他们两人,就在这静室之中,免却礼仪,完成花烛!”

庞翼皱眉道:“令主错……错了……”

辛九香诧道:“错了?错在何处?庞护法难道认为我不应该以辛人英来招赘邬大年么?”

庞翼嗫嚅道:“属下不是认为不应该以辛人英姑娘,招……招……赘邬大年老弟,只……只是认为如今在静室之中,与……与邬老弟成……成亲的,未……未必是……是辛人英姑娘?”

辛九香越发奇诧问道:“庞护法此话怎讲?”

姬纪东也在一旁问道:“庞兄认为在这静室中与邬老弟成亲之人,不是辛人英姑娘却是谁呢?”

庞翼道:“可能是长孙公主?……”

辛九香“咦”了一声,把两道锐利目光,盯在庞翼脸上,扬眉问道:“庞护法何出此言?长孙公主难道不是和你在一起么?”

庞翼听辛九香这样说法,遂知自己与“花钗公主”长孙艳的勾结成奸情事,早为这位“金钗令主”所知,不禁红着脸儿,期期答道:“长孙公主正是与属下同在‘万花楼’中,因闻得楼下似有异响,下楼察看,竟是一去不回,失却踪迹。”

辛九香失声道:“会有这等事么?庞护法怎么不……”

庞翼接口道:“属下候了片刻,未见长孙公主回转‘万花楼’中,遂心内生疑地,也自下楼察看,谁知才下‘万花楼’,便发现一桩奇事!”

姬纪东道:“甚么奇事!”

靡翼答道:“属下才下了‘万花楼’,便发现奉了令主之命,正在这静室中静坐行功的辛人英姑娘……”

辛九香挑眉道:“辛人英竟在‘万花楼’么?她未奉我命,怎敢私出静室?”

姬纪东道:“庞兄难道不曾询问辛姑娘,她在‘万花楼’下,见过长孙公主没有?”

庞翼苦笑答道:“当然问过,辛姑娘答称长孙公主自作自受,如今正代她在受活罪……”

说至此处,静室中又传出不堪入耳的男女呻吟之声!

姬纪东知道事情完全弄错,不禁向辛九香皱眉说道:“令主,这样看来,长孙公主可能是被辛人英姑娘,制住穴道,掳入静室,来了个‘金蝉脱壳’,我去通知邬大年老弟一声……”

辛九香不等姬纪东话完,便银牙咬处,向他摇手叫道:“姬护法不必通知邬大年老弟,好在邬老弟既不认识辛人英,也不认识长孙艳,何妨来个将错就错,免再起无限风波……”

庞翼听至此处,目内凶芒微闪,那副神色,委实难看已极!

辛九香看他一眼,把原本的满脸怒色,缓和下来,低声叫道:“庞护法忍耐一些,‘巫山派’内,美女如云,欧阳媚、慕容娇,更均是绝代姿色,我允许你任意挑选,你就暂时把长孙绝让给邬大年吧!”

庞翼由于静室之中传出盈耳春声,知道生米已成熟饭,邬大年早在长孙艳的身上,占了便宜,遂只好暗挫钢牙,默然不语。

辛九香安抚好了庞翼,又向姬纪东注目低声地,悄然说道:“姬护法,我要交派你一项重要任务!”

姬纪东恭身说道:“令主尽管委派,无论赴汤蹈火,姬纪东都在所不辞!”

辛九香笑道:“我不要姬护法赴汤蹈火,冒险犯难,只要你在此听听壁脚!”

姬纪东闻得辛九香竟要自己留在这静室之外,饱听室中传出的销魂妙音,不禁有点愕然不解地双眉一蹙!

辛九香继续悄道:“长孙公主既中‘灵蛇交泰散’,必然苏醒较晚,姬护法俟他们事毕,便设法把邬大年老弟调开,然后密嘱长孙公主,叫她从此便暂以辛人英自居!”

姬纪东听完话后,方恍然知辛九香之意,但心中一转,皱眉又道:“以长孙公主冒充辛人英姑娘之事,虽可瞒过邬大年,但‘巫山派’中……”

话犹未了,辛九便接口说道:“姬护法尽管放心,辛人英叛我逃走,必然不敢再来,我会传谕‘巫山派’中所有之人,从今以后,均对长孙艳,改称辛人英便了!”

姬纪东点点头,向辛九香抱拳说道:“令主请安歇吧,调开邬老弟,通知长孙公主之事,由属下遵办就是!”

辛九香脸色突然一寒,目光森如冷电地“哼”了一声说道:“据我看来,‘神女宫’中,可能有外奸侵入,否则,辛人英孤掌难鸣,她那有这大狗胆?姬护法与庞护法,最好要把本宫重地,仔细排搜……”

姬纪东接口道:“令主放心,邬大年老弟所豢五毒异物,只只通灵,我请他用毒物搜宫,更为来得有效!”

辛九香道:“姬护法善自权衡便了,我还要去用点功夫,以备明日与涂天琴放手一搏!”说完,目光一注庞翼,招手笑道:“庞护法莫气恼了,我先命紫云陪你,以消寂寞如何?你并把那只蛇虬放出,我要交付它一桩任务!”

庞翼闻言,遂向辛九香走去。

辛九香与庞翼走后,姬纪东委实好生尴尬,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因为,室中春声,越来越浓,这位“十恶神魔”,却负有特别任务,非要替邬大年、长孙艳一双胡帝胡天的淫邪男女,担任特别护卫,并大饱耳福地,一直听到他们云收雨散不可!

姬纪东好不容易等到一切均归于寂静之后,便不敢怠慢地,立即向那静室之中,扬声叫道:“邬老弟……邬老弟……”

邬大年在室中应了一声,略停片刻,衣衫不整的闪出静室,向姬纪东皱眉问道:“姬护法,你叫我则甚?辛人英姑娘确实是人间绝色,床第间,更富风情,你莫要打扰,我还想梅开二度呢!”

姬纪东起初还怕邬大年嫌这冒牌货色的辛人英,不是原封货色,如今听了他夸赞她“床第间,更富风情”,方知邬大年不计较这些,放下心来,扬眉微笑说道:“辛姑娘业已是你的人,只要邬老弟有此兴趣,有此精神,慢说梅开二度,就是开上三度四度,又有何妨?但辛令主有桩事儿,却必须先行烦老弟一下!”

邬大年道:“甚么事儿,竟如此紧急,立刻要办?”

姬纪东道:“辛令主认为‘神女宫’中,可能有外敌潜入,下令彻底排搜,并想起老弟所豢灵物甚多,倘若用以搜敌,必然更胜人力……”

邬大年听至此处,便自点头说道:“可以,可以,请姬护法到宾馆之中,把我一个鹿皮囊儿拿来便可……”

话犹未了,忽似想起甚事,顿住语音,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你去取囊,或有危险,还是由我去吧,姬护法请在此稍候片刻便了!”说完,身形闪处,便向他原先所住的宾馆方面纵去。

姬纪东怎肯放过这良好机会,赶紧到静室门前,向室内急急叫道:“长孙公主……长孙公主……”

长孙艳本是全身赤裸,听得姬纪东一叫,才扯幅长衫,盖住不便之处,娇慵不胜,媚眼微飏,语音无力地缓缓问道:“是姬护法么?我在‘万花楼’下,被谁暗算,怎会到了此地?……”

姬纪东尚未来得及答言,长孙艳又复接着往下问道:“适才那人是谁?就是你从‘野人山’邀来的‘五毒郎君千蛇手’邬大年么?他……他……他怎么在……在……之际,老……老是叫我辛姑娘的呢?”

姬纪东惊道:“长孙公主,你在邬大年老弟叫你‘辛姑娘’之时,可曾表明身份?”

长孙艳道:“没有,因为我不知中了甚么邪毒,竟致全身瘫痪,连说话都没有气力,遂任凭邬大年乱叫,根本未曾理他!”

姬纪东笑道:“那就对了,长孙公主请记住,从今以后,你便暂时隐蔽起‘花钗令主’身份,要以令主的爱徒而兼义女自居!”

长孙艳诧道:“这是为甚么呢?就算邬大年不认识我,但‘巫山派’中的上上下下,却……”

姬纪东接口笑道:“关于‘巫山派’中的上上下下诸人,令主已有分派……”

一语未毕,耳边已听得有人从宾馆方面驰来。

姬纪东才一回头,邬大年已携着一只鹿皮囊儿,飘然纵到,向姬纪东怪笑问道:“姬护法,你在和辛人英姑娘,说些甚么话儿,她已清醒了么?刚才还有一点迷迷糊糊,娇慵似醉的呢。”

姬纪东道:“我听得辛姑娘已醒,遂问问她对于老弟的观感如何?”

邬大年颇感兴趣地,注目问道:“辛姑娘怎样回答?”

姬纪东笑道:“辛姑娘太满足了,她颇一兴她义母辛令主,替她选了这样一位英雄夫婿!”

“英雄夫婿”四字,奉承得颇为得体,使邬大年听得满怀高兴,扬眉笑道:“她满足么?我在‘九龙百派齐拜金钗’会上,定会有一番英雄表现才是!”

姬纪东点头道:“邬老弟越多表现越对,武林红粉,最是崇拜英雄,你若真能实践对辛令主所作诺言,取得一百副侠义人物心肝,辛姑娘定然获有莫大光彩……”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凝注邬大年,以一种神秘语气问道:“邬老弟,辛姑娘对于你的观感,是相当满足,你对她呢?”

邬大年扮了一个鬼脸,含笑答道:“我适才不是已对姬护法说过了么?辛姑娘确实是人间绝色……”说至此处,笑了一笑,压低语音,向姬纪东悄然续道:“床第间,更富风情,太对我胃口,她是一位资禀浓艳的旷代尤物!”

姬纪东闻言,宽心大放地,向室中指了一指,低声笑道:“既然如此,我不耽误老弟的宝贵良宵,你快点梅开二度去吧。”

邬大年伸手从那鹿皮囊中,摸出一大把黑色小针,递向姬纪东道:“姬护法,请你把这针儿转发给‘巫山派’内所有在‘神女宫’中,居住逗留的执事人员,不论是男是女,每人都必须在发间插上一根!”

姬纪东不解其意,接过那把足有百数根之多的黑色小针,愕然道:“邬老弟要我传命‘神女宫’出所有本派人物,都在发际插针,却是何意?”

邬大年笑道:“为了查奸细呀,若不用这黑色小针,作为特别标志,我所放灵物,却怎样认得出谁是‘巫山人物’?谁是外来奸细?”

姬纪东恍然大悟地问道:“郎老弟打算用何物搜宫?”

邬大年指着手中所提的鹿皮小囊,目闪凶芒,怪笑道:“这囊中豢有三十六只异样毒蚊,用它们排搜‘神女宫’,最为合用,凡属发间不曾插上黑色小针之人,都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毒蚊暗袭,只要一丝见血,便是他气数已尽,返魂无术的了!”

姬纪东闻言大喜,急忙扬起那包黑色小针向静室之中,含笑叫道:“辛姑娘,恭喜你了,你应该对这位英雄夫婿,多多体贴,多多扶助才是!”

长孙艳知道姬纪东此举是特意对自己提醒,遂娇慵无限地,低低应了一声。

邬大年听了长孙艳一声娇呻,淫心又动,向姬纪东急急说道:“姬护法赶紧去办事吧,你务须于一个时辰之内,命所有‘神女宫’中的‘巫山’弟子把针儿插在发上,因为我在一个时辰之后,便要放出毒蚊!”

姬纪东知道事不宜迟,遂连连点头地,赶紧转身驰去。

邬大年也带着满面淫笑,又复进入那间有长孙艳赤裸横陈,春色无边的静室之内。

室中淫邪事情,无须污秽笔墨。

如今应该叙述到搁置已久的龙不潜、魏立言、石超然等方面。

自从龙不潜放出“血灵鸡”飞到对岸“江风小筑”之中,发现寂然无人,找不着春兰、夏荷以后,龙不潜便猜出辛人英在“神女宫”中情况,可能不妙,心头焦急异常!

他心中最爱恋之人,虽是涂琬,但辛人英却是先和他有了合体之缘,何况辛人英也美若天人,并有弃邪归正之心,更何况她又是涂琬的孪生胞姊?

故而不论从私从公,从情从义,龙不潜均对辛人英的安危,关切万分!

他一面派遣“血灵鸡”,飞往“神女宫”方面,探听情况,一面便与魏立言、石超然商量是否应该过江赴援?

魏立言道:“辛姑娘的情势,显然十分危急,‘巫山派’纵然摆下刀山剑树,我们也应急速赴援,只是大江阻隔,铁索不能绞起,又无舟船可资横渡,真教人徒唤无奈,束手无策!”

龙不潜满面愁容地,侧顾站在自己身边的秋菊,皱眉说道:“菊姑娘,对于两岸地势,定极熟悉,在横江铁索,无法绞起之下,是否还有其他渡越激流的巧妙方法?”

秋菊摇头道:“此处江流太急,江中礁石又多,慢说难觅舟船,纵有舟船,也难于操纵横渡,那根铁索,又在对岸,无法绞起……”

龙不潜听至此处,突然想起一事,剑眉几轩,向秋菊注目问道:“菊姑娘,我记得你曾说过‘小白’有一种特殊办法,可以渡江……”

秋菊尚未答话,冬梅已在一旁点了点头,接口说道:“‘小白’有办法,‘大黑’也有办法,但我们却毫无办法!”

龙不潜有点不服,“咦”了一声,看着冬梅问道:“‘小白’和‘大黑’是有甚么特殊?它们最多不过仗恃特殊天赋……”

话犹未了,冬梅便摇头接道:“龙少侠,你猜错了,‘小白’和‘大黑’的过江办法,不是仗恃特殊天赋,而是仗恃朋友!”

龙不潜听得一怔,那位“黄龙真人”石超然,也有点奇诧地,含笑问道:“梅姑娘,你这句‘仗恃朋友’中的‘朋友’二字,应该怎样解释?”

冬梅指着江心奔腾激荡的如雾水光,应声扬眉答道:“这一带江水之下,住有几只江猪,与‘小白’、‘大黑’,极为要好,‘小白’和‘大黑’,若要渡江,便把江猪叫出,站在它们背上,真比船只还要来得平稳呢!”

魏立言啧啧称奇道:“把江猪当作渡船,这方法着实新鲜,但不知我们能不能仿效一下?”

秋菊摇头道:“恐怕不行,一来江猪未必允许我们上它的背,即令勉强上背,它若中途变卦,往水下一潜,岂不把我们断送在江流之中了么?”

龙不潜目闪神光,扬眉说道:“我想冒险试试,梅姑娘可知‘小白’和‘大黑’,是怎样寻找江猪的呢?”

冬梅道:“它们是好朋友,江猪们只要听得‘小白’或‘大黑’引吭一啸,便均自浮出水面!”

龙不潜道:“那我也啸上一声试试!”

说完,果然凝气运功,发出一声宛如鹤唳龙吟的高亢长啸!

啸毕,五位男女老少奇侠,一齐纵目江中,却哪里见有甚么江猪身影浮出?

龙不潜脸色沮丧说:“大概是我啸得不像。”

石超然点点头道:“当然不像,‘小白’、‘大黑’是自然吟啸,贤侄是凝气行功,何况一是人声,一是兽声,却如何勉强仿效?”

龙不潜叹息一声说道:“铁索无法绞起,江猪也不肯帮忙,我们空自身怀不俗功力,却对于这奔腾江水,束手皱眉,毫无飞渡之策!”

魏立言见他神色凝忧,便对龙不潜加以宽慰地,含笑说道:“贤侄不必着急,辛人英姑娘纵有危厄,也不致于凶险,因为,武林高手,最重传人,‘金钗令主’纵然再凶再毒,总有香火之情,不能把她二十余年心血所灌溉培植的一朵旷代奇葩,就此任其萎谢吧?”这几句语儿,说来甚合情理,不禁使龙不潜听得眉峰稍展,为辛人英的安危方面,减去了几分忧虑。

石超然也在旁笑道:“如今夜色颇深,行动不便,我们且在这江边静待,看看‘血灵鸡’是否会探回什么音讯?倘若情况紧急,也要等天亮以后,再研讨策略,设法过江,才来得方便一点!”

龙不潜苦笑道:“石伯父话虽不错,但‘百草先生’公冶老人家不在此处,我们之中,无人能通禽言,‘血灵鸡’纵然探回讯息,彼此之间,也无法传达意思!”

石超然道:“不要紧,我们虽不通禽言,但也可以在‘血灵鸡’的神色表现之上,猜出几分光景,倘若它能衔回一卷纸条等物,那就更理想了!”

龙不潜叹道:“石伯父的算盘,打得太如意了,‘神女宫’中,根本就无人认识‘血灵鸡’,它怎会衔回甚么字条等物?”

话方至此,魏立言突然目中神光一闪,手指对岸,向龙不潜叫道:“贤侄快看,那点红星,可是‘血灵鸡’么!它怎么这快就回来呢?”

龙不潜顺着魏立言手指方向,注目看去,果见在星月微光之下,有一点疾闪红星,正从对岸群峰之间,向自己等人所立的长江南岸飞来!

他看见这点红星,也不禁相当惊奇地,“咦”了一声说道:“奇怪,这正是‘血灵鸡’,它怎么回来得这样快速,难道有甚么紧急事变不成?”

语音方落,红星已越长江,果然正是那只其形如鸡,大小如鹑,周身血红的通灵异鸟!

石超然目光一瞥,首先失声笑道:“妙极,妙极,我随口一猜,竟猜中了,‘血灵鸡’的口中,不是当真衔着一根纸卷儿……”

他的语音未了,“血灵鸡”已到当头!

它往日的习惯,从外飞回以后,多半是降落在龙不潜、魏立言的肩头,或手掌之上。

但如今却根本不往下降,只把口中所衔之物放开,任其凌空坠落,便略一回施,又向对江飞去。

魏立言身形长处,纵起半空,把“血灵鸡”所抛落之物接住。

龙不潜则向“血灵鸡”,连连呼叫招手。

“血灵鸡”极为通灵,往日不论相隔多远,一叫便来,今日却根本不理龙不潜,宛如掣电流星,一直飞往对岸,消失在群峰叠影之内!

魏立言把“血灵鸡”从咀中抛落的那件东西,接在手中,注目一看,并非纸卷,只是一根长约三寸的湘妃竹杆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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