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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为难

盈盈一口气驰下山峰,停了脚步,转头看时,哪里还有令狐冲和风清扬的踪迹?不禁觉得心头上空空洞洞的,不太舒服!

这也难怪,四个月来,她和令狐冲夫妻恩爱,寸步不离!如今不单突然分别,并因自己性傲,说了满话,若不把事儿办得有些眉目,真有点不好意思前来“华山”相见!

倘若自己寻不着那位“拗天神医”孟驼子?……

倘若虽然寻着孟驼子,孟驼子却不肯为林平之治病?……

倘若虽然孟驼子愿意为林平之治病,却“人力”不足“拗天”,无法令林平之“瞽目重光,使他“太监”生子?……

这三个“倘若”,已使盈盈想得愁锁双眉!何况,在三个“倘若”之外,盈盈蓦然又想起了一个可能连仑狐冲也末考虑到的,根本上的“难题”!

那就是,孩子决不是一个人所能生的,必须夫妻合作!

林平之的老婆,是岳灵珊,但岳灵珊早已死亡,埋香“桃谷”!

即令林子之愿意生子,即令孟驼子真有“拗天医技”,能令林平之生子,却叫林平之与谁合作去生?难道还要先替林平之当个媒人,撮合他娶上一个接替岳灵珊的填房妻室?

替普通人作媒不难,但要替“太监”作媒,不被“女方”,甚至于“男女双方”,目为神经错乱,骂一个狗血喷头才怪!

盈盈越想越觉为难,她不禁有点抱怨令狐冲多事,不该想出这种难上加难“馊主意”,以及自己逞能,不该挑上这副沉重无比的“怪担子”了!

人在有了困难之际,最容易感觉孤单!盈盈如今便深有此感,巴不得有个人在她身边!这个人,当然最好是令狐冲,其次是向问天,或任何一个朋友?甚至于连那被她加以恶作剧,和马猴锁在一起的劳德诺,也无不可!总而言之,有个人对她出出点子,听她说说困难,总此她独自愁思,来得容易排遣!

“阿弥陀佛!………”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佛号,驱散了盈盈难排难遣的寂寞愁思,使她好不高兴!

因为佛号本来已具有振迷启痴的暮鼓晨钟作用!更何况这声佛号清宏无比,听来是个熟人!

盈盈听得佛号是从一角崖于传出,立即又惊又喜的,肃立恭身,向掷山崖之于,抱拳说道:“想不到竟在‘华山’ ,巧遇大师,弟子任盈盈,恭迎佛驾!”

再一声“阿弥陀佛”,灰色僧袍飘处,从崖角转出的,果然不是生人,更不是俗僧,是位高僧——在当世武林中行辈甚尊,并与令狐冲、盈盈夫妇颇有交情的少林方证大师。

盈盈耳力敏锐,早从第一声清宏佛号中,便听出是他,但方证大师却因只见盈盈,不见令狐冲,似乎顿感意外?在向她合掌还礼以于,含笑问道:“贤梁孟新婚燕尔,怎的不在‘西湖’徜徉,又复远来‘华山’?并只有任……任大小姐一人,令狐……令狐老弟是到哪里去了?”

以前,方证大师对于他们夫妇的称呼,是“任教主”和“令狐掌门”,如今时移事异,任盈盈已辞去“日月神教教主”,令狐冲也不再担任“北岳掌门”,但若直呼姓名,却嫌太不客气,加上“施主”二字,也觉得有点生分,故而,方证大师于略加思忖于,对她们称呼为“任大小姐”和“令狐老弟”。

盈盈笑道:“令狐冲也在‘华山’,但他必须侍同风清扬太师叔,专心练剑,要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澈底尽摒百务,以期大成?故而我才独离‘华山’,替他办一些相当难办,却又非办不可的希奇古怪之事!……”

方证大师惊道:“令狐老弟的‘独孤九剑’ ,业已冠冕五岳,独步当今的了,怎又突然再度苦心练剑?莫非贤梁孟消息灵通,也听得武林浩劫又起,最多不出一年,有人会到‘西湖梅庄’挑战,寻你比琴,寻令狐老弟比剑?”

这些话儿,使盈盈听得愕然,莫明其妙的,向方证大师问道:“我们不曾听得过任何消息,大师所说这要去‘梅庄’挑战,打算再把平静江湖,掀起风波的,是个甚么魔头?”

方证大师道:“此人姓名,尚未为世所晓,因自认‘拳、剑、琴、医’均有超凡人圣造诣,遂称‘四绝天尊’,在‘勾漏山’中,创设‘四绝门’训练了拳痴、剑士、琴姬、医童等四名专精一技弟子,再约一年左右,便可艺成,派他们向江湖中具有‘拳、剑、琴、医’的顶尖技艺之人,加以挑战—然于,‘四绝天尊’才亲自向令尊叫阵,他要一举惊人,一出‘勾漏’,便夺取‘日月教主’之位!”

盈盈叹道:“我爹爹早辞浊世,我也脱离烦恼,这桩麻烦是移交到向问天向大哥的头上去了!”

方证大师看了盈盈一眼,摇头笑道:“任大小咀并未脱离烦恼,你的‘笑傲江湖’一曲,技震天下,被推为‘第一琴中高手’!那‘四绝天尊’所训练的‘琴姬’,早把你列为对象,只等她一出‘勾漏’

,便会前往‘西湖梅庄’ ,寻你以‘七弦’挑战!”

盈盈绝非怕事之辈,故而并没有把这桩自己将遭遇甚么‘琴姬’挑战之事,放在心上,只是秀眉徽轩,向方证大师笑道:“那‘四绝天耸’所训练的‘琴姬’找我,‘剑士’要向令狐冲挑战,但‘拳痴’的目标,却是谁呢?‘少林神拳’,天下闻名,他会不会胆大妄为地,找上‘少林寺’啊?”

方证大师苦笑道:“未始无此可能,故而,我才乘路经‘华山’之际,想使中寻访风清扬的辈,彼此研究一下,是静等‘四绝天尊’的四位高徒,艺成出道,扰闹江湖?还是未雨绸缪,索性联袂同去‘勾漏’ ,在对方羽翼未丰之前,使其见识真正绝学,破碎掉他的雄心痴梦!”

盈盈心中一动,接口说道:“大师与风太师叔,自属‘拳’、‘剑’双绝,论起‘琴’技,我也不甘于人!但江湖中的‘医道’之妙,却数谁呢?以前的‘平一指’……”

“平一指”三字方出,方证大师便接口笑道:“任大小姐有所不知,如今又出了个孟驼子,著了一册‘拗天经’自诩‘医道’之精,足可拗天,比‘平一指’还要高出半指,故而号称‘孟半指’呢!”

盈盈顺口问道:“大师与这孟驼子,熟不熟识?”

方证大师念声佛号答道:“事有凑巧,在孟驼子著成‘拗天经’前,老衲曾于虎口中,救过他的性命、故而这位‘拗天神医’ ,虽性情极怪,与世人格格难合,但老衲若有事相求,却定一请便允!”

盈盈听得方自一喜,方证大师已向她问道:“令狐老弟并未闻得‘四绝天尊’又将扰闹江湖之讯,却远上‘华山’ ,再度练剑,这事不偶然吧?”

盈盈因自己夫妻与方证大师全有深厚交情,何况“吕梁山”求医之举,可能尚需方证大师对“拗天神医”孟驼子,代为说项,遂绝不相瞒的,慨然叹道:“令狐冲放弃权利,笑傲江湖以来,因心中有事,惭负然诺,遂总觉不能笑得人我两忘,傲得顶天立地!为了求心之安,他打算‘兴灭族’ ‘昌绝派’呢……”

说至此处,见方证大师一脸不解神色?遂索性把令狐冲打算“气剑合参”,重吕‘华山’绝派,以及设法使林平之‘复明’‘生子’,兴继林家减族的所有细节,都对方证大师,仔细说了一遍。

方证人师合掌当胸,连念佛号,深表赞叹说道:“令狐老弟想得真好,也想得真是周到!他对岳灵珊重诺,对林平之仗义,对岳夫人报恩,对仪琳酬情的所作所想,固然是真英雄大丈夫的理所当然,但却均相当艰难……”

盈盈打蛇随口上的,向方证大师抱拳苦笑说道:“他自己在‘华山’练剑,不过是下点苦功,却把那些希奋古怪的真正难题,一齐交给我了!如今既有缘幸遇大师可否慨施佛法,助我一臂之力?”

方证大师道:“任大小姐是要我为林平之求医之事,代向孟驼子前说项?”

盈盈双眉一挑,摇头答道:“完全以恩情迫人,并非理想行事之道!我打算先用我自己的各种希奇古怪辞法,向那性格极为希奇古怪的孟驼子求医!万一在事与愿违,双方闹僵之际,再请大师出面,向孟驼子套套交情,打个圆场如何?”

昔日“恒山”一会,少林方证大师,和武当冲虚道长,接受任盈盈所赠两份厚礼之于,均觉目己欠了这位任大小姐的一份大大人情,想在日于,觅取机缘,设法加以答报!

如今,任盈盈突有所求,方证大师遂不单不觉烦恼,反而相当高兴,毫不推脱地,点头笑道:“好,好,一切均请任大小姐自行做主,老衲只从旁尽力协助!如今,少林无事,我就索性陪同大小姐,走趟‘吕梁山’吧!晃得万一若要寻我,又复费时误事?”

盈盈大喜,连连称谢,方证大师笑道:“大小姐请衡量一下,是先去‘吕粱求医’?还是先去‘北岳借将’?”

盈盈连想都不想的便作了决断答道:“‘北岳’与‘西岳’之间,交情不同,我只消以令狐冲的名义,写封信儿,飞书‘借将’便可!‘吕桑山’的孟驼子方面,人既古怪难缠,事也希奇难办,必须亲自跑上一趟并有劳大师佛驾!”

盈盈作事,向不拖泥带水,说办就办!计议既定,立与方证相偕走出“华山”,觅得纸笔,用令狐冲的名义,情词恳切的写了一封信儿,给“恒山派”的“掌门”仪清,向仪清指名借仪琳,请仪琳立来“西岳”,同参“紫霞九剑”,准备担任“气剑合参”新华山派的第一任“掌门”职位!

为了尊重方证大师,盈盈于写好信于,呈给方证大师先行过目

方证大师见盈盈不仅武功奇妙深厚,连文笔方面,也极为老到流畅,不禁深为赞美,点头笑道:“北岳掌门来西岳,华山宗主借恒山!这令狐老弟与仪琳互相担任对方宗派的一任‘掌门’之事,可使胸狭隘,屯守门户之见,目光如豆的世俗中人,为之惭愧脸红,足称武林佳话!

信既写好,送信人倒不难寻,因为盈盈在接任“日月神教主”之前,便曾凭着武功美貌,号令群豪,有不少江湖好手,甘心为她效死!

故而,她不单轻轻易易的找到了愿意前往“恒山”送信之人,并命他于途中顺便宣扬,令狐冲决心“气剑合宗”!重昌“西岳”,使那些业已流散的“西岳”门下弟子,好闻讯还山归队!

办完差人去“恒山”送信,并沿途传讯,拓集“华山”流故弟子之事于,盈盈便偕方证大师,打算从“风陵渡”过河入“晋”,前往“吕粱山”,访寻“拗天神医”孟驼子,看看他对期使林平之“瞽鼓重光”,“太子生子”等事,有无疗治把握,暨持的何种态度?

谁知,巧事真多,他们居然在“风陵渡”的黄河渡口,又复遇见熟人。

这个熟人,原本是位黑道凶神,在令狐冲感化下逐渐归善,最于索性穿了僧衣,剃了头发,作了仪琳的弟子,并被不成大师赐了个“不可不戒”法号的田伯光。

田伯光因吃过“日月神教”不少苫头,看见盈盈有些头痛,本待悄悄避开,但后来想起她已非“日月教主”,并已与令狐冲结缡,成了夫妻,加上心中有事,便从渡客中挤过,主动向盈盈招呼笑道:“想不到会在这‘风陵渡’口,巧遇嫂夫人,令狐兄呢?”

盈盈笑道:“他在‘华山’练剑,田兄既入佛门,应该敬礼前辈,快来见过少林方证大师!”

田伯光向方证大师台十打了问讯,便双眉徽蹙,神色含忧说道:“令狐兄与嫂夫人竟双双离开了‘西湖梅庄’ ,这可不……不太……”

盈盈觉得他神色个对,遂不等田伯光再往下讲,便截断他话头问道:“田兄此语何意?难道‘西湖梅庄’之上,会出甚么事么?”

田伯光叹道:“‘华山古洞’的那场浩劫以于,五岳派元气大伤,几乎好手尽丧!但‘青城派’因未参与,致无折损!何况自从余沧海死于,‘青城’弟子,尽量忍气吞声,一而自行刻苦修炼,一面访寻‘青城派’中的一些隐世高手,企图重振声势,报雪前仇!经过数年埋首,可能有相成就?近来江湖中已重见‘青城’人物,我因他们的第一号仇人,便是林乎之,遂觉得他们多半会去‘悔庄’蠢动!”

盈盈脸色大变,点头说道:“田兄虑得极是,‘青城派’若是觉得羽翼丰满,再争江湖雄长,第一个要找的对象,必是林平之无疑!‘梅庄’无人坐镇,煞是可虑,但‘吕粱山’之行,我又不能不去,令狐冲也有要事,无法分身,这……这可怎么好呢?”

田伯光问道:“嫂夫人要去‘吕梁山’,是办何事?”

盈盈因田伯光与令狐冲也算共过患难,交情甚厚,遂把实情相告。

田伯光听得抚掌大笑道:“令狐兄真是妙人,才想得出如此妙举!这样好么?嫂夫人赶回‘梅庄’御劫,并索性设法把林平之带去‘吕梁山’因纵令那孟驼子医道再妙?在未曾眼见病人,来一番‘望闻问切’之前,也不会空中楼阁昀,便有治疗把握!我与方证大师,则先去找孟驼子,旁敲侧击,探探他的口气?”

盈盈正觉沉吟,田伯光又复笑道:“嫂夫人请放心,孟驼子是怪医,令狐兄想求他的

,属于怪事,小弟又是怪人,三怪会合,可能‘怪’极生‘妙’ ,反有所成!最低限度,我的脸皮甚厚,可以随机应变,不会把事情办得砸掉!何况还有位德高望重,对孟驼子又有特别救命恩情的方证大师,在万不得已之际,出面打圆场呢?”

盈盈听他说得有理,加上着实担心“青城派”梅庄寻仇之事,遂对方证大师,田伯光二人,再三拜托,请他们光去“吕粱”,等自己带着林平之,赶来求医治病!

田伯光生性好事,方证大师也义不容辞,双双含笑点头,彼此就在这“风陵渡”口分手。

方证大师与田伯光依旧上船渡河,前去“吕粱山”,找寻“拗天神医”孟驼子,向他提出难题,要他充份表现他自认可上追“青囊”,超迈“华陀”的“拗天医道”,允诺可使林平之“瞽目重光”,“太监生子”!

盈盈则不渡河了,她也不走从“西岳华山”而来的回头路,她是兼程东下,全速赶回“西湖”,看看忍辱苦练有成,重出江湖,再争武林雄长的“青城派”中人物,有没有搅闹“梅庄”?自己与令狐冲,夫妇双双远出,林平之安全堪虑,他若被“青城派”人物杀死?报了余沧海之仇,则令狐冲重诺仗义的一切妙想奇思,岂不全成梦幻!

关系如此重大,盈盈再洒脱,也不禁心中紧张!

她披星戴月,昼夜兼程,竭自己所能的,尽快赶回“西湖”,却依然出了纰漏!

尚未到达“梅庄”,盈盈使已心弦狂跳,暗知大事不妙!

因为她闻得道旁有人闲谈,就在自己赶回“西湖”前夕,“梅庄”起了大火!

无缘无故,怎会起火?定是“青城派”果已前来“西湖”搅闹,实施了复仇行动!

心中大急,自然足下加快,但等她赶到“梅庄”,“梅庄”哪还有昔日风光?业已成了一片焦土!

盈盈见状,连连顿足,心中暗忖:“照这情形看来,林平之哪有幸理?就算‘青城派’的人物,不知林平之是禁在地牢之中,但这场大火,烧也把他活活烧死!………”

盈盈本就胸襟不隘,自与令狐冲相爱结缡以来,得他薰陶,益发开朗,她对“梅庄”中的身外之物,并不难舍萦怀,但因林乎之显然已遭大劫,自己无法帮助令狐冲,实现他在岳灵姗临终前所作“好好照顾林平之”的诺言,便难晃心内凄然,双睛湿润!

就在她无可奈何,心头茫然之际,突的听得有人叫了一声“姑姑”!

除了“洛阳城”的绿竹翁以外,江湖中再无别人叫她“姑姑”,故而,盈盈在孤寂无奈之中,听了这么一声,立即注目四顾,大喜叫道:“绿竹翁,你在何处,快点替我出来!”

“梅庄”的焦柱颓垣中,跟出一名老者,果然正是绿竹翁,他向盈盈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又问了一声:“姑姑,您好!”

盈盈苦着睑儿说道:“家都被人放火烧掉,还会好么?我已辞了‘日月神教教主’,嫁了令狐冲,你怎么还是叫我‘姑姑’?……”

绿竹翁立即改了称呼,拱手叫道:“大小姐……前教主……令狐夫人……”

“令孤夫人……”一语才出,绿竹翁便顿住语音,摇头叹道:“这些称呼,都不好听,并嫌生分!我还是叫你‘姑姑’,来得亲切顺口!……”

一恢复“姑姑”之称,绿竹翁又换了笑容道:“姑姑不要难过,‘梅庄’虽然被人烧掉,只要我回去报告向教主,以‘日月神教’之力,替姑姑再建‘梅庄’,甚或更为华丽,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盈盈白他一眼叹道:“再建‘梅庄’则甚?华丽更是不必!我和令狐冲,以于多半是定居‘西岳’

,不会再住‘西湖’!但庄中之物,全化劫灰,总不免令人……”

绿竹翁不等盈盈再说甚伤感之语,便接口笑道:“我知道姑姑的胸襟气度,对平常财物,一定看得甚轻!但请姑姑宽心,你所放不下的东西,已被我从大火之中,抢救出来,连半丝都没有损坏!”

盈盈大喜道:“你替我自火中抢救的,是甚么东西?”

绿竹翁身形一闪,回到他适才藏处,提来一只包裹,向盈盈得意笑道:“姑姑与令狐大侠,在此结缡之夜,曾合奏一曲‘笑傲江湖’,倾倒贺喜宾客!我想你所放不下的身外之物,定必是这具瑶琴,与这管玉箫的了!”

盈盈见他所救出火场的,是物,而不是人,不禁既顿觉失望,也有点安慰的,苦笑一声叹道:“这一琴一箫,能够禾遭火劫,固然是你的一大功劳—但……”

绿竹翁从盈盈神色之上,看出蹊跷,不禁失惊问道:“姑姑还有甚么东西,比这一琴一箫,更为重要?”

盈盈道:“不是东西,是人!我担心‘梅庄’这场大火,是‘青城派’人物所放,而他们又定是想为余沧海复仇,冲着林平之而来,怕只怕林平之无法逃过这场劫数!”

绿竹翁道:“那林平之是不是被姑姑关在地牢之中?”

盈盈点头道:“正是,你是何时到此?可曾发现这把大火,是否‘青城城’人物蓄意寻仇所放?林平之已被他们杀死?还是烧死在地牢之中?”

绿竹翁的神色相当平静,缓缓说道:“向教主想念姑姑与令狐大侠,命我带了一些礼物,特来探看。但我来得却嫌迟了一步,‘梅庄’大火已起,只看见有条身材瘦长人影,施展‘回风落雁剑法’ ,相当高明的,一剑连伤了七名放火暴徒,从火光中救走一人!那些放火暴徒,其中有道装打扮,极可能便是‘青城’门下!他们不甘丢舍的,纷纷追去,口中并呼暍‘莫要放仇人逃走’!由于方向是‘梅庄地牢’,以及‘仇人’之称,多半被救主人,正是林平之!我因莫明其妙?也到得略迟,不及截人讯问,只好冲入火场,把这尚未被烈火烧及的一琴一箫,侥幸抢出!”

盈盈蹙眉付道:“身材瘦长,使的是‘廻风落雁剑法’,又一剑能连伤七人……莫非是莫大先生?……”

绿竹翁拍手笑道:“不错,不错,姑姑绝顶聪明,猜得不会有错!因为我远远看见,那条瘦长人影的剑光,是从一把胡琴之中飞出!……”

听了“胡琴”二字,盈盈越发拿稳救人之人,定是昔日衡山掌门,一剑能落七雁的莫大先生,遂心中略宽,向绿竹翁笑道:“你陪我去地牢看看!”

绿竹翁道:“我于火减之于,业已去过,牢中去无一人,通路更被倒屋颓墙封死,如今是下不去了……”

盈盈无奈叹道:“好吧,那我们就分头办事!”

绿竹翁猜出盈盈心意道:“姑姑定是去寻找莫大先生,看他所救之人,到底是否林平之?以及林平之在这场劫数之中,究竟有无伤损?但我却应该去办甚么事呢?”

盈盈道:“你回‘日月神教’,将此间之事,报告向教主,要他替我办理两件大事!”

绿竹翁刚递过一瞥讯问目光?盈盈已接着说道:“第一件是叫向教主把劳德诺献给我爹爹那件上载‘辟邪剑谱’的袈裟,不许抄存,赶紧彻底烧掉!那是令人绝子绝孙的邪恶剑法,应该至此而终,决不能再留它贻害于世!”

绿竹翁点头道:“第一件大事,我记下了!第二件大事,我也猜得出来!”

盈盈看他一眼道:“你未必有此聪明?且说看看?………”

绿竹翁笑道:“‘青城派’梅庄放火之举,大概是探清姑姑与令狐大侠,离家外出,才敢如此妄为!姑姑是否要叫向教主为你报复,点动‘日月神教’人马,来次‘血洗青城’!”

盈盈瞪了绿竹翁一眼,正色沉声说道:“倘若如此循环报复?江湖中岂不永远充满血腥,哪里还有半点祥和意味!

绿竹翁一伸舌儿,垂头不语!

盈盈目闪神光,缓缓说道:“你叫向教主不妨起兵点将,但决非‘血洗青城’ ,而是‘陈武求和’!需对‘青城派’如今主事之人说明,两家之事,余沧海虽丧一子,但把‘林家灭门’的报复手段,却过嫌毒辣,才终在林平之剑下亡身!如今,令狐冲与任盈盈,可以把‘青城派’火焚‘梅庄’之事,付诸一笑,不予计较,但‘青城派’也不许再对林平之有任何纠缠!彼此练武强身,各光门派,在江湖中争胜,并维护武林公义无妨,却绝不可再介介私仇,各逞意气!”

绿竹翁听得连连点头,向盈盈麦示无限恭敬地说道:“姑姑,我以于不再叫你‘姑姑’,要想改叫‘娘娘’!……”

盈盈不解道:“娘娘是甚么意思?……”

绿竹翁正色合掌答道:“大慈大悲,救苫救难,广大灵感的‘观世晋娘娘’啊!我听了你所说‘可以对火焚梅庄之事,付诸一笑,不予计较’之语于,便体会出其中那种息事宁人的‘大慈大悲’意味!……”

盈盈笑骂道:“不许胡说八道,玉箫给我,瑶琴因不便随身,‘梅庄’又毁,且由你带走,暂存于‘日月神教’,约过一年左右,‘勾漏山四绝天尊’的弟子‘琴姬’,艺成出道,要寻找以‘七弦论技’时,免不了还要用呢!”

话完,又把令狐冲“华山”再度练剑等情,向绿竹翁约略说了一遍,便要过那管玉箫,两人相互为别。

绿竹翁一走,盈盈不禁又心中彷徨起来?

因“华山思过崖”古洞一役,莫大先生不过仅以身免,“衡山派”整个凋零,他虽把林平之救走,却决不会拖了这么一个累赘,回转“南岳”,却叫自己如何寻他踪迹?

盈盈是极为聪明之人,她在一阵彷徨之后,突然冷静下来,她把自己权当就是莫大先生,付度莫大先生于“梅庄”挥剑,救了林平之于,为人为己,应该采取何种行止?

首先,不宜回转“南岳”!因为莫大先生一剑连伤七人,难免被“青城”从剑法上看破他的门户身份,心不甘服的,追去“衡山”生事!

其次,也不宜带着休平之在江湖乱跑!因为林平之练剑成狂,性格大变,在江湖中结仇不少!消息一经传出,仇家可能接踵而来?莫大先生自己多惹麻烦事小,一个照顾不到,若使林平之才脱虎口,又落狼吻,岂不大违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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