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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歼灭

孟驼子收起那两粒由华胜佗用“雪莲”、“冰藕”等罕世圣药特炼的“祛毒灵丹”,苦笑说道:“勾漏之会,必属江湖大劫,区区两粒丹药,哪里够用?好在我已另外开炉设法,虽因药料关系,灵效难免稍逊,但临时救急,总还有点用处,只好能尽分力,便尽一分心吧!”

令狐冲两道眉头,一直紧紧的蹙在一处!

盈盈诧道:“冲哥,你是在想甚心事?”

令狐冲脸色沉重答道:“我觉得我们恐怕处理错了一件事儿?……”

盈盈方投过一瞥询问性的眼色,令狐冲又复说道:“我是指我们好像不应该把林平之帅弟,遣离身边?……”

盈盈失声道:“你觉得林师弟会闯祸么?”

令狐冲道:“问题出在他曾特别向我提出请假,不参与‘四绝五毒大宴’一举之上!我觉得以林师弟的为人,这是以退为进,多半会在三月初三之前,单剑独闯‘勾漏’,想为仪琳掌门遇祸复仇,出上一口恶气!”

盈盈道:“哎呀,你料得对,确实有此可能!林师弟的‘紫霞九剑’功候,虽然仅次于你,已具相当威力!但单人独闯魔窟重地,危险性真不小呢?……”

他们夫妻在“华山”推断得相当不差,林平之特别向令狐冲提出请假之举,确是以退为进,他打算先去“独立谷”,等许平生子,确定林家香烟,有了嗣续以后,便只身孤剑,先期独闯“勾漏”,轻视自己生死,能拼掉多少凶邪?便拼掉多少凶邪!尤其,非杀掉自称“一代毒霸”的公冶黑,为仪琳掌门报仇,并替令狐师兄盈盈师嫂,去掉‘四绝五毒大宴’的心腹大患,以略尽自己报答令狐兄嫂仁至义尽,地厚天高的深恩大德!

林平之的想法,不能说有道理,他由于存此深心,对于练剑一道,也就特别下了苦功,不单“紫霞九剑”练得已仅弱于令狐冲,成为“新华山派”的“第二高手”,便连剑谱虽毁,剑招早已牢牢镌记在他脑中心中的林氏家传“辟邪剑法”,也平增了不少威力!

青雕飞行,不快又稳,离却“华山”不消太久。便到了“太行山”的“独立谷”左近。

突然,青雕在空中回转长颈,对林平之极低!极低的鸣了一声!

林平之知它通灵,这等情况,似是向自己报甚警兆?……

心念既动,目光随扫,果然看出了一件怪事!

下面山林中,飞驰着一只“黑虎”。

虎色以黄为最多,红虎、白虎,已甚稀少,黑虎更是绝无仅有,何况这只“黑虎”,又特别巨大,几乎要比一般已甚巨大的吊睛白额猛虎。还大一半左右?

虎背上还有乘骑者,但不是人,是一只小小黑猿,和三只巨大马猴。

林平之虽在“华山”专心练剑,但已从盈盈口内,把江湖上一切重大重新发生的情况听熟,并记在心中。

如今一见奇巨“黑虎”,和小小黑猿,便立刻意会到那自称为“一代毒霸”的公冶黑,可能毒心大动,遣来这被他以药物迷失本性的黑虎、黑猿,要对“独立谷”中的公冶白、公冶兰父女,行甚阴恶谋略!

三只巨大马猴,分明是“神猿帮”帮主劳德诺所豢之物,它们既与黑猿同乘骑于黑虎背上。岂不显示了这些万恶魔头,确已沉沦一处当作爪牙工具!

林平之听说黑猿“小黑”变心改投公冶黑,以致害得公冶自爱女公冶兰视如拱璧的白猿“小白”,竟惨被“黑虎”吃掉!心中那得不愤恨已极!

加上那三只巨大马猴,又是“华山派”叛徒劳德诺的为恶工具。遂使他久已渐渐平淡,不曾激动的心头杀气,又复暗自高腾!

这时,“黑虎”已止住奔驰之势,小黑猿与三只大马猴也均下了虎背,有了实际动作。

它们是于戴上手套,从所携的小皮囊中抓出一把又一把,把一些视之无形的东西,洒向山野间的菜田、果树之上。

不必猜,也不必问,一猿三马猴是奉命来此撒毒!

林平之知道它们所撒的毒物。不单视之无形,也一定嗅之无味,并极可能还是暂时不会发作,仅会贮存于食用果菜人脏腑之中,待机夺命的慢性奇毒!

公冶黑好深的盘算,好毒的心机,他知道公冶白也是智者,必会对“独立谷”的“水源重地”,着意防范!但对“果菜下手”,所用又是决不立即发作的慢性奇毒,却多半会使对方防所未防,上了当而不知,终非要把全谷性命。都交给自己控制!

常言道得好,干算万算。不如苍天一算!公冶黑再精算计,却哪里会算计得到在一猿二猴于菜田、果树间,到处遍洒“无形慢性奇毒”之际。既会有位“杀心”久敛,又突然激发的“天杀星君”,乘雕从“华山”飞来?

一猿三猴下了虎背,林平之也下了雕背。

林平之不是空手下来的,他已拔出了他未用已久的长剑!

青雕灵巧,它尽量减少各种声息,避免惊动下面山林中的一虎二猿,和三只巨大马猴

林平之离背以后,青雕仍悄然在空中盘旋,不知是想伺机而攫?或侦察对方还有甚么党羽动静!

但林平之虽然近年来修为日增,究竟是人而不是鸟!

他离了雕背,携剑由空中飞降的动作,首先被黑虎发现。

因为,在这前来“太行山独立谷”外。实施“布毒”的五只兽类之中,黑虎的灵性、本领,均为群伦翘楚!

何况,小黑猿和三只大马猴,是在执行“布毒”,黑虎只负责担任运输,它是别无所事的,只在一旁眈眈虎视!

一发现空中有人带剑飘降,黑虎立从喉中发出了并不宏亮的低沉虎啸。

低沉而不宏亮之故,是它不是在啸,只是意在使小黑猿和三只大马猴,知有人来。加以警戒!

小黑猿较刁较稳,只向持剑飞降的林平之。偷偷瞟了一眼,便看出来人绝不是好相与,立刻悄悄停止了它在果树、菜田间的洒毒动作。

但那三只巨大马猴,却根本不理会黑虎的示别低啸,两只仍在继续洒毒,另外一只却凶性更重。竟出人意料的,蓦然转身,双举利爪,向林平之恶狠狠的扑到!

林平之也不管这只马猴是空爪扑向自己?抑或爪中藏有“无形毒物”?他冷笑一声,剑光立闪!

这一剑,他用的是林氏家传的“辟邪剑法”。

“辟邪剑法”是一种虽具极强威力,却也是以令苦习者戕断香烟的“不正常剑法”,林平之既曾身受其害,又经令狐冲以极大毅力,化“独孤九剑”为“紫霞九剑”,并悉心对他传授,企图光阳“华山剑派”,为何林平之久蛰初动之下,仍以“辟邪剑法”出手!

一不是林平之对新练“紫霞九剑”缺乏占心,二不是林平之受害不深,恋旧不舍,而是林平之如今比较成熟,遇事会先加思考!

他想起仪琳在“华山”遭难之事,深加公冶黑的“毒物”厉害,又眼见这马猴似乎在向菜田、果树间洒毒,遂临敌慎重的,来了个先作预防!

最近大有精进的真气聚处,“紫霞功”化为“无形剑炁”,先在体外布网,然后认为“杀鸡无须用牛刀”,随手挥出了一招久已娴熟的“辟邪剑法”!

果然,“辟邪剑法”既是“害人剑法”,也是威力无边的“杀人剑法”,其威势与发剑人的修为功力,自成正比,那只向他猛扑而来的凶恶巨大马猴,连叫都不曾叫出半声,便由顶至尻。硬被一剑劈成两半!

吃素多年的人,若一开荤?难免不醉于晕腥美味!

林乍之杀心本重,但自气质变化以来,他的剑下,很久未见血了!

如今,长剑才挥,血光立洒,林平之不禁被勾动得杀心大发!

刚才是猴扑人,如今是人扑猴了!

林平之由于一向厌恶劳德诺,遂也看那仍在洒毒的两只巨大马猴,太不顺眼,面罩寒霜,眉腾杀气的。又挥出了两招“辟邪剑法”之中的追魂绝着!

挥剑虽自宫,江湖足称雄,“辟邪”是“剑法”,杀人快如风!

杀人既“快如风”,则杀猴又何独不然?……

剑光连闪,猴血连飞,两只性极凶恶的“大马猴”。一只先被腰斩,另一只也被林平之的犀利“辟邪剑法”,砍了脑袋!

利市连开,林平之杀气高腾,轩眉狂笑!竟把小黑猿当成能解人言的通灵鹦鹉,横剑当胸,厉声叫道:

“小黑猿,你是个出卖朋友,改投新主,忘恩负义的‘坏东西’!我替‘小白’报仇,如今要杀‘害它’的你,和‘吃掉它’的那只凶恶‘黑老虎’了?……”

语音才落,人已电扑而出!

他准备先斩“黑猿”,再斩“黑虎”,故而是以“辟邪剑法”中的狠辣招式,先对黑猿出手!

但小黑猿的灵性,可比那三只躯体虽巨的“笨马猴”,强得太多,动作更敏捷无比,林平之剑光才闪,它已遁逃出十余丈去,与黑虎在一起。

林平之不肯浪费体力,无谓乱追,他只带着令人望之生慑的满面杀气,缓缓举起手中长剑,使剑尖向前,对准了黑猿、黑虎。

若自修为深厚的目光锐利之人?只沽凝神注目,便可看得出林平之的剑身上,尤其是剑尖上,泛起一种紫巍巍的“无形剑炁”!

果然,林平之杀顺了手,杀红了眼,也杀狠了心!他当真立意要为公冶兰最心爱的“小白”报仇,准备对害死“小白”的“小黑”。和吃掉“小白”的“黑虎”,下绝情,用杀手了!

但世间事往往竟出人意料?就在这林乎之杀手立发的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个苍老语音叫道:“林平之老弟请手下留情,莫发‘紫霞剑炁’!”

林平之虽觉语音陌生。但知对方既叫得出自己姓名,暨认得出“紫霞剑炁”,当然绝非外人……

就在他这效效一怔?末发“紫霞剑炁”之间,黑猿和黑虎却突然全惊得跳了起来,双双向华胜佗,和白发黑须,身材宛若侏儒的尉迟高。

三人之中,尉迟高的形容最为好认,林平之一见之下,立即抱拳恭身陪笑说道:“武林末学林平之,参见尉迟前辈!”

尉迟高守为公冶兰、华胜佗引见,林平之便指着那三只马猴遗尸,诧然道:“这些恶兽孽畜,分明是奉了‘一代毒霸’公冶黑之命,暗来‘独立谷’,向菜田、果树洒毒,居心阴狠,行为卑鄙!尉迟老人家为何还要阻止我发出‘紫霞剑炁’,为‘黑猿’‘黑虎’求情?……”

尉迟高一举右手,伸出食、中二指笑道:

“有两个大大理由,一项是为了林老弟,另一项却是为了成全公冶黑啊!”

林平之瞠口道:“尉迟老人家玄机奥妙,可把我越听越糊涂了!林平之先行请教,老人家为我何来?……”

尉迟高道:“人有喜事,何妨泽及其他?林老弟先用三只凶恶马猴,祭剑开斋,已算有了彩头!应该手下施仁,不必赶尽杀绝,替你儿孙,积点德吧……”

林平之有点明白的,脸上微红,颤声说道:

“我……我……我的儿……孙……”

公冶兰嫣然笑道:“恭喜林大哥,许平姊姊可能因乘雕飞行,动了‘胎气’?在华胜佗大哥灵药妙技的小心照拂下,业已平安分娩,并还一索得男,是个‘双胞胎’!林大哥有了‘儿子’,‘孙子’还少得了么”

林平之心中一阵“怦怦”,激动得不知是想笑?抑或想哭?

他吸口长气,勉强抑压情绪,先向当空拱了拱手,又对尉迟高抱拳问道:

“再向老人家请教一声,你替‘黑猿’、‘黑虎’求情,要我剑下施仁,莫发‘紫霞剑炁’之举,父怎说为了‘公冶黑’呢?……”

尉迟高正色道:“林老弟,你反不反对‘善水者、死于溺,善火者、死于焚,善箭者、死于射”的报应循环,天演法则?”

林平之也是聪明绝顶,自能触类旁通,闻言之下,立即摇头答道:

“我不反对,老人家此言之意,莫非是指‘一代毒覇’公冶黑生平用‘毒’害人,他应该‘死于毒’?……”

尉迟高方一点头,林平之又役问道:“公冶黑的确应该‘死于毒’,但我仍不懂,却与老人家为黑猿、黑虎求情之举,有何关系?”

尉迟高知晓林平之必然急于看见他爱妻许平,和一胎双生的两个儿子。遂与公冶兰,,华胜佗一面陪同林平之进入“独立谷”,一面向他说明公冶白、公冶黑堂兄弟,均擅于调教禽兽,但方法却绝不相同、一个是先与禽兽交戍朋友,以德以恩,慢慢感化!另一个则是硬用所炼“毒物”之力,予以迷神控制!

林争之听得失声叫道:“公冶谷主的方法,是‘王道’,公冶黑则是‘霸道’,‘霸道’的手段,只是一时有效,多危险啊?一旦他的控制方法失灵,那些恢复原来神智的‘禽兽们’,必然会对他实施严酷反噬!”

尉迟高指着满身盎然道气的华胜佗笑道:“华老弟是‘神医’,‘独立谷’中又得‘地气’之‘利’,生长了不少罕世灵药,如今专门尅制公冶黑那些恶毒药物的妙药灵丹,已在华老弟苦心孤诣之下,炼成功了!”

林平之想起刚才黑猿、黑虎双双惊窜之事,“哦”了一声,向公冶兰恍然说道:“公冶姑娘刚才是不是用甚暗器。打中黑猿、黑虎……”

公冶兰接口笑道:“林大哥举一反三,好聪明啊!我在暗器上,淬了解毒物,‘黑虎’、‘黑猿’回转‘勾漏山’后,必将渐复本来灵智,那生平最爱‘以毒制人’,造孽无数的公冶黑,今接受报应循环的‘天演法则’,他一定罩不住的!”

林平之扬梅笑道:“这种想法,确有道理,这种作法更足见高明,我在见了许平妹子,略事慰问以后,便立刻赶赴‘勾漏’,看看公冶黑究竟是否遭受了应有报应?”

公冶兰骇然道:“林大哥打算在三月三日以前,先期赴‘勾漏’?……”

林平之双眉一挑,点头答道:“大丈夫虽当‘有所不为’,更当‘有所为’!今狐兄嫂对我关怀照顾恩情,委实天高地厚!林平之若不设法报答,岂不等于禽兽?……”

华胜佗道:“林兄是要去‘勾漏’报恩?……”

林平之目闪神光,向华胜佗微一抱拳说道:“多谢华老弟仁心妙手,使我许平妹子,早产双胞,母子均安!如今林氏香烟,已有嗣续,我余生之最大愿望,便是尽力报答令狐兄嫂深恩!林平之后顾之忧,誓竭所能,在令狐兄嫂,尚未赴会之前,抢前赶到‘勾漏’,让那群万恶贼子,在我‘紫霞九剑’,暨‘辟邪剑法’之下,能倒下几个!”

华胜佗闻言,欲语末语,只和公冶兰,尉迟高等交换了一瞥眼色!

这瞥眼色之中,有赞许,有佩服,更有关怀!……

在尉迟高与华胜佗、公冶兰的接引之下,林平之白然轻轻易易的,进入了“独立谷”。

公冶白是选择了一处十分安全,极为隐秘的谷中密室,充作许平的产房。

林平之进入产房,并未无看“摇蓝”中的襁褓婴儿,而是先趋榻前,前神情虽萎,气色尚好的产妇许平,执手慰问。

他这“重母轻子”情感的自然流露,看得尉迟高、公冶白等均面含微笑,暗暗点头!

许平一见林下之赶列·心中突然起厂一阵莫名其妙的凄凉感觉,在枕流泪啡道:

“平哥,多谢孟大师神医赐药施术在先,华小神医妙手照拂在后,我……我……我生了两个儿子,他们都很健康可爱,总算对得起你,和林氏门中的列祖列宗!……”

说话至此、珠泪泉流,弄得枕畔濡湿!

林平之轻抚许平秀发,略表慰问,方到“摇蓝”前,探看婴儿。

这时,公冶兰已偎在许平枕边,向她作附耳密语。

许平先是泪水流得更多,但旋即在枕上取出素巾拭泪,朗声说道:

“兰姑,各谢你如此关怀,但我却赞成平哥早赴‘勾漏’!……”

公冶兰诧道;“‘勾漏’是‘群魔之窟’,你放心让林大哥去涉险?……”

许平从脸上泛起一片湛湛神光,应声说道:

“林平之不该‘涉险’,难道‘令狐冲’和‘任盈盈’就该‘涉险’?兰姑,许平不是在唱‘高调’,我是在吐肺腑之言!谁不想夫妇长相厮守,谁不怕伉俪中道生障?但林平之是血性汉子,许平是烈性红妆,我宁愿我丈夫,是舍生酬恩的‘短命鬼’也不愿他是贪生怕死的‘负义人’!……”

林平之转身回到杨前,拉起许平一只玉手,凑向唇边,亲了一亲笑道:

“好平妹,不槐是林平之的老婆!告诉我,平妹,林平之若死在‘勾漏’?你……”

许平下等他往下问,使自接口答道:

“我不会替你报仇!因为一来我有更重要的‘抚孤重责’,要把孩子们养大,不让他们成为‘江湖人’,他们‘上山采茶’,使他们变成福建林家的‘茶叶大王’!二来你纵然死在‘勾漏’,‘勾漏群魔’也逃不过令狐师兄师嫂‘气剑合参’的‘华山绝艺’,‘西岳’一兴,江湖中该清平了!……”

林平之连连点头,目光注视许平,含笑说道:

“有你这种懂事,知情、识趣的好老婆,我大可放心歼邪,哪里还会有啥心悬两地的后顾之忧!我是‘华山弟子’决不能作阵前逃兵,但教由天定。事在人为,或许林平之倚仗这些时大有进境的刻苦修为,能逃过劫数,不把这条性命,丢在‘勾漏’,可以留回来陪你们母子,上山采茶,也说不定?”

许平凄然一笑挥手说道:“但愿如此!莫重儿女情。致弱英雄气!我一天都不留你,也用不着告别,在你想走,并觉得应该走时,你就悄悄的走吧!……”

公冶兰叫道:“不行,林大哥个能走得太快,最快也得等‘老青’回来,才好送他,因为,此去‘勾漏’,路途还蛮不近呢?”

林平之“咦”了一声道:“‘老青’去了何处?骑它飞行,真是又快又颇平稳,好舒服啊!”

公冶兰道:“去‘华山’了,因为令狐夫人任盈盈姊姊要骑它去‘黑木崖’!……”

林平之听得愕然道:“盈盈师嫂因劳累过度,刚刚生了一场几乎要命的大病,怎么还要作长途飞行?……”

公冶兰道:“令狐夫人有传书说明,她自服‘紫竹庵主’百忍神尼遗赠的‘毒龙丸菩子’后,伤病巳愈,功力反增。遂去‘黑木崖’,办件关系重大的要事!书信中并嘱咐林大哥应该‘无恨一身轻,有子万事足’!做起事来,切戒偏激,不必操之过急!”

林平之“哎呀”一声,皱眉叫道:“这样听来,我想先期孤剑,独闯‘勾漏’,为仪琳掌门报仇,向令狐师兄报恩的小小用心,又被盈盈师嫂猜透?……”

许平嫣然笑道:“盈盈师嫂是眉毛会跳,耳朵会动的人,你一向令狐师兄请假,不赴‘四绝五毒大宴’,她就知道你定是‘以退为进’的障眼手段,会先期单独跑得去的!

林平之俊脸略红,摇头苦笑说道:

“越是被盈盈师嫂猜透心思,我‘勾漏’之行,便越是不能丝毫迟缓!否则,岂不成了一团虚假,既成为你所不齿的‘负义人’,更成为世所不齿的‘虚伪汉’了!……”

边自说话,边自业已站起来。

公冶白道:“林老弟行心既动,我们也不必强留,你打算怎样走法?”

林平之道:“买马,换马,一路急赶而已,盈盈师嫂恰有前例可循,她由‘南海’回转“华山”时,便一路换马,跑坏了好几匹呢……”

公冶白笑道:“既不必买,更个必换,我奉送林老弟一匹马儿,便足可适时胜任!”

林平之拜道:“公冶谷主的‘独立谷’内,豢有千里龙驹?”

公冶白尚未及答,公冶兰已嫣然笑道:

“我们‘公冶’家族,大概自‘春秋战国’时起,便是‘侣禽友兽’的‘爱好动物世家’,‘独立谷’中甚么样的珍禽异兽都有,爹爹既这样说法,大概他要把既有充沛耐力,具快捷脚力的心爱名马‘墨点雪花聪’,送给林大哥了?”

林平之一听“墨点雪花聪”之名,便知是匹世罕见的千里龙驹?换在平时,他必不敢当如此厚赐,但如今因事实需用,遂毫不谦辞,只向公冶白投过一瞥十分感激眼神。

公冶白目注林平之,缓缓问道:

“林老弟,请你答覆我一项问题,你此番去到‘勾漏’,所最迫切需要的,是甚么东西?”

林平之连想都不想的,便自率然答道:

“我是去‘杀人’,是去‘扫荡群魔’,当然需要的是‘充沛体力’!

公冶白点头笑道:“这是正确答案!既需‘充沛体力’便不可正路途上‘过份消耗’!故而,一路但凭马力,无需特别加鞭,等到了‘勾漏’左近,先静坐调息,恢复疲劳,然后再拔剑降魔!林老弟和‘墨点雪花聪’,可各服一粒‘小还丹’,即可尽祛损耗,反而大行助益!”

林平之愕然道:“‘小还丹’是罕世灵药……”

话方至此,华胜佗已笑吟吟的递过两粒红丹药,两粒白丹药,向林平之说道:

“红色的是‘小还丹’ 功能疗伤却病,益元增力,白色的是我用‘独立谷’特产灵药,所炼‘祛毒丹丸’林兄此去必与‘四绝天尊’单于独霸,‘一代毒霸’公冶黑等,互起剧烈争斗,请带在身边,随时备用。”

林平之心知这两种药物可能都与自己的性命祸辐有关,送称谢接过,谨慎收起。

这时,许平向公冶兰耳边,低声数语,公冶兰便向公冶白叫道:

“爹爹既已嘱咐妥当,华大哥也给了药物,你们便陪林大哥去牵‘墨点雪花聪’吧,免得林大哥动身若迟?会在路上心急加鞭,胡乱赶路,反而容易耽误!”

公冶白点头一笑,遂陪了对妻室,儿子,毫不留恋的林平之,同去后谷牵马。

林平之有了千里龙驹“墨点雪花聪”代步,赶赴“勾漏”的途中情况,可以暂时按下,放事应该转到一诺千金,豪情盖世的令狐冲,任盈盈夫妻方面。

林平之刚刚离开“华山”,令狐冲便在看被林平之“以退为进”的请假心思后,作了重大决定!

令狐冲所作的重大决定,是收拾衣物兵刃,似乎要走远路?

盈盈看他一眼,点头笑道:“对,你这决定下得正确,也下得及时!……”

令狐冲不等她往下再说,便门皱苦笑说道:“你真是个鬼灵精,又猜出了我的心思?”

盈盈笑道:“你是个直肠子的人,心思下多,自然不难猜啊!仪琳是你红粉知己之一,被你从‘北岳’借来,担任‘西岳’宗主,却惨遭‘勾漏群邪’毒手,把条命儿送在‘华山’,论‘情’论‘义’,你能忍气不替她报仇?……”

令狐冲摇头道:“不能忍!此仇不报,我日后哪里还好意思再面对‘恒山派’的那群尼姑?”

盈盈笑道:“仪琳之仇,固然要报,岳灵珊垂危之诺,自更难忘,你要尽称之力,好好照顾林平之啊!我早就猜出,有‘这种师弟’,必更有‘这种师兄’,得更快,先到‘‘勾漏山’的!”

令狐冲道:“你不反对?……”

盈盈扬眉接道:“为甚么反对?我还要陪你一同去呢!我已经写信给公冶兰,向她借

‘青雕’了……”

令狐冲目光方注,盈盈又复笑道:

“骑雕既快,又比骑马舒服!何况在去‘勾漏’之前,我还要走趟‘黑木崖’,不骑雕,来得及么?”

令狐冲诧道:“去‘黑木崖’则甚?凭你我之力,也就差不多了,还想劳动向大哥么?”

盈盈白他一眼道:“说你是直肠子,没有错吧?谁想劳动向大哥,我是想找‘绿竹翁’,取回我的‘瑶琴’,弹曲‘笑傲江湖’,气死单于独霸,好替许平妹子,报母仇啊!”

令狐冲听得盈盈要去取琴弹曲,不禁技痒起来,也取了自己那管玉笛,悬在腰间,准备到“勾漏”后,便像“西湖梅庄”结缡时般,与盈盈再来一次“笑傲江湖”的琴笛合奏。

盈盈笑道:“‘勾漏群邪’一灭,我们当真可以‘笑傲江湖’的了,‘青雕’已来,并带来过许平妹子已提前分娩,一胎双男,母子均安的天大喜讯!……”

令狐冲听得几乎比自己生了儿子,还要高兴,竟跳将起来,抚掌大笑道:

“妙极!妙极,林师弟不单‘瞽目’早告,‘重光’,如今‘太监’亦已‘生子’,若非必须赶在他的前面,到达‘勾漏’,我真想走趟‘桃谷’,去往岳灵珊小师抹的坟前,向她点上三炷香,报喜以慰泉下!”

盈盈笑道:“青雕‘老青’的两翼风云,顷刻千里,多去一趟‘桃谷’何妨?我也颇想前往岳灵珊的坟前,祭她一祭……”

令狐冲叹道:“不只是小师妹,连我师母岳夫人的坟墓,也在那儿……”

盈盈接口:“那更应该去了你师母对你天高地厚,如今‘华山新派’已然颇具气象,照顾林乎之的两桩心愿,也均一一完成,只等‘勾漏’歼邪,江湖清平,一切任务便了,我们也不过是略为提前的,到‘桃谷’拈香,拜拜她老人家而已!

计议既定,两人便先去“桃谷”。

在岳夫人暨岳灵琍的墓前,令狐冲缅怀前情,不禁凄从心生,拭泪不止。

盈盈也一一上香,并向令狐冲神情温婉说道:

“冲哥,你如今‘气剑合参’,一身绝艺,‘华山绝派’已兴!平之师弟瞽目重光,太监生子,‘林氏灭门’也续!岳夫人与灵珊妹子,泉下有知,亦必含笑,何须还如此悲凄!等‘勾漏’歼邪归来,我和许平妹子商量商量,求他替林师弟再生一子,承继在岳氏门下,便可面面俱到,皆大欢喜,好在有孟驼子、华胜佗一老一少等两大神医为助,应该可以办得到的。”

令狐冲也不禁被这伶牙俐齿的聪明能干老婆,逗得笑了起来,点头说道:

“好,无所不能的任大小姐,一切都要看你的了,我们去‘黑木崖’吧。”

谁知任凭“青雕”矫健绝伦,飞行极速,但到了“黑木崖”,却发现教主向问天暨教下好手,几已悉数外出,只剩下绿竹翁看守大营。

盈盈先取回自己那具寄存在绿竹翁处的上好瑶琴,并略说别来经过,然后才向绿竹翁诧然问道:“江湖中又发生了甚么大事?竟到得我向大哥,带领教中好手,悉数外出?……”

绿竹翁道:“姑姑怎么有此一问?你们和‘四绝天尊’单于独霸等所定的‘四绝五毒之会’,难道不是大事?……”

令狐冲几乎跳了起来的,失声问道:“向大哥是去……去‘勾漏山’么?‘四绝五毒大会’的会期,定在三月初三,时间还没有到嘛……”

绿竹翁笑道:“令狐大侠,你虽是经常爱替朋友拔刀的血性汉子!我们向教主又何尝不是义气为重的性情中人?姑姑是前任教主,向教主打算在‘四绝五毒大会’的会期之前,集中本教力量,先替姑姑略尽棉薄,立意站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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