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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迟笑道:“贤侄女请想,‘宋君明’的三字谐音,不正是‘送君命’么?”

公孙璇被孟迟一语提醒,秀眉微挑,冷笑说道:“不错,‘宋君明’三字,确似别有含意,但凭他要想送掉我的命儿,却无异痴人说梦!”

孟迟正色叫道:“贤侄女不要大意,常言道:‘蜂蜜有毒,甚于螣蛇’,你莫非还不知道你已几乎中了那宋君明的毒手?”

公孙璇被他说得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秀眉深蹙,目注孟迟问道:“孟师叔,你是说……”

孟迟自斟自饮,喝了一杯酒儿,笑嘻嘻地说道:“本来此事我也并无警觉,但在发现一桩逾于常理之举以后,才因而起疑,终于明白一切。”

公孙璇与杜丹二人,均苦苦思忖,什么才是孟迟所发现的逾于常理之举?

孟迟摇手笑道:“你们不要想了,我来说吧,大凡人在某一方面有了缺点,但另一方面却必有特长,譬如盲人多半耳力特聪,心思也比常人来得细密!”

公孙璇点头说道:“这是常理,孟师叔突然提起此事则甚?”

孟迟问道:“我们既知此理,则宋君明适才要求饮酒,伸手摸杯,怎会摸到对桌的公孙璇姑娘面前,超越了这大一截!”

公孙璇恍然说道:“孟师叔,你是认为那宋君明以取酒为名,却在我酒杯之上,下了无形剧毒?”

孟迟笑道:“这也许是我庸人自扰,异想天开,但公孙贤侄女不妨拔下你鬓边银簪,在酒杯上试一试看?”

公孙璇半信半疑地,从鬓边拔下银簪,触向自己适才已将取饮的酒杯之上。

孟迟所料,果然不差,银簪才与杯儿相触,前半根便立呈乌黑色泽!

公孙璇见了这般情况,暗觉惊心。

自己适才贸然取杯,若非孟迟加以遏止,必中剧毒,纵令不至于丧失性命,也定有相当麻烦!

杜丹更是吃惊,一伸舌儿,摇头说道:“此事虽甚惊险,这宋君明不知是‘天魔派’的爪牙?抑或是‘百毒天君’仲孙明的门下弟子?”

公孙璇扬眉说道:“多半是‘天魔派’的爪牙,因为仲孙明的门下弟子,不会来得这样快速,要找麻烦,也在日后!”

杜丹笑道:“如此看来,那宋君明所说的‘东方七里,林内坟中’之语,分明又是另一陷阱?”

公孙璇道:“当然,对方会在那里设上许多厉害埋伏!”

杜丹失笑说道:“再厉害又有何用?我们已知那是‘陷阱’,还会去么?”

公孙璇嘴角微撇,剔眉冷笑说道:“越是知道才越是要去,我希望那干鬼鬼祟祟的无耻凶徒,能早点显露本相,与我们正面相对!”

孟迟含笑不理,只是眉峰略聚,似在沉思。

公孙璇看他一眼,嫣然微笑叫道:“孟师叔,你莫非又有什么高明看法?”

孟迟笑道:“我是在想贤侄女绝艺在身,要故意涉险也无所谓,但最好是出敌意料,去得特别一点!”

公孙璇道:“怎样出敌意料?怎样特别?”

孟迟笑吟吟地答道:“我以为‘将机就计’四字,是最适宜的可采策略,这样或许会使贤侄女多探出一些对方底蕴!”

公孙璇冰雪聪明,一点就透,闻言之下,恍然笑道:“那宋君明既已对我用了诡计辣手,则孟师叔‘将机就计’之语,莫非是要我佯作中毒?”

孟迟点头说道:“贤侄女身中剧毒,亟须解药,我与丹儿,则去恳求对方,这样一来,对方可能会得意忘形,多吐露一些机密!”

公孙璇皱眉道:“孟师叔是叫我不要前去……”

孟迟不等公孙璇话完,便即摇手笑道:“贤侄女是主角,你若不去,这出精彩戏儿,却是如何能唱得声容俱茂?”

公孙璇诧道:“孟师叔又要我去,又要我佯作中毒?”

孟迟笑道:“你扮作我的形相,去为你自己求情,不是定出对方意料,使他们想不到吗?”

公孙璇娇笑说道:“这条策略极好,但孟师叔不去,又作些什么?你是否仍在这旅店之中,喝酒睡觉?”

孟迟又复饮了一杯,“呵呵”大笑说道:“上次那把火儿,将我烧得太惨,如今也该让我享上两天清福。宿醉未醒,新醉又浓之下,最舒服的事儿,莫过于蒙头大睡!”

公孙璇嫣然笑道:“好,孟师叔便尽量喝吧、睡吧,等我和杜兄向对方哀求回来,再对你报告一切吧!”

说话之间,孟迟又是两杯酒儿下肚。

计议既定,公孙璇便立即易容,穿上一件百结鹑衣,扮成孟迟模样。

杜丹因新服“天香钵”,自觉内力激增,也颇想借此机会,试一试那罕世灵药,究竟对自己给予了多大补益?

他们出得旅店,遂依照宋君明的指点,扑奔东方。

途中,公孙璇目注杜丹,娇笑说道:“杜兄,对不起,你要吃点亏了……”

杜丹听出公孙璇言外之意,点头笑道:“当然,当然,我不会忘记,叫你‘师伯’!”

公孙璇笑道:“这‘师伯’之称,听来的确过瘾,只可惜只有一段时间就要归本返原,还我本来面目!”

杜丹含笑说道:“孟师伯,你老人家既是长辈,便该提携后进,此行分明会与对方有所冲突,敬请老人家莫要一齐打发,且留下几个魔崽仔,让小侄试试手脚好么?”

这番话中,又是“师伯”又是“老人家”,着实叫得公孙璇遍体栩栩,好不高兴。

她忽然止住脚步,向杜丹微笑说道:“杜贤侄,你嘴上吃亏,身上应该占点便宜,既想出手试试‘天香钵’为你所增内力,我便奉性传你两招容易速记的对敌手法如何?”

杜丹深知公孙璇十年苦学,几已尽得“北岳神尼”妙音师太真传,一身功力,足与当世武林中任何一流高手互相颉颃。闻言之下,自然大喜过望,一抱双拳,恭身笑道:“多谢师伯成全,小侄恭聆训教!”

公孙璇当时便传了杜丹一招掌法,扬眉笑道:“这招掌法,名为‘普渡众生’,并有一式变化,名为‘孽海慈航’,休看颇易速记,但防身克敌,威力颇强,是我恩师所独创精研的‘降魔七式’之一。贤侄记熟以后,不妨朝夕苦练,包管威势日强,用一次便强一次,等你本身功行精进,更可悟出其他妙用!”

杜丹功力,起初真不够参悟这种佛门绝学,但如今服食“天香钵”,真力大增之下,施展起来,居然已有得心应手之妙!

公孙璇见自己仅仅教了三遍,杜丹已把基本掌式记熟,不禁颇为赞许地,点头笑道:“贤侄如此颖悟,着实难得,少时若与对方过手,你听我招呼,施展出来,包管能……”

话犹未了,语音忽顿,目光中精芒一闪,显出异样神色!

杜丹诧道:“孟师伯,你老人家有……有何发现?”

公孙璇答非所问地,微蹙双眉说道:“公孙璇姑娘此次中毒之举,太以奇特,我想来想去,多半是那位叫‘宋君明’的算卦先生所弄花样?”

她一面说话,一面却向杜丹微施眼色。

杜丹恍然悟出,公孙璇如此说法,定是发现附近有了敌踪,遂赶紧帮腔说道:“孟师伯,既然那算卦先生宋君明不是好人,我们还照他所说,前去‘七里林’中则甚?”

公孙璇道:“我是猜测那宋君明会在林中等待我们,想向他谈谈条件,求取解药,才……”

杜丹佯作愤然,双眉一剔,接口叫道:“求他?孟师伯,你……你竟肯对这些魔崽仔们低声下气,委屈求全么?”

公孙璇叹道:“常言道:‘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我们若不委屈求全,怎能为公孙姑娘祛解奇毒,解救她的性命?”

说完,把手一挥,朗声喝道:“祛毒之举,急于燃眉,我们不能再复耽搁了,赶紧奔往宋君明所说的‘七里林’吧!”

杜丹自然听从指挥,边自与公孙璇并肩疾驰,边自悄声问道:“孟师伯,你老人家刚才突然如此做作,是不是发现敌踪,潜伏在我们……”

公孙璇接口笑道:“对方已走,我是故意让他们以为公孙璇业已中毒,才好张牙舞爪地,减少顾忌。”

七里路程,在他们脚下,自然展眼就到。

果然,就在旅店东面,七里左右之处,有片密林。

公孙璇在林外止步,一抱尽掌,朗声叫道:“宋朋友在么?孟迟适才有眼不识高人,多有怠慢,如今特偕师侄杜丹,前来赔罪!”

林中寂寂,无人应声。

杜丹笑道:“孟师伯,也许是你猜错了呢?我们且进林看看,再作道理!”

公孙璇点了点头,与杜丹缓步走进林内。

人林十来丈后,林中有块亩许空地,地上建有一座高大坟墓。

公孙璇故意“咦”了一声,诧然说道:“店东七里处,果然有林,林中也果然有坟,足见那宋君明是有意引诱我们来此,但……他为何尚……尚不出面?”

杜丹目光电转,一扫四外,蹙眉叫道:“这就奇怪了……”

话方至此,蓦然有人阴森森地,“哼”了一声,冷冷接道:“‘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你们命中注定要死在这座林中,既然来了,还想回去么?”

语音来处,极为怪异,仿佛是从地底,隐隐透出!

公孙璇倾耳细听,听毕扬眉叫道:“答话之人是谁?是不是我要找的宋君明朋友?”

地下语音,狂笑答道:“不错,是我,但我不叫‘宋君明’,这三字是我信口所编,含意是‘送君一命’而已……”

说话至此,那座巨坟顶上,突然发生了怪异声息,现出一个巨大洞穴。

先前在旅店中,伪称“宋君明”,替杜丹测字之人,从洞穴徐徐现身,一双鼠眼炯炯生辉,哪里是什么“盲者”?

公孙璇佯作一惊,向对方抱拳问道:“朋友既非姓宋,请教怎样称谓?”

那坟中出现之人,站在坟头之上,傲气十足地,冷笑一声,轩眉说道:“孟老花子,你‘游龙侠丐’四字,在武林中也算略有名头,不应该没有听说过‘毒心屠户’庞杰夫吧?”

公孙璇真还不知道这“毒心屠户”庞杰夫,是甚等样人,但杜丹却“呀”了一声,接口说道:“尊驾就是威震武林的黑道巨擘,‘阴阳双煞’之一?”

庞杰夫狞笑点头,目注杜丹说道:“你这小花子,年岁轻轻,居然还有点见识!”

杜丹又道:“根据江湖传言,所谓‘阴阳双煞’,一向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毒心屠户’庞当家的只是‘阳煞’,你既在此出现,怎么不见那位号称‘阴煞’的‘赤户殃神’郝炳林呢?”

坟头洞穴中,又起了一声慑人心魂的阴森怪笑!

随着阴笑,一个身穿红袍,奇瘦无比的干枯老叟,也从墓穴中冉冉升起!

这“赤户殃神”郝炳林脚下似有机关,一直把他全身升出墓穴,方告停止。

郝炳林指着杜丹,怪笑叫道:“小叫花,你既知我‘赤户殃神’郝炳林之名,怎未想到这座巨坟,便是我所居住的‘赤殃宫’呢?”

公孙璇向庞杰夫看了一眼,抱拳说道:“庞朋友,孟迟有件事要向你请教!”

庞杰夫哂然说道:“有话就讲,用不着请教不请教的,来什么咬文嚼字!”

公孙璇佯作忍气吞声,赔笑问道:“庞朋友是否于旅店临行之际,借着摸错酒杯,在那位公孙姑娘所用杯儿以上,涂抹了无形奇毒?”

庞杰夫颇为得意“嘿嘿”怪笑答道:“孟老花子,他既久闯江湖,难道不知我‘毒心屠户’,是有名的阎王使者,只一出现,总要带走几条命么?”

公孙璇低声说道:“那位公孙姑娘与庞朋友无甚过节,从未结过梁子,尚望庞朋友念在武林一脉,高抬贵手,赐下解药……”

庞杰夫不等公孙璇话完,便即摇手叫道:“孟老花子,你不要痴心妄想,慢说公孙璇所中之毒,是由七种奇毒合成,一被侵袭,决无解救,便算真有解药,我也不能够作主给你!”

公孙璇有心套问对方底细,“噢”了一声,诧然问道:“‘虎项金铃,只有系者解得’,庞朋友既是系铃之人,怎称不能做主?莫非以‘阴阳双煞’身份,还要听命于其他人么?”

庞杰夫点头笑道:“你猜对了,我们是奉了……”

一语未毕,那位“赤户殃神”郝炳林,突然皱眉喝道:“庞二弟不可多言,言多必失!”

庞杰夫怪笑说道:“郝大哥太多虑了,这一老一小两个花儿,既已到此,便如鸟入天罗,鱼游热釜,公孙璇又中奇毒,便让他们得知底蕴,又有何妨?”

郝炳林摇头说道:“对方此次,虽已绝难幸免,但庞二弟仍应谨慎,须知主人法令太严,一个不好,弄巧成拙,还要吃不消兜着走呢?”

公孙璇见“毒心屠户”庞杰夫刚要泄漏秘密,又被“赤户殃神”

郝炳林加以阻止,不禁大失所望,但也无可如何。

杜丹因早就跃跃欲试,闻言之下,冷笑一声,目光电扫这“阴阳双煞”,哂然接口说道:“我还以为所谓‘阴阳双煞’,真是什么一跺脚能使江湖乱颤的黑道巨孽?原来也不过只是两个有主人的奴才!”

郝炳林怒声喝道:“杜小花子,你若敢再口出不逊,便是自求速死!”

杜丹嘴角微撇,以一副晒薄神情说道:“郝炳林,你少神气,人生在世,生死有命,凭你这么一个奴才坯子,配向谁耀武扬威?赶快把公孙姑娘所中奇毒的解药取出,乖乖献上,我请我孟师伯网开一面,否则……”

“赤户殃神”郝炳林听至此处,怒啸一声,红袍飘拂地,向杜丹作势欲扑!

“毒心屠户”庞杰夫双眉一挑,怪笑叫道:“郝大哥莫要动怒,这小花子口舌尖刁,太以可恶,叫他尝尝我的‘错骨分筋手’吧!”

郝炳林厉声说道:“庞二弟要用‘错骨分筋手’来,使他吃足苦头也好,我的‘赤户神掌’,便留给孟老花子享受……”

杜丹“呸”了一声,接口冷笑叱道:“不要脸的郝老怪,凭你那点鬼玩艺,还配向我孟师伯递爪子么?干脆你们‘阴阳双煞’合手齐上,尝尝‘穷家帮’的‘降龙十八掌’,究竟是什么滋味!”

“毒心屠户”庞杰夫青衫一飘,飘落在杜丹面前三尺之处,不言不动,木然卓立。

杜丹不懂对方为何如此,正在猜疑,耳边突然听得公孙璇用“蚁语传声”功力,悄悄说道:“这厮似想用毒,杜兄最好不让他有从容施展机会,给他一记重手,然后快攻十招,激动他的肝火!”

杜丹奉命唯谨,也不向庞杰夫打甚招呼,一招“亢龙有悔”,便即当胸拍出!

这招“亢龙有悔”,是“穷家帮”镇帮绝艺“降龙十八掌”中的威力凌厉杀手!

但杜丹有所保留,出掌时,只不过凝聚了七成真力!

庞杰夫一见来势并不如何迅疾沉猛,不禁冷笑一声,双眉微剔说道:“既是米粒之珠,何必也放光华。凭你乳臭未干的这点修为,哪够资格施展这‘降龙十八掌’呢?”

边自说话,边自略凝内力,以一式“截江夺斗”,挥掌硬接。

杜丹一声不哼,静等双掌将接未接的一瞬之间,陡然又加了三成真力!

原来的七成力,再加三成,便达十成,杜丹仍保留了两成内力,防身待变,不肯竭泽而渔,孤注一掷!

双掌已将接触,压力突然加强,自然把那骄妄颇甚,根本未将杜丹看在眼中的“毒心屠户”庞杰夫吓了一跳!

失惊之下,他自也忙加真力。

一个有意,一个无意,庞杰夫临时加劲之举,自难恰到好处,且略略迟了半步。

杜丹虽仅用了十成力,但他新服“天香钵”,大益真元之下,已具相当威势!

双掌相触,“蓬”的一声!

杜丹卓立如山,纹丝不动,庞杰夫却被震得后退出三四步远,胸中血气,一阵翻动!

公孙璇“哈哈”大笑,老气横秋地,轩眉赞道:“杜贤侄,你好厉害的一招‘亢龙有悔’……”

语音略顿, 目光电扫“赤户殃神”郝炳林,“毒心屠户”庞杰夫二人,哂然接道:“名满江湖,号称‘阴阳双煞’之一的‘毒心屠户’,原来也不过如此!”

庞杰夫闻言,不由惊得发怔,气得发抖!

就在他心中发怔,身上发抖之余,杜丹业已试出自己的真元内力,果然大有长进,眉飞色舞叫道:“盗名欺世的狂妄老贼,你再尝尝我这招‘飞龙在天’和‘神龙摆尾’!”

话声中,双掌连挥,奇招迭出,硬把个“毒心屠户”庞杰夫,圈人了漫天掌影之内!

庞杰夫左支右绌,险象横生,急怒交迸之下,肝火大旺,厉喝一声叫道:“小贼花子,老夫与你拼了!”

凶睛瞪处,功力聚到十二成,不理会杜丹击向他左肩的一招掌法,觑准对方当胸,双掌猛劲推出!

这是拼命打法,假如双方均不变式,则杜丹虽可拍碎庞杰夫的肩骨,但胸前挨了“毒心屠户”的全力一击,也必身负极重内伤,甚至有性命之虑!

庞杰夫对敌经验,极为丰富,深知这种拼命打法,多半是出于势穷力蹙一方。

杜丹既居优势,必不肯拼,定然收招变式!

只要对方一加收招变式,则狂风暴雨般的奇强压力,便暂告消除,使自己可以喘过一口气来。

武林人物交手,胜负之机极为微妙,自己若能喘过一口气儿,不仅足可抢回先机,平反败局,并可趁隙用出最拿手的施毒伎俩,将杜丹置于死地!

果然,庞杰夫的这种敌情判断,极其正确!

杜丹见了他这等打法,不肯硬拼,弄成两败俱伤,哂然一笑,便待收招变式。

谁知就在此时,杜丹耳边,突又响起了清晰但却低若蚊飞的“普渡众生”四字!

耳边语音,是公孙璇的“蚁语传声”。

“普渡众生”则是公孙璇刚刚传授给他的佛门降魔绝学!

杜丹如今对于公孙璇信服感激已极,自然如奉纶音,身形电转,右掌一扬,施展出新学会的这招“北岳”真传“降魔七式”之一。

庞杰夫眼见杜丹转身欲退,心中正自狂喜。

他想趁机探囊取毒,但还未伸手之前,杜丹身形又转,掌影罩天,又把自己密密罩住!

庞杰夫只觉对方这次所发掌招,奇幻绝伦,使自己目眩神摇,根本看不出深浅,威势之强,仿佛比先前的那些“亢龙有悔”、“神龙摆尾”等,尤有过之。

看既看不懂,解又解不开,避又避不及。庞杰夫万般无奈之下,只有双掌猛推,全力一挡!

劲风合处,“蓬”然巨震又起!

这次与上次的情况不同,杜丹不单施展出降魔佛掌“普渡众生”,并也几乎全力施为地,凝聚了十一成左右内劲。

腾腾腾腾腾……庞杰夫连退五步,仍然站稳不住,一屁股跌坐在被称为“赤殃宫”的巨大坟墓之前。

“赤户殃神”郝炳林真想不到与自己齐名的“毒心屠户”庞杰夫,竟会败在一个姓名不见经传的小叫化杜丹之手!

他纵身跃下巨墓,落向庞杰夫面前,口中诧声叫道:“庞二弟,你……”

一语未毕,心中大惊,因为瞥见庞杰夫背倚坟墓,双目失神,口鼻间微沁血渍。

这种情况,分明显示出庞杰夫已受极重内伤,性命奄奄一息。

郝炳林大惊之下,顾不得再逞凶锋,急忙抢步上前,诊断庞杰夫的伤势情况。

杜丹正思进击,公孙璇摇手叫道:“杜贤侄莫为已甚,且看郝朋友能不能为庞朋友疗伤,想不想保全他多年老友的一条性命!”

杜丹闻言缩手,走回公孙璇身旁,深施一礼,恭恭敬敬地扬眉笑道:“孟师伯,多谢了,你老人家新传小侄的这招绝学,果然威力极大!”

公孙璇笑道:“贤侄好好研习,这招掌法还有余妙,你越是练得精熟,便越是领悟得出其中的精微变化!”

这时,郝炳林已发觉庞杰夫脏腑伤重,决非自己之力所能疗治保全,只得觍着脸儿,向公孙璇所扮孟迟,抱拳赔笑叫道:“孟大侠……”

公孙璇接口笑道:“不敢当,你怎么叫我‘孟大侠’,不叫我‘老花子’了?”

郝炳林满面羞惭,低声缓缓说道:“孟大侠多多包涵,你……

你好象肯……肯加援手,救……救治我庞二弟的一条性命?”

公孙璇向那奄奄一息的“毒心屠户”庞杰夫,看了一眼,含笑说道:“要救他也不难,但彼此既为仇敌……”

郝炳林赶紧接口说道:“孟大侠圣明,我们虽分黑白两道,但却风萍初聚,哪里谈得上‘仇恨’二字?”

公孙璇微角微撇,“哼”了一声说道:“既然无仇无恨,庞杰夫为何要化名‘宋君明’,伪装卖卜之人,向我公孙璇贤侄女,下毒暗算?”

郝炳林欲语又止,似乎有甚顾忌!

公孙璇喝道:“说,说不出理由来,我便不救他的性命!”

郝炳林无可奈何,只得嗫嚅说道:“我……我们是奉……奉上命所差,身不由己!”

公孙璇乘机追问道:“奉谁之命?”

郝炳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未作回答。

公孙璇诧然叫道:“奇怪,你们‘阴阳双煞’,在黑道中名头不小,怎会作了人家奴才……”

这“奴才”两字,把个“赤户殃神”郝炳林听得满面发热,低下头去。

公孙璇继续笑道:“你们甘于做人奴才,已颇奇怪,但更奇怪的是,常言道:‘狗仗人势,奴仗主威’,你们为何连主人是谁,都不敢说出!”

郝炳林被骂得双眉一剔,霍然抬头,凶睛中厉芒如电。

但公孙璇双目之中的炯炯神光,都比他更具威棱,双方眼神一触,郝炳林便像只斗败公鸡般,又复低下头去。

过时,“毒心屠户”庞杰夫全身渐颤,口中也发出了痛苦难禁的呻吟声息。

公孙璇喝道:“快说,再不据实说出命令你们对我公孙璇贤侄女暗下毒手的主人是谁,庞杰夫便没有救了!”

郝炳林仍在沉吟,庞杰夫已自语音微弱地,接口叫道:“郝大哥,你……你……你难道不以小……小弟性……性命为重?”

郝炳林目注庞杰夫,皱眉叹息说道:“庞二弟,不是我不以你的性命为重,你该知道主人法令太严……”

庞杰夫目中厉芒一闪,拼竭余力地,接口说道:“法令再严,大不了也是个‘死’字,大哥应该体念我如今五内如焚,肝肠欲断,业已无法忍受了呢!”

郝炳林连搓双手,脸有难色。

庞杰夫怒道:“大哥,不要你负责了,由我自己来说!”

说至此处,声息已弱,目光转注公孙璇,低低说道:“孟大侠,我主人是……”

杜丹以为这次定可揭破对方秘密,正在倾耳聆听,却听得庞杰夫语音忽顿,不禁怒道:“庞朋友不要这等吞吞吐吐,你为何不说下去?”

公孙璇冷笑说道:“杜贤侄,你不要再问他了,这‘毒心屠户’,业已上了黄泉路,进了枉死城……”

郝炳林闻言大惊,注目细看之下,才发现庞杰夫果已死去。

他又悲又怒,正想细看庞杰夫的死因,公孙璇双眉一挑,面含冷笑说道:“郝朋友不必看了,庞杰夫不是死于伤重,是死于一种几乎发时无声,视时无色的细小暗器之下。”

郝炳林越发惊怒,目光如电地,扫视四处。

公孙璇淡淡一笑,目注左侧方五六丈外的一堆嵯峨怪石,朗声叫道:“朋友,莫再藏头露尾,鬼鬼祟祟,还是请出来吧!照你发放暗器的功力看来,不应该是甚见不得人的无名鼠辈?”

语音甫落,一块高大的怪石之后,便自宛如鬼魅般,飘出了一条人影。

这人身着青色长衫,脸上戴着一副青惨惨的人皮面具,使人看不出他的年龄貌相。

但郝炳林一见之下,却马上恭身肃立,脸上也现出相当畏惧的恐怖神色!

公孙璇目注青衫人,冷然一笑说道:“朋友,我看我是不必问你姓名的了,因为纵然问你,你也未必肯说!”

青衫人点头笑道:“对,不必问我,也正与我也不必问你一样!”

公孙璇“咦”了一声,诧然问道:“你为何不必问我?难道你以为我也和你一样,鬼鬼祟祟,见不得人?”

郝炳林一旁似想向青衫人讨好地,恭身说道:“这位是‘穷家帮’中的长老,名叫孟迟,号称‘游龙侠丐’……”

话方至此,青衫人便“呸”地一声,啐了他一脸口水!

郝炳林自惶然,青衫人冷冷叱道:“真是蠢材,‘穷家帮’中会有这等国色天香,倾城倾国的人物吗?”

“国色天香,倾城倾国”八字,把公孙璇听得双眉一蹙,为之深觉愕然。

因为根据这八个字儿,对方似乎业已看破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不是“游龙侠丐”!公孙璇认为自己绝无丝毫漏洞被对方看破,遂不肯认帐地,向青衫人皱眉说道:“尊驾说的是什么话儿?我孟迟……”

“孟迟”两字才出,青衫人便哂然一笑接道:“你不要自称‘孟迟’,那孟老花子相当懂得享受,他不会来此涉险,却在旅店之中灌足黄汤,睡大觉呢!”

公孙璇闻言大惊,知道这青衫人着实厉害,竟把对方机密全部探悉!

这时,杜丹因看不惯那青衫人的狂妄神气,遂微剔双眉,冷笑叫道:“朋友你不要再装模作样了,我替你把脸上这张人皮,揭将下来,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变的。”

边自说话,边自探身伸手,向那青衫人脸上猛然抓去。

青衫人哂道:“小花子,你有多大能为,竟敢如此狂妄?真不知天高地厚,想找死吗!”

他身形卓立如山,巍然不动,只把右掌一翻,向杜丹抓来右腕的脉门扣去。

杜丹因见“赤户殃神”郝炳林对青衫人如此恭敬,遂知对方大有来头,不宜轻敌,赶紧收势变招,想仍以“穷家帮”镇帮绝学,“降龙十八掌”来克敌制胜!

谁知那青衫人的手法迅速程度,比杜丹快得太多,杜丹才一收手,青衫人改扣为拍,一招玄奇掌法,带着呼呼掌风,飘飘掌影,把杜丹身形密密罩住!

以杜丹所学,根本不透对方这招掌法的来路变化,只有瞠目束手!

危急中,公孙璇以“蚁语传音”向他耳边说道:“杜兄,你不是此人敌手,赶紧施展我所传‘普渡众生’,全力挡他一下,并立以‘孽海慈航’脱身,由我和他较量!”

语音入耳,杜丹立即如命施为,一招“普渡众生”全力发出。

这招佛门降魔绝学,果极精妙,竟将青衫人那式奇幻无伦的掌法封住。

双方掌力一合,杜丹心头大震,脏腑欲翻,赶紧施展“孽海慈航”身法,略一回旋,退后七尺以外。

青衫人着实是太以小看杜丹,认为一掌必死,故而只用了九成真力。

如今见杜丹不单以精奇招术与自己对了一掌,并似未受太大伤损?不禁诧然叫道:“咦,小花子你还真有两套,我有点小瞧你了,来来来,你再接我一掌!”

语音方落,身形已闪,捷如电光石火般,向杜丹扑来。

公孙璇剔眉说道:“朋友莫狂,慢说接你一掌,便是接你十掌百掌,甚至千掌,又算什么?”

一招“无垢青莲”,玉手扬处,仿佛在当空飞起了百十朵莲花般,迎着青衫人的扑来身形,冉冉迎去!

青衫人来得既快,退得也疾,不等身形被公孙璇的“莲花掌影”罩住,便即猛一提气,斜飞八尺有余,怪笑叫道:“公孙姑娘,你好高明的‘北岳’绝学,不过……”

公孙璇何等眼力,仅从青衫人能在自己这招“无垢青莲”下从容退去一举之上,便看出对方身负绝学,不可轻视。

故而,青衫人语音略顿,公孙璇便接口叫道:“朋友,你不要以为你能看出我是公孙璇便有所骄傲,其实我也看得出你的几分来龙去脉!”

青衫人“哦”了一声,目注公孙璇道:“公孙姑娘,我们素昧生平,你竟能猜得出我是谁么?”

公孙璇冷笑说道:“你说是我们‘素昧生平’,我却觉得我们‘似曾相识’?”

青衫人闻言一怔,皱眉说道:“似曾相识?”

公孙璇双眉一挑,朗声叫道:“假如我看法不错,朋友应该便是冒打过‘铁剑神医’杜大侠门下弟子旗号的‘皇甫青’吧?”

青衫人“嘿嘿”怪笑,摇手说道:“公孙姑娘,你猜错了……”

公孙璇叱道:“错?才不会错。你若不自动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我就要不客气了……”

青衫人笑了一笑,点头说道:“好,我就摘下所戴人皮面具,让你看看是不是你所猜疑的皇甫青!”说完,果然伸手摘去所戴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面白微麻,但却对公孙璇完全陌生的中年人脸庞。

公孙璇见对方果然不是皇甫青,不禁脸上一热。

麻面青衣人忽然把手一扬,一只亮晶晶的物件,向公孙璇凌空飞来。

公孙璇见这亮晶晶的东西,不似暗器,遂伸手接取。但她深知对方奸诈无比,仍暗聚神功,化指成钢,纵令那件东西之上淬有剧毒,亦无所惧!

这亮晶晶的东西才一入手,公孙璇便大吃一惊。原来此物是只扁扁玉瓶,公孙璇认得出正是“游龙侠丐”孟迟从不离身的贮酒之物。

酒瓶既在对方手中,则孟迟岂非已遭不测?……

公孙璇想至此处,失声问道:“你把我孟师叔……”

青衫人接口笑道:“我保证孟老花子安然无恙,公孙姑娘请回旅店一看,便可明白!”

对方虽然如此说法,公孙璇仍然不能放心。

因为这只酒瓶,既到了青衫人的手内,则对方业已接近孟迟,必无疑义。

根据一路之间,对方各种阴毒险恶,几乎无所不为的手段看来,怎会在接近孟迟,夺得酒瓶以后,而把这位“游龙侠丐”安然放过?

公孙璇越想越不放心,不禁双眉深蹙!

青衫人见她沉吟不语,怪笑问道:“公孙姑娘,你在想些什么?莫非不相信我的话儿?”

公孙璇双眉一挑,妙目中威棱猛射,好似两道寒电般,凝注在青衫人的脸上,沉声说道:“我告诉你,你若敢对我孟师叔,有丝毫伤损。小心我会加以十倍、百倍,甚至千倍报复!”

青衫人笑道:“我已保证孟老花子安然无恙,公孙姑娘怎的还不相信?”

公孙璇冷笑说道:“你们为了对付我,业已费了不少力量,有了不少牺牲,我不信你们肯轻易放手?”

青衫人皮笑肉不笑地,把脸上肌肤略一掀动,阴恻恻的点头说道:“不错,我们是不肯放过公孙姑娘,但已改变方法,准备和你约时约地,放手一搏!”

公孙璇道:“这样最好,约在何时何地?”

青衫人应声说道:“关于时间,地点,我均已留在孟老花子所住的旅店之中,公孙姑娘回去一看,自然明白。”

公孙璇向杜丹看了一眼,以目光探询他适才与青衫人互接一招,有无伤损?

杜丹会意,略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公孙璇回过脸来,向青衫人问道:“你一再叫我回店,莫非今日之事,就此揭过?”

青衫人笑道:“双方既已约定时地,作一了断,今日当然不必再起甚争端,好在公孙姑娘等并未吃亏,倒是我手下又死了一个‘毒心屠户’庞杰夫呢!”

公孙璇目注坟前,见就这片片刻之间,庞杰夫的尸身,已化为一滩黄水,不禁摇头叹道:“你这人手段太辣,将来……”

青衫人接口笑道:“要统驭这班牛鬼蛇神,不用严规辣手,哪里能够树威立信。公孙姑娘,你这‘将来’两字,竟犹未尽,是不是认为我将来会照样遭受报应?”

公孙璇冷冷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当空默察有神明。像你这等凶残暴戾之人,决不可能会成就多大,及多久事业!”

青衫人淡淡一笑,轩眉说道:“公孙姑娘,你不必对我说教,我们谁有成就,恰如俗语所云‘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语音略顿,侧顾恭身肃立,神色畏惧已极的“赤户殃神”郝炳林,缓缓说道:“郝炳林,你对我还算忠心,虽然庞杰夫一再哀求,仍不肯泄漏有关机密。这座‘赤殃宫’不必要了,跟我回去,我对你有些特殊升赏!”

郝炳林闻言大喜,脸上惊容略敛,越发巴结地,一抱双拳,恭身说道:“主人平常恩惠已深,属下哪敢望甚特殊升赏,但愿能效驰驱,不辞肝脑涂地……”

公孙璇听至此处,嘴角微撇,冷然一笑!

青衫人目光微转,向郝炳林扬眉叫道:“郝炳林你知不知道公孙姑娘的冷笑之意?”

郝炳林并不清楚青衫人问话之意,不敢贸然作答,只得摇了摇头,赔笑说道:“属下愚蒙,敬乞主人指点!”

青衫人笑道:“公孙姑娘是笑我以残酷手段驭下,不相信你们真肯不辞肝脑涂地,为我效力驰驱……”

郝炳林赶紧接口说道:“慢说肝脑涂地,便是剑树刀山、油锅炮烙,甚至粉身碎骨,属下也万死不辞!”

青衫人“哈哈”大笑,接口叫道:“好属下,好忠实的属下,你替我拿证明来!”

前两句“好属下,好忠实的属下”,夸赞得郝炳林遍体栩栩,但后一句“你替我拿证明来”,却又把这位“赤户殃神”,惊得通身冷汗!

郝炳林一面惊心,一面颤声问道:“请示主人,要什么证……

证明?”

青衫人厉声喝道:“证明我言出法随,证明我属下只有人甘心效死,决无人胆敢抗命。你替我立即自断左臂!”

郝炳林果然丝毫不敢违背,脸色微变之下,立即拔刀猛挥,把自己的一只左臂,生生砍断!

青衫人“哈哈”一笑,扬手掷过一包药粉,命郝炳林自行敷伤,并对公孙璇得意说道:“公孙姑娘,你看我这证明如何?这只手臂就是我属下对我忠心耿耿,唯命是从的真凭实据!”

公孙璇方一皱眉,青衫人又复笑道:“我知道公孙姑娘是仁人侠士心肠,定怪我以凶残,对属下不稍体恤!”

公孙璇冷笑接道:“你倒还有点自知之明……”

青衫人一阵桀桀狞笑,轩眉说道:“公孙姑娘,你的看法又粗又浅,我此举不是无故凶残,平白拿属下肢体作耍,而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公孙璇指着虽在持药敷伤,但仍疼得全身颤抖的郝炳林,向青衫人问道:“你这属下分明对你忠心耿耿,难道还有什么过错,应受断臂重罚?”

青衫人目注郝炳林,扬眉朗声说道:“郝炳林,你知罪么?你的罪名,在于不应该对我称呼‘主人’二字!”

郝炳林闻言,在业已惨白的双颊之上,又添了一片畏惧神色,垂头不敢答话。

青衫人目光电扫,以一种颇为自负的神色说道:“这样叫赏罚严明,郝炳林能守机密,另加升赏,其疏忽之处,又立加重罚……”

一语未毕,公孙璇已发出一阵哂然冷笑!

青衫人听得笑声,不禁微愕,向公孙璇看了一眼,扬眉问道:“公孙姑娘,赏罚严明,为驭众之第一要事,我自信此举处置无误,你为何又加哂笑?”

公孙璇嘴角微撇,淡淡笑道:“常言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这郝炳林虽叫你一声‘主人’,但显见是出于无心,最多略加训诫,怎可断其一臂?像你这等对属下不稍体恤,凌人以逞已威,无非残暴独夫,哪里配称什么领导驭众人物?威权在手,或可暂时荣耀,一旦有了契机,根本不必仁人侠士加以讨伐,祸变会起于萧墙之内!”

杜丹一旁听得暗暗点头,对于公孙璇这番话儿,认为析理人微,只可惜是对牛弹琴,未必能使这青衫人听得入耳?

果然,公孙璇语音才落,青衫人便“嘿嘿”狂笑说道:“好一个‘祸起萧墙’,但我自信对属下控制严密,纵令他们心有不服,也决无任何人胆敢起背叛之念!”

公孙璇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就此别过,但愿于公孙璇赴约领教之时,阁下莫吝高明……”

青衫人不等公孙璇话完,便即接口笑道:“公孙姑娘,你要弄清楚了,我不是怕你,而是要选择一个最适当的机会,和你交手……”

公孙璇扬眉问道:“什么才是最适当的机会?”

青衫人大笑道:“不瞒公孙姑娘说,我纵横江湖,尚未有过对手。直到如今,才遇见你这样一个唯一劲敌,我遂不得不尽量加以安排,务期在天时、地利、人和均不吃亏的情况之下,再和你正式一搏!”

说完,不再多言,带着“赤户殃神”郝炳林,闪动身形,双双隐去。

杜丹笑说道:“这厮真会吹嘘,说什么‘要在天时,地利,人和均不吃亏的情况之下,再和公孙姑娘放手一搏’?他分明心存畏惧,要等绝对有利时机……”

公孙璇摇手说道:“我们莫再讨论那青衫人了,还是赶紧转回旅店,看看孟师叔的安危,我始终不信对方会仅仅取走孟师叔的贴身酒瓶,而不对他加以侵犯!”

提起孟迟,杜丹自也极表关切,两人遂展开身法,电掣风驰般,转回旅店。

到了店中,才一推开房门,公孙璇便觉心头狂跳!

她心跳之故,不是房中有甚惨状,而是空荡荡地,哪里还有“游龙侠丐”孟迟的丝毫踪迹!

杜丹见公孙璇脸色大变,急忙向她劝慰道:“公孙姑娘不要着急,也许是孟师伯的酒瘾又发,自行出外买醉……”

公孙璇一声苦笑,摇了摇头,目光电扫室内,似在榻上枕下,发现了一角纸笺。

她举步向前,掀枕一看,果然是封信函,公孙璇拆封看毕,递与杜丹,双眉愁皱说道:“杜兄请看,这一来,不知要使我们增加多少困难烦恼?”

杜丹接过细看,知道信是适才所遇青衫人所留,说明孟迟业已落入他掌握之中,但保证不加丝毫伤害,邀约公孙璇于六月月底的黄昏时分,至崂山“恶鬼滩”头一会,只要公孙璇能将他战败,便将孟迟放还!

公孙璇等杜丹看完信上言语,长叹一声说道:“杜兄,这次我们把身上带伤的孟师叔,独自留在店中,委实是一桩极大疏忽……”

杜丹虽为孟迟担忧,但事既如此,只好向公孙璇加以宽解地,低声说道:“疏忽既成,悔也无益,好在对方声明保证不对孟师伯加以丝毫伤害……”

公孙璇摇头叹道:“杜兄,你难道不曾见那青衫人,对他属下党羽,何等凶残狠辣,怎么还相信他的空虚保证之语?”

语音至此,心中一酸,落了两行珠泪!

杜丹无词可慰,只得随口叫道:“公孙姑娘莫要过度担心,我孟师伯一生行侠,料来或许不至有太大灾厄!”

公孙璇凄然说道:“人心万恶,天道难凭。要谈到一生仁侠,我爹爹还不是……”

杜丹灵机忽动,接口说道:“公孙姑娘,据我们一路经历,看来那位筱铁口的风鉴卜筮之术,似已入妙通神,所言辄中。”

公孙璇皱眉说道:“那真是一位高明无比的风尘异人,但不知杜兄忽然提起他来则甚?”

杜丹笑道:“那位筱铁口既然看得出孟师伯在七日内,有‘烈火焚身’之危,难道就看不出他老人家有什么性命交关的更大凶险?”

公孙璇想了一想,点头说道:“杜兄这话倒有点道理,一场焚身之祸,尚可从气色上看出端倪,难道说关于更大凶厄,反而没有什么征兆显露?”

杜丹趁机劝解她,含笑说道:“由于此理,我觉得孟师伯虽落敌手,也多半有惊无险,甚至于反而可以因此探悉对方的一些高度机密。”

公孙璇叹息一声,仍然皱着眉头道:“话虽如此,但孟师叔落人这等杀人不眨眼的豺狼之手,总叫人无法放心,我们要想条策略早点救他脱离虎口才好!”

杜丹笑说道:“对方宛若九尾天狐,踪迹隐现无常,根本摸不清他们巢穴所在,要想营救孟师伯于莽莽江湖中,着实如同大海捞针,难得很呢!”

公孙璇剔眉说道:“关于对方巢穴,我们倒发现一处,只可惜已成明日黄花,无甚……”

杜丹接口问道:“公孙姑娘指的是什么所在?”

公孙璇道:“杜兄难道忘了那‘赤户殃神’郝炳林所居的‘赤殃宫’么?不过那青衫人业已把郝炳林带走,命他放弃了这处巢穴!”

杜丹略一寻思道:“对,这是眼前之事,我们应该前去看看!”

公孙璇问道:“人都走了,我们还去则甚?”

杜丹冷笑答道:“常言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或许可以在那‘赤殃宫’中,寻获一些有价值的参考资料!”

公孙璇觉得杜丹所说,也有道理,遂忙算清店帐,草草装束,与杜丹再往店东七里的林中赶去。

重临旧地之下,两人同觉愕然。

原来就这一去一来之间,适才那座名为“赤殃宫”的高大坟头,业已被人夷平!

但坟虽夷平,坟前却插了一块木牌。

木牌之上,写得两行字迹,狂草得几难辨识。仔细看去,写的是:“欲救游龙,速去崂山,逢侯则吉,遇剑则安!”

这两行字迹,前面一行,语气明显,尚在意料之中,后面一行,却语气隐晦,颇出意料之外!

尤其公孙璇觉得木牌上所书“逢侯则吉,遇剑则安”字样,竟与筱铁口所赠的“逢侯则吉,遇剑同心”之语,几乎完全相同,真是天下怪事!

杜丹见公孙璇目注坟前木牌,眼光发直,满面惊奇神色,不禁诧声叫道:“公孙姑娘,这牌上不是说得异常明白,要我们赶紧前往崂山……”

公孙璇摇头说道:“我不是对这木牌之上的语气,有所惊愕,是在猜测这木牌究系何人所留?”

杜丹说道:“若照牌上措词的语意看来,不像是敌人所留,但我们友人之中,只有谢三叔和东郭庄主,他们两位不仅不可能跑到我们前面,也不至于知道什么‘游龙’、崂山等事……”

公孙璇道:“我心中疑惑一人!”

“公孙姑娘所疑惑的是谁?”

公孙璇道:“筱铁口!”

杜丹先是一怔,旋即恍然说道:“莫非这末后两语,与筱铁口上次所赠公孙姑娘的卦语,完全相同?”

“字句虽不完全相同,也只有不相干的两字差别,意义则毫无二致!”

她因不好意思把“遇剑同心”两字,对杜丹说出,故而答复得相当笼统。

杜丹目注木牌皱眉说道:“根据公孙姑娘所说,我们可以作两项假设……”

公孙璇看他一眼,杜丹继续说道:“第一,假设这块木牌,真是筱铁口所留,则此人定是一位风尘奇客,并似存有什么深意地,一路暗随我们,否则不致于有这等巧合!”

公孙璇点头说道:“我早就觉得此人宛如蓉松古月,气宇出尘,不是江湖术士!”

杜丹眼珠微转,扬眉问道:“对方曾对我们施展各种阴谋,这筱铁口会不会也是……”

话犹未了,公孙璇便连摇双手叫道:“不会,不会,杜兄莫要忘了,你谢三叔被烈火烧伤甚重,若非有筱铁口所赠的那粒灵药,真还不易保全性命!”

杜丹又道:“第二,假设这块木牌,并非筱铁口所留,则他为公孙姑娘所作风鉴之语,竟能如此符实,也真是神乎其技!”

公孙璇苦笑说道:“这样讲来,岂非万般皆前定,我们只好赶紧遵照牌上指示,赶往崂山了!”

杜丹指着那已被夷平的“赤殃宫”,摇头叹道:“这‘赤殃宫’已被毁去,我们只得赶往崂山,但也好象是一步步地走向对方所设圈套之内!”

公孙璇双眉一剔,目射寒芒,恨声说道:“好,纵是圈套,我也去钻,倒看对方能在崂山‘恶鬼滩’边,设下什么样的刀山剑树?”

杜丹蓦然想起一事,向公孙璇问道:“公孙姑娘,你与那位曾经化名为‘平天仇’的侯剑平兄,所订约会,是什么时日?”

公孙璇道:“七月初一凌晨。”

杜丹皱眉说道:“青衫人留函所约,是六月月底的黄昏时分,这两者之间,岂不起了冲突,使公孙姑娘难于兼顾?”

公孙璇满面神光,朗然答道:“事情凑巧如此,我只有以搭救孟师叔的安危为重,对侯剑平失约了!”

杜丹已从孟迟口中,听出公孙璇对侯剑平芳心暗许,青眼相垂,如今见她毫不踌躇地,重于公义,轻于私情,不禁好生钦佩。

这时,一阵大风过处,林中树木被吹得簌簌作响。

公孙璇脸上微现惊容,霍然转身,目注七丈以外的一株巨树,扬眉叫道:“哪位高人在此,请出来赐教如何?”

杜丹因自己除了风摇树动以外,根本毫无所闻,心中不禁又惊又愧!

愧的是自己虽服“天香钵”花瓣,于修炼功力方面大有进境,但却仍比公孙璇差得太远。

惊的则是来者何人,能使自己泯然无闻,功力定极高明,莫非还是那阴毒凶狠的青衫人么?

动念之间,那株巨树之后,果然转出一人。

出于杜丹所料,从树后转出之人,不是适才所见的神秘青衫怪客,而是一位白发如霜的黄衣老妇。

一般老妇,多半清癯,但这黄衣老妇却不仅肥胖,并胖得有点臃肿。

双方相距七丈,这黄衣肥胖老妇,肩未晃,身未闪,脚下也未纵跃,只轻轻一举步间,便到了公孙璇、杜丹面前。

杜丹虽然不会,却懂得这是比“移形换影”更上一层的“千里户庭”身法,故而更知自己所惊不差,这黄衣肥胖老妇,确实是位一等一流的出奇高手。

公孙璇一抱双拳,正待开言,那黄衣肥胖老妇,已先自板着一张扁脸,冷冷问道:“你是怎样知道我人在树后?”

公孙璇看出对方神情,太以高傲,加以急于筹策搭救孟迟,不愿多生枝节,遂恭身赔笑说道:“老人家神功绝世,来去无迹,在下哪里能有所听闻。只不过因偶然凑巧,瞥见风扬衣角,才知道树后藏了位旷代高人而已。”

公孙璇的这种答话,着实业已极为客气谦逊。

黄衣肥胖老妇,嘴角微撇,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我正道慢说像你们这等乳臭未干的小娃儿,就是当代武林中,各门各流的首脑成名人物,也未必听得出我的踪迹。”

杜丹闻言,心想这黄衣肥胖老妇,到底是什么身份?能有多高武功,怎么竟狂傲得如此目中无人?

这时,那黄衣肥胖老妇,目光微扫公孙璇和杜丹两人,又复说道:“你们这两个小娃儿,看来气足神旺,也似乎有点道行,不是寻常武林人物所能调教得出……喂,我来问你,你们是不是‘铁剑神医’杜小樵的门下?”

杜丹厌恶对方太以神色狂傲遂不愿答话,只是摇了摇头。

公孙璇到仍是低声下气地,赔着脸笑道:“杜大侠神功绝艺,冠冕武林,在下等哪里有此福缘,能获得他老人家的教导指点?”

黄衣肥胖老妇,冷冷说道:“哼,什么神功绝艺、冠冕武林?杜小樵欺世盗名,未必有甚实学?若被我找着这老匹夫时,非好好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可!”

杜丹听得这黄衣肥胖老妇,居然对那“铁剑神医”杜小樵也如此蔑视,不禁皱眉问道:“老人家如此说话,定是前辈武林人物,可否请留个名号?”

黄衣肥胖老妇,瞪了杜丹一眼,傲然说道:“你不配问,也不必问,若是知道了我的名号,反而对你们有所不利!”

杜丹见这黄衣肥胖老妇,越来越老气横秋,不禁气往上撞,要想顶她几句。

但他双眉才剔,公孙璇已自笑道:“在下等遵命,老人家若是别无指教,我们便就此告退。”

黄衣肥胖老妇“嗯”了一声,略为点头,公孙璇便抱拳一礼,招呼杜丹,相偕走出林外。

杜丹边自随行,边自诧异道:“公孙姑娘,你……你为何对这黄衣老妇,如此恭敬……”

公孙璇笑道:“不是恭敬,是容忍,因为我们必须以全力营救孟师叔之时,绝不宜多生枝节,另树强敌。”

杜丹问道:“听公孙姑娘语意,你已知晓这黄衣肥胖老妇来历?”

公孙璇道:“不是知晓,我只是有所猜测!”

杜丹问道:“公孙姑娘,你猜测对方是谁?”

公孙璇道:“根据对方的绝顶功力,过份高傲,和颇有找寻‘铁剑神医’杜大侠,挑衅比斗之意等事看来,这位老婆婆,可能来自‘东海’?”

杜丹恍然问道:“公孙姑娘以为她就是与‘铁剑神医’杜大侠齐名的‘辣手仙婆’焦老太太?”

公孙璇点头笑道:“大概是她,因为她已中了皇甫青的挑拔之计,满怀怒气,要找杜大侠算帐,我遂对她格外容忍,免得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的地步。”

杜丹听说过皇甫青冒充杜小樵门下,打了焦老太太门徒欧阳红一记耳光之事,含笑说道:“公孙姑娘,你是参与其事之人,怎不说明真像,向那位老婆婆解释解释?”

公孙璇苦笑道:“你看看老婆婆那副神情,能听信我的话么?何况皇甫青冒充杜小樵门下,为他树敌之举,心计极为恶毒,绝非几句虚言,可以解释得开,我若说出当时曾参与其事,说不定会引得那位老婆婆大发雷霆,把一腔闷气,先对我来发泄。”

杜丹连连点头,表示对公孙璇所说,深以为然,等她说完之后,皱眉自语道:“奇怪……奇怪……”

公孙璇笑道:“杜兄奇怪什么?”

杜丹说道:“听她口气,那位老婆婆是专事找寻杜大侠的侠踪,莫非杜大侠也到了这苏北一带?”

公孙璇想了想,点头说道:“这也不无可能,因为侯剑平既是杜大侠的弟子,则杜大侠为了照应爱徒……”

话犹未了,背后劲风锐啸。

公孙璇转身看去,一条黄影,宛若凭虚御风般,电疾驰来,正是被自己猜为“辣手仙婆”焦老太太的那位黄衣肥胖老妇。

杜丹皱眉诧道:“这位老婆婆,又来追赶我们则甚?”

语音刚顿,那条黄衣人影,已然飞堕面前。

那黄衣肥胖老妇,一言不发,只把两道不怒而威的炯炯目光,盯在杜丹身上,对于公孙璇丝毫不作理会。

杜丹被她看得有些不太自在,抱拳问道:“老人家为何追来?并这样看我则甚?”

黄衣肥胖老妇,又对杜丹盯了两眼,缓缓问道:“你是‘穷家帮’的弟子?”

杜丹微微一笑,指着自己上所着的百结鹑衣,向黄衣肥胖老妇,朗声答道:“‘穷家帮’的人物,一向把招牌带在身上,故而老人家似乎是多此一问。”

黄衣肥胖老妇双目之中,神光突闪,扬眉叫道:“你叫什么名字?”

杜丹应声答道:“杜丹,杜是杜阮蓝闵之杜;丹是丹心报国之丹,老人家为何垂询?”

黄衣肥胖老妇双眉微扬, 目注杜丹问道:“杜丹,你既是‘穷家帮’中弟子,总应该认识一个‘游龙侠丐’孟迟……”

杜丹不等对方说完,原即接口说道:“当然认识,‘游龙侠丐’是我师伯!”

黄衣肥胖老妇第一次在脸上微现笑容,急急问道:“总算我找对人了,快说,孟老花子如今何在?”

杜丹不愿意接受对方的颐指气使,故意不答所问,反问黄衣肥胖老妇说道:“老人家,你为何要找我孟师伯?有甚事儿,我这做师侄的,一样可代他担待担待!”

黄衣肥胖老妇的脸上笑容又敛,怒声说道:“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最好不要罗嗦!你能有多大道行,也配谈‘担待’两字!”

杜丹被她斥责得满腹闷气,两眼一翻,正想反唇相讥,公孙璇已自向他微施眼色,接口笑道:“老人家不要生气,我知道‘游龙侠丐’孟老人家所在,但时机未至之前,你却无法和他相见!”

黄衣肥胖老妇似有不信地,冷笑问道:“为何无法相见,孟老花子是逃出天涯海角之外?还是藏于铜墙铁壁之中?”

公孙璇目闪神光,朗声正色答道:“孟老人家是肝胆相照的风尘仁侠,生平行事,仰无愧于天,俯无怍于地,何用着‘逃’‘藏’两字?”

杜丹听得暗暗点头,佩服公孙璇的答话得体。

黄衣肥胖老妇闻言之下,愕问道:“孟老花子既然未曾逃避藏匿,我为何见他不着?”

公孙璇道:“因为他老人家为了探查一桩诡恶阴谋,业已身遭不测,陷落凶邪手内!”

黄衣肥胖老妇道:“他是去探查什么诡恶阴谋?又落在哪些凶邪之手?”

公孙璇含笑说道:“孟老人家是因为发现有位‘东海’门下的欧阳姑娘,被人冒名欺负……”

黄衣肥胖老妇截断公孙璇的话头,厉声喝道:“你说得清楚一点,尤其是‘冒名’两字,怎么解释?”

公孙璇笑吟吟地说道:“孟老人家发现一个名叫皇甫青之人,自称为‘铁剑神医’杜大侠的门下弟子,与一位‘东海’门下的欧阳红姑娘,偶起冲突,竟打了欧阳姑娘一记耳光,遂疑心这皇甫青是冒打旗号……”

黄衣肥胖老妇插口问道:“怎见得?孟老花子是从何起疑?”

公孙璇道:“因为孟老人家深知‘铁剑神医’杜大侠是正派高人,他的门下弟子,决不会这等儇薄无行!”

杜丹听至此处,不禁更佩服公孙璇的灵心巧思,知道她是从侧面着笔,期望消除皇甫青挑拔阴谋,化解“辣手仙婆”焦老太太与“铁剑神医”杜小樵之间的冲突误会。

黄衣肥胖老妇听得嘴角微撇,在脸上现出了哂然神色。

公孙璇知道她是不满自己对杜小樵的夸赞之言,遂不等对方开口,又复笑道:“孟老人家既知疑念,便即着手侦查,果然不出所料,那皇甫青不单不是杜大侠门下弟子,并是一名武功极高,党羽极众的厉害凶邪!”

黄衣肥胖老妇“哦”了一声,目中精芒电闪,盯在公孙璇脸上,急急问道:“果有此事么?那皇甫青究竟是什么来历?”

公孙璇叹道:“因对方人多势众,太以厉害,孟老人家还未彻底查明,便落入群凶之手!”

黄衣肥胖老妇皱眉问道:“孟老花子落于群凶之手,是生是死?如今何在?难道就没有一点讯息?”

杜丹因已知晓公孙璇的心意,遂在一旁接口答道:“对方携走我孟师伯后,曾留下话儿,声称若想救人,请于六月月底的黄昏时分,去往崂山‘恶鬼滩’头一会!”

黄衣肥胖老妇把“六月月底的黄昏时分”,及“崂山恶鬼滩”等语,略一复颂,扬眉问道:“你说的当真?”

杜丹笑道:“老人家是与此事风马牛不相关及之人,我们似乎不会有骗你的必要!”

黄衣肥胖老妇冷笑道:“不是骗我更好,你们若敢骗我,便是自取其祸,不会活得太久!”

说完,身形一闪,便即飘然而去。

杜丹见这黄衣老妇再度离去之后,不禁摇头叹道:“老气横秋,咄咄逼人,这位焦老太太委实性如烈火,太难伺候……”

公孙璇双目中异芒微闪,皱眉说道:“这位老人家,恐怕并不是主持‘东海’门户,名震乾坤的‘辣手仙婆’!”

杜丹愕然问道:“公孙姑娘,猜她是‘辣手仙婆’焦老太太的是你,猜她不是‘辣手仙婆’焦老太太的也是你,你为何前后观感如此迥异?”

公孙璇笑道:“我是从对方所表现的功力之上……”

一语方出,杜丹便越发惊奇地,接口问道:“表现功力?这位老婆婆虽然态度傲慢,气势逼人,但却未曾出手……”

公孙璇截断了他的话头,含笑说道:“武林高人,不一定要出手施为,但于任何举措之上,均可显露功力,我是觉得这位老婆婆的轻功方面,似乎还略欠火候,不像是焦老太太那等绝顶高明境界!”

杜丹骇然说道:“公孙姑娘,你嫌她轻功不好吗?这位老婆婆所施展的是轻功中最上乘的‘千里户庭’身法呢!”

公孙璇笑道:“不错,第一次见她之际,她用的确是‘千里户庭’身法,但因仅仅略一闪身举步,无法观察其火候深度,故而我才怀疑她是难缠难惹的‘辣手仙婆’!”

杜丹听得出神,公孙璇嫣然微笑,继续说道:“但她第二次从远处追来,身法之快,虽如云飘电掣,却嫌略见剑拔弩张,似乎在火候方面,还欠缺了一两分,不是焦老太太那等盛名盖代人物应有境界!”

杜丹心中,好生佩服公孙璇的观察人微,向她连连点头地含笑问道:“公孙姑娘,你如今观念既然改变,又猜测这位穿黄衣肥胖老婆婆是什么身份?”

公孙璇不假思索地,立即娇笑答道:“我认为她多半是‘东海’一派中的重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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