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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小筑”在“菩提坪”上,“菩提坪”在“菩提寺”后。

“菩提寺”则是“杏花山”中的最大古刹。

“铁胆神龙”秦悟非的隐居小筑,既以“菩提”为名,可见这位武林大侠,晚年已厌倦世情,禅心渐起。

所以“菩提小筑”只是在“菩提坪”上背峰面壑而建的三间整洁茅屋。

茅屋柴扉半掩,整个“菩提坪”上,除了壁间淙淙泉响,松间谡谡山风之外,可说别无任何声息!

偶然间,坪下的“菩提寺”中,传来暮鼓晨钟,但不仅不破坏静趣,反而入耳神住,令人更有心神安静之感!

公孙璇到了“菩提坪”上,纵目四顾,向孟迟低声笑道:“孟师叔,我相信‘铁胆神龙’秦悟非是位前辈隐侠,不是披着伪善外衣的阴险人物!”

孟迟笑道:“仇侄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公孙璇摇头答道:“并不是看出什么端倪,我只是觉得这地方安静极了,和我师傅所居的‘北岳妙音庵’周围景物,差不太多,秦悟非若是名心未泯,雄念犹存,他决不肯远离红尘,住在此处!”

孟迟听得频频颔首,颇表嘉许地,含笑说道:“仇侄深具慧眼,说得有理!……”

话音微顿,指着那柴扉半掩的茅屋,又复笑道:“我们且去‘菩提小筑’之中,拜见主人,告以详情,多半会获得足能推断对方身分的珍贵资料!”

公孙璇颔首微笑,抢步当先,在七尺以外便礼貌甚恭地,向那“菩提小筑”,抱拳朗声笑道:“这菩提小筑主人,‘铁胆神龙’秦悟非秦大侠在么?武林末学孙天仇,有事特来拜谒!”

茅屋中,静寂依然,无人答话。

公孙璇对孟迟投过一瞥讶异神色,这位“游龙侠丐”也自朗声叫道:“秦兄,小弟孟迟,也来访旧,难道秦兄竟加鄙弃,不见故人了么?”

茅屋中,依然是一片沉寂。

孟迟心中一动,双眉深蹙地,向公孙璇低声说道:“仇侄,我们闯一闯……”

公孙璇连摇双手,截断孟迟话头,苦笑说道:“孟师叔,硬闯不大好吧?若是主人不在家中,我们这种举措,岂非失礼?”

孟迟正色说道:“以‘铁胆神龙’秦悟非平素胸襟,对于失礼小事,不会计较,我只怕……”

公孙璇因见孟迟神色沉重,蓦然有所悟会,猜出这位“游龙侠丐”尚未说出的言外之意!

她娇躯微晃,轻如柳絮飘空般,纵到“菩提小筑”门前,向门缝中张了一眼,便对孟迟连连招手。

孟迟飘身纵往,目注公孙璇问道:“仇侄有何所见?”

公孙璇秀眉深蹙,苦笑答道:“室内仿佛无人?只摆着一口棺材!”

孟迟闻言,心中一震,举掌遥推,柴扉“呀”然双启。

茅屋中央,果然摆着一具业已盖好的黑漆棺木。

孟迟失声说道:“这是谁的棺木?难道‘铁胆神龙’秦悟非兄的天年已尽?或是遭甚大变?……”

公孙璇接口问道:“孟师叔,你与秦大侠昔年既曾见过,总该认识……”

“当然认识,仇侄间此则甚?”

公孙璇指着棺木,双眉深皱说道:“这棺木虽已上盖,似未钉封?我们能不能打开棺木看看,究竟实棺空棺?死者究是何人?”

孟迟先是不表同意地,摇头说道:“率尔开棺,对死者太以失敬……”

话方至此,目中精芒电闪,又自改口说道:“但棺中死者若真是‘铁胆神龙’……”

在孟迟发话之际,公孙璇已听得一点极轻微的声息,仿佛是有人到了这“菩提小筑”之外?

她尚未来得及通知孟迟,茅屋之外,已有人厉声喝道:“鼠贼敢尔?”

随着喝声,一缕指风,已向孟迟的“背心”死穴点到!

认穴认得极准,出手也算极快,但所凝指风劲气,却不算极强!

这不是对方不济,这是对方存有顾忌,生恐万一凝劲太强,而被孟迟避过,则难免使孟迟的身前棺木,有所损伤!

孟迟号称“游龙侠丐”,轻功本极擅长,加上对方又非全力进击,遂以一式“野鹤孤飞”,飘开数尺。

孟迟避过袭击,与公孙璇双双转身,目光注向门外,不觉均告一怔!

因为满面悲愤神情,在“菩提小筑”之外,当门而立的,正是他们在商山所遇的秦剑吟。

但秦剑吟身上,已非潇洒青衫,而是麻衣如雪!

秦剑吟见了公孙璇,和孟迟之后,也觉大出意外,“呀”了一声,苦笑抱拳叫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误会了,想不到竟是孙兄与这……这位……”

在商山初见之时,秦剑吟未曾问及孟迟姓名,故而如今在称谓方面,有点讷讷不便!

公孙璇见状,手指孟迟,向秦剑吟含笑说道:“这位老人家,姓孟名迟,号称‘游龙侠丐’,是‘穷家帮’中名震江湖的‘九大奇丐’之一!”

孟迟笑道:“秦老弟刚才误会,你把我和孙天仇贤侄当作什么人了?”

秦剑吟由惶恐神色中,流露悲愤之色,一咬钢牙,含泪答道:“我……我以为孟大侠与孙兄,是……是杀害先父的万恶贼子!”

孟迟见他一身孝服,又是如此语气,不禁皱眉问道:“秦老弟,你莫非就是这‘菩提小筑’主人,‘铁胆神龙’秦悟非秦大侠的哲嗣?”

秦剑吟点了点头,目中痛泪,已自夺眶而出。

盂迟失声叫道:“秦老弟,你……你这等神情,莫非令尊秦大侠,竟……竟为宵小所……所伤?”

秦剑吟牙关连锉,顿足悲伤答道:“孟大侠,你见了我身上孝衣,和堂上灵棺,还……还……还用问么?”

公孙璇想不到自己与孟迟一路平安,“铁胆神龙”秦悟非却已惨遭祸变。遂对秦剑吟道:“秦兄,你刚才既误会我和我孟师叔,是伤害令尊的万恶之人,如今怎又误会立释?”

秦剑吟叹道:“我由商山匆匆赶回,先父甫遭毒手,当时两位尚在来此途中,这桩万恶之事,怎能扯得到两位头上?”

公孙璇点头答道:“有道理,秦兄骑的那匹‘青花骢’,十分神骏,显有千里脚程……”

秦剑吟接口说道:“孙兄怎知我骑的是匹‘青花骢’?莫非你……你看见我了!”

公孙璇道:“我和孟师叔在‘商山紫芝崖’上,眺览景色,不单看见秦兄骑着一匹‘青花骢’从崖下驰过,并看见有位相当艳丽的红衣女郎追逐,只不知曾否追上?”

秦剑吟的俊脸之上,刚刚一红,孟迟似乎为他解围地,恰好扬眉问道:“秦老弟,我看见你当时加鞭疾驰,神色似极匆忙,是不是……”

秦剑吟不待孟迟往下再问,便自点头答道:“正是,我已获得有人将侵害先父之讯,才匆匆赶回……仍自慢了一步!”

说至后来,目内泪光涟涟,语音也有些颤抖!

孟迟指着室内一张圆凳,向秦剑吟温言说道:“秦老弟请坐下,并镇定一点,告诉我你是怎样获知有人将侵害令尊秦大侠之讯?”

秦剑吟道:“是那红衣女郎,说出来的!”

孟迟双眉微挑,继续问道:“那红衣女郎,是怎样说法?”

秦剑吟欲言又止,脸上神色,也有点忸怩!

公孙璇心直口快,见状之下,立即叫道:“秦兄,大丈夫讲究的是‘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怎么似有难言之隐?”

秦剑吟脸上更红,但却直言无隐地,毅然答道:“那红衣女郎,不太正经,她一面和我歪缠一面‘格格’笑道:‘天下事奥妙无穷,你这姓秦的艳福无边,另外有个姓秦的,却遭人暗算!’”

公孙璇道:“天下姓秦的,多得很呢,秦兄怎会联想到令尊身上?”

秦剑吟悲伤答道:“也许是骨肉连心,有所感应之故,当我一闻红衣女郎此语,便觉心惊肉跳,向红衣女郎问道:‘你所说另外一个姓秦之人是谁’!谁知那妖女所答,竟是先父名讳!”

孟迟一旁问道:“老弟闻此言,上马便跑?”

秦剑吟点头答道:“父子情深骨肉义重,孟大侠认为我作得不太对么?”

孟迟正色说道:“孝义为立身之本,老弟天伦情切,此举不算有错,只是忽略了一件事儿!”

秦剑吟愧然答道:“我知道,我应该在闻言之下,立即向那红衣女郎,询问此讯何来?以及暗袭先父的,是哪路凶神恶煞?”

公孙璇听至此处,竟代秦剑吟解释地,微扬秀眉说道:“这也难怪秦兄,你说得不错,父子情深,骨肉义重,换了我也会方寸大乱,无法再考虑周密点,保持冷静!”

孟迟答道:“我们暂时莫再检讨,秦老弟请把归来所见,说给我听!”

秦剑吟含泪答道:“当时那匹‘青花骢’,虽已疾驰如飞,我仍嫌它跑得太慢,一人‘杏花山’境便弃马腾身,拚命急赶!”

孟迟问道:“刚才秦老弟似说你们慢了一步?”

秦剑吟悲声叹道:“我赶到坪头,见‘菩提小筑’的双扉紧闭,连敲数声,无人应答,遂知不妙,举掌震开门户,有片淡淡异香,从室内溢出渐渐消失!”

孟迟“哦”了一声,双目之中,神光电闪说道:“有片淡淡异香么?令尊可在室内,情况如何?”

秦剑吟泪如泉落,几乎语不成声地,悲泣答道:“先父半倒禅床,似乎在打坐行功间,猝然逝去!”

孟迟问道:“老弟定然细察过了,令尊身上,有何伤痕?”

秦剑吟摇头答道:“没有,先父身上决无丝毫外伤,脸上也毫无痛苦神情,竟是含笑而逝?”

孟迟目光连转,自言自语说道:“有片淡淡异香……毫无外伤……毫无痛苦神情,含笑而逝……”

秦剑吟向他抱拳一礼,目光如电地,朗声叫道:“孟大侠,你是风尘奇丐,久走江湖,阅历定广!若能对此有所指示,使秦剑吟得缉真凶,报仇雪恨,连先父于九泉之下,也当感恩非浅!”

孟迟回过头去,向“铁胆神龙”秦悟非的棺木,看了两眼,目注秦剑吟道:“秦老弟,令尊灵棺虽已上盖,似乎尚未钉封?”

秦剑吟点头答道:“不错,孟大侠问此则甚?”

孟迟叹道:“老友凋零,人天永隔,我……我想对令尊遗容,再瞻仰一次!”

秦剑吟由于孟迟口中的“老友”二字竟也改了称呼地,应声答道:“小侄遵命!”

说完,秦剑吟果然伸手把那尚未钉封的棺盖,推开取起,放在棺侧。

孟迟与公孙璇,先向“铁胆神龙”秦悟非的灵棺,深施一礼,然后再走向棺侧,瞻仰遗容。

棺中躺的是一位貌相清癯的慈祥老人,果然是似毫无痛苦的含笑而逝?

孟迟嘴皮微动,欲言又止!

秦剑吟看出孟迟神情,问道:“孟前辈是否有甚指教?”

孟迟双眉微蹙,神色极为郑重地低声,说道:“秦老弟,请你看看令尊遗体的耳后末端的凹下之处,是否有一紫色圆斑现出?”

秦剑吟照着孟迟所说,一加察看之下,含泪叫道:“一点不错,左右双耳末端的凹下之处,均有一块紫色圆斑,孟前辈,你……你……你快告诉我……”

孟迟见秦剑吟的神情,甚为激动,遂叹息一声说道:“秦老弟请将棺木盖好,我们到室外再谈,免得再对令尊英灵,有所惊扰,使他不得安息!”

秦剑吟无可奈何,只得盖好棺盖,跟随孟迟,公孙璇,走出“菩提小筑”。

公孙璇此时也满腹好奇,不等秦剑吟开口,便向孟迟问道:“孟师叔,秦大侠的遗体耳后,既现紫斑,多半是中了奇毒!而秦剑吟兄又说归来发现有异,举掌震开门户时,曾有片淡淡异香,从室内溢出,这两者之间,有……有……关连么?”

孟迟看她一眼,点头赞道:“仇侄果然细心,那片淡香,便是奇毒!”

公孙璇问道:“此毒何名?”

孟迟笑道:“仇侄胸罗万有,学究天人,你不妨想一想看,照我判断,你定然想得出这种‘毒香’名称!”

公孙璇双眸微阖,口中却喃喃自语说道:“淡淡异香……身无伤痕……含笑而逝……耳后末端凹处,现出紫色圆斑……”

自语至此,蓦然双目一静,神光炯炯地,挑眉叫道:“孟师叔,我猜出来了,这是‘毒龙香’!”

孟迟叹息一声说道:“对了,那些是‘毒龙香’,秦大侠号称‘铁胆神龙’,居然死于‘毒龙香’下,难道竟是冥冥中的一种定数?”

秦剑吟拭去颊上泪珠,向孟迟抱拳叫道:“孟前辈请指教,‘毒龙香’是哪派人物所用?小侄天伦恨重,誓报此仇!”

孟迟尚未答言,公孙璇已心直口快地,应声答道:“我知道,那‘毒龙香’产自西藏冈底斯山,是密宗喇嘛极为珍视之物!”

秦剑吟钢牙一锉,恨声说道:“好,我马上束装入藏……”

孟迟一面向秦剑吟连摇双手,一面却目注公孙璇,缓缓说道:“仇侄,你方才说的那些话,说得太莽撞了,秦老弟束装入藏,若是找对仇家,倒还罢了,万一发生错误,岂不又使中原武林,与密宗好手间,激起无数风波,酿成重大劫运?”

公孙璇脸上一红,诧然问道:“发生错误?听孟师叔这样说法,莫非那‘毒龙香’,不是产自西藏冈底斯山……”

孟迟接口笑道:“仇侄错会意了,我不是说‘毒龙香’并非产自‘西藏’,只是说它产地,不止西藏一处!”

公孙璇道:“还有何处出产?”

孟迟答道:“据我所知的‘毒龙香’产地,共有三处,一是西藏冈底斯山;二是新疆天山;三是宁夏贺兰山。”

秦剑吟“嗯”了一声,俊目闪光,扬眉说道:“这三处所在,均与武林人物有关,冈底斯山是藏派宗圣地,天山是‘天山剑派’所居,贺兰山则为‘天魔派’所盘踞……”

公孙璇秀眉一挑,诧然说道:“奇怪,又有‘天魔’在内……”

孟迟目注秦剑吟,正色说道:“秦老弟,我虽帮你看出令尊秦大侠是被‘毒龙香’所害,但对于查缉真凶之事,老弟仍务须极端慎重,必于获得确切证据之后,才可着手报仇!否则,冤案频兴,祸端蜂起,弄得武林间一片血腥,令尊秦大侠,在九泉之下,便越发难以瞑目的了!”

秦剑吟一面拭泪,一面点头,两道剑眉之间,却仍掩不住,腾起森森杀气!

这时,秦剑吟突似想起甚事,向孟迟、公孙璇看了一眼。

孟迟笑道:“秦老弟,你似乎还有什么疑问?”

秦剑吟道:“孟前辈与孙兄由商山远来此处,似是专为寻找先父,否则,似……似乎不易有如此巧合?”

公孙璇点头说道:“不错,我与孟师叔,正是专程前来,拜谒令先尊‘铁胆神龙’秦大侠!”

秦剑吟问道:“孙兄来访先父,是为了何事?”

公孙璇因“铁胆神龙”秦悟非已死,正考虑需不需要再复说出内情之际,秦剑吟剑眉双扬,又已说道:“孙兄有话请说,不必为难,先父虽已弃世,但无论有甚事儿?秦剑吟也可代为担待!”

公孙璇听他这等说法,觉得直言无妨,遂从怀中取出那根小箭,递向秦剑吟道:“秦兄请看,你认不认识这根小箭?”

秦剑吟才一接过箭去,便自点头说道:“这是先父昔年所用暗器,名叫‘光明箭’……”说至此处,目光略注公孙璇扬眉问道:“孙兄此箭何来?你寻找先父,又是为了什么……”

公孙璇幽幽一叹,接口道:“小弟与秦兄一样,也是身负杀父之仇,此次艺成下山,一路间遇见无数凶险埋伏,幕后之人,便是凭着这根小箭,号令一切!”

秦剑吟恍然问道:“于是孙兄怀疑在暗中发号施令,主持对孙兄暗算之人,正是先父?”

公孙璇实话实说地点头答道:“小弟当时因对令先尊为人陌生,确是这等想法,但巧遇孟师叔后,才知秦大侠侠誉高卓,磊落光明,决不会主持这种有欠光明的卑鄙行动!”

秦剑吟闻言,向孟迟倒身便拜!

孟迟慌忙伸手相扶,含笑问道:“秦老弟,你……你为何行此大礼?”

秦剑吟道:“这根‘光明箭’确为先父之物,不知怎会落人凶人手中,挟以陷害?幸得孟前辈一语,洗刷冤情,借光先人盛德,叫小侄怎不铭刻五中,深为拜谢!”

孟迟笑道:“秦老弟想想,令先尊生平可有用这‘光明箭’伤人,未曾收回,落于仇人之手?”

秦剑吟摇头答道:“小侄于八九岁时,便远离严亲膝下,学艺师门,故而对于先父是否有上述情事无法妄测!”

公孙璇笑道:“秦兄原来不是家传武学,你艺出何宗?”

秦剑吟略微一怔,方自答道:“小弟是艺出东海门下!”

这句话儿,使公孙璇听得颇不高兴。

因为“东海”三字,范围太广,秦剑吟如此作答,分明是不愿把师门来历相告。

秦剑吟不知公孙璇业已不悦,话完之后,竟又向她问道:“孙兄你呢?你是哪一门派的杰出弟子!”

公孙璇,抱着“来而不往非礼也”态度,淡然一笑答道:“我是‘北山’一派!”

好,以“北山”与“东海”,正是针锋相对!

秦剑吟听得“北山”二字,先是一怔,似乎仍想向公孙璇,继续追问。

但一转念间,忽然悟出对方的“北山”二字,是对自己所说“东海”而来。

秦剑吟想加解释,又怕越描越黑,只好目注公孙璇,讪然一笑。

公孙璇因已心中不悦,遂向孟迟叫道:“孟师叔,秦大侠身遭横逆,已归道山。关于那根‘光明箭’之事,业已无从查起,我们应该向这位秦剑吟兄告别呢!”

孟迟方一点头,秦剑吟已向公孙璇抱拳问道:“孙兄今后行踪……”

公孙璇不等对方话完,双眉微挑,冷然接口道:“在下四海寻仇,漂泊难定,秦兄却追问我的行踪则甚?”

秦剑吟对于公孙璇的人品风神,十分倾慕,本想答以意欲追随订交之语,但因发现对方,似心有不悦,神情冷峻,只得剑眉微轩,改口说道:“因为先父既已弃世,关于那根‘光明箭’之事,便应由我负责!”

公孙璇看他一眼,诧声道:“由你负责,你自称自幼离家,不知令尊秦大侠之事,对这责任,却是如何负法?”

秦剑吟道:“我有一父执,为先父刎项之交,对于先父的生平恩仇,定必熟知,我前往拜谒请教后,再复驰告孙兄,不是总算有点交代了么?”

孟迟一旁笑道:“这办法倒也不错!”

秦剑吟闻言,又向公孙璇抱拳说道:“故而,小弟向孙兄请教行踪,只要一有讯息,我便立即驰报!”

人家这样说法,公孙璇自然不便再复峻拒,想了一想,含笑答道:“我委实行踪难定,但夏末秋初之际,可能小游崂山,秦兄若在那时获得讯息,彼此便比较容易相见!”

秦剑吟记下“夏末秋初”及崂山地点,点头说道:“小弟尽力而为,务期能对孙兄寻仇之举,略作贡献就是。”

孟迟见秦剑吟对公孙璇满面倾慕,企图交结神情,公孙璇却冷冰冰地,不大理睬,不禁有点过意不去,含笑说道:“秦老弟且为这位仇侄,尽尽力吧,我们一路之间,也会对于秦大侠所中‘毒龙香’究竟谁属之事,加以留心注意!”

秦剑吟抱拳恭身,连连称谢说道:“多谢孟前辈及孙兄仗义相助,秦氏父子,存殁均感!”

公孙璇起身告别,秦剑吟看出对方仍存不悦神色,不敢强留,只得叹息一声说道:“小弟欲营葬先父,不能遥送,孙兄与孟前辈走好,我们崂山再会。”

离开“菩提坪”后,孟迟便向公孙璇含笑问道:“仇侄,那秦剑吟人品武功,均称上选,又是名父之子,为何他一意想与你结交,你却十分冷漠?”

公孙璇冷笑答道:“孟师叔,你是老江湖了,你猜猜看?”

孟迟想了一想,摇头笑道:“我猜不出来,真所谓‘万般无难事,难度女儿心’了!”

公孙璇脸上一热,双轩秀眉说道:“这有什么难猜,我是为了那‘东海’二字!”

孟迟诧道:“东海……”

公孙璇接道:“我问他艺出何宗?他答以‘东海’门下,孟师叔请想,‘东海’二字,范围多广,分明是故意支吾,不愿与我们开诚相见!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又何必理他呢?”

孟迟听得“哈哈”大笑,目注公孙璇道:“仇侄,人家是名不符实,你却是姓不符实!”

公孙璇冰雪聪明,聆音察理地!立即问道:“孟师叔,你是说我‘不公’?”

孟迟才一颔首,公孙璇便又扬眉问道:“我不公之处何在?”

孟迟笑道:“第一,你也只称‘孙天仇’,并未说出真实身份;第二,在他问你师门之际,所答‘北山’二字,几乎比‘东海’二字,还要来得笼统……”

公孙璇秀眉剔处,接口向孟迟叫道:“孟师叔,我有理由,关于第一点自称‘孙天仇’,不吐真实身分,是我们定的策略。第二点‘北山’之答,则是对于秦剑吟‘东海’二字的桃李琼瑶之报!你说‘北山’比‘东海’还要笼统,我却说‘北山’隐射‘北岳’,等于是把师门来历,告诉他了!”

孟迟失笑说道:“仇侄委实牙尖舌利,语锐如刀,我这久闯江湖的老花子,也承认说不过你了!”

公孙璇流露女孩儿的撒娇天性,佯嗔说道:“我不来了,孟师叔和那‘铁胆神龙’秦悟非,究竟是什么交情?你怎么老是帮着他的儿子,编排我呢?”

孟迟笑道:“我不是和秦悟非有甚特别交情?只是觉得秦剑吟相当英朗俊拔,与你颇为相配,想替你们……”

公孙璇想不到孟迟竟这样说法,不禁玉颊飞红,连摇双手,顿足叫道:“孟师叔,你再胡说……”

孟迟道:“怎么样?我的贤侄女儿!难道你对秦剑吟这般人品,还看不上眼么?”

公孙璇毕竟是巾帼奇英,不像一般闺阁那等羞窘,妙目微扬,点头说道:“孟师叔,我承认你所说的不错,秦剑吟骨秀神清,人品相当英朗,但我却和他不甚投缘,不愿意深作交结。”

孟迟“咦”了一声,皱眉说道:“既夸他骨秀神清,人品英朗,又说不甚投缘……我……我明白了……”

这一句“我明白了”,倒把公孙璇听得糊涂起来,以双目神光,盯着孟迟问道:“孟师叔,你……你明白什么?”

孟迟取出酒葫芦来,饮了两口,向公孙璇怪笑说道:“我这回保证猜对,仇侄不愿意与秦剑吟深作结交之故,定然是另有心上人了。”

公孙璇玉颊更红,秀眉双蹙叫道:“孟师叔,你既然老不正经,我可要骂你是狗拿耗子,乱管闲事的了!”

孟迟不以为忤,失笑说道:“媒人未曾作成,倒作了狗,我老花子的这回可蚀了本了!”

公孙璇听这“游龙侠丐”说得有趣,不禁“扑嗤”一笑!

孟迟突然收敛了滑稽玩世神情向公孙璇正色说道:“仇侄,我对你有项要求!”

公孙璇见他这等一本正经,不禁诧声问道:“孟师叔有话,尽管请讲,怎么提出了‘要求’二字?”

孟迟说道:“男女情爱之事,本不容第三者越俎代庖,但我却要求仇侄找个机会,把你自选中的那位心上人,介绍给我,我要看看这幸运男儿!究竟怎样……”

公孙璇见他仍是调侃自己,遂不等孟迟说完,便顿足叫道:“孟师叔,你不要乱嚼牙了!‘游龙侠丐’的‘游龙身法’,是当世武林中的有名轻功之一,我和你比比脚程,看看谁能先到达前面那座隐约高峰脚下!”

话音方落,柳腰一拧,人已窜出七八丈远!

孟迟一面急迫,一面苦笑叫道:“仇侄莫开玩笑,你是‘北岳神尼’妙音师太费了十年苦心,所调教出傲视武林的旷代奇葩,凭我老花子这点世俗轻功,怎能赶得上呢?”

公孙璇不去理他,展尽脚程,化为一缕轻烟,随风扬去!

孟迟所说,确非谦词,他的“游龙身法”,虽也是上乘轻功,但与公孙璇一比之下,却仍差得极远!

二、三里的路程,仅仅追到一半,业已看不见公孙璇的身影!

等到孟迟到了先前所见隐约高峰脚下,竟不知公孙璇去往何处?

他眉头略皱,高声叫道:“仇侄,仇侄……”

除了远谷回音,“嗡嗡”作响之外,公孙璇竟未答应。

孟迟久历江湖,经验极广,觉得有了蹊跷?

他看出公孙璇之要比轻功之举,只是掩饰娇羞,怎会有了转圜之后,仍不理睬自己?

莫非公孙璇在途中有甚发现?才未来峰脚,驰往他处?

倘若如此事必重大,并有时间关系,否则,公孙璇决不会不对自己通知一声!

孟迟一面思索,一面仍把两道眼神,不住四外搜索!

蓦然间,他在一株树干之上有了发现。

那树干上被人画了一个箭头,箭头方向,直对峰顶。

虽然并未署名,孟迟也认为树上箭头,多半是公孙璇所留!

他既然有此发现,便立即不再在峰脚停留,展动身形,向峰顶寻去。

但这“游龙侠丐”,相当细心,知道事不寻常,行动间,提足轻功,使声息减低到最低微的程度。

约莫行到高峰半腰之际,耳内突然有人用“蚁语传声”功力,向他悄然叫道:“孟师叔……”

不论以语音,或称呼而论,都可使孟迟知道发话人正是公孙璇!

孟迟听出是公孙璇发话,却不知她在何处?只好止住脚步,静等她继续传讯。

公孙璇的低微语音,继续在他耳边响起道:“孟师叔,你不要用再轻功提纵,且蹑足左行两三丈许,毫无声息地,潜伏在一片平坡的蔓草之中,便可旁观一场与我们关系极大的武林秘密!”

孟迟闻言,自然如言改以步行,一步一步地,向左行去。

果然,行约丈许,便瞥见前方有一片小小平坡,并有两个劲装汉子,在坡上负手徊徘,仿佛有所等待?

孟迟虽觉这两名劲装汉子,不似什么特殊高手?但仍不敢大意,借着乱石掩护,悄悄缓步向前!

石旁虽有长几过人的蔓草,孟迟却仍是以石障身,不曾进入草丛。

因为草中只宜藏身,不宜行走,否则,人行草动,极易被对方发觉!

这时,峰下突又有传来人登峰声息,并可听出来人的轻功造诣,颇为不弱!

孟迟知道来人多半是赶往于坡,生恐与自己凑巧碰上,遂暂时停止前进,伏身藏入草中!

他这种措置,极为恰当,因孟迟刚刚伏身入草,一条人影,业已从他适才藏身的大石之上,凌空飞过。

孟迟利用这种敌方刚刚纵过,不易再分心注意身后的良好机会,肘膝并用,蛇行而前,已在距离平坡丈许以外的大堆过人蔓草之中,觅得一个极为理想的藏身窥探处所。

如今,他只要施展内家龟息之法,静伏原处不动,便不虞被对方发现踪迹!

适才由峰下赶来之人,是个约莫五十来岁的黑衣老者。

那两名劲装汉子,一见这黑衣老者赶来,双双肃立抱拳,恭身迎接。

黑衣老者沉声问道:“马三、刘四,你们把东西准备好了没有?师爷少时便到!”

站在左面,名叫马三的劲装汉子,恭身答道:“回戚香主的话……”

一语甫出,那黑衣老者便怫然叱道:“此处虽然无有外人,也不宜过分大意,什么‘戚香主’,叫我‘七爷’!”

孟迟因那黑衣老者,是背向自己,本未看见面目,但从口音及“戚香主”的称呼之上,却已猜出对方来历!

一来孟迟经验甚广,识人颇众!

二来武林中姓戚之人,并不太多!

故而,他知道这黑衣老者,姓戚名七雄,号称“火判官”,是岭南一带的有名独行巨寇。但他似加入了什么帮派?充任香主,他口中所称“师爷”,又是什么人物?

戚七雄语音才了,马三便满面惶恐神色地,垂手低头改口说道:“回七爷的话,各种应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七爷要不要……”

戚七雄向马三、刘四叫道:“师爷已来,你们所准备的东西,暂时不可取出,等我吩咐,再复应用!”

马三、刘四,诺诺连声。

公孙璇的“蚁语传声”,又在孟迟耳边响起,悄然叫道:“孟师叔,关于这件事儿,是对方同类相残,我们不必出手,只在一旁静观,请你只凭丰富江湖经验,默察对方的身份来历便了!”

孟迟也能运用“蚁语传声”功力,但苦于不知公孙璇人在何处?以致只能倾听,无法作答!

他目光电扫,从周围环境之中,猜测公孙璇藏身之处?

孟迟观察结果,认为足称隐秘,可以藏人之处,只有三个所在!

一个是自己藏身的这片过人蔓草之中。

一处是峰壁间大堆藤蔓之后。

另一处则是平坡上方,几块突出半空的巨大岩石之上……

他心中猜测,尚未获得定论,两条人影,又已凌空飘降在这片小小平坡之上!

行家眼内,一看便知,这两人的身法功力,又比“火判官”戚七雄,高明不少!

这次来人,是一个身材瘦削的蒙面青衣白发老叟,和一个约莫四十来岁,貌相凶恶的矮胖红衣和尚。

戚七雄虽然不许马三刘四,称他为戚香主,但如今却仍自报姓名恭身说道:“戚七雄迎接师爷与弘法大师!”

孟迟看出那红衣和尚功力不弱,但觉“弘法”二字,却甚为陌生,似乎从未听人说过?

那被称为“师爷”的白发蒙面老叟,听了戚七雄的话,只是大模一样地“嗯”了一声。

红衣僧人却怪笑说道:“戚香主,你不在总舵,执掌刑堂重职,却跑来此地则甚?”

孟迟闻言,暗记心中,知道这“火判官”戚七雄,是某一帮派总舵的刑堂香主。

戚七雄对于红衣僧人之问,尚未答言,那白发老叟已向红衣僧人说道:“大师此行……”

红衣僧人不等白发老叟往下再问,便自颇为得意地,狂笑说道:“此行十分圆满,回宫缴令之后,师爷可在‘功劳簿’上,替我大大记上一笔的了!”

白发老叟问道:“大师奉派暗算那‘铁胆神龙’秦悟非之事,业已得手了么?”

孟迟心神一震,知道公孙璇之言,果然不差,自己等竟鬼使神差,误打误撞,有了重大遇合!

这时,那红衣僧人,又是一阵狂笑,目注白发老叟,轩眉得意说道:“师爷放心,秦悟非老儿,业已去往‘枉死城’中报到……”

白发老叟接口问道:“大师以何物下手,是不是奉命使用‘万应戮魂针’?”

红衣僧人摇手说道:“不是,‘万应戮魂针’非在近距离无法下手,我因发现秦悟非老儿,近年独自潜修,功力更进,生恐离得太近,被他发觉,遂乘他静坐入定之际,略变原计,用丈长竹管,把‘毒龙香’悄悄吹入秦老儿的‘菩提小筑’之内”

白发老叟问道:“改用‘毒龙香’是谁的主意?”

红衣僧人大笑道:“自然是我的主意,果然成功奏效,师爷以为如何?”

白发老叟从鼻中冷冷一“哼”说道:“大师应该知道,本门法令素严,任何人也不敢稍有违背,你这不用‘万应戮魂针’改用‘毒龙香’……”

红衣僧人不等白发老叟话完,狂笑说道:“用‘万应戮魂针’也是杀人,用‘毒龙香’也是杀人,常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一时权宜,有甚不对?何况秦悟非已死,目的已达,师爷你就莫作挑剔了吧?”

白发老叟说道:“我倒不会挑剔,大师请看,要对你所挑剔的人儿来了!”

说完,伸手向前一指。

这一指,真把“游龙侠丐”孟迟,吓了一跳!

因为白发老叟所指,恰好是孟迟藏身方向!

红衣僧人才一回头,白发老叟便骈指如风,点了他的穴道。

红衣僧人应指仆倒,因哑穴尚未被制,遂怒向白发老叟问道:“师爷,你……你这是……”

白发老叟冷然说道:“大师不要怪我,我是奉命行事,其实你见了刑堂戚香主,便该有所警觉,为何还愚蠢得尚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说至此处,扭头向戚七雄叫道:“戚香主,准备简单刑堂!”

戚七雄略一挥手,马三、刘四便先在这片小平坡上栽了一根石桩,并把名叫“弘法”的红衣僧人,绑在桩上……

红衣僧人见状大怒道:“师爷,执法要公,为何有功不赏,还要受刑?”

白发老叟冷然问道:“你这样说法,是要我还你一个公道!”

红衣僧人道:“当然,你若不使我心服口服,以后谁还肯……”

话方于此,白发老叟厉声喝道:“住口,你敢泄漏重大机密,我便处你‘锉骨扬灰’极刑!”

红衣僧人苦笑说道:“我们来时,不是细心察看,周围无人的么?在这种地方,还要守甚秘密?”

白发老叟正色说道:“法无例外,令出必随,你如今是待罪之人,要替我放老实一点!”

这白发老叟,说话时双目中精芒如电,炯炯逼人,使那红衣僧人,为之暗暗战悸!

他无可奈何之下,又向白发老叟问道:“我得罪之由为何?你可不可以……”

白发老叟截断红衣僧人话头,冷然答道:“你放心,在行刑之前,自然会先说明你罪状。你此次大罪有二,第一桩便是不该擅以‘毒龙香’杀死‘铁胆神龙’秦悟非,而不用‘万应戮魂针’……”

红衣僧人叫道:“同一样杀人,用什么东西施为,何关紧要?”

白发老叟说道:“太紧要了,假如你用主人所赐的‘万应戮魂针’下手,则对方友好,根本难于发觉秦悟非的死因,即令有‘吸星石’之类宝物,寻着细微伤口,顺脉吸出碎针,也会疑心到‘铁剑神医’杜小樵以前威震武林的‘无相夺魂针’之上,而收‘移花接木,驱虎吞狼’的一石二鸟妙用!”

听到此处,公孙璇的“蚁语传声”又在孟迟身边响起说道:“孟师叔,请好好记住,这段话儿,相当重要,是他们的决策方针,高度机密!”

孟迟当然也有同样想法,又听那位被称作“师爷”的白发老叟,继续说道:“谁知你畏怯秦非的功力,不敢设法近身,竟乘对方静坐行功之际,改用‘毒龙香’,‘毒龙香’虽然厉害,却有经久不散异征,死者耳后,更会现出紫斑,万一秦悟非的亲友中,有阅历丰富的内行,不难看出端倪,而从这条线索上,加以追究!”

红衣僧人叫道:“他们若敢追究,又有何妨?‘毒龙香’产地有三……”

白发老叟怒道:“慢说产地仅三,范围不广,便算产地有千千万万之多,也不应该随意授敌以隙,留下线索……”

红衣僧人苦笑说道:“好,关于此事,我愿认罪,还有第二大罪,又是什么?”

白发老叟双目寒芒电射,阴森森地说道:“我向来作事,最忌夜长梦多,你既认罪,我便先废掉你一身功力!”

说完,伸手隔空向那被绑在石桩上的红衣僧人,连点三指!

红衣僧人接连身躯三颤,被制穴道,虽已解开,但一身内家功力,都化乌有!

孟迟见了那白发老叟的这般举措,心中暗惊!

因为此人在这远距离,随意隔空弹指,便去红衣僧人功力,足见武学造诣,相当惊人,至少自己是远非其敌。

红衣僧人功力既被破去,越发嗒然如丧地,目注白发老叟,摇点叹道:“师爷……你……你真够狠……”

白发老叟仿佛毫无感情地漠然说道:“不是我狠,是法令如山,谁叫你身为主人心腹侍从之一,还敢知法犯法?”

红衣僧人顿足叹道:“我还以为我此次独建奇功……”

白发老叟冷笑说道:“哼,什么奇功?被你这粗心大胆地,胡乱一来,根本破坏了我悉心布置的满盘计划……”

语音略略一顿,目光微闪,不知从怀中摸了一把什么东西,洒向四外。

孟迟知道对方此举,必有深意,但凝目注视之下,却未看出白发老叟所洒,究系何物?随后也毫无反应。

白发老叟继续说道:“如今该宣示你的第二大罪。”

红衣僧人表示不服地摇头说道:“我已再三寻思,除了不用‘万应戮魂针’改用‘毒龙香’外,此行绝对再无其他错误。”

白发老叟怒声喝道:“谁说没有,你为何把对‘铁胆神龙’秦悟非暗下毒手之举,提前一日?”

红衣僧人叫道:“提前下手,怎会也是错误?”

白发老叟沉声说道:“当然,我的划策原计,是要让秦悟非与正点见过面,甚至于有过争执之后,才突然暴死,这样定可引起秦剑吟与正点之间的敌对仇恨,谁知你竟提前一日下手,弄得满盘……”

红衣僧人接口叫道:“这项罪名,我决不服,属于天大冤枉……”

白发老叟问道:“冤枉何在?”

红衣僧人答道:“一来我发现‘铁胆神龙’秦悟非的静坐行功之举,每七日才有一次,生恐错过了这一下手机会……”

白发老叟摇头说道:“这理由不能成立!”

红衣僧人又道:“二来,我接获飞鸽传书,知道秦悟非之子,不为柔情所困,业已飞马赶回,自然不宜让他们父子相见,只得提前下手!”

白发老叟“唔”了一声,点头说道:“这倒确是事实……”

红衣僧人苦笑叫道:“师爷,既知我苦衷,可以恩施格外吧?”

白发老叟冷然笑道:“第二项罪名可恕,第一项罪名难容,执法者不能有丝毫偏私,戚香主……”

红衣僧人不等白发老叟向戚七雄发号施令,双眉一剔,怒声叫道:“师爷,你开口闭口全是大公无私,我觉得你所说的话,也有不实不尽之处!”

白发老叟闻言一怔问道:“我是奉命行事!”

红衣僧人道:“你方才曾说对我所为,是奉命行事?”

白发老叟点头说道:“当然,你是主人身边的亲信近侍,若不奉命谁敢动你?”

红衣僧人抓住白发老叟语病,愤然叫道:“主人远在天边……”

白发老叟不等红衣僧人继续说话,一声冷笑,晒然叱道:“你武功虽还不错,心计却太浅薄了,主人身化千亿……”

语音至此忽顿,凌空一指,点了红衣僧人哑穴,扭头对戚七雄叫道:“戚香主,法刀何在?”

戚七雄打开一具朱红革囊,从囊中取出一柄长约七寸的奇形金刀!

白发老叟取起金刀,略一扬手,便自凌空飞刺入红衣僧人的心窝之内。

红衣僧人应刀立死,白发老叟向戚七雄叫道:“戚香主,你把弘法大师的人头带回示众,尸体则完化,不许留下丝毫痕迹!”

戚七雄恭身领命,缓步向前,从红衣僧人心窝内,起出金刀,把头颅割下……

然后,又取出一些粉红药末,准备弹人红衣僧人的无头尸体颈腔,白发老叟,忽然喝道:“戚香主,且慢!”

戚七雄闻声一怔,正向回身注目白发老叟,欲待恭身请示,白发老叟已沉声说道:“他贴身囊中,还有主人所赐的三根‘万应戮魂针’,应该先予追回,然后,再化去尸体!”

孟迟闻言,觉得这白发老者,不愧被称为“师爷”,果然心思细密!

戚七雄遵命先从红衣僧人身上,搜回三根暗绿色的小针,然后才把粉红药末,弹入他颈腔以内!

哪消片刻,红衣僧人所遗无头尸身,便化作一滩血水!

白发老叟叫道:“戚香主赶紧率众回山,经过弘法大师这一疏虞,定必多事,我们要敬候主人的其他指示另作布置!”

说完,把手一挥,便与戚七雄,率同那两名精壮汉子,匆匆驰去。

孟迟倾耳细听,确定对方委实远去以后,方自低声叫道:“仇侄……”

“仇侄”二字才出,公孙璇的清朗语音,已从身旁响起,接口说道:“孟师叔,我就在你身旁五尺之外!”

说完,果然从大堆蔓草之中,飘然走出。

孟迟望着公孙璇笑道:“仇侄原来也藏在草内,我还以为你是藏在藤蔓之中,或突石之上!”

公孙璇娇笑说道:“幸亏我是藏在此间,否则孟师叔可能会有点危险呢!”

孟迟愕然问道:“仇侄此话怎讲?”

公孙璇妙目微闪,向四周扫视一周,含笑答道:“这时变化尚未十分明显,再过片刻,孟师叔会自行发觉!”

孟迟听得越发惊疑,正欲再问,公孙璇又复笑道:“孟师叔,你在这场刑堂窥秘之中,有何所得?”

孟迟摇了摇头,苦笑说道:“对方言语极度谨慎,我们除了听得一个‘万应戮魂针’的暗器名称之外,可说是毫无收获!”

公孙璇道:“人呢?”

孟迟答道:“在人的方面,我只认识一个戚七雄,此人擅用各种霸道火器,号称‘火判官’,是相当手黑心狠的岭南巨寇,如今却不知人了什么门派?身为刑堂香主!”

公孙璇扬眉说道:“戚七雄还在其次,最要紧的是那被称为‘师爷’的白发老叟,孟师叔难道不曾凭你的丰富江湖经验,看出他丝毫来历么?”

孟迟愧然说道:“看不出来,我只觉得此人不单蒙面,连语音也有点故意拿捏,似乎曾大费心机地,作了一番掩饰?”

公孙璇点了点头,目光再度略扫四外,含笑说道:“孟师叔,如今的反应,够明显了,你再看看四外情况!”

孟迟目光扫处,不禁吓了一跳。

原来这片小平坡的四周草树,在这片刻之间,都呈现了即将凋萎的枯黄色泽!

唯一未起变化的,便是自己与公孙璇适才所藏身的那堆蔓草。

孟迟久走江湖,自然立即懂得其中奥妙,“呀”了一声,苦笑说道:“那白发老叟心肠好狠,他适才所洒,竟是无形剧毒,难道他已发现我们……”

“他若发现我们,必对蔓草之中,直接下手,何必浪费毒物,四外乱洒?故而,只是此人生性多疑,随意加布的一层防范而已!”

孟迟笑道:“仇侄料得对,但你又怎会猜出对方有洒毒之举,而及时施展无形神功,加以抵御的呢?”

公孙璇微笑说道:“说来真巧,我暗运神功之举,不是防毒,只是防声,我因认为这番偷窥秘密,必然收获甚大,故而等孟师叔进入蔓草丛中以后,便不惮费力地,施展佛门绝学‘无相神功’护住整堆蔓草,这样一来,纵令稍有疏虞,也不致声息外泄,被对方有所看破!谁知……”

孟迟接口笑道:“谁知竟万分凑巧地,抵御了白发老叟所洒的无形剧毒!这种事儿,正所谓‘天道无亏,冥冥相佑’……”

公孙璇道:“孟师叔不要谈‘天道’了,‘天道’太以渺茫,我们还是尽尽人力,来研究目前应该采取什么行动吧。”

孟迟深思片刻,扬眉说道:“假如仇侄不反对的话,我们似乎应该先回‘菩提坪’?”

公孙璇诧道:“要回‘菩提坪’则甚?”

孟迟正色说道:“根据适才所闻,对方虽已暗杀了‘铁胆神龙’秦悟非,并将对秦剑吟不肯放过,不是设法引诱,使其走上歧途,就是设法加深误解,使秦剑吟去向其他无辜之人,报仇雪恨!”

公孙璇颔首说道:“师师叔的这种判断极有可能!”

孟迟双眉一扬,目光电闪说道:“既有可能,我们便该重回‘菩提坪’,去找秦剑吟,把所见完全相告,必对他为父报仇之举,大有助益!”

公孙璇被孟迟说服,点头笑道:“孟师叔说得有理,我们再去‘菩提坪’找趟秦剑吟吧!”

孟迟一面动身,一面向公孙璇叫道:“仇侄,还有一件事,我们应该加以慎重考虑!”

公孙璇道:“什么事?孟师叔请讲!”

孟迟苦笑说道:“根据已知情事,足证我们的一切行动,均在对方的严密监视之下,我们应不应该来个化装易容,抑或仍以这副面目……”

话方至此,公孙璇秀眉双挑,接口说道:“即令易容化装,也未必能逃过对方耳目?我认为索性大大方方,就这样与那般万恶奸邪,周旋到底便了……”

孟迟笑道:“不必易容也好,倒看对方还有些什么样的阴险手段?”

公孙璇娇笑说道:“不单不必易容,等到崂山之后,我并打算索性恢复我公孙璇的本来面目,不再叫‘孙天仇’了……”

孟迟诧道:“你要恢复本相,随时皆可为之,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去往崂山之后?”

公孙璇道:“因为我以‘孙天仇’之名,与人订过了一项崂山之约。”

孟迟问话,公孙璇遂把自己在“好汉坡”上,巧遇平天仇之事,向孟迟细说一遍。

孟迟听完,有所会意地,向公孙璇含笑问道:“仇侄,依我猜测,那位平天仇定然比秦剑吟更生得英俊漂亮!”

公孙璇玉颊飞红,佯嗔说道:“孟师叔,你怎么发神经了?平天仇与秦剑吟之间,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关及,你却比较他们的英俊漂亮则甚?”

孟迟懂得女孩儿家的娇羞心理,遂也不再多对公孙璇调侃,两人又复回转“菩提坪”,欲对秦剑吟告以所知情事。

谁知合当有事,在孟迟与公孙璇到了“菩提坪”上之际,却见一座新坟,业已高高拱起!

坟前供果犹鲜,纸灰飘舞,却不见秦剑吟的人影!

公孙璇“呀”了一声,向孟迟皱眉说道:“孟师叔,恐怕秦剑吟葬父既毕,业已走了!”

孟迟沉吟说道:“我们且去那‘菩提小筑’之中,看上一看再说。”

公孙璇自然点头,两人进入“菩提小筑”,再复察看,但室中也无人影!

公孙璇噘着嘴儿说道:“奇怪,这秦剑吟怎么说走便走,走得这么仓促?”

孟迟叹道:“这也难怪,仇侄请想,为人子者,急于父仇之下……”

公孙璇接口说道:“孟师叔说得虽然不错,但对方行踪太以隐密,布置太以周到,秦剑吟空自急于父仇,又有何用?连我们在小山坡上,偷窥了那等秘密,尚自茫无头绪,凭秦剑吟……”

话方至此,语音忽顿,秀眉微晃,一闪出室。

孟迟因功力比公孙璇略差,先是一怔,然后也听得“菩提坪”

上,又有人来,遂亦缓步走出。

公孙璇纵出“菩提小筑”之时,一条青色人影,恰好似电掣,似云飘地,落在“菩提坪”上。

这人是个年约二十四、五的青衫书生。

剑眉,星目,唇若涂朱,鼻如悬胆,生得好副相貌,绝不在平天仇,或秦剑吟之下!

尤其是他纵落“菩提坪”上所用的身法,端的轻灵美妙无比,显然具有一身极上乘的内家绝艺!

青衫书生落足坪上,首先引得他注目的,自然是那座新坟!

他目注坟头,刚刚“咦”了一声,公孙璇便自闪身出室。

青衫书生向公孙璇看了一服,抱拳问道:“请教兄台,这坟中埋的是谁?”

公孙璇应声作答,朗声发话说道:“是有‘中州大侠’之称的‘铁胆神龙’秦悟非秦大侠!”

青衫书生双眉一蹙,顿足叹道:“遗憾,遗憾!我已拼命飞赶,谁知仍是来迟一步!”

这时,孟迟也从“菩提小筑”走出。

公孙璇听出青衫书生的话中有话,扬眉问道:“兄台这‘来迟一步’之语,却是怎解?”

青衫书生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先未作答,却向公孙璇苦笑皱眉说道:“这位仁兄,在下回答仁兄的问话之前,可否先作一项猜测?”

公孙璇点头说道:“兄台要猜何事?尽管请猜。”

青衫书生从双目之中,微闪神光,伸手指着秦悟非的坟头,缓缓说道:“我作斗胆的猜测,这位‘铁胆神龙’秦悟非秦大侠,可能不是善尽天年,而是遭遇了什么意外飞灾横祸?”

公孙璇秀目微挑,颔首答道:“兄台猜得不错,你是怎样……”

说至此处,心中略有所悟,把两道炯炯眼神,盯在青衫书生的俊脸之上,缓缓问道:“莫非兄台于江湖中闻得有宵小凶邪,将对秦大侠不利之讯,特地赶来报警,结果却只见坟不见人,才有‘来迟一步’之叹么?”

青衫书生连连点头,向公孙璇抱拳说道:“兄台的确高明,猜得半丝不错!”

孟迟一旁笑道:“这位老弟,请先赐告姓名如何?”

青衫书生目光旁注,似乎看出孟迟是位前辈风尘奇俊,遂礼貌甚恭地,抱拳笑道:“在下复姓皇甫,单名一个‘青’字,尚未请教老人家上姓高名,与这位兄台,怎样称谓?”

孟迟指着公孙璇道:“这是我世侄孙天仇!”

然后再指着自己鼻尖,怪笑说道:“我老花子姓孟名迟……”

“孟迟”两字才出,那位叫皇甫青的青衫书生,便即“呀”了一声,失惊叫道:“原来老人家就是名满乾坤的‘游龙侠丐’,真是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孟迟笑道:“皇甫老弟毋须太谦,我老花子这点声名,在当代武林中,宛如磷火萤光,哪值一提?倒是皇甫老弟,宝相外宣,英华内敛,分明绝艺在身,你的师承宗派,能否为我一示?”

皇甫青肃立恭身,抱拳答道:“家师……家师……”

公孙璇见他说了两句“家师”脸上似现难色,遂含笑叫道:“皇甫兄的师门来厉,若是不便说出?我们也不强人所难!但皇甫兄是怎样听得有江湖宵小将对秦大侠不利等情,却请见告如何?”

皇甫青向秦悟非的坟头看了一眼,扬眉说道:“秦大侠既非善尽天年,则多半是死于一种人体即碎,可以顺血攻心的针形暗器之下……”

公孙璇听至此处,一时忘形,接口说道:“皇甫兄台说的是‘万应戮魂针’么?”

皇甫青一怔,用一种极为诧异的目光,盯着公孙璇,皱眉说道:“‘万应戮魂针’?我从未闻及此名,请教孙兄,这种针儿,是何人独门暗器?”

公孙璇此时因孟迟在旁不但以目示意,业已明白自己对萍水初逢之人,泄漏刚刚获得的高度机密,遂移转话锋,对皇甫青摇头说道:“皇甫兄,你猜错了!‘铁胆神龙’秦悟非大侠不是死于任何恶毒飞针,而是死……死于一种毫无伤痕的奇异情况之下?”

她因顾及“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的江湖原则,索性连“毒龙香”三字,也一并隐瞒,未曾说出。

皇甫青剑眉深蹙,自语说道:“不是死于入体即碎,能够顺血攻心的针形暗器,这……这就奇了……”

孟迟笑道:“皇甫老弟何事惊奇?奇在何处?”

皇甫青道:“在一偶然机会之下,我分明听得有人要这种针形暗器,暗害秦大侠,嫁祸于我,以挑起武林风波……”

公孙璇愕然问道:“嫁祸于你?难道皇甫青兄竟擅于施展那种毒辣针形暗器么?”

皇甫青摇头说道:“我师门暗器,虽无那等毒辣,但形状作用,却极相似。”

公孙璇终是心直口快,忍不住地叫道:“皇甫兄,我来猜猜好么?你的师门暗器,是不是叫做‘无相夺魂针’?”

皇甫青先是一愕,然后点头示意。

公孙璇笑道:“这样说来,连皇甫兄的来历宗派,我也猜透,你是当代大侠,‘铁剑神医’杜小樵的衣钵传人了!”

皇甫青退了一步,向公孙璇抱拳说道:“孙兄认识家师?”

公孙璇摇了摇头,含笑说道:“在下久仰杜大侠的震世侠名,只可惜尚未遂瞻韩之愿!”

皇甫青又向孟迟笑道:“孟老人家号称‘游龙侠丐’,足迹定遍天下,你与家师,必系素识……”

话犹未了,孟迟便摇头接道:“游天下易,识真人难,我老花子对于‘铁剑神医’杜大侠,同样缘悭一面!”

皇甫青愕然问道:“两位既均未识家师,何以竟一口猜出我师门来历?”

公孙璇笑道:“这就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何况皇甫兄又先承认你的师门暗器,叫做‘无相夺魂针’呢?”

皇甫青“哦”了一声,跟随孟迟、公孙璇二人,走进“菩提小筑”落坐。

他入室以后,目光一扫,向孟迟扬眉问道:“孟老人家,‘铁胆神龙’秦悟非秦大侠,是独居此处么?看这情形,似乎……”

孟迟笑道:“秦大侠有一子嗣,名叫秦剑吟,如今因急于父仇,业已追蹑敌踪去了!”

皇甫青剑眉微蹙,摇头一叹说道:“江湖莽莽,尘海茫茫,这位秦剑吟兄,虽然志在缉凶复仇,却是如何缉起?”

公孙璇目闪神光,扬眉叫道:“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皇甫兄应该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之语!”

皇甫青相当聪明,一点就透地,应声说道:“我明白了,莫非那些对于秦大侠行凶的万恶匪徒,虽然仔细,仍留下什么破绽?”

公孙璇因皇甫青是“铁剑神医”杜小樵的弟子,门户正大,来历已明,遂觉不必再对他有所隐瞒,准备说出“毒龙香”之事。

但她话儿还未出口,孟迟已先向皇甫青笑道:“皇甫老弟,你怎么老是盘问我们,还未说出是怎样获知有人将对秦大侠不利之讯。”

皇甫青俊脸一红,含笑说道:“这事极为凑巧,我山行遇雨,宿一石洞之中,午夜梦回,忽然听得隔洞有人在窃窃私语。”

公孙璇问道:“隔洞私语?皇甫兄之意,是指说话人并非与你住在同一石洞之内?”

皇甫青叹道:“两洞之间,声息可闻,形容难见,隔了一层石壁!若非这一壁之隔,小弟当时便将处置凶人,或许可使‘铁胆神龙’秦大侠,避过飞灾横祸!”

公孙璇还欲再问,孟迟摆手叫道:“仇侄不要打岔,听你皇甫兄把经过叙述清楚。”

皇甫青道:“当时我一来无聊,二来好奇,遂凝神倾目,隔石一听,谁知竟听得对方要用一种人体即碎,能够顺血攻心的针形暗器,暗害‘铁胆神龙’秦悟非,并嫁祸于我恩师,掀起武林风浪!”

公孙璇道:“皇甫兄获知此讯后,如何措置?”

皇甫青应声答道:“首先我悄然绕往另一洞内,企图生擒对方,逼问详细口供!”

孟迟笑道:“等皇甫老弟到达另一石洞之中,大概业已人去洞空,一无所获的了。”

皇甫青赧然说道:“孟老人家猜得一点不错,于是我只得辗转探听秦大侠隐居之处,来此报信,谁知仍是迟了一步。”

孟迟废然说道:“江湖多变,浩劫将临,遂事事都是这等阴差阳错!”

公孙璇目注皇甫青,含笑问道:“皇甫兄,你既曾隔洞窃听对方密语,难道除了暗害秦大侠外,竟别无任何有关资料么?”

皇甫青苦笑说道:“孙兄问得有理,让我来仔细回想一下!”

说完,便紧蹙双眉,仿佛在苦苦思索!

这时,公孙璇只是盼望皇甫青能想出什么有关资料,能够掌握运用,以揭破阴毒敌人的本来面目!

孟迟则也双眉深蹙,眼珠微转,不知在动些什么脑筋?

皇甫青苦思有顷,突然面带喜色地,轩眉叫道:“有了……”

公孙璇目光一注,皇甫青含笑说道:“我想起那两人曾有不管事成否,先去‘砀山斩蛇沟’报到,然后再等候‘红羽毛’的任务指示之语。”

公孙璇闻言,向孟迟含笑叫道:“孟师叔,我又要求教于你这本‘活字典’了,‘砀山斩蛇沟’是何人所居?‘红羽毛’又是何物。”

孟迟连连摇头,苦笑说道:“慢说我不敢当仇侄的‘活字典’之称,就算觍颜承当,但对于这两件事儿,也毫无资料存记,只是一片空白!”

公孙璇见他说话之际,呲牙咧嘴,仿佛神情极为痛苦,不禁楞然问道:“孟师叔,你……你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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