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48300000029

二十九

话犹未了,那位“百毒夫人”,便接口笑道:“黄三祝你真是有眼无珠,竟还把仲孙明当作侏儒?老实告诉你,一甲子久别以来,你虽齿落发秃,变作了棺材瓤儿,但仲孙明却红颜仍润,绿鬓未凋,比起你强得多呢!”

这几句话儿,把位“黄衣阴魔”黄三祝,听得疑信参半,向左面那乘大轿,投过了诧然眼色!

“百毒夫人”目注仲家忠,含笑说道:“仲家忠,你把轿帘卷起,让你家天君昔年负心旧友,瞻仰瞻仰他经霜不凋的松柏丰采!”

仲家忠恭身领命,伸手拉动绳索,慢慢卷起了左面大轿的覆轿珠帘!

黄三祝目光注处,心头不觉一震!

因轿中所坐,果然正是“百毒天君”仲孙明,他不单不是侏儒,并黑发红颜,看去只像四十八、九光景,哪里是什么耋耄老人形状?

恽南天悄对杜丹耳边,传音问道:“杜老弟你曾在‘亡魂涧’中,见过‘百毒天君’仲孙明,是此人吗?”

杜丹先是摇头,细看几眼之后,却又“咦”了一声,好生惊讶答道:“奇怪,面貌虽极相似,但昔日他是侏儒,如今不仅身躯长高,已若常人,并白发变黑,枯颜复润,我可弄不懂他到底是不是‘百毒天君’仲孙明了!”

恽南天闻言之下,点了点头说道:“一定是他,因为可以从仲孙明昔年旧友,今日深仇的黄三祝的震惊神色之中看出,至于仲孙明形相改变之故,大概是他获得什么罕世灵药,加以服食,才白发再黑,容颜复润的脱侏儒苦海!”

杜丹略一思索,向恽南天颔首说道:“对,老人家这种猜测,可能距离事实不远!”

恽南天道:“那所谓‘百毒夫人’,是不是东方瑶呢?”

杜丹伸手搔搔头皮,悄然苦笑答道:“老人家,我只说‘料来不错’,因为我也没有见过这位如仙似佛的东方姑娘!”

恽南天面泛苦笑,又与杜丹二人,屏息静气,聚精会神地,观看壁下动静!

如今那位“百毒天君”仲孙明,也从轿内走出,“百毒夫人”

并立一处。

黄三祝见对方已非侏儒,心中戒意更深,先用眼色向“白衣飞魔”尹冲天暗打招呼,要他小心防范!

尹冲天微一点头,表示领会,黄三祝便向仲孙明一抱双拳,扬眉笑道:“仲孙兄,我们睽违了整整一甲子光阴,真可以说是久别重逢,可喜可贺的了!”

仲孙明脸上神色,异常平淡地,也自抱拳说道:“‘可喜’二字根本谈不上,‘可贺’更属未必,以小弟而论,对于黄兄,倒可以用得‘可谢’之语!”

黄三祝莫明其妙地,皱眉问道:“‘可谢’?仲孙兄,为何你要谢我?”

仲孙明阴恻恻地,笑了一笑答道:“我要谢你的是兄于六十年前,在我炼药丹炉中,偷偷放了一粒‘阴雷’之举!”

黄三祝满面飞红,正欲开口,仲孙明摇手叫道:“黄兄不必辩解,因为‘阴雷’发爆,余质犹存,我认得出那是你费尽心力炼就,一共只有三粒,片刻不肯离身的独门宝物!”

黄三祝好生尴尬地,勉强一笑说道:“假如你仲孙明定要认为昔年之事,是我所为,黄三祝也不必苦苦解释的了!”

仲孙明双眉略挑,微微一笑又道:“多亏黄兄昔日那—粒‘阴雷’,使我饱尝新鲜地做了六十年侏儒,亦娶了这样一位甘于从贼,天香国色的‘百毒夫人’,仲孙明哪得不深致谢意……”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目光冷注黄三祝,继续说道:“因为‘百毒天君’四字,颇遭昔年自命侠义的一群老鬼之忌,若非黄兄作成,我隐居了一甲子之久,恐怕早就在各种人物围攻之下,惨罹劫数!”

黄三祝猜不透对方如此说话之意,心中相当忐忑地,向仲孙明抱拳问道:“仲孙兄今日在此,拦道之意是……”

仲孙明不等他往下再问,便接口笑道:“既然‘可谢’,自然是竭诚致谢,仲孙明一向睚眦必报,恩怨分明,黄兄应所深知,你不必多问了吧!”

黄三祝早知对方衔恨太切,事难善了,遂挑眉说道:“仲孙兄打算怎样谢我?你便划个道吧!”

仲孙明脸上神情,始终异常淡漠,不甚见喜怒地“哼”了一声,缓缓说道:“六十年阔别,我先敬你三杯酒儿再说!”

黄三祝道:“慢说三杯,就是三十杯,三百杯……”

仲孙明摇了摇手,截断他的话头说道:“我只敬你一杯,其余两杯,一杯是由我夫人,一杯由仲家忠、仲家义等两名药僮合敬!”

那位“白衣飞魔”尹冲天,听完仲孙明的话儿,向黄三祝以传音密语悄道:“大哥要小心一点,看来对方不会是真善意敬酒,其中必然还有花样!”

黄三祝也以“蚁语传声”功力,向尹冲天说道:“当然会有花样,三弟千万记住,凡属对方所用,或所掷出的任何物件,我们都不必用手,或身躯任何部分,加以触碰!”

这时作壁上观的杜丹,也向恽南天传音叫道:“老人家,你猜不猜得出,仲孙明要先敬黄三祝酒儿之举,是何用意?”

恽南天摇了摇头,以传音密语说道:“这如何可以猜得出来?我们且居高临下,不动声色地,看个究竟再说!”

杜丹忽然想起一事,双眉皱蹙又道:“少时双方冲突起来,万一那位‘百毒夫人’有了危机,我们距离这远,救援来得及吗?”

恽南天向杜丹看了一眼,含笑说道:“现在要想接近一些,也办不到,我老渔翁受了杜大侠与无名师太重托,对那位‘百毒夫人’,必尽全力照拂,老弟不须过分担忧的了!”

杜丹知道这位“东海钓鳌叟”的神道甚大,闻言之下,自然虑心略放。

目光再注壁下,只见那位“百毒天君”仲孙明,正向仲家忠、仲家义叫道:“你们两个,也是蒙受我这位黄兄成全,才变成这副侏儒模样,六十年来,未脱苦消,理应先敬他一杯美酒,表示谢意!”

仲家忠与仲家义恭身领命,立时取出一只巨觥,向觥中斟满美酒。

杜丹在壁上看得向恽南天悄悄笑道:“仲孙明既号‘百毒天君’,他的酒儿,多半是点滴断肠,倒要看这‘黄衣阴魔’黄三祝,是怎样饮法?”

恽南天目光一转,摇了摇头说道:“黄三祝老奸巨猾,阴刁无比,他多半不肯甘冒奇险地饮下仲孙明所敬酒儿。”

杜丹听恽南天这样说法,皱眉问道:“黄三祝虽然不敢冒险,难道就甘示弱?‘黄衣阴魔’四字,也自威震八荒,一上来便被仲孙明难倒,岂不贻羞江湖,成为笑柄了吗?”

恽南天道:“他是成名老魔,江湖经验极为丰富,总会……”

话方至此,已见仲家忠、仲家义已把巨觥斟满,由仲家忠持在手中,与仲家义并肩同行地向黄三祝缓缓走去。

约莫走到距离黄三祝八尺之处,黄三祝便沉声喝道:“站住!”

仲家忠应声住步,目注黄三祝,含笑问道:“我弟兄奉了主人之命,道谢成全盛德,难道尊驾竟连这点敬意,都不肯受吗?”

黄三祝阴恻恻地,笑了一笑说道:“我弟兄因昔日所结仇敌太多,于二度出世以来,曾订下了一项规则!”

仲家忠双眉微挑,看看黄三祝道:“什么规则?”

黄三祝冷然一笑,声若寒冰答道:“除了至交好友,及心腹之人以外,不容许其他武林人物,走近七尺之内!”

他的话音方毕,仲孙明已“哈哈”大笑说道:“妙极,妙极,想不到名惊寰宇的‘黄衣阴魔’,竟饰词借口,不敢听任我手下的侏儒药僮,对他过于接近……”

黄三祝脸上一红,正待反唇相稽,尹冲天却已忍耐不住,在旁怒声骂道:“放屁,我弟兄功力通神,已成金钢不坏之体,何惧区区毒技?你叫那两个矮小得不成人的东西,滚过来吧!”

仲孙明不去理会尹冲天,却向仲家忠和仲家义二人,微微一笑,扬眉叫道:“常言道:‘主随客便’,客人既然胆小,你便在七尺以外,表示敬意便了!”

仲家忠恭身领命,先把那只巨觥,抛起半空,然后再和仲家义二人,双双举袖向杯一拂。

巨觥被内家暗劲所拥,向黄三祝凌空冉冉飞来!

恽南天以传音密语,向杜丹耳边笑道:“老弟看见了吗,强将手下,果然弱兵,就凭这拂袖飞觥,并使觥中美酒,点滴不溢的功夫看来,仲孙明的两名药僮,也具一流身手!”

杜丹笑道:“这是当然之理,老人家试想,他们隐迹遁世达一甲子之久,无非以研练各种功力排遣寂寞,常言道得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六十年埋骨潜修,纵属瓦砾之材,也会逐渐变为金玉!”

恽南天方一点头,却瞥见“黄衣阴魔”黄三祝,在向“白衣阴魔”尹冲天以目示意,并嘴皮微动,似乎有所嘱咐!

尹冲天果然一挑双眉,哂然说道:“凭你们两个奴才胚子,能向我大哥敬酒?”

怒叱声中,也自举起白袍大袖,向空一拂!

巨觥本在前进,突遇阻力,自然当空停住!

不停,酒儿毫未外溢,这骤然一停之下,觥中美酒,便似座酒山般的,蓦然涌出觥外!

跟着,尹冲天暗劲再加,漫空酒光,连着那只巨觥,便倒飞而回,向仲家忠、仲家义二人,当头罩下!

仲家忠飘身避开酒光,仲家义却伸手把巨觥接住!

但巨觥虽然接在手中,仲家义却似被绝大潜力冲击,站不住脚地一连退了三步!

由此可见,“天外三魔”委实名不虚传,这尹冲天的功力,便比仲孙明那两名潜修了一甲子的侏儒药僮,仍然高出不少!

这时“百毒夫人”,却向那刚刚站稳身形的仲家义,含笑叫道:“仲家义,你莫要螳臂当车,且替我斟上一觥美酒!”

仲家义自然立即如命,斟了一觥美酒,向“百毒夫人”捧过。

“百毒夫人”接酒在手,先向黄三祝笑声问道:“黄大兄,适才尹三兄指责我两名药僮,不配向你敬酒,如今换了我来,不知配不配呢?”

黄三祝不敢怠慢,忙自抱拳笑道:“夫人说哪里话来,黄某获得夫人降尊相敬,真是不胜荣幸之至!”

“百毒夫人”边自缓步而前,边自娇笑说道:“适才尹三兄借词相拒,无非是恐酒中有毒,其实拙夫阻道之意,是想与黄大兄、尹三兄等,互以真实功力,一试别来进境,哪有一上来,便在酒中弄甚花样之理?……”

说至此处,取上一根试毒银针,插入觥中酒内,针儿果未丝毫变色!

然后,“百毒夫人”掌心略凝真力,从所捧巨觥逼出两线酒泉,分向仲家忠、仲家义当头飞去。

仲家忠、仲家义各自张口,将这两线飞来酒儿饮下。

“百毒夫人”内劲一卸,酒泉停飞,又向黄三祝笑道:“黄大兄我不仅以针试酒并以人试酒,你总该放心接受我这番敬意了吧!否则传扬开去,便贻笑江湖,有损‘天外三魔’令誉的了!”

说完,玄功再凝,觥中高高冲起一根酒柱,在丈许以外,向黄三祝泉飞而射。

杜丹看得略感惊诧地,双眉紧蹙说道:“东方姑娘,虽服灵药,但已将所得,转赠侯剑平兄,她却怎会还有这高功力?”

杜丹疑得有理,但他却不知东方瑶虽与仲孙明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因心灵性巧,曲意承欢,已把这位“百毒天君”,迷惑得对她爱逾性命!

仲孙明六十年来,坐在各处灵山奥区,找寻可以助化脱离侏儒苦海的罕世药物,纵不对症,仍加摘取,故而所获极多!

他一来发觉东方瑶似乎过耗真力,神情委顿,二来又想使她脸上伤瘢痊愈,恢复月貌花容。

遂把囊中珍藏的各种灵药,诸如“雪莲”、“芝草”、“何首乌”等,毫不吝惜的,给东方瑶一一服食。

故而,东方瑶不仅所耗早复,并比向侯剑平转注功力前,获益更大,连脸部伤痕,也在无形痊愈之中。

她这敬酒之举,因事前先用人针试毒,话又说得得体,遂使黄三祝无法再加拒绝!

眼看酒泉飞到,黄三祝果然未再规避,张口相接。

但他不过浅尝即止,“哈哈”大笑说道:“多谢夫人盛意,但如此美酒,应与天地共享,黄三祝借花献佛,转敬了这‘老仙峰’的山川草木之灵,让他们也分沾德润了吧!”

随着笑声,一蓬酒雨飞星,从黄三祝口中,狂喷而出,洒向周围各处!

尹冲天不太放心地,以“蚁语传声”功力,向黄三祝问道:“大哥怎么容这酒儿入口,不妨事吗?”

黄三祝双眉一挑,也以传声答道:“不管怎样,我也不能对一妇人女子示弱,何况以你我弟兄功力,便当真饮了一点毒酒,只要数量并不太多,也不难略运玄功,把毒力逼出体外!”

尹冲天目光微注,见仲家忠又在斟酒,遂再悄问道:“适才大哥曾饮‘百毒夫人’敬酒,到底酒中有无……”

黄三祝不等尹冲天话完,便传音笑道:“酒中确实无毒,这回倒出我意料,可能仲孙明自恃功深,想先凭武学一搏,于发现不敌之后,再施展他那些恶毒花样!”

尹冲天钢牙一锉,目闪凶芒悄道:“既然如此,我们少时便猛下杀手,永绝后患,不留给对方任何反击机会!”

黄三祝连连点头,传音狞笑说道:“三弟之见,与我完全相同,少时我们口头上无妨尽量客套,表示点到为止,实则一经交手,便以全力相搏!”

这“天外双魔”互以传音密语,商量之间,仲家忠已把第三觥酒儿斟满。

因仲孙明已先声称,这第三觥酒,由他亲自奉敬,故而黄三祝与尹冲天,均略感紧张的,注视这位“百毒天君”的一切动作。

仲孙明擎着那只巨觥,向黄三祝含笑说道:“黄兄,我夫人业已言明,今日之战,双方以实力为主,仲孙明不会在敬酒之内,藏甚玄机,如今黄兄既已尝过酒味,我这第三觥酒儿,便不必再敬你了!”

黄三祝弄不懂仲孙明言外之意,只是默默倾听,不肯随便开口,加以答话。

仲孙明语音微顿之后,又复怪笑说道:“我也效法黄兄,把这觥酒儿,改敬‘老仙峰’的草树泉石便了!”

语音才落,右手即扬,把觥中美酒,泼成一根奇香酒柱,冲天而起!

那酒柱足冲起了十五六丈高下,才骤然散化为无形酒雾,飞向四外。

恽南天静看至此,侧顾杜丹问道:“杜老弟,你认为‘百毒天君’仲孙明这泼酒成柱,化柱为雨之举,有无其他含意?”

杜丹想了一想,以传音密语答道:“仲孙明似乎在显示精纯内功,夸耀武学?”

“能把觥中美酒,泼成十五六丈,经风不散的酒柱,足见修为极深,连我恩师,也未必能达到如此境界?”

恽南天“哼”了一声,目闪神光说道:“夸耀武力,似乎只不过是表面作用……”

杜丹听出恽南天话外有话,急忙接口问道:“老人家,莫非业已慧眼高嘱,看出仲孙明除了‘表面作用’之外,还有什么‘绝出文章’!”

恽南天嘴角微撇,在杜丹耳边,低低问道:“杜老弟,你难道忘了我们昨日前来,发现周围皆毒,今日却隐去不见之事?”

杜丹也是聪明绝顶之人,自然一点便透!

他闻言之下,眼珠一转,便恍然有悟说道:“老人家,莫非认为仲孙明酒为雨之举,是要把业已隐去不见的满山剧毒,一齐因此引发!”

恽南天笑了笑,悄然颔首说道:“我虽无百分之百把握,但自信也可把这‘百毒天君’的阴辣心意,猜出个十之八九!”

这时,仲孙明掷去巨觥,正往向前,“百毒夫人”却自娇笑一声,摇手叫道:“你何必这快出阵?让我先行领教领教黄大兄、尹三兄,威震乾坤的高明绝艺……”

仲孙明不等“百毒夫人”话完,便摆手说道:“‘天外双魔’名非虚传,夫人在火候方面,尚非其敌,你且替我掠阵,由我单独出手便了!”

“百毒夫人”似乎欲言又止,退了半步。

仲孙明便缓缓走出。

黄三祝尽量避免结此强仇,一抱双拳,含笑叫道:“仲孙兄,你……你当真非要赐教不可?”

仲孙明双目之中,凶光如电地,扬眉答道:“小弟茹恨六十年之久,好容易苗山重晤,黄兄难道还好意思令我夙愿成空?”

黄三祝笑道:“常言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仲孙兄是知己知彼之人,你不妨斟酌一下,与我之战,能有几成取胜把握?”

仲孙明应声答道:“稳胜,我虽不敢奢言,但至少也会是不败之局!”

黄三祝笑了笑道:“仲孙兄自视真高,但就算你以一甲子光阴,努力苦修,进境甚高,在艺业方面,能够胜我,难道对于我的‘灭绝阴雷’……”

这“灭绝阴雷”四字才出,仲孙明便纵声狂笑。

黄三祝诧道:“仲孙兄笑些什么?你难道未曾见识过我的‘灭绝阴雷’厉害?”

仲孙明大笑说道:“怎会未曾见识?仲孙明遁迹山野,一甲子长与世违,更是拜受此赐,昔日若非你‘灭绝阴雷’的特殊威力,又怎能炸得坏我炼药所用‘精钢太乙炉’呢?”

黄三祝“哈哈”一笑,眉腾杀气说道:“仲孙兄既知我‘灭绝阴雷’厉害,最好免动干戈,否则,我昔日既能用它炸毁‘精钢太乙炉’,今日难道,就不能用它炸死血肉之躯的‘百毒天君’么?”

仲孙明撇唇一笑,目注黄三祝道:“黄兄,你少倚仗你的‘灭绝阴雷’对我耀武扬威,加以恫吓,我要提醒你一件事呢!”

黄三祝诧然问道:“什么事儿?”

仲孙明脸上,仍带难测笑容,缓缓说道:“小弟昔日与黄兄乃知己深交,故而知道你那‘灭绝阴雷’,因炼制太以艰难,费了十年苦心,不过炼成三粒!”

黄三祝莫明奇妙地向仲孙明皱眉发问道:“这是七十年前的旧事,仲孙兄突然提起则甚?”

仲孙明不去理他,自管自地继续说道:“‘灭绝阴雷’炼成之后,黄兄便在炸我‘精钢太乙炉’时,用去一粒!”

黄三祝因昔日暗算仲孙明之举,是为了谋夺基业,难免内咎于心,故而脸上一红,默然不语。

“小弟变作侏儒,无颜再见世人,率领两名药童,远隐遁世,于是那片一团锦绣的‘百毒山庄’,便变作‘天外三魔’的‘钧天魔府’!”

黄三祝先是满面惭色,然后长叹一声说道:“不论是‘百毒山庄’也好,‘钧天魔府’也好,如今早已化为废灰,仲孙兄也算一代人杰,怎么老是放不下,丢不开地,老是提这当年旧事,过眼云烟则甚?”

仲孙明“哼”了一声,目光冷注黄三祝道:“我知道,‘钧天魔府’化作灰烟的原因,你们弟兄谋夺了我的产业之后,约莫享受十年,便因所为太以阴毒狠辣,为世不容,于是武林十派,联手行诛,你又用了一粒‘灭绝阴雷’,竟连伤八老,远遁穷边……”

黄三祝听至此处,以一阵狂笑,截断仲孙明的话头,扬眉朗声说道:“仲孙兄,既知覆辙,不必再蹈,我不相信你六十年刻苦修为,便能强得过昔年‘武林八老’的联手之力?”

仲孙明摇了摇头,怪笑一声说道:“那不一定,我的力量,不一定弱于昔日‘武林八老’,但你的‘灭绝阴雷’,却只剩下最后一粒!”

黄三祝“哦”,哂然失笑说道:“原来你绕着弯子,对我提醒的,就是这句话儿,告诉你吧,‘灭绝阴雷’虽然只剩一粒,但用来毁灭你夫妻主仆,却是绰绰有余,因为此雷一发,二三十丈以内,一切生物皆绝,整个成为死城!”

杜丹静听至此,向恽南天悄然说道:“老人家,我们要不要作甚准备?少时黄三祝发出‘灭绝阴雷’,若是遭了城门失火的池鱼之殃,才冤枉呢!”

恽南天想了一想,摇头含笑说道:“大概不要紧,仲孙明谋定而动,他既知黄三祝这‘灭绝阴雷’厉害无比,必然早已筹妥抵御破除之策……”

他们密语至此,壁下的仲孙明果然冷笑说道:“黄兄莫再敝帚自珍地抖威风了,你也应该想想,我若没有破你‘灭绝阴雷’之能,还在此向你拦道叫阵则甚?”

黄三祝道:“就算你是金钢不坏之身,你也逃不过这场‘灭绝阴雷’劫数!”

仲孙明笑道:“不信你就把你那粒压箱底的‘灭绝阴雷’发出试试,看看可能伤得我夫妻主仆的半丝毫发?”

黄三祝狞笑说道:“当然要发,不过我的‘灭绝阴雷’,因系最后一粒,要到万不得已之际,才肯发出,但此物可随心意施为,发出前,你不可能有半丝知觉,发出后,你也不可能有半丝侥幸机会!”

仲孙明阴笑道:“黄兄既如此珍惜最后那粒‘灭绝阴雷’,不舍轻用,莫非打算先和小弟以功力一搏?”

黄三祝目光一闪,点了点头答道:“当然,彼此六十年久违,也该考较考较别来近境才对?”

仲孙明道:“到了我们这般年岁,这等身份,再去较量什么拳脚兵刃,殊觉无必,还是玄功方面,比比修为便了!”

黄三祝方一点头,那位“白衣飞魔”尹冲天,突然插口向黄三祝叫道:“大哥,小弟久仰‘百毒天君’之名,让我来先行领教高明,开开眼界如何?”

尹冲天的这两句话儿,说得正中黄三祝的心意。

因为仲孙明列阵以待,来势汹汹,真使黄三祝心中怙惙,摸不清估不透这位“百毒天君”的武学修为,究竟精尽到什么地步?如今尹冲天抢先应敌,自己恰可以在旁掠阵,细心看看仲孙明的虚实情况!假如自己可胜,便节省一粒“灭绝阴雷”,留待“万花大会”,作为消灭正派群侠之用!假如仲孙明委实太高,无法企及,便不再珍惜地暗发“灭绝阴雷”,把对方夫妻主仆,完全除去,永绝心腹之患!黄三祝有此心意,故而一闻尹冲天一言,便自点了点头,目光斜注尹冲天道:“三弟要想先行领教高明,当然可以,但仲孙明君今日是为我而来,不知他是否愿意与你这局外人……”

仲孙明何等玲珑剔透?听出黄三祝是在取瑟而歌,遂笑了一笑,接口说道:“黄兄无须这等说法,尹兄与你谊属兄弟,一同名列‘天外三魔’,怎说是‘局外人’呢?”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电闪,扬眉又道:“仲孙明恶话说在前面,今日之战,若是你弟兄得胜?我夫妻主仆,立即自尽苗山,若是我仲孙明得胜,你们弟兄,以及这位‘天魔派’的侍者,也不容易生离这‘老仙峰’麓!”

黄三祝双目之中,凶芒如电地,点头说道:“仲孙兄快人快语,如今便请你先与我尹三弟较量一阵玄功,黄三祝随后领教!”

杜丹潜窥至此,向恽南天皱眉说道:“老人家,那‘黄衣阴魔’黄三祝,不知要到何时,才施展他那最得意的‘灭绝阴雷’?”

恽南天笑道:“老弟适才有点怕受池鱼之殃,如今却又想急于开开眼界地,看热闹了!”

杜丹道:“一来,我想看看那‘灭绝阴雷’,究竟有多么厉害?二来,我想看看仲孙明何以有恃无恐,有何破除阴雷妙策?更重要的是希望黄三祝把‘灭绝阴雷’在此用掉,免得构成‘万花大会’的群侠浩劫!”

恽南天目光凝注壁下,摇头低声说道:“老弟放心,‘黄衣阴魔’黄三祝,虽然功力绝世,阴毒无伦,恐怕也将如仲孙明适才所言,难于生离这‘老仙峰’麓的了!”

杜丹闻言“哦”了一声,悄然说道:“老人家别对那‘百毒天君’仲孙明之语,如此相信……”

恽南天笑道:“除了仲孙明准备充分,显然有利之外,老弟应该记得‘北岳神尼’遗偈的‘蹙三进九’四字,岂非‘天外三魔’,数尽今日……”

杜丹不等这位“东海钓鳌叟”话完,便摇头接道:“我的看法不同,我认为这句‘蹙三进九’偈语,或许不会于今日应验!”

恽南天愕然不解地,目注杜丹问道:“老弟怎么突然不信‘北岳神尼’遗偈,而有此看法呢?”

杜丹笑道:“我不是不信神尼遗偈,而是由于‘黑衣人魔’邬必通未曾赶来,凑不上那个‘三’字!”

恽南天怔了一怔,指着壁下的那名魔宫侍者说:“加上这魔宫侍者,岂非恰是‘三数’?神尼遗偈的‘蹙三’二字,原不能视为专指‘天外三魔’的呢?”

杜丹向魔宫侍者,看了一眼,哂然笑道:“这种奴才胚子,不成气候,怎会入得‘北岳神尼’上乘慧觉的先机感应之内?何况就算他能凑数,加上先被‘七星钩子’弄死的那名侍者,却又超过‘三’变成‘四’了!”

恽南天觉得杜丹所说,倒也有理,遂不再争辩地,目注壁下,静看“百毒天君”仲孙明,与“白衣飞魔”尹冲天较玄功之举。

尹冲天自从听得仲孙明愿与自己较量,便抢步上前,一抱双拳,含笑说道:“玄功就是内家修为的外烁表现,你须事先定论?反正不是我做你学,就是你做我学,试试彼此火候深浅!”

尹冲天一来自恃修为极高,无所不能,二来也想先看看这“百毒天君”究竟高明到什么地步?遂含笑说道:“既然如此,便请仲孙天君先抛珠玉,尹冲天亦步亦趋地,东施效颦便了!”

仲孙明偏过头去,向仲家忠叫道:“仲家忠,你到壁边树上,去采取六张大小相同的树叶备用。”

仲家忠恭身领命,正待举步,尹冲天忽然喊声“且慢”,目注仲孙明道:“请问仲孙天君,这六张树叶,是否指定要什么树儿……”

仲孙明不等尹冲天话完,便即接口笑道:“当然不一定要有所指定,随便在那株树儿,或何处摘取,都是一样!”

“既无需指定,便不必烦动贵介,由我派人往取,以备仲孙天君施展神功。”

说完,便命那名魔宫侍者,远出十来丈外,在一处山涧边上,采来大小相同的六张树叶。

黄三祝看得暗暗点头,心中颇为嘉许……

因尹冲天此举,含有深意,他是怕仲孙明惯于弄毒,暗藏花样,遂命人远出十来丈外,摘取树叶,必除此项顾虑!

仲孙明见状,嘴角一撇,哂然笑道:“尹三兄倒真够细心,也真够小心!”

尹冲天道:“江湖人说得好:‘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又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加上仲孙兄‘百毒天君’的威名太大,尹冲天遂不免有小人之心,尚望仲孙天君,海量相宽,莫加怪罪!”

这几句话儿,直言无隐,但说得却不亢不卑,相当漂亮地,恰到好处!

恽南天方自暗叹一声,杜丹却点头赞道:“这‘白衣飞魔’尹冲天的几句话儿,讲得相当漂亮!”

恽南天道:“话虽漂亮,却仍然奸猾不过仲孙明,仍然中了这‘百毒天君’的险毒算计!”

杜丹一怔,正待发问,恽南天悄然又道:“老弟想想,尹冲天命人采取树叶的山洞边上,是不是我们昨日所见的山鹰中毒之处?”

杜丹略一寻思,恍然大悟点头说道:“对了,尹冲天空白小心谨慎,命人远出十来丈外,摘取树叶,却仍然未曾脱出仲孙明的算计!”

恽南天悄然一叹,遥指“白衣飞魔”尹冲天道:“这场玄功比斗,尹冲天无论是赢,是输必在不知不觉下,身中奇毒,一代魔头,转瞬便化异物!”

杜丹道:“倘若尹冲天不也是个应遭天报的万恶凶邪,我们真难就此坐视,颇想设法把仲孙明的阴毒凶谋,予以揭破!”

恽南天失笑道:“若是这样一来,岂不辜负那‘百毒夫人’,不惜舍身喂虎,企图‘以邪制邪’的一番苦心?”

杜丹笑道:“我是说说而已,看在‘百毒夫人’面上,我们要帮一帮仲孙明,决不帮忙‘天外双魔’……”

恽南天见他语音未了即顿,讶然问道:“杜老弟?你……怎地双目出神,是在想些什么?”

杜丹目光遥望壁下,并不时扫视,心中喃喃说道:“奇怪,怎么少……少了一个东西?”

恽南天因他答非所问,不由苦笑叫道:“杜老弟,你怎么也效法‘北岳神尼’一般,打起令人难解难参的禅机哑迹,到底是少了什么东西?”

杜丹答道:“少了一只壁虎!”

恽南天于微愕之后,想起杜丹曾说,在“亡魂涧”下,曾见“百毒天君”仲孙明乘骑一只名叫“响尾沙龙”的绝大壁虎之事,遂含笑说道:“老弟所说的壁虎,是不是指那只‘响尾沙龙’?”

杜丹点了点头,以传音密语答道:“正是,那‘响尾沙龙’,既会喷沙,口中吸力,又复极强,分明是只极厉害的毒物,仲孙明为何宁可用‘七星钩子’和‘毒蜂’等物,而不曾对‘响尾沙龙’,加以利用?”

恽南天想了一想,向杜丹低声笑道:“可能是留在‘亡魂涧’中,无法带来?”

杜丹不表同意地,双眉一皱,摇头说道:“仲孙明智计多端,神通广大,携带‘响尾沙龙’之类小事,他应该不难办到!”

恽南天正欲再言,因见仲孙明与尹冲天二人,业已较量玄功,遂凝神细观,暂时不对“响尾沙龙”之事,加以研究讨论。

原来,自从魔宫侍者,摘来六片树叶之后,尹冲天便向仲孙明笑道:“仲孙天君,这树叶是否一人一半,请你先选上三片便了。”

仲孙明摇头一笑,微轩双眉说道:“这树叶大小类若,质量相同,何必再加挑选?尹三兄请随意给我三片,我要抛砖引玉的了!”

尹冲天紧记黄三祝警告之言,不肯接近仲孙明,遂取了三片树叶,凌空抛过。

仲孙明接在手中,目内精芒一闪,扬眉说道:“我在这三片树叶之上,要施展三种不同内劲,第一片是‘抛叶及远’,这道山涧宽约十丈,看看是否能一叶飞越?”

说完,以右手食中二指,夹着一片树叶,向对涧轻轻抛去。

黄三祝、尹冲天均自注目,只见那片树叶,缓慢悠飘地,果然飘到对涧,不禁互瞥一眼,眉头深蹙!

因为树叶极轻,加上野风由横里吹拂,其势甚劲,仍能悠然不受丝毫影响地,飞越十丈涧壑,则仲孙明这份阴柔暗劲,委实足以惊人!

仲孙明拈起第二片树叶,又复笑道:“第二片是‘飞叶断木’,这种借物摧物的庸俗手法,恐怕不值方家一笑!”

语音一落,树叶又飞,竟把距离他两丈来外一株臂粗松树,削得拦腰折断!

恽南天看得眉头深蹙,摇头悄然叹道:“这里松木,其质甚韧,仲孙明竟能‘飞叶断木’,功力太惊人了!”

杜丹失笑说道:“老人家莫要被他吓住,这位‘百毒天君’,既然在这‘老仙峰’周围,从事严密布置,或许早就在这松树之上,作了什么手脚?”

恽南天目光一闪,向杜丹点头笑道:“老弟这种看法,倒也不无可能……”

这时,仲孙明并未在第三片树叶之上,表现什么手脚?目注尹冲天,怪笑说道:“尹三兄,我就以这两手功夫,向你讨教便了,第三片树叶,打算向黄大兄领教高明!”

尹冲天脸上神情,相当凝重地,接口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关于‘抛叶及远’方面,我可以勉强追隐!‘飞叶断木’方面,恐要比仲孙天君差几分火候!”

仲孙明“哈哈”一笑,向尹冲天叫道:“尹三兄不必过谦,快施为吧!这题目是我出的,就算略为占先,少时你也可以在别的精擅功力方面,扳回劣势!”

尹冲天道:“好吧!常言道:‘丑媳妇不能不见公婆’,尹冲天这就勉强学步!”

说完话后,取起一片树叶,夹在二指之间,向外一甩,居然也缓慢悠飘地,飘过山涧。

“百毒夫人”见状,含笑拊掌赞道:“高明,高明,在这‘抛叶及远’之上,应该是秋色平分,无甚轩轾!”

尹冲天取起第二片树叶,觑准两丈来处的一株松树,又自功劲暗凝,脱手飞出。

这株松树的远近距离,与方才那株,虽差不多,但树身周围,却似要略略细上一些!就这样,尹冲天仍未能把树削断,只是使那片树叶横嵌树腰,人木颇深而已!

尹冲天满面通红,向黄三祝愧然说道:“小弟无能,在仲孙天君手下,首先折了锐气……”

黄三祝不等他的话完,便摇手说道:“三弟何须惭愧?武林人物切磋功力,胜负原是常事,如今且让我来利用这片树叶,向仲孙兄表现一桩粗浅薄技,以求教益!”

仲孙明笑道:“黄大兄功力之高,号称独步当世,如今不吝施为之下,定可使小弟大开眼界的了!”

黄三祝微微一笑,取起最后那片树叶,便向左侧方寻丈之处的山壁掷去!

树叶才一出手,便化为一蓬线光!

原来这位“黄衣阴魔”黄三祝,在树叶出手之前,便暗运玄功,将叶儿弄成了无数碎叶。

但树叶虽碎,却毫不凌乱,每一碎叶,均整整齐齐地,嵌入了壁上山石之内!

所谓“毫不凌乱”,所谓“整整齐齐”就是在树叶所化的大蓬碧光,停射之后,石壁之上,竟然出现一个字,宛职精巧手工匠,嵌入石的绿色“黄”字!

杜丹看得一咋舌儿,向恽南天悄然叫道:“恽老人家,这一手,你能办得到吗?”

恽南天毫不迟疑,叹了一声,摇头说道:“不仅我办不到,你师父杜大侠也未必有这样精深火候!加上‘北岳神尼’坐化,‘辣手仙婆’遭劫,这‘黄衣阴魔’若是到了‘万花大会’之上,真是睥睨群雄,难有敌手!”

杜丹目光一注,忽然又向恽南天叫道:“恽老人家快看,那尹冲天为何手摇胸口,满面惊容,像已中毒模样?”

恽南天目光一注之后,点头说道:“不错,尹冲天并嘴皮微动,似乎是以‘蚁语传声’功力,告知黄三祝,他已有中毒迹象!”

常言道:“姜是老的辣”,恽南天的猜测,果然一点不错。

黄三祝用树叶嵌字,深入石壁,正在得意之际,耳边突然听得尹冲天,以“蚁语传声”,惶然叫道:“大哥,事情不妙,小弟腑脏之中,好象业已中了什么奇异毒力?”

黄三祝闻言一惊,知道尹冲天性命已完!

因为他与仲孙明的交深,深悉对方性格,知道这次是衔恨多年,矢志报仇,只要不慎中毒,绝对无法解救!他一面情知尹冲天必死,一面却行功暗察自己骨内,却不曾发现任何异状!

这时尹冲天又以传音密语问道:“大哥,这事怎办,我们是自己设法祛毒?还是暂时向对方低头,乞取解药?”

黄三祝不愧“黄衣阴魔”之名,着实相当阴毒,他明知尹冲天必死,却不加说破,只以传音密语说道:“三弟莫急,你且静坐一旁,我自有法儿,制住这厮,哪怕他不为你祛毒!”

尹冲天信以为真,果然走过一旁,靠壁坐下,凝气行功,以近百年深厚修为,暂遏毒性发作!

黄三祝若无其事,意态从容地,向那位“百毒天君”仲孙明,含笑说道:“仲孙兄,我已不揣鄙陋地,先行献刁,如今该你来表现高超的绝艺了!”

恽南天与杜丹二人,都注意聆听仲孙明怎样答复?并想看看这位“百毒天君”的武学修为,与“黄衣阴魔”,究竟谁强谁弱?

谁知黄三祝的话音才了,仲孙明出人意料地,不住连摇双手,“哈哈”大笑说道:“不必,不必,黄大兄的功力之高,果然盖世无敌,仲孙明尚有自知之明,我承认落败,无须再出洋相,学那东施效颦?”

这几句话儿,着实使黄三祝听得为之一怔?他眼珠一转,向仲孙明扬眉叫道:“仲孙兄委实太谦,既然如此,我还有一桩末技,索性也表现出来,请你指正!”

仲孙明问道:“黄大兄还想表现什么罕世神功?”

黄三祝堆着满脸笑容,手指那十丈山涧答道:“我要以轻功身法,飞越这十丈山涧!”

仲孙明“咦”了一声,诧然问道:“黄大兄竟要表现轻功吗?这轻功一技,应该是‘白衣飞魔’尹三兄的拿手绝学才对!”

黄三祝从嘴角浮起一丝阴笑,缓缓说道:“我这轻功,有点与众不同,才不揣鄙陋地,想一污仲孙兄高明眼法!”

他一面说话,一面向涧边缓步走去。

杜丹看至此处,对恽南天低声问道:“恽老人家,你有没有觉得这‘黄衣阴魔’黄三祝的神情,有点诡异,似乎不仅是表现轻功,还会有其他阴谋?”

恽南天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但却猜不出黄三祝仿佛‘笑里藏刀’的阴谋何在?”

说至此处,那位“黄衣阴魔”,业已大展轻功!

他走至涧边,未见任何作势,只是双臂一抖,身形便斜斜飞起,约莫冲空六丈!等到高拔之势将尽,黄三祝前身一俯,双掌向后猛力反手,凌空拍出!

借着这双掌拍空之力,他便头下脚上,像只大鸟般地,向对涧壑边降去。

仲孙明看得方才喝采,空中绿光忽闪!

这不是适才碎叶嵌石的那种大蓬绿光,只是黄三祝于即将到达对涧之前,反手所发的拳大一团!

仲孙明有此发现,不禁变色喝道:“‘灭绝阴雷’黄三祝你怎敢发出这种东西?难道连你拜弟尹冲天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恽南天这时方才恍然大悟,向杜丹失声叫道:“老弟小心,黄三祝心肠太狠,手段太辣,这‘灭绝阴雷’定是罕世威力,我们可能会遭池鱼之殃!”

他一面发话,一面暗运玄功,以罡气布成气网,将自己与杜丹一齐护住。

仲孙明喝斥声中,黄三祝的身形仍在空中,他连头都不回地,桀桀怪笑答道:“尹三弟早中剧毒,根本无效,我又何必对他顾惜,这‘灭绝阴雷’发出以后,既不能碰,又不能接,闪避更来不及,仲孙明,你夫妻主仆,乖乖认命,和尹三弟及那名魔宫侍者,一同并骨了吧!”

尹冲天想不到自己盟兄,竟来了这么一手!不禁气得满口喷血地,发出一声怒啸!

就在与尹冲天发出一声怒啸的同时,那位“百毒天君”仲孙明,也发出了一声厉啸!

“怒啸”与“厉啸”虽仅一字之别,作用却大不相同!

“怒啸”是尹冲天所中毒力发作,加上心愤盟兄狠辣的含“怒”

绝命之啸!

“厉啸”则是“百毒天君”仲孙明,见对方完全中了自己的算计,得意万分的“狂厉”的啸声!

照理来说,“灭绝阴雷”业已凌空飞到,他夫妻主仆,转瞬间齐化灰烟,仲孙明何复得意之有?这道理自含玄妙,但所谓“玄妙”也便在一刹那后便告揭破!

仲孙明啸声一发,对涧壁上的藤蔓垂拂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只怪物!

这怪物形如绝大壁虎,正是适才杜丹提起,怀疑他为何不见的“响尾沙龙”!

黄三祝人到对涧,正往下落,突然发现这“响尾沙龙”,从藤蔓之中钻出,阔嘴箕张,肚皮一鼓一收地,似乎对自己猛力吸气!

他哂然一笑,嘴角微撇,冷冷说道:“幺麽小丑,你出来送死则甚?”

边自说话,边自右掌一扬,向那“响尾沙龙”,凌空吐劲,当头拍去!

以黄三祝功力而言,“响尾沙龙”自然应掌立毙!但黄三祝再刁,也刁不过仲孙明,“黄衣阴魔”再损,也损不过“百毒天君”!

原来,仲孙明对于“黄衣阴魔”黄三祝,最忌惮的,便是他那“灭绝阴雷”!

尚幸,“灭绝阴雷”虽然厉害,却只剩下一粒,仲孙明遂思得一计,打算牺牲自己调教颇久的那只“响尾沙龙”,来解消这场粉身碎骨劫数。

因“响尾沙龙”的口中吸力极强,只要黄三祝一发“灭绝阴雷”,自己便以啸声为号,命令埋伏在隔涧的“响尾沙龙”利用天赋奇能,把“阴雷”凌空吸过。

这样一来,“灭绝阴雷”爆炸之时,不过只牺牲一只“响尾沙龙”,仲孙明夫妻主仆,便可安然无恙!

这条计儿,在设想之际,已够高妙,谁知在实施之际,越发妙不可言!

所谓“越发妙不可言”,便是“黄衣阴魔”黄三祝,也是位阴损毒辣人物,也要暗耍花样。

他不肯老老实实地,发出“灭绝阴雷”,竟要以表现轻功为名,暗发辣手,自己先脱出险境,却把仲孙明夫妻,连同“白衣飞魔”尹冲天及那名魔宫侍者,一齐爆为劫灰!黄三祝这样打算,不能不说是相当阴损,相当厉害!

但他作梦也未想到,就在他飞身纵去的对涧山壁之上,竟会埋伏着一只天赋奇强吸力的“响尾沙龙”!

这就叫“千算万算,不如苍天一算”,也叫作“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以黄三祝的功力修为而论,慢说一只“响尾沙龙”,便是埋伏上十只之多,也无所惧!故而,他虽见“响尾沙龙”出现,不过略为哂笑,毫不惧怯地,举掌遥拍,却绝未想到自己所发,打向对涧的那粒“灭绝阴雷”,如今已方向相反的,被“响尾沙龙”吸得向脑后飞来,变成了回头噬主的“催魂弹”!

黄三祝的掌力刚发,便瞥见一团掌大绿光,快得宛如电闪般地,投入“响尾沙龙”的箕张阔大嘴之内!

他当然认得那团掌大绿光,便是自己适才所发的看家奇宝“灭绝阴雷”。于是,黄三祝恍然大悟!

黄三祝悟的是仲孙明何以不惧怯自己的“灭绝阴雷”,并讥讽只剩一粒,不会有多大威力之故!他也悟出阴雷已入那只巨大壁虎腹中,则这只怪物便成了千万不可接近的火药库!

黄三祝悟得不错,但却悟得稍迟!

他明知“响尾沙龙”是个活的“火药库”,却偏偏的向这足以令任何人碎骨粉身的“火药库”飞速接近!

“灭绝阴雷”入腹,已将爆炸,哪里还禁得起自己凝有九成暗劲内力的劈空一击?

黄三祝悟透情况,自然心胆尽裂!

常言道:“马到悬崖收缰晚,船到江心补漏迟”,黄三祝慢说收不回自己业已发出的内力暗劲,也煞不住他扑向“响尾沙龙”的飞速身形!

“砰訇……”这是什么结果?这叫做“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也叫做“万般皆有命,半点不由人”!

一片绿色闪光中,夹杂着无数血雨,震爆四射之下,连对面削壁,都裂坠崩了好大一角,威力真如天倾地陷,着实慑人!

那“绿色闪光”,自然是“灭绝阴雷”的爆炸现象,那无数血雨,则是黄三祝与“响尾沙龙”的骨肉所化!

若以修为功力而言,这位“黄衣阴魔”黄三祝,不会弱于“长笑老天魔”轩辕旭!

在“北岳神尼”与“辣手仙婆”双双化去之际,当世武林中,可以说是已无制他之人!

但谁会想得到,他会遇见六十年前的强仇,“百毒天君”仲孙明?

更谁会想得到,黄三祝竟死在他自己所炼,最得意的“灭绝阴雷”之下?

“砰訇”巨震之后,跟着是一阵颓峰裂石的“轰隆”余音,再跟着便是“百毒天君”仲孙明夙仇得报,踌躇满志的纵声狂笑!

这种情况,这种变化,慢说杜丹,连那位久闯江湖,不知经历多少大风大浪的“东海钓鳌叟”恽冲天,也着实有点神摇目眩!

他一面摇头,一面向杜丹低声叹道:“厉害!厉害!这位‘百毒天君’仲孙明真够厉害,他竟把那只‘响尾沙龙’,如此巧妙地派了用场……”

话方至此,杜丹轻轻用手肘把他碰了一下,悄然叫道:“老人家注意看吧,恐怕还有好戏!”

恽南天目光注处,只见那位“百毒夫人”已往腰间掣出了一柄奇形软剑。

这柄软剑,正是仲孙明得自“亡魂涧”下,吹毛断发,洞金裂石的罕世神物!

他为了安慰东方瑶,曾把这柄剑儿,送给侯剑平。

侯剑平借给谢三防身,谢三被刘小琳设计骗走,刘小琳又复身受奇毒,作了仲孙明的俘虏,这柄剑儿遂又宛如奇迹一般地,回到东方瑶的手中!

仲孙明正在踌躇满志地得意狂笑,忽见东方瑶拔出软剑,不禁止住笑声,诧然问道:“夫人,你拔剑则甚?”

东方瑶娇笑答道:“今天是你快意思仇之日,索性作得痛快一点,将那‘白衣飞魔’尹冲天,也凌迟碎剐了吧!”

仲孙明眉飞色舞地,“哈哈”大笑说道:“不必,不必!尹冲天如今身受,恐怕比凌迟碎剐还要惨酷难受得多!”

他一面说话,一面伸手向那边壁下,指了一指。

不单东方瑶,连恽南天、杜丹二人,也随着仲孙明的手指注目。

适才,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对涧的黄三祝惨死吸引,以致没有注意到尹冲天方面。

如今一看之下,不禁相顾骇然!

就这片刻之间,那位“白衣飞摩”尹冲天,和魔宫侍者的躯体,均已缩小一半,成了侏儒状态,全身皮肉不住颤动,口、鼻、眼、耳等处,并不断沁出紫黑血渍!

东方瑶“咦”了一声,略感惊奇说道:“这是怎么的了?我们在‘老仙峰’周围,所布毒力,似乎没有这样厉害?”

仲孙明笑道:“夫人有所不知,适才于黄三祝绝命之前,我恐怕尹冲天再作困兽拼命之事,遂索性替他们每人补上了一些‘侏儒奇毒’,再过片刻,还会痉攀收缩得宛若婴儿而死!”

东方瑶叹道:“你的这种毒药,真是独步天下,前无古人!”

仲孙明狂笑道:“光杀黄三祝、尹冲天等‘天外双魔’,不算甚么,我打算在数日之间,再作件震摄天下之事?”

东方瑶问题:“什么震摄天下之事?”

仲孙明神采飞扬地,轩眉怪笑说道:“近日之间,当世武林中,正邪双方的首脑人物,在‘九劫峰’顶‘万花魔母’刘琳的‘万花宫’外,有场集会,我打算参与其事,将所有与会群豪,统统变成侏儒,作我奴仆,你我夫妻岂不成为天下主宰了吗?”

这番话儿,将恽南天和杜丹二人,听得相当震惊地,皱眉暗思对策!

东方瑶却相当高兴地,弹剑笑道:“妙极,妙极,你这种雄心壮志,着实……”

话方至此,突然似想起甚事,向仲孙明诧然问道:“‘天外三魔’中的老二‘黑衣人魔’邬必通,正在轩辕旭、刘琳的‘万花宫’内,不知是否会被适才巨震惊动,赶来接应?”

仲孙明笑道:“赶来接应,又有何妨,我们便索性利用此间布置,将轩辕旭等一并制服,岂不格外省力?”

东方瑶笑道:“对,对……”

她在说了两个“对”字之后,突然左手电扬,向仲孙明身后的一片峭壁之上,洒出了十来线细细银光!

这种动作,在任何人的意识之下,也均认为东方瑶是发现敌踪,才有所出手!

仲孙明更是相当惊奇地,电疾回身!

他惊奇之故,是自觉功力甚高,要看看来者什么样的高明人物,居然使自己毫无觉察?

谁知仲孙明才一回身,东方瑶右臂便挺!

那柄锋芒无比的罕世软剑,为内家真力所贯,坚若精钢地,向仲孙明的后心要害,贯衣而入!

可怜这位雄心盖世的“百毒天君”只觉后心一凉,连半句话儿都未说出地,便告尸身仆倒!仲家忠几乎被这想不到的事吓得呆了,怔了一怔,方失声叫道:“夫人……”

东方瑶沉声叱道:“不要叫我‘夫人’,我和仲孙明只有假的夫妻之‘名’,并无真的夫妻之‘实’……”

话至此处,伸手拉断了左臂衣袖,露出臂上那点仍然晶莹夺目的“守宫砂”!

然后她目光凝注仲家忠,缓缓说道:“仲家忠,你方才听见仲孙明的狂妄之言,像他这种狠毒成性之人,留他在世,为害最大。故而我不得不在借他之力,除去黄三祝、尹冲天等‘天外双魔’以后,再对他猝下辣手……”

语音至此略顿,指着仲家义,又向仲家忠说道:“仲家义早已被我说服,深明顺逆,愿意从此改邪归正,隐度余年,你最……”

仲家忠不等东方瑶话完,便自恭身接道:“小奴愿听夫……东方姑娘训诲,从此永隐遁世,决不再在江湖走动!”

东方瑶笑道:“好,你们既肯回头,仲孙明在‘无愁壑’下的洞府之中,藏有不少金银珠宝,你们统统取走,舒舒服服地乐享余年去吧!”

仲家忠一旁问道:“东方姑娘,你自己作何打算?若仍在‘无愁壑’下隐居,我弟兄也……”

东方瑶苦笑一声摇头微叹说道:“你们不必再跟我了,快看,左侧来者何人?”

仲家忠、仲家义双双扭头向左,东方瑶却毫不迟疑地,横剑向颈中刎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一线白光,和两条人影,便自宛如电闪星飞,从天而降!

一缕白光,却是恽南天最得意的“天河钓丝”!

人未到,钓丝先到,缠住东方瑶的右腕,轻轻一抖,抖落她手中软剑!但东方瑶死念甚坚,剑虽被夺,却扭头向壁上碰去!

这时,恽南天人也赶到,凌空弹指,以隔空打穴神功,暂时制住东方瑶,使她颓然倒地!

仲家忠不明来人身份,正自面现惊容,仲家义却因早作东方瑶的心腹,比较知道底细,遂一面制止仲家忠不得妄动,一面向恽南天抱拳问道:“老人家是侯剑平相公的友好?”

恽南天方自点了点头,耳中人声大作!

这阵人声相当嘈杂,似乎有不少人物,从不同方向,纷纷向此赶来!

恽南天吩咐杜丹、与仲家忠、仲家义,先把东方瑶抬往所乘大轿之中,严加守卫,静看有何事变?

这时,那些抬轿苗人,早已悄悄散去,遂由杜丹与仲家忠、仲家义三人,把东方瑶抬入一乘大轿,并将轿儿移靠山壁,便于防护!他们刚刚把东方瑶所乘大轿移靠山壁,并在轿外环列守护后,十来条人影已如电掣赶到!

来人是杜小樵、无名师太、范南、侯剑平、秦剑吟、孟迟、谢三、陆礼等群侠,以及轩辕旭、刘琳、邬必通、柳如绵、轩辕斌、刘小琳等群邪。

杜小樵等群侠,是听到“老仙峰”方面,起了巨大爆炸之声,放心不下地,赶来探看。

轩辕旭等群邪,也是算计黄三祝、尹冲天等“天外双魔”将到,为爆震所惊,生恐有变,全体赶来接应。

这正邪双方,起步处虽然方向不同,但到达时间,却不过是先后脚之差而已。

双方到了“老仙峰”麓,恰巧会合,不觉全是一怔!

轩辕旭见有仲家忠、仲家义两名侏儒在场,不禁微吃一惊,先以传声密语,警告群邪,加强戒备,小心中毒,然后向仲家忠、仲家义抱拳笑道:“在下轩辕旭,两位之中哪一位是仲孙天君?”

仲家忠与仲家义尚未答言,恽南天已在一旁,微轩双眉地,含笑说道:“这两位都不是‘百毒天君’仲孙明,他们一个仲家忠,一个叫仲家义,只是仲孙天君的司药僮仆。”

经此叙述,轩辕旭日注恽南天,略一打量问道:“尊驾……”

恽南天不等他问,自动报名地,朗声说道:“老朽恽南天,一向钓鳌东海……”

轩辕旭“哦”了一声,抱拳笑道:“原来是恽大侠,失敬,失敬!仲孙明的僮仆既然在此,他本人为何不见?难道未曾来吗?”

恽南天道:“谁说未来?只不过他那‘百毒天君’的外号,从此后,也许要改成‘百毒冥君’而已。”

边自说话,边自伸手向仲孙明被剑穿心,仆地而死的遗尸,指了一指。

群邪方面,均想不到仲孙明业已伏诛,尤其是那位曾被毒害,如今已获得丑陋不堪,以厚纱覆面的“万花魔女”刘小琳,更是听得心中高兴。

轩辕旭毕竟是群邪之首,虽然心中暗喜,神色却仍镇定如常,向恽南天抱拳笑道:“请教恽大侠,仲孙天君是与何人在此争斗?”

恽南天道:“是与他最痛恨的生平第一大仇,也就是六十年前,以一粒‘灭绝阴雷’放入药炉,害得仲孙天君主仆,在侏儒苦海中,熬度一甲子光阴的巨恶大敌!”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微瞥那位“黑衣人魔”邬必通,笑吟吟地,再复说道:“至于我所说的巨恶大敌是谁?那位‘黑衣人魔’邬必通心中,大概定是明白不过。”

这时邬必通嘴皮微动,似是正以“蚁语传音”把昔年之事,向轩辕旭有所叙述。

轩辕旭面露惊容,目注恽南天道:“恽大侠言中之意,莫非是指仲孙天君与黄三祝、尹冲天等二兄,在此有所争战?”

恽南天含笑说道:“轩辕老魔主果然不愧为一派领袖,相当圣明!”

杜丹颇为精灵,他乘着恽南天与群邪答话之间,已简单扼要的,把一切情况,告知群侠。

轩辕旭听完恽南天话后皱眉问道:“既然如此,怎么不见黄三祝与尹冲天二兄?”

他于问话之时,已觉不妙,目光四下扫视,心想黄三祝与尹冲天二人,纵遭不测,也应有遗尸在场,为何不见踪迹?

恽南天伸手向壁角暗处一指,笑嘻嘻地说道:“老魔主难道未曾看见,那不是‘白衣飞魔’尹冲天,和你‘贺兰山天魔宫’中的一名侍者吗?”

壁角暗处有人,群邪自然早就看见,但那两人宛若孩童,谁也不会想到竟与“天外双魔”有关?如今听恽南天这样一说,邬必通身形一闪,首先纵过,群邪也随去探看。

到了近前,方看出果是“白衣飞魔”尹冲天,与一个魔宫侍者。

他们的伟岸身躯,业已收缩成三四岁孩童大小,七窍中缓沁黑血,周身皮肉不停颤动,看去痛苦已极!

邬必通才一赶到,尹冲天便向他投射过乞怜眼色!

邬必通心中明白,知道尹冲天这使眼色之意,不是求援而是乞死!

他遂向轩辕旭、刘琳二人,悄然问道:“轩辕兄,刘仙娘,你们看我尹三弟的这种情况,是否还有……有救药?”

轩辕旭与刘琳,一齐脸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邬必通一声长叹,钢牙锉紧,左手疾扬,弹出食中二指!

两缕劲风,分别袭向尹冲天,和那魔宫侍者心窝,使他们绝气身亡,解脱痛苦!

邬必通眼中布满红丝地,霍然转身,向恽南天厉声喝道:“恽老兄,我大哥呢?”

恽南天晒然一笑,冷冰冰地说道:“我不过凑巧在此,袖手旁观地,看了一场热闹,又未曾帮着仲孙明与黄三祝、尹冲天动手,故而你若想问话,便须替我把态度放好一点!”

轩辕旭生恐邬必通无法转圜,遂赔笑说道:“邬兄是因盟弟惨死,急痛伤神,言语中若有失敬之处,恽大侠多多担待!”

恽南天“唔”了一声,向轩辕旭叫道:“轩辕老魔主等,是否被适才那声天崩地裂的巨来震引来?”

轩辕旭点头答道:“正是,请教恽大侠,那是什么声息?”

恽南天向邬必通看一眼,冷冷说道:“这位邬朋友是黄三祝的盟弟,定然知道黄三祝的身边,藏有一粒威力极强的‘灭绝阴雷’,适才巨震,便是黄三祝向仲孙明发出那‘灭绝阴雷’,爆炸所生!”

邬必通急急问道:“‘灭绝阴雷’既发,仲孙明怎会全尸?我黄大哥又往哪里去了?”

恽南天指着对涧的裂壁颓垣,怪笑说道:“你们看不看得出对涧的裂壁颓垣之间,有不少星飞四散的血肉痕迹?”

邬必通失声道:“当然看得出,难道那……那……便是……”

他心大惊语音嗫嚅之际,恽南天业已点头说道:“不错,你猜对了,那化作满峰遍涧星飞血肉,未留下一寸完整尸体的,就是你结义大哥‘黄衣阴魔’黄三祝!”

邬必通摇头叫道:“胡说!我大哥功力绝世,几乎成金钢不坏之体……”

恽南天瞪了邬必通一眼,冷然叱道:“你才胡说,常言道:‘善火者,死于焚,善射者,死于箭’,黄三祝惯用阴谋手段害人,今日死在他自己所炼‘灭绝阴雷’之下,正是天理不爽的昭彰报应!”

邬必通钢牙一锉,正待反唇相稽,却为轩辕旭以眼色阻止。

轩辕旭不仅阻住邬必通,并向恽南天极为神色谦和地,抱拳一礼,含笑说道:“恽大侠,我还想请教一事,黄三祝既向仲孙天君发出‘灭绝阴雷’,怎会反伤自己?恽大侠在场凑巧目睹,可以把经过情形,告诉我吗?”

恽南天点了点头,不加拒绝地,正色说道:“可以,我把这段经过从实说出,也可证明黄三祝虽然亟阴谲深沉、凶狠无比,但正所谓‘千算万算,抵不过苍天一算’,到头来,仍然逃不过‘因果’二字!”

说完,遂将经过情形,向群邪高声朗述,但这位“东海钓鳌叟”存有深心,他虽把黄三祝惨死之事,详细说明,却绝口不提尹冲天怎样中毒一节。

在他说到黄三祝假借表现轻功,自己飞身过涧,却向后发出“灭绝阴雷”,对尹冲天的性命,也毫不矜惜之际,连邬必通都听得眉峰深蹙,面带赧色!

恽南天把话讲完,轩辕旭又指着仲孙明的遗尸问道:“黄尹二兄,既告双双遭难,仲孙明又是被谁一剑穿心的呢?”

恽南天毫不这疑地,应声挑眉答道:“是我杀的!我见仲孙明手段太狠,心机太毒,遂乘机下手,为世除害,并对他那两名药僮,晓以大义,劝得改邪归正!”

这不是恽南天谎言邀功,而是江湖经验老到,并心存厚道,意图全人名节!

因为他虽知道东方瑶宫砂宛在,贞观未破,但她曾为“百毒夫人”之事,若一流传江湖,洗刷起来,必将相当费劲!故而,他索性声称自己杀死了仲孙明,根本不把东方瑶的姓名身份,加以提起!

杜小樵、无名师太等人,已听杜丹说明经过,自然懂得恽南天如此说法之意,不禁对这位“东海钓鳌叟”好生钦佩!

轩辕旭则略似存疑地,向恽南天看了一眼说道:“这位‘百毒天君’仲孙明,竟是恽大侠所杀?”

恽南天听出他言外之意,挑眉接道:“老魔主莫非认为我没有杀死‘百毒天君’之能吗?我老渔翁久仰‘长笑天魔’盛名,颇思有所领教……”

轩辕旭连摇双手地,接口怪笑说道:“恽大侠不必急躁,我们已定‘九劫峰’顶之约,约期转瞬即届,彼此何愁没有切磋机会?”

恽南天手捋银须,笑哈哈地说道:“既然约期将届,我们何不略为提前举行,改在此处,一作了断!不过……”

他故意把话头顿住,目光电扫群邪,又复缓缓说道:“不过在此了断,老魔主与刘仙娘等,未免有失‘地利’……”

轩辕旭不甘受激,遂微一笑,截断了恽南天的话头,目闪厉芒说道:“恽大侠,我们倒不一定要靠‘地利’,但若改在此时此地,你们却有失‘人和’!”

杜小樵“咦”了一声,在旁诧然问道:“‘有失人和’?此话怎讲?”

轩辕旭笑道:“就是指你们人手不足,有两位绝顶高手,未曾在场!”

杜小樵道:“哪两位绝顶高手?”

轩辕旭道:“自然是名惊北海,威震八荒的‘北岳神尼’和‘辣手仙婆’……”

话方至此,无名师太已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合十当胸地,接口说道:“轩辕施主,你想与我师姊相会之愿,是无法实现的了!”

轩辕旭诧然注目,无名师太继续缓缓说道:“我师姊已在‘西岳华山’,功行圆满,涅檠坐化,不能来此,参与武林盛会!”

轩辕旭又惊又喜地,“呀”了一声,故意摇头叹息说道:“‘北岳神尼’功行圆满之事,虽然可贺,但我久仰盛名,无缘得领教益,却也是桩莫大憾事……”

“玉斧樵夫”范南,双眉微轩,一旁叫道:“不单‘北岳神尼’功行圆满,连‘辣手仙婆’也已化去……”

轩辕旭闻言大感意外地,失声问道:“这是从哪里说起?我与焦老婆婆在‘九劫峰’顶的‘万花宫’外,不是还……”

杜小樵摇了摇手,截断轩辕旭的话头,正色叫道:“轩辕老魔王,关于焦老婆婆的品格风骨……”

说着,便把“辣手仙婆”焦老太太,轻生死、重承诺的自绝经过,说了一遍,但却不曾把焦老太太是服食“毒龙丸”,并把功力转注给爱徒秦剑吟之事说出。

轩辕旭着实大感惊奇,“呀”了一声说道:“这位老婆婆怎么如此烈性?其实她与我在‘九劫峰’顶,互相交手之际,败象并不明显,甚至于……”

杜小樵双眉一轩,目闪神光地,接口说道:“这就是武林人物的高尚情操,凛烈风骨,焦老婆婆既曾与作‘赌命之约’,她就不肯有违自己的所诺之语!”

轩辕旭由衷叹服地,点了点头说道:“佩服!佩服!早知焦老婆婆竟有这自殒天年之举,我真后悔,不该在‘九劫峰’顶,和她一时执气地,作甚‘赌命’……”

秦剑吟听至此处,厉声叫道:“轩辕老魔,你不必假慈悲了,如今,我秦剑吟要你与我放手一搏!”

轩辕旭闻言一怔,目注秦剑吟,皱眉说道:“你……你……”

秦剑吟冷笑说道:“我知道你说我不配向你邀战,不错,我无论在年龄、辈份、及武学修为方面,均难和你成名老魔,相提并论,但常言道得好,‘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打’,希望你不必有任何考虑,赶紧下场,让我替师父报仇,一尽人徒之道!”

轩辕旭把两道目光,盯在秦剑吟的脸上,看了好一会,突然“哈哈”大笑!

秦剑吟怫然问道:“你笑些什么?还是倚老卖老,笑我螳臂当车?”

轩辕旭脸色一正,摇头朗声说道:“你的勇气可嘉,我不会对你轻视,只是想给你一个便宜……”

话犹未了,秦剑吟已剑眉紧蹙,冷然说道:“不必,‘东海’门下,从来不肯占人便宜……”

轩辕旭“哈哈”一笑,接口说道:“不肯占人便宜,虽是你的风骨,但不能随便欺压后辈,也是我的身份,像你等年轻辈份人物,至少也要五人联手,才值得我出手一搏!”

这位“长笑老天魔”的语音方了,具然有个脆朗女子口音,高声说道:“轩辕老魔,休要狂妄自大,何必五人之多?就是我姊妹联手,你也未必准能应付得了?”

群侠群邪同吃一惊,均自循声注目,就在无数炯炯目光注视之下,从峰角之后,转出了两朵带雨梨花,就是脸上挂满纵横泪渍的公孙璇和欧阳红。

候剑平一见公孙璇,急忙迎上,诧然问道:“璇妹,我听得东方瑶姊姊说你与欧阳姑娘,获得奇遇,悉心研参,似乎还未到出关日期……”

公孙璇道:“我和红姊,参透洞中机密,识得开启门户之法,故……故而提……提前出……门。”

她玉颊之上,本就挂满泪痕,说起话来,更是语声抽噎,露出莫大伤感!

无名大师见状,不禁微微向公孙璇问道:“璇儿,你……你是为何事,竟如此悲痛?”

公孙璇悲声答道:“璇儿与红姊隐身峰后已久,从杜老人家和娘的口中听得恩师圆寂,及焦老婆婆重信轻生之讯,怎会不怀念恩师,伤心落泪?”

这几句话,虽然说明了公孙璇与欧阳红为何满面泪渍,但也使轩辕旭、刘琳、邬必通等群邪,心中好生惊异!

因为根据公孙璇所说,她与欧阳红在峰后藏身已久,为何自己竟毫无所觉?

轩辕旭惊心之下,不敢再小视这年轻人物,遂向公孙璇问道:“公孙姑娘,你与欧阳姑娘,打算联手和我相斗?”

公孙璇道:“尊驾适才不是以‘北岳妙音庵主’和‘东海辣手仙婆’,未能参与此会为憾吗?如今我和红姊,恰好是‘北岳’和‘东海’门下,大可以徒代师……”

轩辕旭接口笑道:“虽然两位姑娘,均是绝代奇葩,并获奇遇,但若‘以徒代师’,在份量、火候之上,你们还差了一点!”

公孙璇扬眉答道:“徒弟的份量、火候,当然不如师父,但尊驾应该想想,若是换了我们两位师尊,肯不肯联手和你相搏?”

轩辕旭“哈哈”笑道:“公孙姑娘口舌好厉,我仍不想‘以大压小’,免叫江湖笑话的了!”

公孙璇冷冷说道:“尊驾千万莫存‘以大压小’之念,须知‘有志不在年小,无才枉活百岁人’!”

轩辕旭目光电扫公孙璇、欧阳红二人,扬眉问道:“两位姑娘是怎样与我切磋所学?”

欧阳红脸罩寒霜,目注轩辕旭道:“我恩师在‘九劫峰’顶,是怎样和你较量?”

轩辕旭道:“焦老婆婆是‘剪纸为剑’和我较量了一百回合!”

欧阳红毫不迟疑地,应声毅然说道:“哪里丢来哪里找,前人开路后人行,我和璇妹,也‘剪纸为剑’,和你斗上百招!”

轩辕旭一挑拇指,向欧阳红失声赞道:“好,真有志气,看来我也只好借用你适才所说那句‘前人开路后人行’了!”

欧阳红道:“此话怎讲?”

轩辕旭目闪精芒,一扫全场,朗声说道:“假如我不能在百招之内,击败你们,便不让焦老婆婆专美于前,也自当场自绝……”

语音至此略顿,又向欧阳红含笑叫道:“欧阳姑娘,换句话说,只要你与公孙姑娘,在‘剪纸为剑’之下,能联手接我百招,没落败面,便等于是实现了替师报仇之愿!”

欧阳红“嗯”了一声,颔首说道:“尊驾这几句话儿,说得总算还有点一派宗主的身份骨气!”

轩辕旭笑道:“老夫纵横一世,若是断送在你们两个年轻女娃手上,也是命中注定,不必多言,我们就开始吧!”

恽南天突然“哈哈”一笑,摆手叫道:“慢点,我老渔翁对于此战,有桩建议!”

欧阳红恭身说道:“恽老人家,请成全晚辈,不加拦阻!”

恽南天笑道:“我不是拦阻,只是有桩建议,因为焦老婆婆,与轩辕老魔主,是在‘九劫峰’头,‘万花宫’外相斗,才可‘剪纸为剑’,如今改在这荒山野岭之间,恐不会有人预料及此,身边带了‘纸’吧?”

轩辕旭听得一怔,向恽南天点头笑道:“确实目前无纸,恽兄有何建议?”

恽南天道:“我建议你不必‘剪纸为剑’可以改为‘折枝代剑’!”

轩辕旭目光微闪,点了点头,向公孙璇、欧阳红二女问道:“‘折枝代剑’也好,两位姑娘可同意么?”

公孙璇与欧阳红方一点头,恽南天便向轩辕旭怪笑说道:“我的建议,既被接纳,如今便请轩辕老魔主派人采折三根同样树枝借用。”

轩辕旭闻言,回头目注轩辕斌道:“斌儿,你去选择三段树枝,最好质料相同,尽量要一般粗细,一般轻重!”

轩辕斌恭身领命,折来三段树枝!

恽南天叫道:“慢点交给当事人,我要先加检查!”

轩辕旭听他这样说法,自然只好把树枝交过。

恽南天略一察看,向轩辕斌点头说道:“我看过了,质料、粗细,大略相同,因这场比斗,关系太大,你也拿给你们那边所有人物全都细看一遍,表示慎重,并昭公允!”

轩辕斌果将那三根树枝,给刘琳、邬必通、柳如绵、柳小琳等,全都看了一遍,才放在地上,向群侠挑眉叫道:“这场比斗,我父亲若于百招之中,无法取胜,业已声明当众自绝,但公孙姑娘与欧阳姑娘,若在百招之内,失手落败,却又如何?也应事先作一承诺!”

公孙璇尚未发言,恽南天业已笑道:“若是两位姑娘在百招之中落败,不单把所有愁怨,一笔勾消,我们要全体纵下这千丈绝壑,以遂你们,称霸武林之愿!”

轩辕旭“咦”了一声,看着恽南天道:“恽兄居然有如此信心,竟把在场人物的生死命运,完全赌注在两位姑娘身上?”

恽南天笑道:“这道理极为简单,因为我是老渔翁,积七八十年的钓鱼经验,深知既有公孙姑娘、欧阳姑娘这等罕世香饵,决不愁钓不上你这条斗海鳌鱼!”

轩辕旭失笑道:“钓我儿子,或差不多,老夫是经过多少大风大浪之人,哪里还会为‘香饵’所诱?”

公孙璇秀眉双挑,向轩辕旭叫道:“轩辕老魔,莫嚼蛆了,你的时辰已到,我们快点开始!”

轩辕旭“哈哈”一笑,嘴角微撇说道:“常言道得好:‘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公孙姑娘既然如此心急,你和欧阳姑娘,就快点选树枝吧!”

公孙璇道:“树枝既然已经双方检查,质料粗细,大略相同,还有什么选择必要?………”

说至此处,目注欧阳红,扬眉叫道:“红姊,我们且各自随意取上一根,与这位自以盖世第一高手自居的‘长笑老天魔’,互作百招之搏!”

欧阳红点头微笑,与公孙璇双双伸手一招,远在七八丈外的三根树枝中,竟有两根从地上飞起,凌空投入公孙璇和欧阳红的手内!

轩辕旭日注之下,不禁眉头暗皱!

他决未想到,以公孙璇与欧阳红这等妙龄少女,竟有能够施展“大接引神功”的深厚内力修为!

这位“长笑老天魔”一面加强警惕,一面也以“大接引神功”,把其余一根树枝,摄入手中,向公孙璇、欧阳红,气定神闲地,含笑说道:“两位姑娘果然是盖世武林中罕有奇葩,彼此就开始吧,你们大概还不会要我老头子先行出手……”

公孙璇点头说道:“彼此虽然冰炭不同,正邪异途,但江湖礼数,仍以年长为尊,我们决不会过份狂妄!”

语音略顿,侧顾欧阳红,朗声叫道:“红姊,我们先行开始百招之搏以内的第一招吧!”

话完,手中树枝挺处,轻轻缓缓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儿,向轩辕旭当头套下。

欧阳红所发招式,与公孙璇完全一样,只不过分为一左一右,同时进手而已。

群邪一见之下,均自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这两个人,一个是“北岳”门下,一个是“东海”侠女,门户截然不同,所出手的招式,怎会完全相若?

群邪不过觉得奇诧,轩辕旭却大吃一惊,不等那树枝代剑的两圈光影,套上头来,便飘身退出丈许,摆手叫道:“且慢!”

欧阳红扬眉问道:“尊驾有何见教?”

轩辕旭双目之中,闪射炯炯精芒,向欧阳红、公孙璇略一扫视,扬眉问道:“两位姑娘适才所施展的那招剑法,是不是失传已久‘河图周天之式’?”

公孙璇相当佩服这位老魔的见识渊博,点头答道:“尊驾真好眼力……”

轩辕旭问道:“两位姑娘对这‘河图周天之式’,学了多少?”

公孙璇道:“我姊妹侥幸学全,但尚未十分精熟,请尊驾多多指教!”

轩辕旭脸色一变,“哈哈”大笑说道:“这套‘河图周天之式’,是震古烁今,失传已久的武林绝学,轩辕旭若能在这套绝学以上,收源结果,倒也是桩快意之事!”

说完,树枝一挺,毫不再矜持地,向公孙璇、欧阳红二人,抢先发动攻势!

公孙璇、欧阳红二人,也不敢丝毫大意,玉臂双伸,凝功接架。不过三五照面,这一位盖代魔头,和两位红妆女侠,业已越斗越急地,变成了一团电闪人影。

恽南天急然向杜小樵低声说道:“杜兄,我有桩事儿托你!”

杜小樵看他一眼,恽南天含笑说道:“我东海寓所之中,有册‘百妙真诀’,想请杜兄代我转赠杜丹老弟,我对于这位丐侠小神偷,倒蛮投缘的呢!”

杜小樵听完话后,皱眉诧然问道:“恽兄见爱杜老弟,自然是他福泽,但你为何不自己送他,而要叫我转致?”

恽南天微笑说道:“小弟自觉体气日衰,也许天年将尽……”

杜小樵接口道:“慢说恽兄年当益壮,龙马精神,就算有甚病痛,小弟也可以所习歧黄薄技,为你效劳……”

恽南天摇手笑道:“常言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杜兄盛意云情,我已心领,但请你记住我适才所托之事,老渔翁感激不尽的了!”

“铁剑神医”杜小樵,虽善于揣度人意,一时之间,却也弄不懂恽南天何以于满面炯炯神光之下,突然作此不祥之语?

就在此时,恽南天突地气发丹田,向正在恶斗中的轩辕旭,和公孙璇、欧阳红三人叫道:“住手!”

虽仅区区二字,却宛如两声当空霹雳,不单使恶战中的三人,立即停斗分开,连所有在场群侠、群邪,都为之心神一震!

那位“长笑老天魔”轩辕旭,首先目注恽南天,向他一皱双眉,愕然问道:“我们才斗了五十来招,‘河图周天之式’,虽是旷世绝学,但轩辕旭并未落败,也深有取胜信心,恽兄为何要喝令住手?”

恽南天脸上,笼罩了一层森森杀气,冷然答道:“你们要斗,少时再复继续,如今且暂停一下,因为我要杀人……”

轩辕旭闻言一怔,目注恽南天道:“杀人,恽兄要杀什么人?”

恽南天道:“我要杀两个罪大恶极之人,第一个便是兴风作浪,引起今日这场武林浩劫的罪魁祸首!”

轩辕旭有所误会地,目闪厉芒叫道:“恽兄,你这‘罪魁祸首’四字,是在指我吗?”

恽南天摇头说道:“你是‘渠魁’,不是‘罪魁’;你是‘邪首’,不是‘祸首’,我这‘罪魁祸首’四字,指的是‘桃花娘子’柳如绵!”

说至此处,戟指柳如绵厉声叱道:“柳如绵,你与轩辕斌恋奸情热,谋杀亲夫‘紫面温侯’侯立威,并嫁祸‘太行大侠’公亦宏,行凶‘好汉坡’,才引起今日这场血腥几遍八荒的武林浩劫,却还有甚狡辩?认不认罪?”

柳如绵双眉一挑,嘴角微撇地,冷笑答道:“恽老头子,你少神气,我承认今日之事,由我而起又待怎样?凭你那几手钓鱼功夫,要想杀我,只怕痴人说梦!”

恽南天目光宛如冷电地,凝注在柳如绵的妖媚容颜之上,沉声缓缓说道:“报应已到,恶贯满盈,恽南天代行‘天曹严谴’,柳如绵,你替我死!”

他语音虽缓,也却系凝足神功,择人专注,宛如字字春雷,送入了柳如绵的耳内!说也奇怪,柳如绵这等淫凶狠毒之人?她对于恽南天这并未动手,只以言语传述的“天曹严谴”居然不反抗,乖乖接受!

恽南天每吐一字,柳如绵身躯一颤,等到恽南天把话说完,她已七窍之中,齐沁血渍地,向地上仆倒!

轩辕斌一声惊叫,正待抢救,恽南天冷然说道:“你不必多此一举,我已执行‘天曹严谴’,柳如绵哪里还有生理?她恶行太大,理应身受奇惨,大概像‘白衣飞魔’尹冲天那般,要缩成侏儒,才会断气!”

果然,柳如绵仆倒以后,并不气绝,全身剧烈痉摩,并在一分一寸地,逐渐收缩肢体!

轩辕旭知道无救,遂也向邬必通适才对付尹冲天那般,隔空吐劲,替柳如绵点了死穴,并向恽南天厉声喝道:“恽……”

一个“恽”字才出,恽南天已笑嘻嘻地摇手叫道:“你且别急,我如今要杀第二个罪大恶极之人!”

轩辕旭伸手把轩辕斌拉到身边,神色紧张,问道:“这人是谁?他有什么大罪?”

恽南天道:“在某次武林群豪的聚会中,有一个人,他不凭真实武功,争强取胜,却因时乘势,暗抢便宜,把所有到场群雄,一齐毒倒,这人,罪不小吧?”

轩辕旭默然不语,目光电扫群邪,看了一遍,方自皱眉问道:“这人是谁?我们之中,仿佛无人有此罪行?”

恽南天仰首云空,“哈哈”大笑说道:“谁说在你们之中,这人是我!”

一个“我”字,震呆了所有在场的正邪人物!

恽南天指着“百毒天君”仲孙明的遗尸,缓缓说道:“我没有这种用毒能耐,这是仲孙明,为报昔日之仇,处心积虑,炼毒六十年,才把整个‘老仙峰’麓的所有草树泉石,都占满了视之无形,嗅之无味的‘独门侏儒奇毒’……”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又复扬眉说道:“适才我建议‘折枝代剑’,并叫你们一一察验之举,便是使你们这群无一不足以危害武林的万恶凶人,一齐中了暗算!”

群邪听到此处,均自行功暗察,果然发现体中蕴有奇毒,不禁脸上如土,面面相觑!

恽南天笑道:“这种侏儒奇毒的诱发方法,我已体会观察出来,只消以真气传声,一震中毒人心神,便可生效,适才选择柳如绵,作为实验,果然丝毫不错……”

轩辕旭语音微颤地,指着公孙璇和欧阳红道:“她们……”

恽南天点头笑道:“她们手执树枝,自然也和你们一样中了‘侏儒奇毒’,但东方瑶姑娘深知仲孙明的毒力厉害,事先曾赠三粒专解百毒的‘阴阳返魂丹’,我适才已传声暗嘱她们各服一粒,便告不碍事了……”

语音略停,目光一扫群邪,又复笑道:“在通常情形以下,医家自有同众慈悲之念,杜大侠或许会对你们加恩疗治,但如今却因一来仲孙明的独门毒药,非医术可以祛解;二来‘阴阳返魂丹’又只剩下一粒,必须留待救活万一不慎中毒的自己人,故而你们业已在‘鬼门’关前挂了号,‘枉死城’中报了名,是决对无法逃出这场劫数的了!”

邬必通听得怒啸一声,向恽南天纵身扑过。

恽南天嗔目一叱,邬必通心神震处,果然和柳如锦适才一样,七窍溢血地,倒地剧烈痉挛!

恽南天在脸上浮起一丝冷笑说道:“你们谁想尝受这种比‘万刀剜心’还要痛苦百倍的奇异滋味,谁就再复蠢动!”

群邪目睹柳如绵、邬必通所受之惨,果均一齐镇住!

恽南天笑道:“我弄此花样,虽然旨在降魔卫道,尽歼群凶,但毕竟不够光明,有碍侠誉,如今我对我自己也要公正无私地,代行‘天曹严谴’,准备跳下这万丈悬崖……”

杜小樵、无名师太,及一干老少群侠,听得均纷纷失声叫道:“恽兄……”

“恽施主……”

“恽老人家……”

恽南天向群侠摇手笑道:“诸位不可拦我,因我也中‘侏儒奇毒’,难道你们不许我一跃殒身,死得比较痛快一点?”

杜小樵苦笑说道:“中毒也不要紧,我们还有粒‘阴阳返魂丹’……”

恽南天笑道:“我不会觍颜偷生地,服食那粒‘阴阳返魂丹’,杜兄也无法对我强迫执行,人生百年,老渔翁死无所憾,何况我还可以获得一批珍贵无比的殉葬之物?”

说至此处,转面向轩辕旭等群邪,朗声叫道:“我在跳崖之前,曾以‘狮子吼’神功,震发你们所中‘侏儒奇毒’,故而为了你们着想,若要减少痛苦,最好是随同老渔翁一同跳崖,这样一来,我老渔翁虽死,武林中却凶邪尽去,从此清平,侠义道人物,也不会再有无谓损失,总算是不无价值,略有贡献的了!”

说完,向着壁边那乘大轿,向公孙璇、候剑平含笑说道:“东方姑娘,人在大轿以内,这次降魔御劫,数她厥功最伟,所设计‘以邪制邪’的绝妙策略,可说完全成功,并元贞未失,宫砂在臂,公孙姑娘与候老弟定知应如何对她善待,无用我再为晓舌了!”

无名师太合掌心胸,念了声佛号说道:“恽施主放心,我早就敬爱东方姑娘,是朵出淤泥而不染,品高无比的浊水清莲,她的终身之事,有我作主!”

恽南天听了无名师太之言,满面笑容地,仰天长啸!

这一啸,啸得轩辕旭等群邪,个个心神大震,体内毒发!

跟着,极为壮烈,也极为罕见的情景,便告发生,那是轩辕旭、轩辕斌父子、刘琳、刘小琳母女,跟在“东海钓鳌叟”恽南天之后,一同跳下了“老仙峰”侧的万丈绝壑以下。

(全书完)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热门推荐
  • 萍踪侠影录

    萍踪侠影录

    《萍踪侠影录》是梁羽生武侠小说的扛鼎之作,亦是梁羽生本人最满意的作品。小说以明代土木堡之变为背景,通过朱明王朝与张士诚后代的矛盾、朝中奸宦与忠臣义士的斗争以及中原与蒙古之间的民族冲突,表现出爱国保民的主题。小说精心塑造了一个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不计世仇,甘愿抛弃荣华富贵、奔波于塞北中原之间,屡建奇功的大侠张丹枫的生动形象。其间穿插了张丹枫与仇家后代女侠云蕾的爱情波折,有机地与家国命运交织在一起,深沉蕴藉,凄怨动人,表达出作者“盈盈一笑,尽把恩仇了”的创作思想,交织成一个豪侠浪漫美好绝伦的传奇。
  • 玲珑玉·玉玲珑

    玲珑玉·玉玲珑

    身怀绝技而又侠胆热肠的青年奇侠古如萍为探明鹰王府在江湖上以下三滥手法抢掠年青貌美少女的真相。跟踪粉面郎君,却在无意中救了江湖上艳绝无双的上官玲,并与上官玲设计打入鹰王府。历尽千辛、戏斗番僧、挫败天龙门,斩断白莲魔教伸进各王府的爪牙,粉粹了鹰王的狼子野心。本书以鹰王的狡诈,古如萍的机智、十二金钗的湮荡、白莲魔教媚术、玲珑双煞的无情,组成一格格精彩的画面。使您读后余味无穷,不失为一部好看的武侠小说。
  • 追杀
  • 飞花醉月
  • 大侠楚雪衣

    大侠楚雪衣

    寒风凛冽,雪如鹅毛。一乘马车自官道从南往北直上,赶车的是一个紫布巾裹头,颚下胡子花白的老者。这老者一身黑衫,身材瘦削,但一双手掌却有如蒲扇一样。马车驶得并不快,车厢车窗全都紧紧关闭着,外面还下了两道竹帘子。约莫午时左右,马车来到了一座镇甸之中,这是通往关外必经之地,名为沐雪镇。沐雪镇虽然算不上是个大地方,但由于位经通路要津,时有商旅集结镇上,以致也颇有一番繁闹景象。但黑衫老者把马车驶入镇内之后,不久又掉头驶出镇外。马车驶入镇内的时候,速度相当缓慢,但掉头驶出镇外之际,却是鞭如雨下,把马儿催赶得十分厉害。雪仍在飘,两匹马被催赶得口里不...
  • 铁剑红颜

    铁剑红颜

    武林新秀濮阳玉学艺满师,初出江湖,被黑道魔首“神血盟”追杀,继而离奇失踪。据传他杀了“神血盟”盟主之子所致。中原落雄齐起火拚邪魔,猎刀奇侠司马纵横也并肩作战并设计伪装自己被杀,派人去“卧底”但仍被识破。危急之际,濮阳玉赫然出现,他竟是……真是人心叵测,一场苦斗,结局如何?
  • 辣手双雄

    辣手双雄

    龙乘风《辣手双雄》作者: 龙乘风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如果有人要将世人划分成两类,那么世界上只有下列的两种人。一种是聪明人。而另一种,就是笨蛋。在武林中,聪明的人很多,但笨人却更多。而且,有人看来似乎聪明绝顶,其实却是个如假包换的大笨蛋。同样的,有种人看来好像仅胜白痴一筹,但他根本上一点也不笨,而且能够聪明地去控制自己的一生。真正聪明的人,当然能够得到更多的快乐,更多的幸福。
  • 自杀阴谋
  • 血剑恩仇
  • 鬼箭神棋

    鬼箭神棋

    倪匡《鬼箭神棋》作者: 倪匡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二十一片碎玉牌重现江湖!鄱阳湖五寨杀机四起!白寨少主袁一修手持芦苇小箭进林,众高手立刻如见鬼魅,作鸟兽散……袁一修自此落入江湖魔头鬼箭老人的股掌之中。并在其恶毒的御人之术挟持下连造杀劫情孽:击毙黑牡丹高青青的三位胞兄;对蒙面白衣少女连施轻薄,肌肤相亲,使其痛不欲生。袁一修“作恶多端”,被蒙面少女吕菲菲推下万丈深谷。袁一修大难未死,终于在日照峰找到心上人白衣少女,发现其被长手怪人藏于秘穴,袁一修为向白衣女剖明心曲,乃三上日照峰,忍辱拜师,苦练奇功,同“一佛”、“二怪”、“双奇”进行了数不清的较量,历经千曲百折,最后揭开菲菲面纱,却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