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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杜丹听得恽南天业已答允,不禁精神一振,抢前几步,走到恽南天的身边,赔笑叫道:“老人家,如今秦剑吟兄正在静坐行功,不宜惊扰,此处无甚事儿,我们何不先去‘九劫峰’北面走走,找着‘老仙峰’看看峰麓环境,或许可以勘定明日黄昏作壁上观时的理想藏身所在!”

恽南天笑道:“这主意确实不错,我们便去找找那‘老仙峰’吧!”

他们主意既定,方待举步,侯剑平却向杜丹叫道:“杜兄,‘老仙峰’不必找了,就是此间北望,约莫数里之外,傲群独立,像个佝偻老人的那座山峰。”

杜丹“咦”了一声,目注侯剑平道:“侯兄怎会对这‘苗岭’地形,如此熟悉?”

侯剑平道:“小弟怎会熟悉,只是曾听一位久居此地的友人谈起。”

杜丹诧道:“久居此地的友人?……哦,我明白了,是不是侯兄另一位出淤泥而不染的红妆密友东方瑶?”

侯剑平被他这句话儿,问得满面通红,好生尴尬!

杜丹也发现自己失言,赶紧侧顾恽南天,愧然叫道:“老人家,我们先去看看那座‘老仙峰’吧。”

恽南天点头一笑,遂与杜丹二人飘然北去。

他们走后不久,秦剑吟的静坐吐纳,也告功成。

如今,他已平添了十五年以上功行,在真力内劲方面,或可与公孙璇互相颉顽,比起侯剑平来,还要强出一些!

但神功虽成,恩师却逝,秦剑吟心中的悲思之切与感恩之深,也着实无人比拟。

经过杜小樵、范南的反复开道,以及孟迟、侯剑平等的一再慰劝,秦剑吟总算把悲思抑制。

他眼中虽然不再流出泪珠,但却不时喷出无穷仇火,看来不好不慑人。

杜小樵懂得他的心情,长叹一声,轻拍秦剑吟的肩头,向他温言叫道:“秦贤侄,我有一句话儿,请你务必谨记!”

秦剑吟恭身道:“老人家有何金言,尽管训示,秦剑吟自当敬谨受教,永矢弗忘!”

杜小樵以一种极温和的语音,缓缓说道:“贤侄与别人不同,你如今身负父师双重深仇,师仇是轩辕老魔,父仇则是轩辕小贼……”

秦剑吟钢牙暗锉,双手握拳地,连连点头。

杜小樵继续说道:“贤侄获得令师功力转注,成就方面,自然突飞猛进,卓尔不凡,但若比轩辕老魔,火候仍差得太多,故而在‘万花宫’赶约,双方决斗之时,我只允许你为父报仇,去向轩辕小贼下手!”

秦剑吟怔了一怔,目注杜小樵,嗫嚅问道:“杜老人家之意,是叫我只重父亲的生身之德,而轻……轻视了师尊的教……教诲之恩?……”

杜小樵连连摇头,向他含笑叫道:“秦贤侄休要误会,我不是叫你重于父德,轻于师恩,只是叫你遇事必须量力而为,切忌轻举妄动!”

秦剑吟想了一想,眉峰深聚问道:“我若不去搏杀那轩辕老魔,难道那万恶魔头,竟……竟会自行伏罪吗?”

范南一旁正色叫道:“秦贤侄,到时我们会以全力搏击轩辕老魔,等到把他真力内劲,耗散过半,或破去其一二桩厉害杀手之后,定会交由你作最后处置,以为焦老婆婆九泉泄愤!”

秦剑吟听得双目之中,忍不住又现泪光,“扑通”一声,向范南和杜小樵双膝跪倒!

杜小樵与范南赶紧搀扶,范南并正色说道:“我与你师父,是多年知交,理应尽此道义,秦贤侄何必如此多礼?”

相谈至此,远远望见恽南天与杜丹二人,业已归来。

侯剑平迎向前去,向杜丹问道:“杜兄,你同恽老人家怎么回来这快?是一到便已勘定明日藏身之所,还是不敢走到‘老仙峰’呢?”

在群侠想来,杜丹的答复多半是属于前者!

但杜丹偏偏却轩眉答道:“是后者,恽老人家和我,根本就不敢走近‘老仙峰’!”

范南怪叫一声,有些不解地向杜丹注目问道:“不敢走近‘老仙峰’?是为什么呢?你们怕谁,是怕人,还是怕鬼?”

杜丹尚未答话,恽南天接口说道:“一不怕‘人’,二不怕‘鬼’,我们怕的是‘毒’!”

这句答话,,连杜小樵都听得失声叫道:“你们怕毒,这‘毒’从何来?”

恽南天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毒’从何来?但那‘老仙峰’的峰麓一带,却到处都布有杀人剧毒!”

侯剑平双眉深蹙,又向杜丹问道:“既布杀人剧毒,则此毒多半无形,恽老人家与杜兄,却又是怎样发现的呢?”

恽南天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道:“大概我老渔翁与这小机灵鬼,还天数未尽,命不该绝,凑巧有此发现,否则,真难免糊里糊涂地,死在那‘老仙峰’下!”

群侠闻言,益发诧然,杜丹遂再加说明道:“恽老人家和我,走到距离‘老仙峰’麓尚有数丈远近之际,便发现有块平坡相当宽敞,委实是个武林人物互相约会的理想较技之所!”

侯剑平向杜丹看了一眼,轩眉问道:“既已发现地方,杜兄是否便打算在那片平坡周围,勘察了望藏身之处?”

杜丹点头答道:“当然,我和恽老人家,正待一东一西,分头勘察之时,突然有只极漂亮的花鹿,从谷中闪出,似欲穿越平坡,向‘老仙峰’上走去。”

侯剑平恍然有悟地,目光一闪问道:“我明白了,大概是这只花鹿,在行经平坡之时,竟突然中了剧毒?”

杜丹道:“它还未到达平坡,便缓缓倒了下来,身躯滚得两滚,连叫都叫不出口地,即行化血死去!”

孟迟在一旁听得微轩双眉,接口问道:“杜贤侄,照你所述听来,并不一定是平坡左近,被人布毒,也许是那只花鹿,在山谷之中,便为甚毒物所伤,恰巧发作也未可知?”

杜丹笑道:“恽老人家和我见状之下,本来也作此想,但恰在此时,又有两只山鹰飞来,落在平坡崖边的一株大树之上。”

孟迟问道:“莫非这两只山鹰竟与那只花鹿,有了同样遭遇?”

杜丹颔首道:“一点不错,那两只山鹰,落在树上不久,便双双僵毙跌下,也渐渐化为血水。”

恽南天并加补充地,苦笑一声说道:“孟兄莫要怀疑那两只山鹰,是中了什么阴毒暗器?当时我曾默运玄功,以‘天耳通’之术,细细潜听,敢说决无任何风吹草动,完全是在大树以上,自然中毒!”

杜小樵听至此处,瞿然动容说道:“从这两鹰一鹿,突然中毒的情况看来……”

恽南天不等杜小樵话完,便自接道:“还不止这两种情况,当时我与杜老弟既已见状起疑,遂设法捉了几只山鸡、野兔以及松鼠等物,向那平坡周围,加以试探,结果都是一近平坡,便毫无迹象地中毒化血而死!”

范南听完,目光凝注在杜小樵身上,皱眉问道:“杜兄对于恽兄与杜老弟在‘老仙峰’下所见,有何看法,是否……”

杜小樵道:“事实如此,显然便是明日约会中的当事一方,在‘老仙峰’下暗布剧毒,要把另一方置于死地,甚至一网打尽!”

范南怒形于色地冷“哼”一声说道:“这种手段太以卑鄙阴狠,与暗算东郭兄之举差不许多,据我看来,这下毒一方,多半又是那‘万花魔母’刘琳……”

范南话犹未了,杜小樵便摇手说道:“不是,这布毒之人,不会是‘万花魔母’刘琳!”

范南一听之下,向杜小樵诧然问道:“杜兄是根据何事,判断得如此肯定?”

杜小樵向东郭炎的那口棺木,看了一眼,微叹说道:“范兄应该知道,毒死一个人极为简单,若把‘老仙峰’麓周围,都满布无形剧毒,却是艰难之事,这需要多少药量?”

范南“哦”一声,目注杜小樵道:“杜兄是认为‘万花魔母’刘琳拿不出这多毒药?”

杜小樵道:“她多半拿不出来,即令刘琳真有这样多的毒药存量,也绝舍不得如此浪费!”

秦剑吟问道:“杜老人家如此说来,莫非怀疑在‘老仙峰’下布毒之人,是那‘百毒天君’仲孙明么?”

杜小樵连连点头,以一种断然语气说道:“除了这位‘百毒天君’以外,当世武林中,决无另外一人,有如此用毒手法!”

侯剑平欢眉略蹙,想了一想说道:“明日‘老仙峰’决斗双方之一,若有‘百毒天君’仲孙明,岂不与‘百毒夫人’柬上‘苍天倘不聩,两败尽皆伤’之语有所矛盾?”

杜小樵长叹一声,摇头苦笑说道:“平儿说得不错,此中确实也有矛盾,但这些重重疑问,我们仅凭想像哪里解释得开?只好等明日冷眼旁观地,看完‘老仙峰’麓的那场武林恶斗之后,才会获得真实解答!”

秦剑吟闻言,向杜小樵诧声叫道:“杜老人家,‘老仙峰’麓,业已满布剧毒,明日的这场热闹,却是怎样看法?”

杜小樵向恽南天、杜丹二人,含笑说道:“恽兄与杜老弟明日先各服一粒我自己炼制、颇具防毒神效的‘百毒神丹’,再在衣外及手足等处,抹些避毒药粉,大概便可无碍,万一那无形剧毒,特别厉害,仍觉情况有异时,将‘百毒夫人’所赠的‘阴阳返魄丹’,每人服下半粒,包管祛尽毒力!”

侯剑平皱眉道:“弟子于闻得‘老仙峰’麓,满布剧毒之际,还以为‘百毒夫人’的柬上之语,是想叫我们上当?但转念一想,她若有害人心意,又怎肯赠‘阴阳返魂丹’那等极为难得的解毒圣药?”

杜小樵不以为然地,向侯剑平看了一眼,摇头说道:“平儿不该怀疑那位‘百毒夫人’,她若有暗害你们之心,你和谢三兄怎会受到礼遇?早就在‘无愁壑’下化为血水!”

谢三点头说道:“杜兄分析得对,若非那位‘百毒夫人’的态度友善,我便有十条性命,也早在‘无愁壑’下化为冤鬼的了!”

杜丹向谢三问道:“谢三叔,我听得你是落在刘琳手中,而刘小琳却是落在仲孙明手中,于是双方便来了个走马换将!”

谢三赧然说道:“事实确系如此!”

杜丹诧道:“谢三叔与‘百毒天君’仲孙明毫无关系,他怎么肯答应刘琳之请,用你换走刘小琳呢?”

谢三笑道:“这事原因我听到那仲孙明的侏儒药童说过,仲孙明并非真正放走刘小琳,他曾在刘小琳身上作了手脚,使这妖艳迷人的‘万花魔女’,于回到‘万花宫’后,脸上立生变化,会变得比无盐嫫母,还要难看!”

侯剑平“哦”了一声,皱眉说道:“仲孙明虽是凶邪人物,但在当世武林之中,也总有相当身份,他似乎不应该对刘小琳施展这种阴毒手段!”

谢三叹道:“侯老弟说得乃是常理,但人到仇火冲心之际,往往便失却常态,不择手段了!”

侯剑平有点莫明奇妙地讶然问道:“谢老人家这‘仇火冲心’四字,是从何而来?”

谢三答道:“这也是我初下‘无愁壑’时,从那侏儒药童口中听出,仲孙明对刘小琳暗作手脚之举,是为了替他夫人报仇……”

语音至此略顿,又加补充说道:“据那侏儒药童透露,‘百毒夫人’曾被刘小琳暗算毁容,仲孙明才对这‘万花魔女’以牙还牙,作为报复!”

杜小樵静听至此,突然“呀”了一声,脸上神色微变!

范南看出他神情变化,扬眉叫道:“杜兄,你莫非触动机灵,有何卓见?”

杜小樵目光略扫侯剑平,向范南摇头说道:“我不是有甚卓见,只是想起公孙贤侄女等人……”

话方至此,侯剑平突然面露惊容,失声叫道:“哎呀,不好,那……那‘百毒夫人’难……难道是……是她?”

杜小樵适才的神情变化,便是猜到那位“百毒夫人”,可能便是东方瑶!因正邪会战在即,深恐影响爱徒侯剑平的心情,才故意不答复范南所问,而乱以他语。

杜丹不明就里,仍向侯剑平追问道:“侯兄猜出那‘百毒夫人’的身份了吗?她到底是谁?”

侯剑平鼻间发酸,心内凄然地含泪答道:“她可能……不,根本可以确定,所谓‘百毒夫人’的,就是我那位命薄如纸的东方瑶姊姊!”

说完话后,心头宛如五味瓶打翻,两行不轻流的英雄眼泪,也自然地顺颊流下。

这一来,真把群侠听得一齐怔住!

杜丹虽然后悔自己不该多此一问,但事已至此,只好索性向侯剑平含笑说道:“侯兄怎作如此肯定之语?东方姑娘不是与公孙姑娘、欧阳姑娘等……”

侯剑平凄然一叹,举袖拭泪说道:“杜兄,我且把其中经过,详详细细地说给你们听听,便知那位‘百毒夫人’定是东方瑶姊姊,决无可疑的了!”

话完,果把东方瑶对自己转住功力,互作诀别等事,丝毫无隐地说了一遍。

侯剑平的叙述方毕,杜小樵、恽南天与范南等三人,忽把目光投向右侧山崖的转角之处。

孟迟等人见状,心知崖后有人,但不知是敌是友?

就在杜小樵已将发话之际,崖角后果然响起一声“阿弥陀佛”

的清朗佛号。

杜小樵闻得佛号,慰然一笑说道:“原来是无名师太,但师太为何独自转来,不曾邀得‘北岳神尼’一同光降呢?”

语音甫落,那位远赴“西岳华山”,邀请“北岳神尼”妙音庵主的无名师太,已从崖后转出,合掌当胸,神色肃穆地又宣了一声佛号,然后向杜小樵缓缓说道:“杜施主,我师姊功德圆满,已在华山绝顶,坐化升西,贫尼赶到西岳,恰巧与我师姊见了最后一面!”

这又是惊人恶耗,把群侠震得愕住!

杜小樵毕竟身份不同,比较沉得住气,在略一惊愕之后,立即恭身说道:“坐化生西,是佛门上乘功果,师太在那种情况之下,不宜再以此间俗事渎告神尼,致扰禅心的了!”

无名师太答道:“我师姊已具慧觉,贫尼送别‘华山’,虽然彼此未交谈一语,却也受了高明指点!”

杜小樵目闪神光,向无名师太问道:“神尼是否以佛家慧觉神通,预先留下偈示?”

无名师太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黄色柬帖,向杜小樵双手递去。

杜小樵恭恭敬敬接过这张“北岳神尼”妙音师太所留的黄色柬帖,展开与群侠一同读阅。

柬帖上,先有八句四言偈语,写的是:“天数何如?蹙三进九,河图洛书,包含万有,邪不胜正,报应难逃,渔樵高士,善护琼瑶。”

看完这八句四言偈示,后面还有四句六言偈示,杜小樵等注目细看,见是:“莫使情天有缺,莫令万花不灭,此中剥复深机,只在仙山一决。”

群侠看完,多半均对柬上禅机,有点参详不透,莫测高深!

杜丹把眉峰一紧,首先苦笑说道:“这四言、六言一十二句偈语之中,我只看懂四句,‘邪不胜正,报应难逃’两句,无须解释。‘渔樵高士’一句,似乎是指杜老人家、恽老人家,及范老人家。至于‘莫令万花不灭’一句,显然是叫我们必须扫荡‘万花宫’,尽灭群邪的了!”

范南说道:“佛家禅偈多半隐晦难通,需人细加参解。‘北岳神尼’在留帖之上,说得已算比较显明的了。其实在我看来,只要有‘邪不胜正,报应难逃’两句,业已足够,其余且靠我们自行努力便了!”

恽南天听得范南语毕,一旁含笑说道:“范兄这自行努力之语,说得虽是,但妙音庵主乃当世武林中第一高手,又系得道神尼,她在功行圆满,坐化生西,所留慧觉偈示,岂同小可,我们还是应该尽量先加参悟!”

范南点点头说道:“我也知道应该尽量加以参悟,但怎样着眼着手,却属相当困难,恽兄对此……”

恽南天指着那张黄色柬帖,正色接道:“我觉得对于偈语参详,应该循序而为,逐句提出,共同着意,万一均不能解,才暂加搁置,往下研究。”

孟迟赞道:“恽兄此议有理,‘循序而为’四字是研究任何事物的正确基本态度。”

恽南天笑道:“孟兄既然赞同,我们就开始集中智慧,研究神尼遗偈吧!好在‘老仙峰’观战之举是在明天,目前正无别事。”

无名师太向柬帖上看了一眼,缓缓说道:“贫尼觉得首二两句‘天数何如?蹙三进九’,似乎不必分开,可以综合研究!”

恽南天点头说道:“这两句是虚实为用,‘天数何如’是虚语,关键只在‘蹙三进九’中的‘三’、‘九’,诸位不妨凭此二数,各运机谋。”

杜丹在想了一想以后,首先扬眉叫道:“老人家,这‘三’字不知是不是指黄三祝、尹冲天及邬必通等‘天外三魔’?”

恽南天尚未答言,陆礼已自笑道:“杜老弟联想得好,至少这‘天外三魔’总与‘三’字有关,但上面那个‘蹙’字,不知却是何意?”

杜丹道:“这‘天外三魔’实力极强,其中尤以‘黄衣阴魔’黄三祝,更是厉害无比,倘若他们一到,‘万花群邪’力量大增,我们岂非声势略蹙?”

陆礼道:“杜老弟这样解释,倒也不无道理。除此以外,我们大家想想,还有什么与‘三’有关之事?”

群侠正在寻思,那位“玉斧樵夫”范南,已神色黯然地长叹一声说道:“怎么没有?诸位且请看看焦二婆婆的那座坟头,和这两具棺木,加起来不是‘三’吗?当代大侠和‘蹙’其‘三’恰与神尼偈示相合!”

群侠听得,均自默然,无名师太却念一声佛号,目注那两口棺木,失声问道:“这两其棺木之中,有死者么?璇儿与欧阳姑娘,怎……怎的不见?”

无名师太因未看见公孙璇与欧阳红在场,又听说并非空棺,以致起了误会!

她自追随“北岳神尼”,皈依三宝以来,虽然禅心坚定,但母女天性的关怀之下,问到最后,也不禁心中狂跳,语音发颤。

杜小樵知晓无名师太心情,急忙安慰说道:“大师不必着急,公孙贤侄女与欧阳侄女,近有奇遇,正在静参某种神妙武学,功成便来相会。”

无名师太闻言,心中立觉一宽,指着那两口棺木问道:“这两具灵柩是……?”

不等她往下再问,范南已在一旁,悲声接道:“大师大概想不到,一具是‘烈火神君’东郭炎兄,另一具则是名震八荒的‘东海派’宗主‘辣手仙婆’焦老太太!”

无名师太果然大惊失色,口中连宣佛号!

杜小樵又把这两场惨剧的发生经过,向无名师太说了一遍,并为范南、恽南天、孟迟、陆礼等人引见。

寒喧过后,范南目光电扫,轩眉问道:“如今关于‘蹙三’之说,已有两种看法,谁是谁非,且待后验,但‘进九’之说如何呢?”

这“进九”二字,似乎比“蹙三”更难参详,群侠均无人答话。

范南目光凝注在杜丹身上,扬眉叫道:“杜老弟,恽南天兄叫你‘小机灵鬼’,你怎么不机灵了?”

杜丹苦笑说道:“我哪里配称‘机灵’?对于这‘进九’二字,只有一个毫无把握的愚笨想法。”

范南问道:“什么愚笨想法?说来听听!我这老樵夫却连个愚笨想法都想不出来!”

杜丹伸手向峰头指了一指,目闪神光说道:“这‘进九’二字之意,是不是要我们进军‘九劫峰’呢?”

范南高兴得向杜丹肩上拍了一记,怪笑说道:“你还说你笨,这是最聪明的答案,‘进九’就是进军‘九劫峰’,绝对不会有错!”

杜丹脸上红了一红,赧然苦笑说道:“老人家莫加谬奖,对于下面两句‘河图洛书,包含万有’,我可参不出半点奥妙!”

范南笑道:“当然不能老叫你一个人猜,来来来,我们大家都为这三四两句,动动脑筋!”

这回,包括杜丹在内,群侠之中,竟无人发表任何有关这“河图洛书”的看法想法。

无名师太念了一声佛号,皱眉说道:“所谓‘河图洛书’,是与数字有关,千变万化的奇奥之学,真可说是‘包含万物’,但不知与我们目前的降魔卫道之举,有甚关系?”

杜小樵嘴皮动了一动,欲语又止。

无名师太的眼力极快,目注杜小樵道:“杜施主可是有甚卓见?何妨说出。”

杜小樵道:“我只知道令嫒公孙姑娘与欧阳红姑娘,被禁一座短洞中,以十日光阴,面壁苦参绝学,却不知人在何处?所谓绝学又是什么?适才偶触灵机,启发奇想,认为公孙姑娘等的罕世奇遇,或许会和‘河图洛书’有关?”

无名师太念了声“阿弥陀佛”说道:“杜施主想得太如意了,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杜小樵微微一笑,截断了无名师太的话头说道:“大师,这可说不一定!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以焦老婆婆此次遇祸而论,事前谁又猜想得到…”

话方至此,见秦剑吟一双俊目之中,业已泪光浮动,杜小樵不愿勾起这位少侠伤心,遂顿住话头,含笑说道:“这两句过于隐晦,我们暂时放过,且讨论下面两句!”

恽南天道:“五六两句‘邪不胜正,报应难逃’,是原则性的阐示,无须再加讨论,故而如何应该研究‘渔樵高士,善护琼瑶’等七八两句。”

杜丹叫道:“我一开始就先认为‘渔樵高士’一语,是指‘铁剑神医’、‘东海钓鳌叟’、及‘玉斧樵夫’等三位老人家,如今还是这样看法,诸位可有不同见解?”

孟迟笑道:“关于‘渔樵高士’,当然不会另指别人,但问题在于‘北岳神尼’的遗偈中,要杜、恽、范三位‘高士’,所善护的‘琼瑶’二字,不知是指什么?”

陆礼笑道:“像侯老弟、公孙姑娘的这等上佳资质,都是当代武林中罕见奇葩,女是威风,男是祥麟,应该称得起‘琼瑶’二字!”

侯剑平摇了摇头,面带深忧说道:“恐怕不是!”

陆礼问道:“侯老弟有何卓越看法,请说来听听!”

侯剑平面有难色,向恩师杜小樵,及无名师太脸上,偷偷地瞟了两眼,并未答复陆礼之问。

杜小樵仿佛有所体会,竟对侯剑平点头说道:“平儿,我的看法与你相同,关于这件事儿,我想请无名师太到一旁,另行商议商议。”

说完,果然邀同无名师太,走向数丈以外,两人语言极低地,不知讨论何事?

杜丹笑道:“他们去开秘密会议,我们仍不妨公开商量,下面应该研究六言偈语的第一句‘莫使情天生障’了!”

范南微笑说道:“所谓‘情天’,无非是侯老弟与公孙姑娘,秦老弟与欧阳姑娘等两对璧人,我老樵夫以及其余诸位,必尽全力玉成,他们当事人双方更是异常投契,‘情天’比翼,永效双飞,哪里还会生甚障阻?”

语声刚顿,杜丹便连摇双手地向范南叫道:“不止,不止,另外还有……”

范南“哦”了一声,接口怪笑说道:“另外还有吗?莫非杜老弟也看上了哪位绝代红妆?也要我老樵夫一并挥斧伐柯吗?”

杜丹脸上一热,向范南皱眉苦笑说道:“老人家莫要弄错!我不是说我自己,刚才之语,是为了侯兄……”

侯剑平打断杜丹语声,抱拳叫道:“杜兄,小弟如今心情,极为恶劣,一切有关之事,但听凭尊长作主,结果是否圆满?此时无法获知,请杜兄不必再拿我调侃了!”

杜丹听了他如此说法,自然只好赧然住口。

六言偈语中,第二句:“莫令万花不灭”,意义既显明,杜丹又已说道,自然不必重复讨论了。

第三句“此中剥复深机”,语意虽长,却是虚笼下句,本身无足推敲。

最后一句“只在仙山一决”中的“仙山”,便成了群侠讨论的最后重点。

孟迟首先说道:“句中既有‘一决’字,则所谓‘仙山’,多半便是我们与群凶订约,互作决斗的‘九劫峰’了。”

群侠都多无反对意见,只有侯剑平一人,剑眉双蹙地,略微摇了摇头。

杜丹发现侯剑平神情,方欲诧问,侯剑平业已缓缓说道:“假如是‘九劫峰’,则神尼遗偈,为何不用‘魔窟’而用‘仙山’字样?”

孟迟听了侯剑平的话儿,点头笑道:“侯老弟分析极对,你对于‘仙山’二字。有何与众不同的高明看法?”

侯剑平一双俊目中闪射神光,扬眉说道:“高明看法之赞,晚辈怎么敢当?但从那个‘仙’字看来,所谓‘仙山’或许就是那座‘老仙峰’呢!”

范南笑道:“有理,有理,这样一来,‘北岳神尼’所遗偈示,倒与那位‘百毒夫人’的柬上之语,互相符合的了!”

一提起“百毒夫人”,侯剑平的两道剑眉,便自然而然为之愁皱。

无名师太这时已与杜小樵商量完毕,走到范南面前,向这位“玉斧樵夫”,含笑问道:“范施主,你所说的‘百毒夫人’是谁?”

范南犹未答言,杜小樵业已一旁接道:“就是我方才提起,那位貌艳如花,品洁如兰,心高于天,但却命薄于纸的东方瑶姑娘!”

无名师太念了一声佛号,含笑说道:“原来是她,东方姑娘,出泥不染,心地光明,璇儿对她甚为敬佩,我也极喜欢她,我师姊偈示中的‘好护琼瑶’之语,定是指此。杜施主、恽施主、范施主等‘渔樵高士’,要为这位可敬可佩而又可爱的东方姑娘,多尽心力,加以维护才好!”

杜小樵笑道:“大师放心,我们必尽全力,以期‘琼瑶不伤,情天不缺’但大师也须以无边佛法,加以扶持的呢!”

无名师太点了点头,向侯剑平问道:“侯贤侄,我听说东方姑娘,曾向你谈起过璇儿与欧阳姑娘的奇遇之事!”

侯剑平道:“虽然说过,却也语焉未详,只说璇妹与欧阳姑娘在一幽秘石洞,获得罕世奇遇,静心参究神功,约莫共需十日,方可功成,那石室门户,也会于璇妹等参透极微以后,自行开放!”

无名师太念声“阿弥陀佛”,扬眉问道:“这样说来,璇儿等这段罕世奇遇,也是由东方姑娘所玉成的了?”

侯剑平正待点头,突然想起自己与无名师太的微妙关系,不宜在她面前,过于标扬东方瑶,遂以不太肯定的语气答道:“似有可能,但东方姑娘却未自承玉成,只是说璇妹等人去向,免得我们有所挂虑而已。”

“这位姑娘为德不居,人品确实太高,如此贤淑,我不相信她会没有福泽……”

语音虽然略顿,以一种极温和而极慈爱的目光,看看侯剑平,低声笑道:“侯贤侄,你放宽心肠,你们之间的这件事儿,包在我的身上就是!”

虽然,无名师太有了这种说法,侯剑平的一颗心儿,却仍满贮情愁,宽不下来。

因为“百毒夫人”的这项称号,太以可怕!

东方瑶既有此称,则她与“百毒天君”仲孙明之间,显已生米煮成熟饭,有了夫妻之实!因以仲孙明这等凶邪,决不会放过口边肥肉,不加吞噬,而听任东方瑶仍然玉洁冰清地,只能有一个空头的“百毒夫人”称谓!

既然如此,事便难全!

纵令群魔尽歼,邪不胜正,“百毒夫君”仲孙明也被消灭?

纵令公孙璇对东方瑶敬爱有加,不生妒嫉?

纵令恩师与公孙璇之母无名师太等,均有意玉成其事?

纵令自己也不计较东方瑶下嫁“百毒天君”仲孙明,及已非完壁之身?

但东方瑶自己的一方面,又如何呢?

以她外和内刚的性格,决不可能再与自己共同生活,作位再嫁夫人,她似乎只有两条路走!

第一条路,是自绝!

第二条路,是出家……

侯剑平想至此处,虽然愁肠百结,但却也触动灵机的“哦”了一声,恍然说道:“我明白了!”

这句话儿,有点突如其来,使一干老少群侠,都听得为之愕然怔住!

秦剑吟问道:“侯兄,你明白什么?”

侯剑平心中过份激动,遂不再掩饰感情,无甚顾忌地,长叹一声说道:“我发现了一位对这次正邪会战、降魔卫道大业的厥功最伟大、牺牲最大之人,她……真是‘用心良苦’!”

说到“用心良苦”之际,俊目中已忍不住的,浮动泪光!

杜丹道:“这人是谁?”

侯剑平道:“东方瑶!”

这三字是扬眉朗声而发,接着又道:“诸位想想,以东方瑶的绮年玉貌,她有什么理由,去下嫁年将百岁,身若侏儒,而又心毒手狠,阴辣无比的‘百毒夫君’仲孙明?”

群侠无法回答,侯剑平遂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只有一种理由,就是东方瑶知道,万花群魔的实力极强,我们前途艰险,又知仲孙明相当厉害,遂决意牺牲自己,舍身喂虎地,施展‘驱虎吞狼’之计!”

侯剑平又复说道:“东方瑶下嫁仲孙明,因她曾被刘小琳毁容迫害,而仲孙明又是气量狭小,睚眦必报,只消略为挑拨仲孙明,便与‘万花群魔’成为不解之仇,或许,这也正是东方瑶答应仲孙明的下嫁成婚条件!”

恽南天“哎呀”一声,皱眉说道:“这位姑娘怎么有这样一副‘我入地狱,以救世人’的菩萨心肠,真所谓舍己耘人,用心良苦!”

侯剑平道:“明乎此我们便可明白何以我与诸老人家,在‘无愁壑’下,夷然无伤?‘百毒夫人’何以既赠仲孙明视如至宝的‘阴阳返魂丹’?‘老仙峰’一战的交手双方为谁?以及‘百毒夫人’在柬上所书‘苍天倘不聩,两败尽皆伤’之意?”

范南失声赞道:“好女子,好女子,像这样的难得娇娃,我们定要使她……”

范南话音未了即顿,脸上微露出尴尬神色!

因为这位“玉斧樵夫”,如今已想到了侯剑平适才所想的那些难点!

杜小樵看出范南的尴尬神情,苦笑叫道:“老范,我们暂时不必忧烦,且等事到临头再来相机处理。常言道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又道是:‘由来好事本多磨’,静看冥冥中的巧妙安排,怎样山穷水尽?怎样柳暗花明?倒也别饶一番趣味!”

范南目光电闪,冷冷哼了一声说道:“杜兄此语是从好处着想,才有什么‘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境,但若从坏处着想,则‘辣手仙婆’自尽苗山,‘妙音庵主’坐化西岳,我们这边高手连丧,人树凋零;群魔方面,则魔焰方张,气势颇胜,极可能大家都难逃劫数,埋骨苗疆的呢?”

恽南天双眉一扬,开口大笑说道:“老樵夫也是一世之雄,怎么说话如此衰颓?百岁光阴皆一死,青山何处不埋人。就算我们都难逃劫数,埋骨苗荒,但为了扶持正义,只要彼此尽心尽力,求仁得仁,死又何憾?”

语声顿处,摸出身边酒壶,咕嘟嘟的饮了几口,目光电扫群侠,向范南狂笑叫道:“老樵夫,莫皱眉头,且放歌喉,你听我老渔翁,借着酒兴,唱阕自度俚曲呢!”

说完,果然朗声唱道:“老渔翁,一钓竿,闯江湖,惩凶顽,扁舟来往无牵绊,轮困肝胆照人热,百炼霜锋警世寒,高歌一曲斜阳晚,但把那凶邪尽扫,又何妨埋骨苗荒?”

范南听得豪情勃发,也自和声唱道:“老樵夫不砍柴,轻黄金,薄三台,自家啸卧烟霞外,由来将相成枯首,屡见楼台卧碧苔,倒不如峰头挥斧,斫群魔首级归来!”

杜小樵失笑说道:“恽兄、范兄好一番渔樵问答,我们业已把闲话说完,但各自静坐,用用功夫,在这大敌当前之际,最忌灵明生障!”

群侠闻言,各自用功,但侯剑平却觉得对东方瑶衔恩太深,一颗心儿,老是被恩怨情愁所扰,无法静得下去。

到了次日,恽南天目注杜丹,含笑叫道:“杜老弟,我们早些前去‘老仙峰’吧!还要觅地藏身,在时间方面,必须充裕一点!”

杜丹自然点头,侯剑平突然向他叫道:“杜兄,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杜丹笑道:“侯兄有话尽量吩咐小弟就是,哪里还用得着这‘商量’二字?”

侯剑平道:“杜兄的‘老仙峰’之行,可否让小弟随侍恽老人家前去?”

杜丹想不到侯剑平会有这么一项要求。

他本欲拒却,又不便,只得点头笑道:“既然侯兄有此雅兴,小弟自然……”

一语未毕,杜小樵忽然接口说道:“杜老弟不必答应平儿之请,我觉得还是你随恽兄前去,比较妥当一些!”

杜小樵不单是群侠主帅,也是侯剑平的恩师,他既这么一说,侯剑平与杜丹二人,自然不便开口。

杜小樵取出自炼的“百草神丹”,和一粒仲孙明所炼的“阴阳返魂丹”来,递向恽南天,含笑说道:“恽兄与杜老弟,到了‘老仙峰’后,先把‘百草神丹’服下,多半便可防毒,万一仍觉有甚不对,便各服半粒‘阴阳返魂丹’,定可无恙!”

恽南天接过神丹,向群侠告别而去!

杜小樵把侯剑平拉到一旁,悄然说道:“平儿,不是我不让你前去,只因你若在场,可能影响东方瑶的心理,无法使仲孙明与群魔周旋。这一战的关系重大,你应深知,必须善体利害,好在我已密请恽兄尽量对东方瑶加以维护,不让她有所不幸!”

侯剑平无话可说,只得垂着头儿答道:“平儿懂得恩师的一…

…一……番深意。”

话虽如此,但说到后来,语音仍然颤动悲咽。

杜小樵也觉对爱徙,无言可慰,摇头叹道:“平儿,我把‘追魂七剑’与‘奔雷三招’都传给秦剑吟老弟了,但尚未练得十分纯熟,你且为他喂喂招吧!”

秦剑吟知道杜小樵此举,是为侯剑平遣愁,遂赶紧抱拳笑道:“侯兄,小弟新蒙杜老人家传授绝学,尚望侯兄不吝启迪,多加指点!”

当下两人便折枝代剑,演练这“奔雷三招”和“追魂七剑”。

按下群侠,且说走向“老仙峰”的恽南天和杜丹二人。

说也奇怪,恽南天与杜丹,昨日分别在这“老仙峰”周围,发现布满剧毒,但今日这些剧毒,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恽南天特带来两根“试毒银针”,与杜丹分别试探之下,无论是任何草树石壁以上,均试不出丝毫毒力反应。

杜丹疑诧万分地,向恽南天皱眉说道:“恽老人家,这是怪事,我们昨日今朝,所见竟截然不同,莫非是遇上鬼了?”

恽南天默默不语,思索片刻以后,神色极为郑重地,向杜丹朗声说道:“杜老弟,我们且各自服下一粒‘百草神丹’,寻得理想藏身之处后,再来研究此事。”

杜丹见恽南天的脸上神色,相当凝重,自然点头遵命,把杜小樵所赐的那粒“百草神丹”,立即服下。

经他们仔细勘察,在平坡右侧处一片削壁半腰,距离地上约莫十一二丈高度之处,发现一个外有藤蔓垂拂的小小洞穴。

这洞穴虽小,但容纳两人藏身,尚可勉强,自然是个壁上观战的绝妙所在。

等他们匍匐入洞,藏妥身形,果然发现可以在藤蔓枝叶的空隙之中,看清峰麓平坡的一切动静。

杜丹刚叫了一声“老人家”,恽南天便含笑注目,以极低微的语声,向他说道:“杜老弟,我们互相答话之际,必须把语音放得极低,尤其在发现敌踪之后,更要不惜略耗真力,‘蚁语传声’答话。”

杜丹虽觉如今为时尚早,恽南天未免小心太甚,但仍不加违背的,压低语音说道:“恽老人家对于此间毒质的突然消失之故,有什么独到看法了吧?”

恽南天脸上神色,仍然极为凝重地,悄然说道:“我认为此处的毒质并未消失,所消失的,只是外烁形象,所以才服下‘百草神丹’防患未然,万一仍有中毒迹象,再各服半粒‘阴阳返魂丹’便了!”

杜丹闻言瞿然一惊,双眉深聚问道:“老人家是说此间毒质,已可由布毒人随心控制,欲现则现,欲隐则隐?”

恽南天道:“我正是如此看法。”

杜外笑道:“毒质能随心控制,未免太难……”

话扰未了,恽南天便微微一笑,接口说道:“这种境界,在别人说来,委实难之又难,但在仲孙明说来,却不会太难,因为他那‘百毒天君’之号,并非虚得,用毒手段确系超过诸邪,高人一等!”

杜丹道:“既然如此,我们昨日为何看见那一禽一兽……”

恽南天接口笑道:“大概那是刚刚布毒之际的必然现象,等过了一段时间,杀人剧毒的毒质,便渐渐由显而隐,换句话说到了如今,已可由仲孙明随心控制,要它显时,这‘老仙峰’麓,每一寸山石草树,都是杀人屠场。要它不显时,则纵然践毒而过,仍无异康庄大道!”

“据我所闻,‘百毒天君’仲孙明是心肠狠辣无比的杀人魔王,他显毒尚可,隐毒何必?似乎不会有这等顾虑伤及无辜的宽仁心意!”

恽南天道:“老弟说得不错,仲孙明根本不懂得‘宽仁’二字,这种深恐伤及无辜的‘隐毒’举措,多半又是出于‘百毒夫人’之手!”

杜丹叹道:“假如那位‘百毒夫人’真是东方瑶时,则这位姑娘,真所谓功在武林,用心良苦!”

恽南天连连点头,以一种钦敬神情说道:“故而我们今天的责任颇重,不仅要做壁上观,必要时,并须出手抢救东方瑶的,决不能使她惨遭劫数!”

杜丹欲语未语地,略一迟疑,终仍低声说道:“东方姑娘,委实可敬,但她嫁了仲孙明,做了‘百毒夫人’,似乎侯剑平兄情天有缺,不知这是不是这朵浊水青莲的唯一污点?”

恽南天摇了摇头,扬眉正色说道:“这不能算作污点,身纵污而心不污,侯剑平不是世俗男儿,他应该懂得这种道理,他师父‘铁剑神医’杜小樵,与无名师太的研商结果,便一致认为东方瑶,既比谁都可敬,也比谁都清白!”

杜丹听得连连点头,眼珠一转又道:“其实,这隐去毒质,控制由心一举,不仅可免伤及无辜,也可使仲孙明的敌人,更加容易上当!”

恽南天笑道:“当然,这就叫‘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嘛!”

杜丹道:“如今的最大疑问,便是仲孙明在此所斗大敌,究竟为谁?倘若‘万花魔母’刘琳及‘长笑老天魔’轩辕旭,并能倚仗用毒之披,得手奏凯,则我们‘九劫峰’头一战,就灾厄尽去,群邪必灭的了!”

恽南天摸出身边酒瓶,喝了一口说道:“大概不会离谱太远,因为根据‘百毒夫人’简中之意,仲孙明的死敌,纵非刘琳、轩辕旭,也必和他们大有关系!”

话方至此,空际突起飞鸟振翼的“扑扑”之声。

恽南天与杜丹注目看去,见是两只通信健鸽,从此而来,向“九劫峰”上飞去。

杜丹自服“天香钵”后,目力极健,略加注视之后,向恽南天诧然说道:“老人家,这两只鸽儿的羽毛色泽,是血红中杂有紫色花纹,着实惶异!”

恽南天笑道:“那不是天生色泽,是人工加染,以期易于辨识,作为特征之用!”

杜丹双眉紧皱,寻思片刻,讶声说道:“奇怪,这种色泽的鸽儿,我好似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它不起!”

恽南天含笑说道:“是不是在‘天魔别府’的那场爆震之前?”

杜丹“呀”了一声,目注恽南天道:“正是,正是!老人家的记性真好!”

恽南天失笑说道:“并不是我的记性好,而是由于我在贺兰山的‘天魔总宫’之中,又见过这种色泽怪异的鸽儿,故而知道它们是‘天魔派’豢养调教的通信使者!”

杜丹道:“‘天魔别府’已然瓦解冰消,照老人家如此说来,这两只信鸽,是来自贺兰山了!”

恽南天点头笑道:“不会有错,但不知飞鸽所报,是何种紧要之事?”

杜丹笑道:“轩辕旭、轩辕斌等父子双魔,如今都在此处与刘琳母女鬼混,‘天魔总宫’之中……”

说至此处,忽然目中一亮,扬眉说道:“我想起来了,‘九劫峰’头的‘万花大会’之期即届,‘黄衣阴魔’黄三祝,与‘白衣飞魔’尹冲天等‘天外双魔’,应该从贺兰山赶来助阵,适才的两只信鸽,可能是报说双魔将至……”

恽南天听至此处,接口点头笑道:“老弟联想得好,确实有此可能!”

杜丹轩眉又道:“若是黄三祝与尹冲天等双魔赶来,则仲孙明于此布置之举,便有点像是以‘天外双魔’作为目标,来个中途伏击!”

说完,恽南天未置可否,只在皱眉思索。

杜丹问道:“老人家你是在想些什么?……”

恽南天道:“老弟莫要打岔,我是在回想一件当年旧事!”

杜丹当然知道这桩昔年旧事,定与目前局势,极关重要,遂立即住口,不敢打断恽南天的思路。

片刻过后,恽南天长吁一声,点头说道:“一点不错,仲孙明在此设伏,便是为了对付‘天外三魔’,尤其是三魔中,最厉害最毒辣的‘黄衣阴魔’黄三祝!”

杜丹“哦”了一声,向恽南天问道:“老人家怎么忽然断定得这等确实?”

恽南天答道:“因为我想起了一桩与此有密切关系的当年旧事……”

语音至此稍顿,侧顾杜丹扬眉笑道:“杜老弟,你知不知道那‘百毒天君’仲孙明,是怎样变成侏儒人物?”

杜丹摇了摇头,恽南天继续说道:“是仲孙明发明一种毒药,能使人变成侏儒,谁知就在毒物炼成之际,丹炉突爆,于是仲孙明与两名药僮,反而身受其害!”

杜丹听了恽南天之语,目闪神光说道:“善毒者,居然反困于毒,这是天报!”

恽南天摇头说道:“不是天报,是人报,因为‘黄衣天魔’黄三祝事后曾得意宣布,仲孙明的丹炉突爆,是他预置‘阴雷’的得意杰作!”

杜丹道:“若有此事,则‘黄衣阴魔’黄三祝与‘百毒天君’仲孙明之间的仇可大了!”

恽南天饮了一口酒儿,略为润喉,微笑说道:“仲孙明既然再出江湖,首先必须对黄三祝痛加报复,他从东方瑶口中,得知黄三祝要来‘苗岭’,遂以逸待劳,在此设伏!”

杜丹也取出身边酒瓶,饮了两口,点头笑道:“对了,对了!这就与‘北岳神尼’遗偈中所指示的话儿相符,果然天数早定!”

恽南天看了杜丹一眼,含笑问道:“老弟是指……”

杜丹不等恽南天往下再说,便自笑道:“我是指那句‘蹙三进九’假如黄三祝等‘天外三魔’,被仲孙明所蹙,我们便可扫穴犁庭地,进军‘九劫峰’了!”

话方至此,恽南天突向杜丹比了一个手势。

杜丹明白恽南天是有所发现,遂赶紧住口,保持静默地目光电扫四外。

过了不久,这片“老仙峰”麓的平坡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位侏儒老人。

这侏儒老人的身高虽若幼童,但须发却已全白,穿着一件青衫,在平坡间察看一周,便又离去。

恽南天看得对方离去,并确已去远之后,方自长叹一声,向杜丹摇头说道:“杜老弟,你看见没有?好好一位‘百毒天君’竟变成这副可怜的侏儒形相,仲孙明怎不对黄三祝恨入骨髓……”

杜丹静听至此,对恽南天摇头说道:“老人家认错人了,刚才在此出现的青衣侏儒老人,并不是‘百毒天君’仲孙明!”

恽南天闻言一怔,杜丹又复含笑说道:“因为我与公孙姑娘,在‘亡魂涧’中,巧得‘寒铁短戟’和‘天香钵’灵药之时,曾与‘百毒天君’仲孙明,见过一面!”

恽南天恍然说道:“那侏儒老人既非仲孙明,定是他两个药僮之一,他刚才似乎曾向对面那片山壁,特别注视,不知为了何故?”

杜丹点头道:“我也有此发现,难道那片山壁,有甚特殊花样?或者壁上所布就是与‘亡魂涧’下,性质相同的‘杀人苔藓’?”

说至此处,把昔日与公孙璇同下“亡魂涧”的那段经过,对恽南天细述一遍。

恽南天听完,略一沉吟,摇头说道:“那种杀人苔藓,又名‘吸血绿魔毡’,乃秉两种奇阴极厉之气,天然生就,即令仲孙明久居穷荒,深明物性,可以用人力培植,也绝非周年半载之功,仲孙明移居‘无愁壑’,并不太久,他不可能有先见之明,而预在此间栽植毒物!”

杜丹听完恽南天所作分析,颔首笑道:“老人家这种看法,自然正确,但不知那青衣侏儒老人,适才徘徊之际,曾向那片山壁,特别注视之举,究竟是甚么用意?”

恽南天于略一沉思之后,缓缓说道:“或许仲孙明曾在那片山壁之上,作了另外恶毒布置,详细情形,我们无法预测,只好静观其变,开开眼界好了!”

杜丹从藤蔓空隙中,略看天光说道:“那位‘百毒夫人’在柬上所说的,这场武林恶斗,是在黄昏时分,如今天未过午……”

恽南天看他一眼,含笑接口说道:“老弟不要性急,虽然时间还早,我们也只有耐心等待,因为万一有所行动,败露踪迹,这场热闹,或许便看不成了!”

杜丹闻言,只好耐着性儿,蜷伏在那洞穴之中,一方面吐纳用功,一方面静静等待着。

午逝,未过,申亦收尽。

一直到了申末酉出,红日西斜之际,这“老仙峰”麓,才有人迹。

所谓人迹,是八名苗人,抬来了两乘小轿。

轿虽简陋,却外覆重帘,使人无法看出轿中所坐的,属于何人物?

那八名苗人,把轿放在恽南天、杜丹藏身处对面的那片山壁之下,便自如释重负,面带惊惶神色地,纷纷散去。

轿中无人走出,亦无人发话,一片沉沉寂静。

杜丹不敢大意,以“蚁语传音”功力,向恽南天耳边,悄然发话问道:“老人家这两乘轿儿,难道竟是空的?”

恽南天也以传音密语,向杜丹笑道:“空轿抬来则甚?就从适才那八名苗人戒惧神色看来,也知轿中有人!”

杜丹双眉略蹙想了一想,悄然传音说道:“刚才那八名抬轿苗人,似是附近山民,则轿中所坐,莫非就是‘百毒天君’仲孙明,和‘百毒夫人’夫妇?”

恽南天才一点头,耳边突然闻得从北面峰角之后,隐隐传来了人语之声。

他一闻人声,便对杜丹略施眼色,悄然笑道:“杜老弟,这人声定是‘黄衣阴魔’黄三祝与‘白衣阴魔’尹冲天等‘天外双魔’到了,好戏即将登场,我们仔细一点,万勿露了痕迹!”

杜丹连连点头,以一种既觉兴奋,又觉好奇的心情,默然注视壁下的一切动静。

片刻过后,北面峰角,转出四人。

当前两人,是一个身材高瘦的黄衣老叟,和一个身材矮小的白衣老叟。

黄衣老叟身后,则随两名肩负行囊,金衣银裤的劲装壮汉。

杜丹悄声道:“恽老人家,他们把招牌背在身上,倒也好认,穿黄衣的高瘦老者,定是‘天外三魔’中的老大,‘黄衣阴魔’黄三祝;穿白衣的矮小老者,定是‘天外三魔’中的老三,‘白衣飞魔’尹冲天,其余那两名金衣银裤壮汉,则是‘天魔派’的魔宫侍者…

…”

话方至此,壁下四人,业已愕然止步!

因为他们走至此处,发现有两乘外覆重帘的小轿,停在壁下山道当中,拦住去路。

尹冲天“咦”了一声,目注小轿说道:“这是何人所乘?轿夫怎的不见?”

小轿之中,依然沉寂若死,无人应声。

一名魔宫侍者,抢步当前,厉声喝道:“轿中人要作死吗?还不赶快滚开?竟敢阻‘万花宫’刘仙娘的无上贵客去路?”

他虽打出“万花魔母”刘琳旗号,轿中却仍无反应。

“白衣飞魔”尹冲天颇觉诧异,因他久知“万花魔母”四字,威震苗疆,绝无人敢加顶撞,遂向那名魔宫侍者叫道:“何强,你去看看,或许轿中无人,只是两乘空轿!”

那名叫何强的魔宫使者,恭身领命,向那两乘小轿之前,闪身纵去。

但他刚刚纵到轿前,正待伸手揭帘,那位“黄衣阴魔”黄三祝突然叫道:“何强慢点,小心,小心有变!”

黄三祝并非无故突出警语,在他发话之前,停轿处的山壁之上,已生惊人变化!

所谓“惊人变化”,是山壁之上的大片苔藓,突然自行变色。

这苔藓变色现象,并非整体皆然,部份苔藓,自行色变紫黑,其余则仍保持了原来的碧绿肥厚的油润光滑!

如此一来,等于是有人手握巨笔,在那片翠绿山壁之上,书写了八个紫黑大字。

字迹约如斗大,铁画银钩,极为苍劲,写的是:“天外三魔,别来无恙!”

黄三祝便是有此发现,才急命何强小心,以防轿中生变!

何强本欲掀帘,一闻黄三祝之言,自然立即住手。

但他手儿虽住,整个身躯,却向轿飞进!

跟着,鲜血泉流,从轿中透帘而出。

另外一名魔宫侍者,怒叱一声,拨刀前扑!

黄三祝知晓何强性命已休,遂摇手止住另一名魔宫侍者,向轿中沉声问道:“轿中是哪位江湖旧识?黄三祝、尹冲天兄弟在此敬请出面答话。”

轿中仍无应声,只是不断流出鲜血!

尹冲天勃然大怒,扬手一掌,便向那乘流血小轿拍去。

这位“白衣飞魔”的功力着实惊人,相隔丈许以外,竟用玄功所化的劲气狂飙,把那乘小轿击成粉碎!

小轿既碎,方知轿中无人。

只有两件东西,分向前后方飞跌而出。

向前跌出的,是何强已非完整血肉模糊的残缺尸身!

向后飞出的,竟是一条苗疆特产蛇“七星钩子”!

尹冲天欲加追杀,那条“七星钩子”业已飞坠入峰壁以下的深壑之内。

杜丹在壁上静看至此,向恽南天传音叹道:“恽老人家,仲孙明的布置,委实出人意料,谁会想得到轿中竟是一条苗疆毒蛇,厉害无比的‘七星钩子’!”

恽南天点了点头,传音微笑说道:“壁上悬字,轿中藏蛇,委实先声夺人,这狡狯弄得不错!但不知另一乘小轿之中,又是什么?”

杜丹想起自己在“亡魂洞”中,所见仲孙明乘坐的“响尾沙龙”,遂扬眉答道:“可能是一只‘响尾沙龙’的绝大壁虎?……”

但“壁虎”二字才出,杜丹便知自己猜错!

因为,这时尹冲天业已拳掌击向另一乘小轿。

尹冲天不单发掌,人也跟踪前扑。

他被捉弄得心中盛怒,这前扑之意是,纵令轿中仍是一条“七星钩子”也非加处死不可,决不令其安然逃脱!

尹冲天主意打得虽好,却又上了恶当!

这另一乘小轿之中,竟是苗疆特产,曾被“万花魔母”刘琳用来守护“九劫峰”的千百只“牛头墨蜂”!

小轿一碎,蜂群“嗡嗡”而出!

尹冲天恰好扑到,遂陷入重围之中!

黄三祝见状不妙,赶紧高声叫道:“尹三弟,这是异种毒蜂,你一面凝功闭穴,化体成钢,一面以内家三昧真火喷出,群蜂翼燃自灭!”

语音才住,人已前飞,一片淡红光辉,便从口中喷出,双掌并以劲气狂飙,连连猛击!

尹冲天自遵黄三祝所嘱,与他同样施为。

“天外双魔”的武学造诣,果然高明,不消多久,死蜂遍地皆是。

杜丹看得叹道:“仲孙明一轿藏蛇,一轿藏蜂的埋伏虽巧,但黄三祝、尹冲天的功力极高,应变又速,竟未获得预期效果,只杀一个魔宫侍者。”

恽南天笑道:“我认为这位‘百毒天君’,主力未出,只是前哨接触下,业已收到三重效果!”

杜丹说道:“三重效果?”

恽南天点了点头,含笑传音说道:“第一、群蜂虽灭,也已消耗了黄三祝、尹冲天部份功力;第二、仲孙明冷眼旁观之下,可以看出久别多年的强仇虚实作为对敌参考;第三、那位‘白衣飞魔’尹冲天似乎已被毒蜂所螫,受了微伤!”

杜丹闻言,凝目看去,果见黄三祝指着尹冲天的右小腿上,失声问道:“尹三弟,你……你这腿上,是……是……”

尹冲天目光略注右小腿上,透衣渗出的些微血渍,苦笑一声,赧然答道:“这是群蜂初出时,小弟一失神,被蛰了一下……”

黄三祝惊道:“这种‘牛头墨蜂’具有奇毒,三弟……”

尹冲天不等黄三祝说完,便接口说道:“大哥放心,一点蜂毒怎奈我何,何况我已服药,并截断了伤处通心血脉,根本无甚大碍!大哥须设法寻出对头,加以处置,才好一泄恶气!”

黄三祝闻言,目光如电地,扫视四外!

“老仙峰”麓,仍然沉寂若死,但却有一件异事!

就是那山壁上色呈紫黑的“天外三魔,别来无恙”那八个斗大字儿,如今已变成红色!

尤其是在斜阳映照之下,越发红得触目惊心,令人有见之生怖感觉!

黄三祝见壁上字迹竟会一再变色,忽然心有所惊,双眉皱处,口中“呀”了一声!

尹冲天服了一粒丹丸,向黄三祝咬牙问道:“大哥似有所得?你是看破了对方来历,还是看出这无耻之徒的藏身所在?”

黄三祝未理尹冲天,目注壁上那八个血红大字,以一副凝重神色,提气朗声说道:“我要看看这壁上血红大字,是否还会变成五彩斑烂的奇异色彩?”

说也奇怪,黄三祝的语音才落,壁上字迹,立即由一片血红,变得色呈五彩!

恽南天向他身边的杜丹,悄然笑道:“杜老弟,如今你该明白仲孙明是在壁上布了何种机关了吧,这种随意变色,确是神通,可能他还伏得有人,在壁上加以控制!”

杜丹道:“听黄三祝之言,他已从布置上,看穿了暗中伏敌是‘百毒天君’仲孙明!”

恽南天点头说道:“他们昔日原是旧交,自然看得出几分端倪,老弟你看,黄三祝已命尹冲天和那名魔宫侍者小心防卫!”

原来自从壁间字迹变得五色斑烂以后,黄三祝便面罩严霜的,向尹冲天道:“三弟你务须特别小心,不可轻易触及此间任何一草一树,一藤一石!”

尹冲天不解问故,黄三祝苦笑答道:“因为此间周围,可能每一寸区域之中,都充满了视之五色、嗅之无味的杀人剧毒!”

尹冲天直至此刻,才恍然有悟问道:“莫非埋伏此间之人,竟是大哥以前提过,说他已变侏儒的‘百毒天君’仲孙明吗?”

黄三祝伸手指着壁间的五色斑烂字迹,神情异常凝重地,点了点头道:“这种以苔藓为书,并随意变色的花样,没有别人会耍,一定是他……”

说至此处,目光四外一扫,冷笑又道:“想不到仲孙明埋首遁迹了六十年之久,居然仍在人间!今天我倒要瞻仰瞻仰这位老友,异乎寻常的侏儒丰采!”

尹冲天听得在此埋伏之人,果是“百毒天君”仲孙明,不禁也有点紧张起来,遂取出两粒丹药,一粒自服,一粒命那魔宫侍者服下。

这时,黄三祝业已气发丹田,朗声叫道:“老友重逢,是值得高兴之事,仲孙兄不必再弄玄虚,快请现身一会!”

语音落处,一片峭壁之后,突起鼓乐之声。

乐声中,由十六名男女苗人,抬出了两乘轿子。

这轿子与先前那两乘小轿不同,不仅轿身高大,装饰也十分华丽。

杜丹见了这等情况,向恽南天传音笑道:“老人家,仲孙明真有办法,他不单弄来这多男女苗人,供其役使,便连两乘华丽大轿,在这蛮荒之地,也真不易寻觅的呢!”

恽南天笑了一笑,也用传音密语说道:“两乘轿儿,不知他从何处寻来?至于男女苗民,却显系受了毒力控制,非为奴役不可!”

大轿由峭壁之后转出,除了抬轿的十六名男女苗人以外,并在每乘大轿之侧,有个青衣侏儒老人,随侍徐行。

尹冲天才看见一名青衣侏儒老人,便以为仲孙明,扭头向黄三祝诧然叫道:“大哥,看这光景,昔年声威震武林的‘百毒天君’仲孙明,如今竟作了别人奴才胚子?”

黄三祝道:“不会……”

“不会”二字才出,站在左边大轿之侧的那名青衣侏儒老人,便冷笑一声,接口说道:“黄三祝,毕竟还是你有点见识,我以为一别六十年,你就不认识我了!”

黄三祝向对方定睛一看。

因六十年久别,不单身材缩小,成为侏儒,连容貌方面,也由稚龄小童,变为皤皤老叟,自然无法辨认,只好皱眉问道:“你……你……你是……”

青衣侏儒老人,哂然一笑,朗声说道:“我是仲家忠!”

黄三祝“呀”了一声,指着随侍右边大轿的那名青衣侏儒老人,扬眉问道:“这样说来,那个侏儒老人,便是仲家义了?”

仲家忠“哈哈”一笑,目光如电说道:“想不到,想不到,在‘天外三魔’老大、‘黄衣阴魔’黄三祝的心中还记得仲家忠、仲家义的兄弟名姓?”

黄三祝脸色一变,向对方沉声叱道:“仲家忠,你是你主人的奴才,老夫则是你主人至交,你怎么可以这样没有规矩,竟直道老夫的姓名外号?”

仲家忠“呸”了一声,冷然说道:“黄三祝,就凭你偷偷在丹炉中放了一粒‘阴雷’的无耻阴毒之事,还有脸皮自称是我主人的旧交至友吗?”

黄三祝听得仲家忠提起这件当年旧事,不禁也脸上微微一热,指着那两乘大轿高声问道:“仲家忠,轿中所坐,是哪路人物?”

仲家忠嘴角微撇,哂然一笑说道:“黄三祝,你岂不是多此一问,仲家忠与仲家义兄弟,会侍候别的人吗?”

黄三祝闻言,双眉略蹙,又向那两乘大轿,看了一眼说道:“奇怪,仲孙明一人为何要坐两乘轿子?”

仲家忠道:“一乘是我家天君,一乘是我家夫人!”

黄三祝诧道:“夫人?甚么夫人?”

仲家忠笑道:“你是否老糊涂了?‘百毒天君’的夫人,自然是‘百毒夫人’,还用问吗?”

黄三祝双眉一挑,“哈哈”大笑说道:“哦,仲孙明居然有了夫人,真乃意外之事,但不知甚么样的无盐丑妇,才肯委身侏儒?”

黄三祝因知昔年暗置阴雷之事败露,仲孙明生平睚眦必报,记恨前仇,双方虽免一战,言语中遂不再客气,尽量尖酸刻簿的,加以嘲笑讥刺!

他的语音方落,右面大轿中,业已传出一声宛如空谷黄莺的娇脆女音说道:“卷帘!”

轿边侍立的仲家义,伸手拉大轿以外的垂覆珠帘,便慢慢卷起!

卷帘之后,有位以黑纱覆面的白衣女子,便从轿中缓步走下。

这白衣女子,虽然面覆黑纱,难睹容貌,但仅从她那窈窕体态,娇脆语音,和高贵举止看来,已知绝对是位倾城绝代的天香国色!

“卿本佳人……”

白衣女子笑道:“这‘卿本佳人’的下面一句,是‘奈何从贼’,假如仲孙明是贼,则你们又算什么?‘天外三魔’的名头身份,恐怕比‘百毒天君’,高不了多少?”

黄三祝暗惊这位“百毒夫人”的言词犀利,于静静听完之后,含笑说道:“夫人会错意了,我还不至于讥骂仲孙兄是‘贼’,只是觉得夫人如此绮年玉貌,却下嫁一名三尺侏儒,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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