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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西冷桥头

依然斜阳芳草岸,依然柳笼十里堤。

春色浓浓地点缀着杭城,点缀着西子湖。

司马瑜意与萧索地踯躅在湖畔,湖上的游舫往来如梭,吹面不寒杨柳风,薰人欲醉,却吹不开他深锁的愁怀!

面对着一湖春水,尤增感慨!

前年他还与师尊长眉笑熬在一起,伴着冷如冰享尽湖上春光,而今却已人事全非了!

在荒山古寺中邂逅苦核公,又意外地遇见了方天华,意外地发掘到方天华与薛冬心之间的曲折情事,更意外地离开了那里?

方天华与苦核的生死未卜,他不去关心这些,不管是谁死了,或是两人都死了,也是应该的事,因为他们两人都做过不少恶事,一个是尸魔,一个是凶人,自有其取死之道!

惟一的遗憾是他也没有找到薛冬心与薛琪,想起对方天华所作的承诺,心中加上了一重负担!

渡过了一段寂寞的时光,他重回此地,因为这是他与冷如冰约定重晤的地方。

想起冷姊姊,他不禁由心中生出一股亲切之感,于是……

追魂太岁阎飞庄上的初识,慈云下院中的谴倦,一齐都浮上了心头,使他特别地怀念起来!

一年的期限已过了五天,冷姊姊应该早到了,怎么到现在还是芳踪渺渺,她会发生什么意外吗?

想着!想着!他突然变得异常地焦灼,根本无心浏览湖上的胜景,只是不停地来回蹀踱着!

忽然有一阵叮当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鼓,抬头一望,原来是一个走江湖的卖卦先生,敲着报君知迎面走来!

他年纪不过四十来岁,一付落拓文人的打扮,除了右手的铁片外,左手还擎着一条白布长幡,上面写着“相天下士”四个墨字,司马瑜初时并不在意,以为这是寻常的江湖术士,可是仔细一瞧那四个字时,却又不禁微微一愕。

原来这四个字写得铁笔银钩,十分有力,笔意雄劲,尤属罕见,一个普通相士能写出这么好的字,倒是件不寻常的事,因为就凭这一笔书法,也不至于流落到要靠卖卜为生,流浪江湖。

沉思间,那相士已走到跟前,司马瑜受到那四个字的吸引,目不转睛盯在上面望着。

那相士见到司马瑜出神之态,含笑上前问道:“相公可是要问卜,山人文王神课,灵验如神……”

司马瑜摇摇头,相士又继续追着道:“山人还精解相法,预知休咨,善晓吉吉,指示心中疑难!”

司马瑜对他那一套江湖口吻毫无兴趣,只是指着那一方幡布问道:“这四个字可是先生自己写的!”

相士神色微微一动道:“山人落拓江湖,全仗口舌为生那里还请得起别人代书,只有自己涂鸦了。”

司马瑜一叹道:“看先生的笔法苍劲,连古来许多名家都难望项背,何以会如此潦倒呢?”

相士也是一叹道:“乱世文章都不值钱,这几个字又算得了什么?纵或敝书略有可取,世上如相公法眼又得几人!”

司马瑜听他语中略有牢骚,刚想表示一些同情之意。那相士又笑道:“山人卖卜有年,知己唯相公一人,只愧身无长物相敬,免费送相公一卦吧!”

司马瑜只佩服他的字写得好,对他那套江湖切口实在不感兴趣,仍是笑着推辞道:“先生不须客气,在下不过敬重先生是个斯文同流,却不敢多作打扰!”

相士做微一笑道:“相公不要瞧不起山人的卦,山人虽然仗此为生,却不是普通江湖术士可比,尤其山人的文王神课,并不随便出卖,非要合了山人的条件,山人才量人而卜!”

司马瑜倒被他这番话引起了兴趣,笑问道:“先生卜卦有些什么条件?”

相士微微一笑道:“非绝大疑难之事不卜,非生死关头不卜,愚夫俗子不卜!无缘者不卜!付代价不卜!”

司马瑜哈哈大笑道:“先生在开玩笑了,前面三个条件倒还罢了,付代价不卜,先生总不能白做生意?”

相士也哈哈大笑道:“正其如此,山人纵有鬼谷之神,管辂之灵,始终落得两袖清风,一身萧条!”

司马瑜更有兴趣了,笑着问道:“那么先生是如何找到主顾的呢?以先生的条件只怕一年也难得遇上一二个!”

相士轻轻一笑道:“山人就凭这一对眼睛,相天之下士,自然能于云云众生中,找到有缘之人!”

司马瑜心中微微一动道:“但不知在下合了先生的那一项条件,才蒙先生如此见重关顾?”

相士双目一睁,精光暴射,庄容道:“相公五个条件都合,山人行卜以来,还是第一次遇上相公这等顾客!”

司马瑜被他的眼光一震,知道这相士必非常人,也不是漫无目的地找上自己,心中暗存戒意,脸上还是含笑道:“既然如此!就请先生指示迷津吧!”

相士淡淡地笑道:“那就恕山人直言无忌了!”

司马瑜故作从容地笑道:“君子问凶不问吉,先生且说无妨?”

相士凝视他片刻才开言道:“山人从相公气色上看来,日内必有凶险临身,幸而晦纹不深,尚无性命之虑!”

司马瑜一听他还是这套江湖陈腔滥调,不禁有点失望,淡淡地一笑道:“多承指教,在下定然多加谨慎!”

相士微有不悦地道:“相公莫非认为山人故作惊人……”

司马瑜轻笑道:“先生太多疑了,在下绝不怀疑先生之相理,只不过认为生死祸福,全在为人存心,在下并无亏心之处,灾祸当来自来,当消自消,不必太放在心上!”

相士哈哈大笑道:“相公不愧达人,只是还有点想不开,艳福当来自来,佳人当过自过,相公若是把这片等人的心情也同作福祸观之,便不会这样焦灼了!”

司马瑜闻言大惊道:“先生能够再说明白一点吗?”

相士笑着道:“其实山人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相公这几日流连湖畔,不是在等着一位红粉佳人吗?”

司马瑜一时情急,不禁拖住他的衣衫道:“你怎么知道的?”

相士轻轻一抖衣袖,已将他的手拂开道:“山人结缘天下,专觅有缘人,已经注意相公几天了,今日时机已经迫在眉睫!不得不出来自荐于相公……”

司马瑜更急了问道:“你说什么迫在眉睫了……”

相士笑笑道:“相公此刻安闲自在,那危机自然不是应在相公身上,山人方才在袖中暗占一卦,卦象属阴,其位在西,应是西行阴人犯险,此人与相公大有关系,再一看相公的风度举止,这阴人定是个娇滴滴的俏佳人……

司马瑜本来就怀疑冷如冰遭遇到意外,再听这相士一说更加证实自己的猜测,迫不急待地问道:“快说我冷姊姊遇到什么意外?”

相士摇摇头道:“山人不过是个卦象上看出来的,并没有预知一切的能力,否则岂不是成了神仙了!”

司马瑜不知道他是真是假,但是对方并无敌意,也不能向他变脸,只得强捺住性子道:“先生至少可以告诉我她在什么地方吧?她有危险吗?”

相士笑笑道:“这个山人或可效劳!”

司马瑜急问道:“她在那里?”

相士又捏了一下手指,口中喃喃捣弄了半天才答道:“好叫相公放心,那人虽处险境,目前尚无性命之虑……”

司马瑜大是焦急地道:“我是问她在那里?”

相士摇头道:“卦象是一种虚无缥渺的灵感,它只能透露出事情的征象,却说不出实际的时地……”

司马瑜大失所望地道:“方才先生还说可以……”

相土又点头道:“不错!山人是那样说过,卦象不是凭,可以测字,测字测机,触机决疑,心诚则灵!”

司马瑜赶忙道:“那先生快测字吧!”

相士见他那种情急之状,反而故意呕他道:“从相公这份焦急上看来,那失陷的女子,与相公的关系一定很密切!”

司马瑜几乎要发火了,大声叫道:“在下是请先生解决疑难,不是叫先生来探讨私事的……”

相士连连点头道:“相公说得很是!不过山人也不能无中生有,至少相公该说个字出来,山人才好测机!”

司马瑜迟疑一下才道:“要怎么样的字呢?”

相士笑道:“什么字都行,最好是完全不加思考,信口说出,无心之机,往往会有最佳的启示!”

司马瑜对着一湖绿波,信口说了一个水字。

相士闭目作态,将水字连念了好几遍,才睁目笑道:“妙妙妙!一池湖波春水遥,此水曾载西施泪,又传佳讯到小桥,水经桥下冷,冷水结成冰,冰化水,水成冰,冰生于水冷的水,冰化之水冷如冰!……”

司马瑜听他一阵鬼言,甚至于直接说出了冷如冰的名字,不禁大是生疑,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厉叫道:“冷如冰怎么样了?”

相士白眼一翻,举起手中的报君知笔直对着他的指骨上敲下来,以司马瑜此刻的功力,便是钢刀也难以伤得了他,可是这相士的铁片仅只轻轻一击,却令他感到一阵澈骨的痛楚,大叫一声放开了手。

相士从容地施施离去,口中还朗声吟道:“面向东,寒夜风,盈盈一水两岸通。月将沉,星无痕,离人思妇欲断魂!切记切记!山人去矣!”

司马瑜在惊痛中回过神来时,那相士已去得无影无踪了,只有空际还飘益着他朗朗的歌声!

司马瑜一则心急于冷如冰的噩耗,再者也惊于那相士的身法与功力,痴痴的站在当地,竟不知如何是好!

半天之后,他才从紊乱中安定下来,首先他推定那相士一定是位隐名的高人,而且对自己决无恶意!

否则以他那轻轻一击,即令自己疼痛难当而没有伤及皮骨,足见他比自己高明多了,他若要杀害自己的话,只是举手之劳,然而他并没有那样做!

既然他对自己没有恶意,则他所说关于冷如冰之事,也一定不会虚假,他与自己厮磨半天,只是为了告诉自己冷姊姊的消息!

他知道冷姊姊蒙了难,又不肯多透露一点,究竟是什么居心呢!

司马瑜在心中又将相士的全部谈话也重新回味了一遍,依然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可以作为进一步思索的资料!

最后他才想到相士临去时所唱的歌了,那些歌词毫无意义,为什么他要加上一句“切记”!“切记”!两声招呼呢?

他本是绝顶聪明的人,冷静地想了一下,突然以手击额,连连骂自己道:“该死!该死!怎么连这么简单的哑谜都解不开,真是枉读那么多年的书了!”

“面向东”!则背所对之处一定是“西”。

“寒夜风”!因事思象是个“冷”字。

“盈盈一水两岸通”!明明白白是指桥而言。

“西冷桥”!这三句话已经指出地点了!

“月将沉!星无痕!”是指时间,现在正是三月中旬,月沉星暗,应在二更时分。

“离人思妇欲断魂!”是说明冷如冰的处境,那个时候她可能会有性命之虞!

“冷姊姊在嘉兴城中已经受到薛冬心的指点传授,功力大有进境,天山绿梅谷中守制一年,对于上清功笈也大有参悟,比诸自己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是谁能令她陷入危境呢?”

“冷姊姊都受制于人,我能救得了她吗?”

“对头是那一路人物呢?方今江湖中黑道已鲜有高手,正道人物又不会与冷姊姊为难的……”

今天那个神秘的相士也不知是什么人物,敌友难分,是敌!他怎么不加害于我!反而告诉我冷姊姊的消息!是友!他功力比我高多了,也比我早知道冷姊姊的下落,为什么他不出手救冷姊姊呢?”

这些错综复杂的问题在他心头一一掠过,刚刚才冷静下来的头脑中立刻又充满了紊乱……

“不管怎么样,今夜西冷桥一定要去,拚死也要救出冷姊姊,不然的话,我就与她并骨桥下,做一对同命鸳鸯吧!”

“对薛琪!因为她是方天华的女儿,我不能再爱她,对靳春红!我们的感情只在有无之间,只有冷姊姊,才是生死同命的伙伴,把一切都归诸于命吧!”

在千头万绪中,他作了最坏的决定,然后抬起头来,背负着双手,悠悠去欣赏湖上的春光。

同时他的心情也感到了无限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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