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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哀肠一曲 消魂半月

薛家独特的坐功果然别具一番神效,司马瑜依着薛琪所示范的动作与口诀才练到二十天左右,已有不少进境。

首先他感到体内有一股特殊的气流,可以随着自己的意志控制运用到任何一个部位。

这股气流仿佛是一团有形的物质,大小如拳,炽热如火,无论运到什么地方,皮肤上就隐隐突起一块。

司马瑜起初以为是练岔了穴道,连忙把这种现象告诉薛琪,谁知薛琪听完后,脸上涌起讶异的神色道:“真有这回事,你运一下给我看看!”

司马瑜见她说得很慎重,连忙把那股气流运到胳臂上,那素白如玉的肌肤上立刻喷起一球,微微跳动着。

薛琪伸出铁指,轻轻地叩着那肉球叹道:“你资质果然不凡,常人数年的虔修也不一定能到这种程度,你却在不到一个月的短时中就到了……”

司马瑜有点不信地道:“这到底是什么现象,火热热地难受死了!”

薛琪正色道:“这就是五行真气,金木水火土中,以火为众象之母,所以你才会感到热,等到热消除,你就可以大成了!”

司马瑜奇异道:“怎会五行中以火为母呢?”

薛琪轻叹道:“天地万物,莫不以五行为基,五行合一,则为火母,乾坤山川,无一能脱此范畴……”

司马瑜道:“这道理太深了,我还是不懂!”

薛琪想了一下道:“我打个比喻吧!我们立足之地,唯是以土为原体,实则包罗万象,你知道地下又是什么呢?”

司马瑜道:“是一团炽热的岩浆!”

薛琪展眉道:“对啊!合为熔浆,冷而凝化万物,这就是五行变化的道理,现在你该懂得五行真气为什么是炽热的火体了!”

司马瑜想了一下道:“懂是懂了,不过老是这样热下去,我可受不了!”

薛琪掩口笑道:“你真笨,火虽为万体之母,宇宙混沌,却无一以火体成形,否则这世界上怎能有生命存在!”

司马瑜的眉头皱起来道:“我刚明白一点,被你这一说又糊涂了!”

薛琪笑道:“你真是死心眼,这是个功力问题,功力够了,火性自然消沉,才能化生万物,就象岩浆凝而成岩石……”

司马瑜也笑道:“我现在是明白了,不过要多久才冷得下去呢?”

薛琪道:“那要因人而异,你照着方法练下去,有一天能将这股气流运到头顶上,那时任督二脉自通,顶现三花……”

司马瑜一惊道:“那不是冲破生死玄关的境界吗?”

薛琪望他一眼道:“这有什么了不起,以你的进境起看,这要不了多久,这虽与资质有关,你师父早年给你打下的根基也不无原因!”

司马瑜感激涕零地道:“师门恩重,如同再造……”

薛琪一撇嘴道:“算了!算了!你师父不过是还有眼光,没有糟踏你这块好材料而已,一切成就还在乎你自己努力!”

司马瑜不以为然,刚想开言申辩,薛琪又摇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师父在你心中是个神明,不能轻视,可是凭着他,一辈子也造就不了你!”

“你不要这么说,我对你与薛前辈的培育固然十分感激,可是饮水思源,我实在不能忘记师父的恩德!”

薛琪笑道:“谁要你忘本了?不过也用不着整天放在嘴上念呀!深厚的感情应该藏在心中,岂不闻浅水低吟而深水哑然!”

司马瑜不禁为之语塞,良久才道:“算你厉害,我说不过你,现在我请问一声,我要多久才能达到把火热归于冷静的境界!”

薛琪微笑道:“那可很难说,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一辈子……”

司马瑜脸现难色道:“那怎么行!我等不了那么久!”

薛琪正容道:“上乘武功那有一步而成的,你总得依序而进!”

司马瑜着急道:“我不是想念快,实在是有急事!”

薛琪微笑道:“任何事也不会比练功夫更急,你在功夫没告一个段落之前,切忌轻动,否则将遗终身之患!”

司马瑜呆了一呆才道:“那你做做好事,教我一个散功的方法吧!端阳在即,我要赶去参加众邪门的开坛大会!”

薛琪道:“你去干什么,难道也想插一脚!”

司马瑜道:“我怎么会参加众邪之列,我是要去阻止他们为恶!”

薛琪道:“你功夫未成,去也无益!”

司马瑜急道:“明知无济于事,我也不能放弃自己的责任!”

薛琪又道:“你现在把功夫散了,再练可是难上加难了!”

司马瑜沉思片刻庄容道:“纵然是永远无法再练,我也不能丢下做人的责任,大丈夫立身处世,应该先将天下为重!”

薛琪不禁肃然起敬道:“师兄!我是逗着你玩的,你别紧张,娘叫我在一月内将你根基打稳,就是要你仗着这份功夫去办事!”

司马瑜回颜道:“那我在一月内就可以有所成就了!”

薛琪道:“当然离大成之期尚远,不过至少可以小有所用,以你现在的成就,已经不怕任何外力来伤害了!”

司马瑜奇道:“现在我有什么成就?”

薛琪道:“你别瞧不起这股气,只要运用纯熟一点,就可以抵挡任何外力的伤害,不信你试试看!”

说时铁指微屈,对准他的胸膛上弹去!

司马瑜突起仓猝,只得运气相迎,薛琪的手指所弹之处,那儿的肌肉自然喷起,将她的手指反弹回去!

司马瑜的本身只感到轻轻一震,薛琪已皱起眉头叫道:“师兄!你怎么那么莽撞!”

司马瑜莫明其妙地道:“我怎么莽撞了?”

薛琪白他一眼道:“我才用了四成力气,你却生力反弹,若不是我收劲得快,手指头差点就断了,教了徒弟打师父,这是那门道理?”

司马瑜不信自己功力会进境如此,傻怔怔地望着她,不知道该如何说话,薛琪噘着嘴道:“你还傻望着我干吗?难道一定要我断了指头你才称心!”

司马瑜这才如梦初觉,连忙歉声道:“真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伤到你,你怎么样了?”

说时情不自禁地拉起薛琪手来审视,果然那玉葱似的铁指上已呈现出一片微红,忍不住问道:“该死!我真该死!师妹!你不要紧吧!”

薛琪娇羞万状地抽回手道:“没关系!我早知道厉害了,所以才没用上全劲,否则那苦头可吃大了,你对别人可不能这样!”

司马瑜不信地道:“我反弹的力量会有这么厉害?”

薛琪鼓着嘴怒道:“难道我会骗你,要不是上乘功夫,娘会让我教你,你出身名家,粗浅的功夫怎会看得上眼!”

司马瑜红着脸陪罪道:“师妹!我是真不知道,否则我宁可让你一指截穿胸膛,我也不敢运气反抗,你会原谅我吧!”

薛琪这才回嗔作喜道:“算了!这也是我自己的大意,没想到你进境会这么快,难怪娘会那么看重你,看样子今天就可交差了!”

司马瑜摸着头怔道:“我已经成了?”

“你已经能运气自如,再下去就是进一尺的深造,小妹能力有限,只能教到这种程度,剩下来就是娘的事了!”

司马瑜又惊又喜,呐呐地道:“不妥吧!我再练几天才去吧!别让薛前辈怪我偷懒!”

薛琪道:“我说成就是了,现在的时间多宝贵,省得一天就多一分成就,你现在自保已够,制人不足!”

说着拖起司马瑜就朝后面去,司马瑜身不由主,只得傻兮兮地跟着她走着,心中砰砰的跳着!

薛琪望着他回头一笑道:“你是怎么了,非让人拉着才能走路!”

司马瑜吃吃地道:“我好象有点怕!”

薛琪笑道:“怕什么!我娘又不是老虎.她会吃了你,再说你好久不见冷姊姊了,不想快点去看看她!”

司马瑜脸上一红道:“师妹!别开玩笑……不过冷姊姊进况如何了……”

薛琪冷冷一笑道:“怎么!一提冷姊姊你的兴趣就来了!”

司马瑜红着脸道:“不是这么说,冷姊姊与我几次出死入生,处处关顾着我,二十几天不见,我才问问她……”

薛琪神秘地一笑道:“假若我跟你也是二十几天不见,你会这样关心我吗?”

司马瑜看她的脸上一片漠然,不禁心中一动道:“师妹与我有授技之德,当然我也会的!”

薛琪进一步逼问道:“假如我不授你武功,你就不想我了!”

司马瑜定一下神才道:“关切之情是发自内心,生于相处,这二十天来师妹对我不仅是授技,也照顾我的一切起居,我不会忘记的……”

薛琪微微一叹道:“难得你还知道!”

“我又不是木头人,怎么会不知道!”

薛琪红着脸道:“我从生下来到现在,一直被人捧着长大的,可是在这二十天中,我却倒过头来侍候你,这种福连我娘都没有亨过……”

司马瑜感激地道:“谢谢你师妹!我心里明白!”

薛琪轻轻地叹道:“你明白就好。否则我会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司马瑜惊道:“那是做什么?”

薛琪咬着牙齿道:“我恨我自己下贱!”

司马瑜望着她的神色,心中大吃一惊,从开始见面时,他已体受到这女孩子的感情,却想不到会如此强烈!

他知道现在讲话必需十分慎重,否则就是绝大的麻烦,嗫嚅了半天,他才端庄神色,凝重地道:“师妹待我的情分,我至死也不会忘记,不过……”

薛琪轻声道:“我知道你要讲什么?你与冷姊姊已有白头之盟!”

司马瑜庄重地点头道:“是的!不仅如此,而且在慈云下院中,我错臭毒草,冷姊姊为了救我,我们已有了合体之缘!”

薛琪脸色一变,慢慢地道:“那是我来迟了一步!”

司马瑜歉然地道:“师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不能亏负冷姊姊!”

薛琪呆了半天,才轻轻一叹道:“天下事难求十全,一切凭着你的良心去做吧!”

司马瑜的确无话可说了,只是默默地跟着她前进,穿过一片庭院,来到一幢密闭的精舍之前。

司马瑜看她神气好了一点,才开口问道:“薛前辈在此地修真?”

薛琪淡淡地道:“不错!你冷姊姊也在里面!”

因为她又提到冷如冰,司马瑜到不好再问下去,也不能表示急着要进去的意思,只好默默地等着!

薛琪忽地轻轻一笑道:“娘对冷姊姊好象十分投缘,这一阵日子她天天不惜功力在为她通穴凝元。帮助她速成!”

司马瑜想了一下道:“薛前辈外冷内热,她自己无意过问世事,却尽力作成我们这些后辈,希望我们为生作点好事!”

薛琪轻轻一笑道:“那是你的想法!”

司马瑜一怔道:“那薛前辈是什么想法呢?”

薛琪淡淡地道:“娘是在为我打算,她对冷姊姊好,是希望她也对我好点,真没想到我们薛家人会变得这么可怜!”

司马瑜一惊道:“师妹!你别这么说,事情何至于是!”

薛琪却幽幽一叹道:“事情就是如此,我也不必打肿脸充胖子来否认,命运是现实的,我也只有接受了,希望你的冷姊姊能大方一点……”

司马瑜急道:“师妹!你放心,冷姊姊不是那种人!”

薛琪望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司马瑜搔首无计,本来想把靳春红的事情讲出来的,但继而一想到薛琪的个性,只怕又添一会噜嗦!

思索良久,他才庄容道:“我跟冷姊姊相处得久一点,知道她不是这种人!”

薛琪又追问道:“万一她不象所说那样呢?”

司马瑜只得道:“不管如何,反正我发誓今生绝不负你!”

薛琪这才宽慰地笑道:“谢谢你了!师兄!有你这句话,我觉得那些委曲并没有白受,老实说我并不在乎冷姊姊怎么样!更重要的是……”

司马瑜睁大眼睛问道:“更重要的是什么?”

薛琪红着脸嗔道:“傻爪!听不懂就别问,你自己想去!”

司马瑜莫明其妙地摸摸脖子,懂是有点懂了,不懂的是这少女的心,简直象海洋一样地难测!

薛琪瞧他傻兮兮的的样儿到不禁笑了,一面移步上前,在紧闭的门上叩了几下,司马瑜的心情又跟着紧张起来!

等了片刻,门呀地一声开了,应门的却是一个垂髫小婢,长相十分清秀,素衣双髻,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

薛琪连忙问道:“小娟,我娘出定了没有?”那叫小娟的小婢微微讶道:“小姐!你们怎么来了?”

薛琪道:“司马公子已经到了‘聚气由心’的地步,我来告诉娘一声!”

小娟哦了一声道:“夫人正在与冷姑娘换脉,我去告诉她!”

薛琪点点头,小婢回身走了,薛琪才冷笑道:“娘为我真是不惜工本!”

司马瑜不觉一怔道:“师妹!你怎么又说这种话了!”

薛琪撇着嘴道:“你没听说娘在替冷姊姊换脉吗,那是一种高深的功夫,也是一种速成法,换通六脉后,可以平添一甲子功力!”

司马瑜道:“薛前辈如此作,也许别有深意!”

薛琪道:“别有深意?你知道替人换脉一次,本身至少要消耗两成元气,在娘说来,这是十年的生命!”

司马瑜一惊道:“薛前辈干吗要如此牺牲呢!”

薛琪冷笑道:“谁晓得,我是她唯一的亲生女儿,她对我也没有这样好过,看起来你冷姊姊的确比我得人心……”

司马瑜还没有想到如何接口,那小娟又出来了!

薛琪神色微变问道:“娘怎么不出来?”

小娟递出一本薄薄的绢册道:“夫人没有想到司马公子的进境会这么快,可是她很高兴,目前换脉进行正在重要关头,她无法抽身,叫小姐跟司马公子先照着这册子指示用功,夫人大概还有好几天才能抽身出来,那时再面授一切!”

薛琪接过绢册,一言不发,回头就走!

小娟却追在后面叫道:“小姐!等一下,夫人还有话要我转告!”

“娘有什么话?”

小娟缓缓道:“夫人要我转告小姐别忘了半日前嘱咐!”

薛琪呆了一呆,才低声道:“我知道了,告诉娘我正在尽最大的努力!”

榴火红透五月花!

又是端阳时节,青蒲紫菱,当人们在畅饮雄黄酒,饱啖竹笋棕,凭吊着汨罗畔的诗魂时!

在太湖的另一角落,却掀开了一场武林浩劫的序幕!

依然是在那所茅亭,不过景色略变了,不再是瑞雪银装,寒梅吐蕊,只有杨柳微黄,牵牛花爬满了栏杆。

司马瑜神光焕发!

冷如冰更凝重了,只有薛琪显得焦燥不安!

司马瑜笑着对她道:“师妹!你紧张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自然会派人来接待的,你这样转来转去有什么用!”

薛琪红着脸道:“这是我第一次会见江湖人,我真想看看他们是什么长相,凭着点什么引得四海震动,世人侧目!”

冷如冰微微笑道:“他们还不是同常人一样,只不过会一点武功而已,要说江湖人,你早就见过了,我与瑜弟弟,展师伯与肃前辈……”

薛琪白她一眼道:“你冷姊姊见多识广,自是不以为奇,我可是从来没出过门,所以才要见见那七大凶人是怎么个凶法!”

冷如冰微微一笑,对她顶撞的语气毫不为意,司马瑜到有点奇怪,他觉得冷姊姊最近好象整个地变了一个人!

他无法说出在变什么地方,只觉得冷如冰自从与薛冬心相处一阵后,变得十分地温柔可亲!

薛琪常跟她闹小脾气,她都自然而然地忍受了下去,对自己虽然是很关心,却不象从前那样亲热!

有很多时候,她便是故意地避开,让自己与薛琪单独相处,因此使他无形中有一种惘然若失之感!

步声微响,惊断了他的思绪,柳条分扶处,过来两个青衣人影,司马瑜眼尖,早就认出来人,连忙叫道:“李前辈!公孙前辈!二位怎么才来呀!”

“信口开河”李一定微微笑过来道:“到底是年青人性子急,大清早就等在这儿了!”

笑脸方朔公孙述也是笑容可掬地跟在后面进亭,司马瑜与冷如冰忙着见礼,同时也替薛琪作了一番介绍!

当然他们没有提到薛琪的家世,只说是一个世交姊妹,这次是跟着来看看热闹,李一定望了她一阵,忽然道:“薛姑娘,我们虽是第一次见面,不过却脸熟得很,好象在那儿见过似的,老朽可以进一步借问令尊名讳吗?”

司马瑜与冷如冰微微一惊,因为薛琪与薛冬心的脸形轮廓十分酷似,李一定曾经与薛冬心年轻时会过……

薛琪浅浅一笑道:“先父薛正碎一介文士,弃世有年,李老先生应该不会认识!”

李一定犹在闭目深思,冷如冰怕他想多了会记起来,因为薛冬心再三告诫不得泄露她的行藏,连忙岔开话头道:“李前辈阅人无数,也许有一两个与琪妹相似的人,是以斋生聊想,晚辈敢担保薛家妹子没有会过前辈!”

李一定搜索枯肠,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有薛正碎这个名字的印象,只得暂时丢过一边,转与三人寒喧过来!

公孙述笑容呵呵地加入聊天,讲不到几句话,他突地脸色微变,口中发出一声轻嗯!

大家都止住话望着他,只见他脸上一阵红胀,额际也涔涔现出汗珠,好似十分难堪的样子!

司马瑜忍不住出声问道:“公孙前辈!你那儿不舒服?”

公孙述支吾不语,薛琪却笑盈盈地在身畔掏出一只铁匣,递到公孙面前,打开匣盖眯着眼睛笑道:“公孙先生!你瞧这匣子装的都是我们女孩儿家的小玩意,你拿着也没有用,所以才没给你……”

公孙述脸色如猪血,瞪目不语。

众人这才该想到这位笑脸方朔又在施展他的妙手空空绝技,而且在薛琪的身上手脚竟失了风!

薛琪仍促狭地拈着匣中一些小物件数道:“这是耳环、这是珠花、这是小佩饰,哎呀!怎么多了一枚钓鱼钩,公孙先生,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说着将钩子拿了出来,众人认得这正是公孙述所携虬龙杖上,附着在龙口细丝上的那枚小银钩!

李一定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老偷儿!你贼性子不改,这下可失了风,偷鸡不着蚀把米,连吃饭的家伙都教人家给砸了!”

司马瑜见公孙述的神色不悦,连忙在薛琪手中将银钩抢下来,还给公孙述,口中却埋怨薛琪道:“师妹!公孙前辈诙谐成性,最喜欢跟我们后辈开玩笑,你怎么当真呢!快向公孙前辈陪个罪吧!”

薛琪笑着道:“我早就听说这位老爷子爱开玩笑,所以一见面就留了神,谁知道公孙先生的眼睛太厉害,居然看出我怀中藏了东西……”

公孙述长叹一声道:“姑娘!别说了,老偷儿平生偷过无数高人,这是第一次被人当场拿获的,算了,老偷儿这辈子再不言偷!”

语调苍凉,显见得他的心情十分沉痛!

薛琪不禁一怔道:“公孙老爷子,你开我一个玩笑,我也开你一个玩笑,咱们两下都不吃亏,你干吗要这么严重呢?”

李一定微笑道:“姑娘这个玩笑不打紧,却开掉了老偷儿一生的名头,他发誓不偷到是我们的福气,可是你让他蹩住贼性岂不是要了他的命,我说老偷儿,长江后浪推前浪,人那有个不栽跟头的,好在是栽在自己人手下……”

公孙述双手一搓,将那根虬龙杖震为数截,掷在地下道:“说不偷就不偷,我从砸了这家伙开始!”

众人俱都一怔,薛琪的神色也变了!

冷如冰恐怕事情会闹僵,婉变一笑道:“公孙前辈何必那么想不开呢!虽然前辈在竿上失利,难道笑脸方朔的赫赫盛名,是靠这根竿子创出来的!”

司马瑜也笑着劝告道:“为偷之道,妙在空空双手,全凭无限心机,使之堕入术中而不启觉,始为上者,若使器物,已等而下之矣!”

公孙述被他们一吹一唱,面子上也觉得好过一点,尤其是司马瑜的那番话,更激起了他的豪情,忍不住大笑道:“你们这些年青人真可怕,连老偷儿想改行洗手都没有自由!罢!罢!教化子没蛇耍,总不能就此不吃饭了,老偷儿今后不改行业,丢了那根哭丧棒,老偷儿就在其他功夫上多用点心吧!”

李一定也释然地笑道:“阿弥陀佛!总算你这老家伙想开了,不然的话,你岂仅是改行,连名字都得重新改一改!”

公孙述一怔道:“老偷儿凭什么要改名?”

李一定微笑道:“看你刚才一脸丧气相,那象个‘笑脸方朔!’”

公孙述哈哈大笑,一天的乌云算扫开了。

大家重新开始欢叙时,李一定与公孙述对薛琪俱都十分注意,频频询及有关她的一切!

好在冷如冰早得薛冬心的关照,一一支吾过去,约莫半个时辰后,湖上的橹声响起,李一定微笑道:“方老儿派船来了!咱们去看看那些活宝们到底创下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众邪门的掌门到底是落在谁身上!”

一语甫毕,林外突然响起一个嘹亮的声音道:“李兄不必太谦虚,相信你们二位早就成竹在胸,等一下那掌门之位,绝对不会落到二位之外去!”

人随声至,却是方天华那高大清逸的身形。

李一定不禁微微吃惊道:“方老儿!你好快的动作,刚听见水响人就到了!”

方天华微笑道:“恭迓大驾,岂敢延误!二位可能就是未来的掌门,兄弟少不得先要巴结一番!啊!二位少侠也到了!”

冷如冰与司马瑜只得向他点点头,由冷如冰发话道:“盛会难再,我们怎肯放过这个好热闹!”

方天华仍是笑着道:“好说!好说!铁剑先生与萧大侠会赏光吗?”

冷姑冰微一沉吟道:“展师伯与萧前辈已经知道今日之事,很可能会来!”

方天华大笑道:“那可太光荣了,众邪门开府之日,居然能请到铁剑先生与长眉笑煞大驾与会,实在不是容易的事!”

李一定微笑道:“方老儿!你别太往脸上贴金了!我们这些人是什么玩意,展翼与萧奇要是来了可不会是为了观礼!”

方天华仍是笑哈哈地道:“这可不劳费心,无论他们是什么来意,方某都有接待的方法,各位请吧!咦!还有一位新客呢!”

他的目光扫了薛琪,神情微微一怔,眼中显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神色,司马瑜连忙介绍道:“这是我的一个世交姊妹薛琪姑娘!”

方天华的声音变得很和谒向薛琪道:“薛姑娘瑶池仙子,下谪尘宇,老朽深以接纳为幸!”

薛琪被他夸得很不好意思,红着脸道:“方老先生太客气了!”

方天华启口好象要说什么,可是最后只伸一手道:“时间快到了,各位请吧!”

众人相谐启步登舟之际,李一定又问道:“其他人都来了吧!”

方天华微笑道:“除了东海齐家兄弟尚在途中,其余都到了!”

李一定连忙道:“齐家兄弟准备来吗?”

方天华笑道:“兄弟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议事厅上既有他们的位置,就算得准他们一定会参加,李兄尽管放心好了!”

李一定微笑不语,只有司马瑜神色一动。

冷如冰知道他怕见到靳春红,却故意呕他道:“东海齐家兄弟们门下有个女弟子,曾任水陆两道的总瓢把子,不知这次可会一起前来!”

方天华笑道:“那女娃是齐家的得意传人,这种盛会是一定少不了她一起来的,听说她长得很美?”

冷如冰微笑道:“嗯!貌美如花!我见犹怜!那性情更是水样温柔!”

方天华笑问道:“冷姑娘怎会知道如此清楚?”

“我跟她只有忽忽一晤,没有多深的印象,倒是瑜弟弟曾为她的座上客,这些赞语都是他说的!”

司马瑜急得满脸飞红,连忙辩道:“冷姊姊!我几时跟你说起她来着!”

冷如冰微笑不语,薛琪却神情一寒问道:“师兄,原来你还有一个知心人!”

司马瑜大是困窘,呐呐地道:“师妹!你别听冷姊姊胡说!什么知心人,她恨我到了极点,见了我的面就想杀我呢!”

薛琪哼了一声道:“她为什么要杀你!”

司马瑜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道:“我也不晓得!”

薛琪冷笑道:“莫明其妙就要杀人,那女子定是疯了!”

司马瑜急忙道:“不……不是!”

“不疯她凭什么就要杀你,今天我见到了她非要好好地问个清楚!同时也要瞧瞧。她是如何美法!”

方天华眼珠一转笑道:“薛姑娘!齐家三个老家伙都难缠得很!你可千万不能莽撞!否则闹翻了我们都帮不了你!”

薛琪柳眉一扬,粉脸上怒容道:“我不在乎!等下子我非要跟他们碰一下!”

方天华笑笑不说话,司马瑜却不禁一呆,他知道方天华的话是在故意挑拨,这老头儿的眼睛实在厉害。

他若非看出薛琪身怀绝技,绝不会扇上这把野火,想到这儿他更耽心,连忙正容对薛琪道:“师妹!别忘了我们这次是来做客人的,不可以太失身分,你再要这样任性,我可要生气了!”

薛琪神色一变!刚要说话,冷如冰赶到她耳畔低声道:“薛妹妹!你放心好了,刚才我是开玩笑的!那姓靳的女子跟瑜弟绝对没有什么私情!”

薛琪脸色才缓和下来!冷如冰又道:“方天华的眼光很厉害,他恐怕已经看出你武功很好!才故意激你!你可千万别上她的当!”

薛琪点点头,红着脸不说话了,司马瑜紧张的神色也松驰了下来!感激地望了望冷如冰一眼!

方天华微觉意外,不知冷如冰用什么方法把薛琪说服了,可是他城府极深,想了一下又笑道:“司马老弟年少英俊,有佳人垂青,面前伴着两个天仙似的人儿,东海还有个粉红知己,真叫人羡慕……”

薛琪这次因受了冷如冰的关照,没有发作,司马瑜的脸又红了,苦于无法辩驳,还是李一定含笑道:“方老儿!你怎么越来越不成器了,这些儿女私情要你多什么事,莫非你还跟司马老弟吃醋不成!”

方天华借着一阵哈哈干笑,将局面混了过去,这时船已近岸,那小岛上张红结彩,布置得十分热闹!

舍舟登陆后,大家立刻向议事厅走去,司马瑜来过一趟,沿途滔滔不绝地指点将一切告诉薛琪!

方天华始终带着一种异样的神情望着薛琪,谁都无法知道他心里面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经过那座木桥时!司马瑜由于近日功力激增!与薛琪二人边走边谈,从容自若地过去了!

李一定与公孙述仅只一怔,方天华却笑着道:“士别三日,果然大不相同,司马少侠的进境不小哇!”

司马瑜微吃一惊,知道自己一个粗心,没有注意到这桥上的特殊装置,也忘了上次过桥的窘态!

还亏冷如冰在后面道:“瑜弟近蒙展师伯小加传授,略有一丝进益!”

方天华哈哈大笑道:“在短短时日中,铁剑先生居然能将司马少侠调教得如此高明,足见他本身的修为更不得了!”

冷如冰没有回答,只报以一个微笑!

方天华也不再继续探讨下去,一行人前行,穿过上次聚会的大厅,来到议事堂前。

议事堂的大门敞开着,那几张虎皮交椅的铜扶手擦得闪闪生光,尤其是那张掌门席位,更显得气宇非凡。

议事厅的广场上架着高逾数丈的凉棚,棚中安排了坐席,显见得这儿是今日的会场!

这些人进来时,天南双毒与阴阳童子东门黑都已先行在坐,东门黑讨媚地赶前相迎,天南双毒则微微领首示意!

老少六人选定一张桌子坐下,叙谈未久,方天华门下的大弟子柳穿鱼行色匆匆地进来报告道:“东海齐家三位前辈驾到!”

众人俱都微微一震,方天华大笑离座道:“各位请坐一下,兄弟去迎接他们进来!”

司马瑜开始有点不安,薛琪也不禁涌起一股莫明其妙的紧张,只有冷如冰还是那份镇定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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