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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毒龙公主招附马 落魂谷中是非生

葛啸群缅怀旧事,正觉魂销,一条俏生生的窈窕情影,业已凌空飞到。

来人是年轻苗女,柳眉可眼,娇美异常,面貌与小玉约莫有八方相似。

葛啸群恍然有悟地向小玉问道:“小玉,这是你妹子小花?”

小玉方一点头,小花便已双手齐伸,向葛啸群递过了两样物件。

葛啸群见小花右手中持的是一面小小金牌,左手持的是一根小小血箭。

他猜得出金牌定是什么允许试降烈马的“许试金牌”,但对那根血箭代表何意,却有点猜测不透。

葛啸群正在犹疑,小玉便朗声叫道:“葛相公,我家公主对你人品业已满意,特领‘许试金牌’,你若接‘金牌’,便表示愿降烈马,若接‘血箭’,便表示看不起我家公主,愿与‘毒龙峒’苗的全体苗人为敌。”

小花满脸娇笑,喜孜孜地正侍回身,小玉又向她含笑叫道:“花妹,你招呼马奴放马,并在台前挂九龙灯,葛相公不但降马,要并在马背上大显身手,射落九龙灯呢!”

小花一声欢呼,疾驰而去,葛啸群向小玉皱眉问道:“小玉,你又在捣甚鬼?好端端的,射甚九龙灯……”

小玉不等葛啸群的话完,便自“咦”了一声,接口笑道:“葛相公,你不是要替我主人,尽力增光彩吗?这‘飞驰烈马,连射九龙灯’之技,便是我们苗人视为最高明的英雄手段之一,你若能做到,我主人定然高兴万分,平添不少光彩。”

葛啸群听她这样说法,便点头笑道:“既是如此,我愿意试上一试。”

小玉笑道:“葛相公能用弓箭最好,否则便用你所擅暗器,亦无不可。但你最好只许纵马驰过台前三次,务须把握机会,将台上高挂的九盏红灯,一齐射灭。”

葛啸群如今心情渐渐稳定下来,遂豪气凌云地插眉笑道:“我怎么不擅弓箭?我义父‘大漠金雕’轩辕亮,是西域第一射雕手呢!你替我准备一张强弓,九根长箭。”

小玉点头笑诺,这时那座远远高台之上,业已挂起了九盏红灯,上千群苗也纷纷发出了嗡嗡叹息声。

一名健壮苗人,牵着一匹血红骏马,略一打量,觉得果与析城山所见“红狼公主”莫如娇所乘的那匹“红儿宝马”,生得一般无二,遂想自己当时若是接受莫如娇赠马,则恰好与此马配成一对,夫妻井辔,雄视江湖,倒也是桩足以流传百世的武林佳话。

想到此处,小玉业已替他取了一张铁胎硬弓,九根雕翎长箭。

葛啸群一手接过弓箭,一手接过丝缰,双足微点,便轻飘飘地跃上马背。

这匹红骏马,果然性情极烈,马奴才一撒手,它便唏聿聿地一声怒嘶,陡然跃起丈许高。

换了常人,这一下必被甩跌,但葛啸群何等功力,双膝紧夹马腹,人贴马背,宛如人马已成一体,却哪里甩得落他?

血红骏马哪里肯服,在凌空坠下之时,竟四蹄同时落地,“叭”的重重一击。

这种动作颇为厉害,是想把葛啸群从背上弹落。

葛啸群身怀内家上乘绝技,轻时真气微提,宛如无物,重时功力一聚,身若泰山,自然不致被这匹血红骏马,从马背上甩下。但他心中却暗自担忧,颇存顾忌。

因为自己不是马术专家,以娴熟绝伦的骑技降马,而是倚仗内家武功,硬挺在马背上,不令马儿把自己摔下而巳。

这种做法,固然必告功成,但人马相斗结果,极可能把一匹罕世宝马就此生生毁掉,使它力尽筋疲而死。

葛啸群有了这种顾忌,遂只好依照小玉密告妙策,伸手在血红俊马颈项间的一丛赤红短鬃之上略加抚摸。

说也奇怪,这匹血红骏马何等性烈,但经葛啸群在短鬃上略加抚摸以后,神态竟立即驯善多了,不再乱蹦乱跳,只是四蹄如飞,捷逾电闪地背负着葛啸群满场狂驰。

群苗见状,知道马已服人,不禁发出一阵震天价的欢呼。

群苗欢呼声中,葛啸群何尝不也眉角双扬,精神抖擞,一领丝缰,泼风价地驰过高台之前。

小玉曾向他嘱咐,说是要在三过高台之内,把台上的九盏高悬红灯完全射灭,方足替她主人增光耀彩。

血红宝马捷似云飞,在这等情况之下,每次要弯弓搭箭射灭三盏红灯,委实绝非易事。

群苗正纷纷屏息,期待欣赏葛啸群的穿杨妙技之际,却见他狂策血红宝马,宛若游龙般,在台前一闪而过。

葛啸群弯弓如月,搭箭在弦,但却放弃了这一次马过高台机会,并未觑准红灯发箭。

他在驰过台前的刹那之间,只向台上所坐的“毒龙公主”姬玉花看了正好。

佳人萦梦寐,一望慰相思。

一望之下,葛啸群心头微酸,仿佛觉得自己这位玉人儿,业已比在泰山初遇之时,消瘦不少。

这是料意中之事,自己为了她,相思难奈,万里奔波,她必定也为了自己,镇日茶饭不思,心驰东岳。

何况,自从泰山一会,便告豆蔻含胎……

血红宝马的脚程太快,葛啸群尚在情思徜徉,心绪凄迷之中,它已第二度宛若一团血云般地卷过了高台之下。

这次,葛啸群慢说松弦发箭,连想再向台上的“毒龙公主”姬玉花看上一眼都来不及。

小玉急得扬眉叫道:“葛相公,你不要忘记你还要大显身手射那九龙灯呢!”

语音方了,葛啸群施展“金钢拄地”的上乘内功,身形微长,竟直立在马背金鞍之上。

如今,血红宝马业告驯服,把葛啸群当做主人,不再和他捣蛋。

这等罕世宝马,虽然四蹄翻飞,疾如电掣,但马背上却震动极微,平稳如舟。

葛啸群巍立马背,青衫飘风,猎猎作响,那份俊美的英姿,委实比起周郎高一着,较诸吕布胜三分,

他右手如抱婴孩,左手如托泰山,飕飕飕、飕飕飕,不断拽弦放箭。

葛啸群是在七丈来外开弓,恰好是每驰一丈,射出一箭。

噗!噗!噗!噗!噗!噗!

弓弦六放,高台上九龙灯中,便有六盏红灯应声而灭。

每一盏红灯中央,均不偏不倚地贯穿着一根雕羚长箭。

第六盏红灯灭后,葛啸群马过台前。

他双膝微屈,滑坐金鞍,竟来了手“镫里翻身”、“回头望月”。

一面大展轻功,一面继续发箭。

飕!飕!飕!噗!噗!噗!

九龙灯中所余三盏红灯,也自应弦而灭。

这种“连珠箭法”的其快其准,着实惊人,葛啸群艺高胆大,故意逞能,放弃掉两度机会,而在最后一次马过高台之下,霹雳弦鸣,连发九箭。

由于他所表现的功力太高,以致看得“毒龙峒”老少男女群苗,全都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这片沉寂,保持得并不太久,转眼间,便响起了出于敬佩,震天价的暴雷喝彩声。

喝彩声中,“毒龙公主”姬玉花娇羞婀娜,满面红霞,离却高台,回归内峒。

群苗则连一人都未散去,反“哇哇哇”地,齐自怪叫三声。

葛啸群弄不懂“毒龙峒”群苗这“哇哇哇”三声怪叫是何用意?遂赶紧勒住丝缰,飘身下马。

小五慌忙赶过来,高兴得秀眉双挑,满面娇笑说道:“葛相公,你真是一位盖代无双的美男子,俊英雄,我主人的玉质冰姿,总算嫁对人了。”

葛啸群脸上一热,把血红宝马交还马夫,目光略扫群苗,向小玉低声问道:“小玉,他们方才那种‘哇哇哇’的怪叫,是何用意?”

小玉笑道:“他们一来是祝贺峒主获得英雄驸马爷;二来是想让附马爷再显露一手神功,让他们开开眼界。”

葛啸群低声问道:“小玉,我可以不可以拒绝这项请求?”

小玉婿然笑道:“最好是不要拒绝,因为今天是葛相公与我主人的乘龙吉日,合卺良辰,应该使大家高兴高兴。”

葛啸群闻言,又自问道:“他们喜欢看什么功夫?兵刃?掌脚?抑或内家掌力?真气玄功?”

小玉答道:“葛相公请随意施展,但我们苗人,比较迷信,你所显露的功力,是越觉神奇越好。”

葛啸群想了一想,慢慢走向一片光滑陡立的百丈石壁。

他边行边把内家神功,提聚在右掌之上,直等走到距离峭壁五六尺远之处,方止步卓立,右掌微翻,向壁上轻轻按去。

葛啸群敛去阳刚猛力,仅用阴柔暗劲,使石壁上毫无异状地,陡然现出了一只深深掌印。

群苗见状,自更骇然,一个个手舞足蹈,互相拥抱,高兴得如入疯狂境界。

葛啸群玉人在念,欲慰相思,遂向小玉低低问道:“小玉,我如今大概无事,可以去看看你主人了吗?”

小玉瞟他一眼,抿唇娇笑说道:“葛相公,你如今业已是我们‘毒龙峒’的驸马爷,却怎的还这样情急?”

葛啸群赧然笑道:“我因与你主人相别甚久,想和她一叙别来情况。”

小玉点头笑道:“好,葛相公,我带你去,但话已事先说明,今日是以公主为尊,明日才以夫君为重,你一切举措,均必须遵从我们的特有习俗。”

葛啸群失笑说道:“我早已决心听从,你尽管安排,何必还要多此一说?”

小玉微笑说道:“因为我们特有风俗之中,有两件小事,恐怕你这驸马爷会觉得不习惯呢!”

葛啸群点子点头,含笑说道:“汉苗有别,难免风俗各异,但你主人对我情义太深,我便为她粉身碎骨,也是理所当然,则对于一点不习惯的小事,哪有不能委屈适应之理?”

小玉扬眉笑道:“我还以为主人对我十分宠爱,无话不谈,谁知她竟守口如瓶,把与葛相公之间早有相当感情之事,瞒得好紧。”

葛啸群微叹一声说道:“小玉,你不要怪你主人,因为她有她的难言之隐,过了一段时间,你便会明白其中隐秘。”

小玉一面引导葛啸群缓缓走向“毒龙公主”姬玉花所居洞府,一面向他娇笑说道:“葛相公既有委屈,我便要你遵从我们‘毒龙峒苗’的三种特殊风俗,千万不可违背。”

葛啸群笑道:“你尽管说出,我想也不会有甚使我无法做到的太以艰难之事。”

小玉看他一眼,抿唇笑道:“我主人卧室之内,点着一盏油灯,灯光并不甚亮,你入房后,既不许拉长灯蕊,加强灯光,也不许把灯吹灭,要让它平平静静地点到明日。”

葛啸群微笑说道:“这件事儿,几乎毫无难处,但你能不能把不许灭灯及不许加强灯光用意,略加解答,让我添点见识。”

小玉笑道:“这是我们苗人迷信,认为若是加强灯光,夫妻间便有风波,若是吹灭灯光,夫妻间便有一方中途夭折,无法白头偕老,必须让那盏油灯,平平静静地点到天明,你们才会夫妇和谐,子孙昌炽。”

葛啸群听得连连点头说道:“这种风俗,颇有意义,我一定既不把那灯光加强,也不把那灯光吹灭。”

小玉妙目微扬,瞥了葛啸群一眼,从嘴角间浮起娇笑,扬眉问道:“葛相公,你方才急于要见我主人之故,是想和她畅叙离情,一偿相思之苦?”

葛啸群俊脸微赧,但知苗女性情率真,不必虚伪掩饰,遂向小玉点头示意。

小玉笑道:“葛相公,这也许对你是桩难题,因为你今夜可以用任何动作,一偿相思,却不可用任何言语,一倾别绪。”

葛啸群愕然问道:“这又是什么用意?”

小玉应声答道:“这也是我们的风俗之一,在乘龙之夕,夫妇双方,决不许说上半句话儿,据闻谁先开口,就表示将来谁会移情别恋,故而我主人在今夜绝不会和你说话,你也要遵守这桩风俗,来个彻夜无言,因万一开了口时,或许我主人认为你对她情爱不坚,竟一怒而起,自行触壁尽节。”

葛啸群听得竟有如此严重,不禁一身冷汗,苦笑说道:“好,好,我既知道其中利害,今夜且权充哑吧,把对你主人的满腹别绪离情,留到明天再说。”

小玉笑道:“葛相公请把这两件事儿好好记住,至于最后的一桩风俗,却与你无关,只不过要你经一经手而已。”

葛啸群问道:“这要我经手的,又是什么事儿?你不妨说个明白,免得我在不知情下,万一有所触犯,岂不是愧对你家主人了吗?”

小玉刚待答话,但却满面红霞,娇羞欲绝地,欲言又止。

葛啸群愕然说道:“小玉,你们苗人素来坦直无私,极为大方爽朗,怎么突然学起汉人这等吞吞吐吐,扭扭捏捏了呢?”

小玉垂头低语说道:“明日天光之际,我们‘毒龙峒苗’的三位族中长者,会到你们洞房敲门,葛相公必须亲自开门把‘合欢素绢’,交给那三位长老。”

葛啸群心内一惊,皱眉问道:“什么‘合欢素绢’?”

小玉带着满面羞红,白了葛啸群一眼,佯嗔叱道:“葛相公,你坏死了,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所谓‘合欢素绢’,便是证明我主人坚贞自守,白壁无瑕之物。”

葛啸群两道剑眉,越发愁皱地,故作不悦地说道:“小玉,你去对你族中长老说明,把这桩不像话的风俗免掉吧!”

小玉连连摇手地,接口说道:“葛相公,这风俗决不能免,因为我们全峒老少男女群苗,届时均聚集峒外,等待从三位长老手中瞻仰这方代表‘毒龙峒苗’无上光彩的‘合欢素绢’,万一我家主人藏蕤失守,绢上无痕,则全体苗民,均感奇耻大辱,一齐要拔刀自刎而死的呢!”

葛啸群越听越觉严重,也越听越觉心烦,不禁“哎呀”一声,连搓双手,神情极为狼狈。

小玉见状,柳眉微剔地,不悦问道:“葛相公,我不懂你着急成这副样儿则甚?难道你对我主人的贞德德行,竟还信不过吗?”

葛啸群把张俊脸,窘得通红地嗫嚅答道:“我……我……”

小玉晒然说道:“葛相公,你既知道汉人的扭扭捏捏,吞吞吐吐不好,却为何不学我们苗人,来个大方爽朗,坦直无私呢?”

葛啸群知道丑媳妇不能不见公婆,加上四外无人,遂只好满脸烧红地向小玉低声说道:“小玉,不瞒你说,我和你主人在泰山初遇之际,业已因误中邪毒,互相……”

说到此处,葛啸群委实说不下去,遂赧然苦笑说道:“小玉,我不必再说下去,你懂得我的意思了吗?”

小玉冰雪聪明,哪里会听不懂葛啸群的言外之意,她秀眉紧蹙,停步沉吟说道:“葛相公,我想不到你们会……主人也力加隐讳,不和我仔细商量,如今时机勿迫,却是怎好?总不能使全峒苗民,明晨落得个一齐忍辱含羞横刀自尽!”

葛啸群窘惭万分垂头无语。

小玉想了一会,忽然秀眉双挑,目闪神光叫道:“葛相公不要着急,我们……”

话方至此,四外突然响起了一片鼓乐之声,小玉遂也猛然住口。

葛啸群听她好似想出主意,不禁满怀希冀地向小玉问道:“小玉,你想出主意了吗?怎的不说下去?”

小玉摇头叹道:“我虽有主意,但时间上巳来不及,这乐声一起,立即有人到我公主所住洞府之外,替你们吹奏定情乐曲,举行祈福舞蹈,你要赶紧进入洞房了呢!”

葛啸群兀自不解甚意地,又向小玉问道:“小玉,你究竟想出了什么儿?怎会来不及呢?”

小玉瞪他一眼,赧然说道:“葛相公,你还要装傻,我是想我们先……到时来个李代桃僵,岂不便可掩饰过去了吗?”

葛啸群这才恍然大悟,不禁连看小玉两眼,流露出感激神色。

巫山云雨霁,鸳梦自然酣。时约三更,洞门外有了轻微声息。

葛啸群不敢惊动“毒龙公主”姬玉花,独自悄悄下榻,开启了外洞门户。

小玉并不进洞,只是把一方柔软丝巾,塞在葛啸群手中,向他用极低语音,凄然说道:“葛相公,小玉的一生清白在此,我是自行毁去,不曾假手外人,你……”

说到后来,居然语不成声,带上洞门,含泪驰去。

葛啸群好生感动,暗想小玉既已如此,自己又怎忍负她?莫非“北海神相”陈靖宇所赠卦语中的“花开并蒂”之语,便应在此女身上?

他百感交集,哪里还睡得着觉?直等到天色微明,洞外果有人敲击门户。

葛啸群开门一看,见是三位“毒龙峒苗”的族中长老,遂无须再问来意,把小玉送来的丝巾递过。

三位长老接过丝巾,略加检视,便神色欣然地一齐离去。

葛啸群如释重负,因自己几乎一夜未睡,遂想入房稍作休息。

但他才入卧房,“毒龙公主”姬玉花便在帐中昵声叫道:“群哥哥,来人是族中长老们吗?”

葛啸群直到如今,尚是第一次听见“毒龙公主”姬玉花开口说话,虽觉她的话音,仿佛比泰山初见之时,略为柔媚一些,却也未怎在意地应声答道:“正是族中长老,花妹……”

姬玉花不等葛啸群话完,便自失声叫道:“群哥哥,难道小玉不曾把我们族中丑规告诉你吗?你怎不将合欢丝绢交给长老们去检验,万一他们有所误会,可能……”

葛啸群因想再作小睡,遂一面揭帐,一面苦笑说道:“花妹妹放心,小玉已有安排,她甘愿自我牺牲,也决不令我们出乖露丑。”

说到此处,罗帐业已揭开,葛啸群目光微注,不禁惊讶。

原来,“毒龙公主”姬玉花手中正托着一条“合欢丝绢”。这丝绢虽已摺好,但仍可隐约看出其上溅有女孩儿家最宝贵的飞花圣渍。

姬玉花也是满面惊奇,“咦”了一声问道:“群哥哥,你这是怎么说话?姬玉花虽是化外苗女,但颇知廉耻,守身如玉,我会……”

葛啸群脑中“轰”的一声,知道多半又铸大错,遂不等姬玉花话完,赶紧从怀中取出那粒华冰所赠的“押忽大珠”,向她问道:“花妹,你认……认不认得这粒珠儿?”

姬玉花点头答道:“这是我好朋友送给我的辟毒至宝‘押忽大珠’,何时被你取去?”

她边自答话,边自向怀中一摸,忽也摸出一粒“押忽大珠”,越发惊奇地目注葛啸群问道:“群哥哥,我的珠儿在此,你那一粒却是哪里来的?”

葛啸群全身微颤,勉强镇定心神,又从指上除下那枚指环,向姬玉花问道:“花妹,这……这……这枚‘玄铁环’,是否也有一对?”

姬玉花伸出纤纤玉手,伸着手上所戴的“玄铁环”,讶然答道:“押忽大珠共有两粒,是我好友异宝,玄铁指共有一对,则是我的信物,我们两人因情感太好,遂各以珠环互赠,作为纪念,我真弄不懂这一珠一环,何全在你手,莫非我那朋友出了什么事吗?”

葛啸群颤声问道:“花妹,你……你……你和你好朋友,难道连……连貌相都长……长得差不多吗?”

姬玉花点头答道:“我们本是对头身份,就因为发现彼此面貌相同,几乎令外人难加分辨,才惺惺相惜,化敌为友,渐渐了解,终于结为生死之交的异性姊妹。”

葛啸群五内如焚,惭惶无地,又自咬牙问道:“你那位生死之交的异性姊妹,是不是‘落魂教’下,‘双龙四鬼一枝花’中的‘冰心天女’花如梦?”

姬玉花点头答道:“不错,就是她,群哥哥这样问法,莫非见过我姊姊吗?”

葛啸群如今方知“北海神相”陈靖宇所赠的“花开并蒂,苗山之阳”卦语,果有奇验,不禁长叹一声,连连顿足。

“群哥哥,我们已是夫妻,你有什么为难事儿,不妨告我,我总可以帮你拿点主意。”

葛啸群此时,委实方寸已乱,心中一片惶然,遂把从泰山井天坪开始,直到如今的这段万里寻妻,错中铸错事儿,向“毒龙公主”姬玉花详述一遍。

姬玉花起初听得倒也眉头深蹙,满面惭惶,但等葛啸群话完之后,却反而镇定下来,微笑说道:“群哥哥,这件事儿是阴差阳错,不是你差我错,故而我们心中无须存有任何惭愧之念,何况,据我看来,此事易于解决,并不难办。”

葛啸群听姬玉花说是此事容易解决,并不难办,不禁向她愕然瞠目,表示莫名其妙。

姬玉花气定神闲,嫣然笑道:“群哥哥,你听我说,事情未曾发生之前,固应杜渐防微,但既已发生之后,则必须立谋补救方策,若是徒自愧悔,却丝毫于事无补。”

葛啸群连连点头,表示毫无异议。

姬玉花继续笑道:“如今在设法解决这桩事儿之前,先要确定一项原则。就是群哥哥承不承认我们之间的错误夫妻事实?”

葛啸群长叹一声说道:“错误虽属错误,夫妻已是夫妻,葛啸群若是始乱终弃的无情无义之人,我又何必万里奔波,深入苗疆,前来寻找什么‘冰心天女’花如梦?”

姬玉花娇靥之上,浮现了一片安慰笑容说道:“群哥哥这样说法,就更好办了,我再问你一声,你如今所感烦恼之事,是否并非对我厌弃,只是觉得愧对花如梦姊姊,无法向她交代?”

葛啸群点头答道:“花妹说得不错。”

姬玉花笑道:“你若不承认这段错误事实,姬玉花立即引刀自尽,决不会有碍你与花如梦姊姊……”

葛啸群剑眉双蹙,慌忙截断姬玉花的话头,连连摇手说道:“我决没有这种心意,花妹也千万不可有这种想法。”

姬玉花微笑说道:“群哥哥既然不对我厌弃,勇于接受这桩错误事实,则姬玉花甘居妾侍,奉我花如梦姊姊以为嫡室,不也圆满解决

此事了吗?”

葛啸群听得心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滋味,才待开口之际,姬玉花又复说道:“群哥哥,你不要顾虑我这样做法,心中会感受委屈,其实一来你与花如梦结合在先,二来她又是我结盟义姊,我尊她为嫡,岂非心安理得,天经地义之事?”

葛啸群叹道:“花妹以一峒之主身份,能说出这种话儿,葛啸群业已感激不尽,但我自惭福薄……”

姬玉花打断他的话头,接口笑道:“什么福薄?从那‘花开并蒂,苗山之阳’的神相卦语之中,不是显可看出我们这段姻缘,是早经天定的吗?”

说到此处,小玉已来敲门,在洞外高声叫道:“公主起身了吗?全峒苗民均聚集广场,等待朝贺。”

姬玉花脸上一红,笑声答道:“小玉,你去准备一下,我少时即来接受朝贺,并立即当众宣布退位归汉,另推峒主,执掌全峒事务。”

小玉预命退去,葛啸群骇然问道:“花妹,你怎么立即退位归汉?”

姬玉花笑道:“我退位之后,便可敝开峒中一切事务,专心帮你与花如梦姊姊,何况苗人心直性傲,我若不退位,他们决不允许‘毒龙峒’的一峒之主,嫁给你做小老婆呢!”

葛啸群又惭又喜地,赧然说道:“花抹对我如此恩情,我真不知应该怎样答报?但小玉曾托我向你求情,带她和小花一同归汉,不知办得到吗?”

姬玉花瞟了葛啸群一眼,娇笑说道:“小玉为我们牺牲太大,你也不宜负她,自然可以带走,小花则不必同行,我已经替她作了妥善安排,准备把她嫁给新任毒龙峒主。”

葛啸群点头说道:“花妹这样安排,果然极好,但我却还有一桩疑念在胸,要想问你。”

姬玉花微笑问道:“群哥哥有话尽管说出,你如今对我还用着存甚客套顾忌吗?”

葛啸群问道:“花妹,我是错把你当作泰山相遇的化名华冰之人,但你好像也把我当作武林旧识。”

姬玉花笑道:“群哥哥,你在路过高黎贡山之际,是否帮过藤甲苗族的一个大忙?”

葛啸群点头笑道:“我救了他们族中的一名含冤少女,又替他们除去了两桩大害。”

姬玉花微笑说道:“大概你在无心之下,也被藤甲苗族看见你手戴‘玄铁环’,或身藏‘押忽大珠’?”

葛啸群想了一想答道:“关于‘押忽大珠’,我倒未曾取示藤甲苗族,但他们看见我手上戴有‘玄铁环’后,仿佛均对我颇恭敬。”

姬玉花闻言,含笑说道:“原因就在此处,藤甲群苗曾经受过我的帮助,他们发现你手戴‘玄铁环’后,便以为你是我交朋好友,远下苗疆之举,也是为了寻我而来。”

葛啸群“哦”了一声笑道:“花妹是从‘藤甲群苗’口中,听得我的行踪,才命小玉往迎的吗?”

姬玉花摇了摇头,微笑答道:“你猜得略有不对,是我一位手帕至交,路过藤甲苗族所在的仙藤谷,听得你远下苗疆之事,遂特地赶来寻找,说你是位顶天立地的美男子,俏英雄,劝我一定要设法嫁你,方不会辜负了一身才貌。”

葛啸群诧然问道:“花妹,你这位手帕至交是谁?”

姬玉花笑道:“她说她和你是不平凡的武林旧识,你应该想得起,猜得出呢!”

葛啸群略一寻思,恍然有悟答道:“她是不是‘红狼公主’莫如娇?”

姬玉花笑道:“不是她还是谁呢?我莫姊姊并已把她那匹‘红儿宝马’送给你了。”

葛啸群双眉一蹙说道:“莫如娇对‘红儿宝马’珍逾性命,却要送我做甚?”

姬玉花蓦地神色黯然,长叹一声说道:“莫姊姊确对‘红儿宝马’珍逾性命,但据说她曾有诺言,要在死后把马儿送你。”

葛啸群失惊说道:“花妹怎么这样说法?莫非那位‘红很公主’莫如娇姊姊,竟已有甚……”

“莫姊姊尘缘已满,业已奉召瑶池。”

葛啸群大为震惊问道:“这真是出人意料之事,但不知她是死于伤?还是死于病呢?”

姬玉花凄然答道:“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莫如娇姊姊身上一未负伤,二未带病,三未中毒,她就在嘱咐我务必设法嫁你以后,突然含笑而逝。”

葛啸群叹息一声说道:“照花妹这样说法,莫如娇姊姊是埋骨在野人山内?”

姬玉花点头笑道:“她坟墓就在你当众降马的那片广场右侧。”

葛啸群黯然说道:“花妹,你命人准备些酒果香花,我要到莫姊姊的坟前一奠。”

姬玉花举袖拭泪说道,

“莫姊姊对我爱护至切,对你器重极探,我们既已阴差阳错结为夫妇,委实应该同去坟前一奠,以慰莫姊姊的泉下芳魂,但却不妨少时再去,让我先把别的事儿办好。”

葛啸群目注姬玉花问道:“花妹是不是要先去选继位峒主?”

姬玉花嫣然笑道:“族中群苗,等候已久,不去不好意思,群哥哥且在此

休息片刻,等我处毕峒中事务,再同往莫姊姊的坟前一拜。”

葛啸群含笑点头,姬玉花便出洞向群苗声明随夫归汉,并主持另选毒龙峒主之事。

姬玉花一走,葛啸群不禁满身冷汗,百感丛生。

他决想不到自己会张冠李戴的又有了这番艳遇。

对于泰山井天坪水洞中的一段荒唐风月,至今犹感赧然,谁知竟又添了一段“迷茫云雨”。

但一来事情太巧,“冰心天女”花如梦不仅与“毒龙公主”姬玉花两人各有一颗“押忽大殊”,各有一枚“玄铁环”,并巧合无阶地,连容貌身材,也生得极为相像,宛若孪生姊妹。

二来姬玉花身份不同,她是“毒龙峒”一峒之主,荣辱关系到全峒苗民,自己倘若始乱终弃,不承认这桩错误,则姬玉花外柔内烈,必然含愧自尽,甚至全峒苗民也将发生惨绝人寰的集体自绝之举。

由于第一种原因,葛啸群相信了“北海神相”陈靖宇的卜相之术,认为除了姻缘天定之外,哪里会有如此凑巧怪事?

由于第二点原因,葛啸群知道除了勇于承当任何的错误后果以后,决不能意图躲避,造成无法收拾的更大错误。

故而,葛啸群的心中,如今是有愧无悔,有爱无恨。

他硬着头皮,准备去闯一道最难堪的难关。

这道最难堪的难关,就是在见着“冰心天女”花如梦后,怎样向她陈述所经历荒唐透顶之事?

葛啸群思前想后,方自百绪如潮,“毒龙公主”姬玉花却已回到室内。

她说明了从夫归汉之意,婉谢了群苗坚留,选了一名武功机智均颇出众的年轻男苗,继承自己“峒主”地位,并把爱婢小花,许配给这新任峒主。

姬五花处毕各事以后,便命自己决心带走的侍婢小玉,准备了一份酒果香花,来邀葛啸群同到“红狼公主”莫如娇的坟苗祭奠。

葛啸群面对这位红妆知己坟头,感慨万千,俊目噙泪,躬身献酒献花,并对天立誓,要铲除“勾漏独夫”欧阳彝所创“五刀邪派”,替莫如娇身受毒刀所伤,绝音成哑的两位盟兄报仇祛毒。

祝祷刚毕,坟前刮起了一阵旋风,仿佛“红狼公主”莫如娇在九泉之下,还真有点灵爽模样。

小玉见他们祭奠完毕,遂向姬玉花含笑叫道:“公主……”

这“公主”两字才出,姬玉花便摇头说道:“小玉,我巳从夫归汉,你我之间的主婢名份已除,从今后你叫我花姊,不许再叫公主,我也叫你玉妹便了。”

小玉闻言,虽然感激得心头一酸,立即流下了两行泪珠,但仍似慌恐异常不敢改口。

葛啸群一旁笑道:“侠义之徒,最贵便在心性爽直,苗人更极坦白真诚,玉妹要听你花妹的话儿才好。”

小玉见葛啸群也是这样说法,知道再推便假,遂向姬玉花低声问道:“花……花姊,关于葛……相公到达苗疆之事,要不要小……小妹走趟‘落魂教’,设法通报给花……花如梦姊姊知晓?”

姬玉花想了一想,摇手答道:“我花如梦姊姊身回‘苗疆’,便未前来访我,其中必有隐情,你暂时莫去‘落魂教’,且等群哥哥今夜赴过大熊顶之约以后,再见机行事。”

小玉含笑问道:“今夜大熊顶之行,是由葛相公单人赴约?还是由我们陪他一同……”

姬玉花不等小玉话完,便自低声笑道:“落魂教的‘四鬼双龙’何等厉害?怎能让群哥哥单独赴约,但我们不妨藏在暗处,等到必要之时,再复现身。”

小玉秀眉微蹙说道:“在暗中卫护,当然最好,但大熊顶是一片空坦石坪,藏人颇不易呢!”

姬玉花失笑说道:“玉妹,你难道忘了那位老先生,教我们在大熊顶上遍植花木树石之事?”

小玉闻言,欣然色喜地展眉娇笑说道:“我真糊涂,若非公……花姊提起,几乎忘了此事,这样说来,我代葛相公与‘诛心恶鬼’魏三泰,约在大熊顶上相会,竟还是误打误撞,撞个正着的极为恰当之举。”

她们这番问答,听得葛啸群又似略有领会,又似糊里糊涂,剑眉微皱,向姬玉花含笑问道:“花妹,照你们所说听来,那大熊顶上所栽的花木树石之中,莫非还藏有什么奥妙?”

姬玉花点头说道:“那是一种异常奇妙阵法。”

葛啸群问道:“这种奇妙阵法,是得自何人传授。”

小玉一旁接口笑道:“是一位仙风道骨,看来极为和蔼的手持竹杖老人。”

葛啸群听了小玉所说的那人形容,竟与自己所遇相同,不由失声说道:“这位老人家,恐怕就是武林八大高手中的‘竹剑先生’西门远呢!”

姬玉花摇头笑道:“我们不知遭那位老先生是西门远或是西门近,只知道那丛花石秘阵确实极有神妙之处。”

葛啸群问道:“你们是怎样认识他的?又怎会教你们在大熊顶上,布甚奇妙阵法?”

姬玉花笑道:“好久以前,我率领小玉小花去往大熊顶采药,遇见一位游客被毒蛇啮死,我们就设法除去毒蛇,并替那惨死游客掘坟筑墓,妥为安葬,谁知安葬方毕,竟出现了一位手执竹杖的老先生,称赞我们性情善良,并说这大熊顶景色绝佳,可惜毒蛇太多,不如由他传授一种阵法,既可驱除毒蛇,并可在遇上强敌时,作为周旋避祸之处。”

葛啸群听清经过,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说道:“这位老先生,定是‘竹剑先生’西门远,但不知他所传授你们的,是种什么阵法?”

姬玉花娇笑答道:“现在阵图在此,群哥哥且看看认识吗?”

说完,遂从身旁取出一卷羊皮,递在葛啸群的手内。

葛啸群因自幼便蒙学究天人的师父葛文钦,师母石殊娘,及义父“大漠金雕”轩辕亮等,循循善诱,细加培植,故而经验虽浅,知识却广,他细看羊皮上所绘阵图以后,便自失惊说道:“难怪说是阵法神妙异常,这是外表看来毫无奇处,实为玄幻莫测的‘五行挪移阵’呢!”

姬玉花点头笑道:“群哥哥果然博学多才,那位老先生曾说江湖间能识此阵之人不多,要我细绘图形,详加记忆,日后用处甚广。”

葛啸群剑眉微挑,惑然说道:“我只知道此阵迷踪拒敌,久用无方,却不知道尚有驱祛毒蛇之效。”,

姬玉花摇头笑道:“群哥哥莫要惊诧,‘五行挪移阵’哪有祛蛇之力,只因所栽花树是苗疆特产的‘龙涎常青椿’,任何毒蛇,均怕闻龙涎香味,故而如今大熊顶上,早已绝了恶毒蛇虫之迹。”

这位“毒龙公主”一面又自怀中取出另一卷羊皮,递交葛啸群,并向他娇笑说道:“群哥哥,你再看看这一卷羊皮。”

葛啸群展开一看,只见羊皮上绘下无数脚印,并在每一脚印之上,注有“一、二、三、四”数字,直到百余之多。他略一寻思;便对姬玉花问道:“花妹,这像是一种上乘武功中神奇步法。”

姬玉花好生佩服,点头笑道:“群哥哥又猜对了,这种身法共有一百二十五式,名为‘五形挪移步’。”

葛啸群应声笑道:“这‘五行挪移步’与‘五行挪移阵’的名称颇为巧合,莫非也是那位‘竹剑先生’西门远所授?”

姬玉花微笑答道:“一点不错,据那位老先生说,这‘五行挪移步’法,若在平时用以抵御强敌,已极神妙,倘在‘五行挪移阵’内施为,则更妙上加妙,足可以以寡敌众,以弱胜强,平添几倍威力。”

葛啸群目注姬玉花,含笑问道:“花妹取出图形相示之意,莫非是要我习练这‘五行挪移步’吗?”

姬玉花知道葛啸群性情高傲,遂颇为婉转地嫣然笑道:“我知道你一身内家绝艺,决不会惧怯什么‘落魂教’下的‘四鬼双龙’,但双方既已在大熊顶相会,若对这大好地利,不加利用,岂不可惜?群哥哥若肯习练这种‘五行挪移步’,熟悉‘五行挪阵’法,则今夜之战,定然稳操胜券,我和玉妹,便可不必出手,只作壁上观了。”

葛啸群哈哈大笑说道:“花妹,我们已是夫妇,有话尽管直说,何必还要如此婉转地对我规劝?‘五行挪移阵’法,我早就懂得,不必再学,‘五行挪移步’法,则请花妹多费神思,细加传授,以便今夜去往大煎顶上,拿那‘诛心恶鬼’魏三泰等试试手呢!”

姬玉花见葛啸群毫不狂傲,竟肯向自己求教“五行挪移步”法,自然芳心大喜,对他细加传授。

一来葛啸群天悟神聪,姿质太好,二来他已有一身上乘绝学,容易触类旁通,故而不消多久,便把这套共达一百二十五式的神奇步法,完全记得精熟。

姬玉花未雨绸缪,早早便与葛啸群、小玉等三人,赶到大熊顶,让他熟悉熟悉用花本树石所布置的“五行挪移阵”法形势。

天近初更,大熊顶下起了夜行人的步履声息。

姬玉花向葛啸群的耳边,低低说了一声“小心”,便与小玉闪入隐蕴五行变化、阴阳生克的大丛花树之后。

葛啸群本就艺高胆大,加上占有地利,新获绝学,遂意气凌云地负手岸立,静看来者是些什么人物?

对方来势甚疾,转跟间人到峰头,共是一苗两汉。

两名汉人之中,一名便是目前会过的“诛心恶鬼”魏三泰,另一名颀长瘦削,两脸狡猾神情,目光极为冷锐。

那名苗人则精壮已极,身材不高,满脸横肉,高颧尖嘴,是位活脱脱的雷公模样。

葛啸群因已向姬玉花及小玉,问过“落魂教”中的“双龙四鬼”貌相,故而一望而知那瘦削阴刁汉人,定是“天机恶鬼”杜无蒙,那尖嘴削腮苗人,定是“雷公恶鬼”乌嘉,并知道“四鬼”之中,要数“雷公恶鬼”乌嘉,是武功最强好手。

双方才对面,葛啸群便向“诛心恶鬼”魏三泰扬眉狂笑叫道:“魏三泰,你们‘落魂教’中人物,共推‘双龙四鬼一枝花’,如今不但‘双龙一枝花’不来,连‘四鬼’也均未到齐,尤其是我那位‘太行’旧识,‘金环恶鬼’姬拉,也为何不来向我找找昔日场面?”

魏三泰对于“毒龙公主”姬玉花,本存有三分忌惮,自从听说葛啸群是姬玉花的武林旧识以后,心中不免略略畏惧。

如今见他竟是单人赴约,精神一振,目射凶芒,冷笑答道:“本教中的‘龙传’‘龙道’,有事外出,‘冰心天女’花如梦身体不适,卧病在床,‘金环恶鬼’姬拉也奉了教主法谕,去往大雪山中采药,以致不能前来。但常言道得好:‘蝼蚁怎禁麒麟踏?杀鸡何必宰牛刀’?有‘雷公恶鬼’乌嘉,‘天机恶鬼’杜无蒙,和我‘诛心恶鬼’魏三泰,难道还收拾不了你这‘天堂有路不去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的小匹夫吗?”

魏三泰的这一大片话儿之中,只有冰心天女花如梦身体不适,卧病在床两语,听得葛啸群怦然心动。

他如今已知“冰心天女”花如梦才是华冰,则她这“身体不适,卧病在床”情状,必然就是与自己泰山好合的暗孕珠胎结果。

葛啸群心中惭疚,灵明自障,根本就不曾注意到“诛心恶鬼”魏三泰,是一面发话,一面渐渐向自己接近。

等他有所,警觉之时,“诛心恶鬼”魏三泰业已欺近得不到三尺。

葛啸群愕然叱道:“魏三泰,你想做甚?”

魏三泰狞笑说道:“这大熊顶之会,除了‘生死’二字以外,我自然是想杀你,何须多问?”

方才,他是一面发话,一面暗暗欺身,如今则是先发毒招,然后应声答话。

故而,葛啸群话方入耳“诛心恶鬼”魏三泰的一招“黄泉指路”,业已点到了他的心窝部位。

葛啸群以为“落魂教”威震苗疆,“双龙四鬼一枝花”又是“落魂教”中的响当当的脚色,则一切举措,必将符江湖规矩,决不会在双方尚未把过节交代清楚,及商定较技方式之前,蓦然暗下毒手。

他有了这种想法,遂暂未留神防范,等到发觉对方根本不顾江湖规矩之时,魏三泰那功力凝聚,足可洞金穿石的右手食中二指,距离葛啸群的心窝要害,业已不到两寸。

论起武功精奇及天姿禀赋,葛啸群确实要比这“诛心恶鬼”魏三泰略强。

但这种略强程度,并非太大悬殊,对方猝然偷发的一招“黄泉指路”,既已点到距离心窝不及两寸,则葛啸群哪里能够从容闪避之理?

葛啸群发现危机,自知不幸,但他仍不甘心束手待毙。

他一面把内家气劲,全聚当胸,并拼命晃身,企图略为避开心窝致命要害地,硬挨一指,一面也决不放过敌人,把得自“大头蛆王”东郭斌的那招神奇绝学“上下古今鬼见愁”向魏三泰逆袭发出。

葛啸群闪避太迟,魏三泰收势不住。

闪避太迟的结果,是葛啸群在心窝致命要害之上,挨了魏三泰所发的一招“黄泉指路”。收势不住的结果,是魏三泰被葛啸群所发那招变化神妙无俦,威力凌厉的“上下古今鬼见愁”打个正着。

这种情势,看得在明处观战的“天机恶鬼”杜无蒙及“雷公恶鬼”乌嘉惊魂欲绝。

这种情势,也看得在暗中观战的“毒龙公主”姬玉花及俏姑娘小玉芳心欲碎。

因为这种情势的结果,显将是葛啸群中指身亡,魏三泰应掌毕命。

故而,明处观战的杜无蒙及乌嘉,暗中观战的姬玉花及小玉,全动了一样的念头,意欲纵身抢救。

但他们双方的念头虽然一齐兴发,纵身的动作却谁也没有做出。

构成他们“抢救”念头的原因,是情势,阻止他们“纵身”动作的原因,是结果。

换句话说,就是情势虽凶险绝伦,眼看将两败俱伤,结果却并不如此。

葛啸群的心窝致命要害,中了一招“黄泉指路”,却并未命赴黄泉,只是向后退了两步。

魏三泰挨了一招威力绝伦,任何人均难禁受的“上下古今鬼见愁”,也未应掌毕命,只被打得“腾腾腾”地接连退出七尺。

原来,葛啸群得以侥幸之故,是在衣内穿有那件“仙藤宝甲”。

魏三泰得以侥幸之故,是葛啸群把大半功劲,均贯注前胸,企图防身保命,遂使那招“上下古今鬼见愁”,只蕴有五成左右真力。

如今,险境已过,双方的脸颊之上,均起了一片飞红。

红虽是红,但若细加分析起来,仍有差异,葛啸群脸上的那片红,是起于愧中添恨,槐三泰脸上的那个飞红,是起于惊上加惊。

葛啸群愧中添恨,他愧的是自己面对强敌,竟如此粗心大意!恨的是这“诛心恶鬼”魏三泰,竟如此卑鄙狠毒!

魏三泰惊上加惊,他第一个惊是惊于葛啸群在心窝致命要害之上,中了自己那么重的“黄泉指路”指力,竟会安然无事;第二个惊是惊于对方适才随手一掌所蕴的变化之妙,竟使自己根本无法招架闪避!

愧中添恨的结果是誓诛此獠,惊上加惊的结果是再欲一试。

葛啸群与魏三泰两人的满脸飞红忽然消散,一个从剑眉星目之间,显示出无穷杀机,一个从嘴角唇边,浮现出阴森狞笑。

两人正待再度合手,“天机恶鬼”杜无蒙忽然冷冷叫道:“魏大哥请回,先让小弟向这位中原大侠请教几手。”

魏三泰所挨的一招“上下古今鬼见愁”,虽仅仅蕴有五成左右真力,但已把他打得龇牙咧嘴,藏腑震动,故而一听“天机恶鬼”杜无蒙发话,便立即趁机下台,转身走回,向杜无蒙低声说道:“杜二弟小心一些,难怪姬拉三弟在太行山中,曾吃了对方大亏,这葛啸群年岁虽轻,却练有一身罕世内家绝艺。”

“诛心恶鬼”魏三泰在向“天机恶鬼”杜无蒙叮嘱之际,葛啸群的耳中,也听得一片宛若游丝的娇脆语音。

这宛若游丝的娇脆语音,自然是“毒龙公主”姬玉花所发,她以“蚁语传声”功力,向葛啸群耳边专注叫道:“群哥哥,你怎么如此轻敌大意?差点儿吓死我了!这‘天机恶鬼’杜无蒙,武功与‘诛心恶鬼’魏三泰在伯仲之间,但心机却比魏三泰更狠毒,令人防不胜防的小花样尤其多,你与他对敌,必须时时屏息,并把‘押忽大珠’准备妥当,以备万一发觉有异时,立即取用,更不要忘了新学会的‘五行挪移步’法。”

换了平时,葛啸群生性高傲,未必肯听“毒龙公主”姬玉花这言,但如今却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竟把耳边娇语,奉若纶音,在“天机恶鬼”杜无蒙尚未出阵之前,便向鼻中抹了一些祛毒灵药,并把那粒妙用极多的“押忽大珠”,准备得随时可以取用。

这时,“天机恶鬼”杜无蒙业已缓步而前,走到距离葛啸群约莫五尺远近之处,站定身形满面笑容,向他抱拳笑道:“葛朋友是中原名家,杜无蒙是蛮荒末学,不知你肯不肯指教我几手武林绝艺?”

葛啸群一听杜无蒙所说的话儿,见了他那满腔假笑,便知道这位“天机恶鬼”,定是想引逗自己答话疏神,而像魏三泰适才一般,发动毒辣暗算。

他既洞烛机光,遂根本不予答话,只是目注对方,也自抱拳还礼,并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彼此不必多言,要打便打,要斗便斗。

葛啸群所料果然不差,“天机恶鬼”杜无蒙所抱双拳之中,正暗藏着一把“迷神毒粉”。

他只等葛啸群开口答话,便把掌中“迷神毒粉”,在不着痕迹之下,悄悄发出。

这种毒粉,不仅无形无色无味,并不会当时发作,故而若是随着对方呼吸进入口鼻,对方必仍懵然无觉,却将在约莫过了顿饭光阴以后,便即毒发倒地。

杜无蒙的如童算盘是先使葛啸群中毒,再和他略作游斗,等到毒力将发的相当时机,只消轻轻一掌,岂不……

他这如意算盘,尚未打完,便知难以如愿。

因为葛啸群只点头而不答话,尤其从他目内神光及脸上神情之中,可以看出已对自己存有极深戒意。

杜无蒙既称“天机恶鬼”,心计何等狡猾!见状遂哈哈一笑,向葛啸群扬眉叫道:“葛朋友既然不吝指点,杜无蒙且以一套自创‘天机掌’领教领教你的中原绝学。”

语音甫落,右手横掌护胸,左手一拎长袍袍角,飘然闪身,宛若行云流水般,向左方亮开步眼。

杜无蒙这种动作,毫无可疑之处,显然是武林人物在将与实力相当硬敌,互相对手之首的应有准备。

但这位“天机恶鬼”,仍在如此不着痕迹之中,弄了心机,玩了花样。

他用手一拎袍角,便把左掌中的“迷神毒粉”,暗揉在袍角之上。

双方过招动手之时,杜无蒙以一式“黄龙转身”,或是一式“灵蛇掣尾”,力贯下盘,袍角猛甩,便可把其上的“迷魂毒粉”甩得弥漫空中,则葛啸群几乎百分之百的无法避免,必将上了恶当。

但谁知杜无蒙想得虽妙,却合了一句俗话:千算万算,不如苍天一算。

葛啸群并未料到对方有此毒着,却误打误撞,使“天机恶鬼”杜无蒙的一片心机付于流水。

原来,他想起自己那位猬大哥,“大头蛆王”东郭斌在传授自己“上下古今鬼见愁”时,曾说这招绝学,必须常用,越用越能发现妙处,越用越能发挥威力,期望在再相逢时,自己能对这招“上下古今鬼见愁”,有了相当体会,猬大哥才好把其余的“南北东西鬼见愁”,及“人见不愁鬼见愁”等两招绝学,一并倾囊相授。

葛啸群主意打定,他根本不像“天机恶鬼”杜无蒙那般裴模作样地亮出架式,只是星目神光射处,剑眉双轩,身形一晃,便连绵不绝,回环出手地施展三招绝学,向杜无蒙猛烈攻去。

所谓三招绝学,说来只算一招,葛啸群是把那招“上下古今鬼见愁”回环连发三次。

他那位猬大哥所说之语,果然不差,这三招“上下古今鬼见愁”的威力,确实一招比一招凌厉,一招比一招精妙。

“天机恶鬼”杜无蒙正在满腹鬼计地飘然举步,展开身法之间,葛啸群业已绝学连施,把他罩入了百变掌影以内。

杜无蒙大吃一惊,他不比适才魏三泰那等的招术用老,无法闪避,遂慌忙用尽功力,加以招架。

杜无蒙架拒招拦,腾挪闪展,用尽小巧功夫,总算是逃过了“上下古今鬼见愁”的回环两击。

但葛啸群把这招罕世绝学,越用越显凌厉精妙,第三度再行发出之时,“天机恶鬼”杜无蒙便告再难幸免。

这位“天机恶鬼”的一身功力,委实不弱,他在被葛啸群第三度回环施展的“上下古今鬼见愁”绝招,逼得手足无措,已将当胸受掌之际,竟仍能以内家极上乘的“铁板桥”身法中的一式“卧看牵牛织女星”,再转化“天河巧渡”,先行一仰身躯,几贴地面,然后再以双肘及脚跟用力,如箭离弦般平窜而出。

但葛啸群蓄意对他折辱,竟猛然探臂伸指,由“上下古今鬼见愁”绝学转化“玄乌划沙”,向“天机恶鬼”杜无蒙的丹田小腹划落。

指尖尚未及身,那一丝冷锐指风,已使杜无蒙感觉得丹田要穴之间,有点森森作痛。

杜无蒙亡魂俱冒,赶紧提气缩腹,再由“天河巧渡”转为“潜龙翻身”,拼命向左翻去。

总算他应变机敏,又曾全力防护,功聚丹田,逃过了这场大厄,但重伤虽免,奇辱难逃,身上所着长衫,被葛啸群的奇强指风划断一半。

“落魂教”的“双龙四鬼一枝花”在苗疆一带,何等威名,但今夜在这大熊顶上,“天机恶鬼”杜无蒙及“诛心恶鬼”魏三泰,却双双败在葛啸群的一招“上下古今鬼见憨”绝学之下,怎不叫那位“四鬼”中功力最高的“雷公恶鬼”乌嘉,满心不服,勃然震怒。

乌嘉性情本极粗暴,遂厉吼一声,闪身向葛啸群扑去。

但他身形才闪,一片蒙蒙光影,业已罩到当头。

“雷公恶鬼”乌嘉以为是葛啸群向自己施屐暗器,遂功凝五指,接住一看,不禁越发气得“哇哇”怪叫。

原来这片蒙蒙光影,竟是“天机恶鬼”杜无蒙的半截长衫。

武林高手讲究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葛啸群刚刚划断杜无蒙所着长衫,忽然发觉有人要袭击自己,遂随手运用“东湿成棍”功力,把这半截长衫,向“雷公恶鬼”乌嘉甩去。

乌嘉怒上加怒,疯狂猛扑葛啸群,葛啸群哪肯容他猖狂,遂“叭叭叭叭”,两人接连硬拼四掌。

四掌一交,谁弱谁强,业已有了几分路数。

“雷公恶鬼”乌嘉虽颇心惊葛啸群是自己生平初遇的唯一劲敌,但因生性太暴,仍自不顾一切地疯狂进袭。

葛啸群则知道这“雷公恶鬼”的一身功力,确实比自己业已会过的“金环恶鬼”、“诛心恶鬼”及“天机恶鬼”等强出甚多,遂起了促狭主意。

他一身所学,虽足可与这“雷公恶鬼”一拼,但葛啸群却偏偏要改变趣味,采取了轻松打法。

他既不施展那招越用越强,越用越妙的“上下古今鬼见愁”,又不用综合众妙的师门绝学。

他竟拿这武功极强的“雷公恶鬼”乌嘉,来作为实习自己新学奇技“五行挪移步”的陪练对象。

这套“五行挪移步”,虽是“竹剑先生”西门远所传妙参造化绝学,但葛啸群新近学会,难免生疏,故而一开始,尚经不起乌嘉的凌厉攻击,必须配合当地暗合“五行挪移阵法”的花树木石,才能发挥妙用。

乌嘉好几次明见葛啸群已被自己逼入死门,显得手忙脚乱,难逃一败,自然心中狂喜地,全力出手。

但这种十拿九稳的全力出击之下,葛啸群只消轻轻一闪,乌嘉掌力立空,不是击中山石,击得石雨星飞,就是打上巨树,震得叶飘枝断。

十来个照面过后,葛啸群已得骊珠,渐能不必再配“五行挪移阵法”,已可单独以“五行挥移步”,来化解乌嘉的任何攻击。

“毒龙公主”姬玉花在暗中窥见夫婿如此英雄,不禁爱添心底,喜上眉梢,向小玉低声笑道:“小玉,想不到群哥哥竟如此英雄了得!你看他纵不施展‘五行挪移步’法,也可胜得了威震苗疆的‘雷公恶鬼’。”

小玉低声笑道:“群哥哥也真够促狭,他竟戏弄猴子般地,把‘雷公恶鬼’乌嘉,当做喂招傀儡。”

姬玉花忽然惊奇说道:“玉妹,这是怪事,群哥哥尚未还攻,乌嘉怎么已有些身法散乱?”

小玉目光微注,也自好生惊讶地低声说道:“真是奇怪,‘落魂四鬼’首椎‘雷公’乌嘉,今夜怎会如此脓包不济?莫非他被群哥哥的绝艺神威吓破胆了?”

语音刚了,葛啸群又以一式“木石潜踪”,闪开了“雷公恶鬼”乌嘉的一招极重手法“五雷击顶”。

这招“五雷击顶”一空,乌嘉便“咕咚”一声,栽倒在地,昏迷得不省人事。

葛啸群见乌嘉未经自己还击,便告自行晕倒,自然好不奇怪!

姬玉花与小玉以为葛啸群甚会克敌无形的“无相神功”,自然好不钦佩。

“诛心恶鬼”魏三泰正盼“雷公恶鬼”乌嘉能替“落魂四鬼”一雪奇耻,再振雄风,忽见如此意外之事,自然好不惊惧!

这大熊顶上,只有一位既不惊惧,又不钦佩,只在心中惭恨之人,他就是“天机恶鬼”杜无蒙。

因为杜无蒙心头雪亮,他知道“雷公恶鬼”乌嘉是垮在自己的恶毒心机之下。

自己曾把无形“迷神药粉”藏在长衫袍角,准备随意摆动之下,便可使葛啸群中毒晕倒。

谁料阴差阳惜,长衫竟被葛啸群无心划断,并把这半截长衫当暗器,顺手向“雷公恶鬼”乌嘉甩去。

乌嘉接住长衫,曾气得发了蛮性,连连山嚷鬼啸。

这样一来,“无形迷神药粉”自在乌嘉面前飞插,并随着乌嘉的狂呼乱叫,进入他口鼻之内。

如今,乌嘉这猝然晕倒之举,必是“无形迷神药粉”的毒力已发。

“天机恶鬼”杜无蒙一面渐恨自己害人不成反害己,大大弄巧成拙,一面赶忙纵身抢出,先喂了乌嘉所需的解毒药物,再向葛啸群冷笑说道,

“葛朋友,你的中原绝学,果然高明,但不知敢不敢到我‘落魂教’中一叙?”

葛啸群想进入“落魂教”中,探听“冰心天女”花如梦的情况,以及“陇石神驼”皇甫正的吉凶如何,闻言之下,自然立即表示同意,扬眉笑道:“葛臂群远下苗疆,便为了瞻仰‘落魂教’中的人物规模,哪有不愿前去之理?”

杜无蒙厉声问道:“你何时前来?不妨自行定个日期,我们才好接待。”

葛啸群豪兴如云,剑眉双轩,正待答以立即前往,忽然听得“毒龙公主”姬玉花,又以“蚁语传声”功力,在自己耳边说道:“群哥哥,你答应他三日后去。”

葛啸群虽不知道“毒龙公主”姬玉花的此语用意何在?可仍不得不谨遵阃令,向杜无蒙含笑说道:“葛啸群于三日后,去往贵教求教,不知杜朋友的意下如何?”

杜无蒙阴森森地笑了一笑,目注葛啸群,点头说道:“好!但因本救所居落魂谷,地势幽密异常,生人不易相寻,故而三日后的正午时分,杜无蒙派遣‘落魂教’中弟子,到这大熊顶上迎宾便了。”

话完以后,因“雷公恶鬼”乌嘉业已苏醒,能够行动,遂由魏三泰、杜无蒙左右搀扶着,狼狈而去。

等这“落魂三鬼”的鬼影无踪,“毒龙公主”姬玉花方率同小玉从暗处现身,并向葛啸群托掌赞美道:“群哥哥,你真了不起,今夜这独胜‘落魂三鬼’的英雄手段,倘一传扬,必将震动整个苗疆。”

葛啸群赧然笑道:“花妹莫要对我谬赞,那‘雷公恶鬼’乌嘉,着实是名劲敌,他猝然晕绝之故,是否花妹或玉妹在暗中相助,出了什么花样?”

“我和玉妹只在暗中掠阵,根本未曾出手,那‘雷公恶鬼’乌嘉猝然倒地一事,难道竟不是你施展什么上乘绝学?

无形神功……”

葛啸群不等姬玉花话完,便自摇手说道:“我因乌嘉功力极强,才想利用这位‘雷公恶鬼’,来对新蒙花妹传授的‘五行挪移步’,加以磨练,等到略有心得,刚刚准备还攻,乌嘉竟自行晕倒,此事真怪得紧呢?”

小玉在一旁听得含笑说道:“我和花姊既未曾出手,群哥哥又未暗运神功,则‘雷公恶鬼’乌嘉绝不会好端端地自行发了癫痫病症,莫非这大熊顶上另有高人相助?”

葛啸群心中一动,目光微扫四外,但却未曾发现这月光如水的大熊顶上,另有丝毫人迹。

他剑眉深蹙,正对这不可思议之事仔细思索,“毒龙公主”姬玉花忽然向他低声笑道:“群哥哥,这大熊顶上,果有外人。”

葛啸群猛然一惊,目注姬玉花问道:“花妹莫非天赋神聪,能听极远?我只能在十丈以内,辨出金针坠地及风吹落叶之声。”

姬玉花摇了摇头,低声笑道:“群哥哥,我不会比你高明,我不是听出来的,而是看出来的。”

葛啸群越发诧然问道:“花妹是怎样看出?对方在何处?”

姬玉花笑道:“对方藏得真妙,若在别处,我也不会发现,但因大熊顶上,设有‘五行挪移阵法’,我突觉‘生门’有警,才在仔细观察之下,看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说到此处,把话音放得更低地,向葛啸群附耳说道:“群哥哥你看,东北方十二三丈以外,那株枯树的南向树枝,是否在当中突然粗了一截?”

葛啸群目光一注,恍然大悟地抱拳发话说道:“尊驾……”

这“尊驾”二字才出,那段较粗树枝,突然凌空坠地,化为一个黑衣人,向葛啸群缓步走来。

葛啸群因料定是来人暗助,遂满面含笑地抱拳长揖说道:“尊驾怎样称呼?适才多蒙鼎助,葛啸群理应致谢。”

来人一身黑衣,并以黑巾蒙面,仿佛极为神秘,但葛啸群话犹未了,他便摇手笑道:“葛老弟,关于制倒‘雷公恶鬼’乌嘉之事,你不应该谢我,却应该去谢那‘天机恶鬼’杜无蒙呢!”

葛啸群觉得此人语音似熟,但究竟在何处听过?却又一时想不出来,只好讶然问道:“尊驾此话怎讲?我为何要去谢那‘天机恶鬼’杜无蒙呢?”

黑衣人怪笑说道:“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在远处观阵,反而看出杜无蒙所着长衫下摆,或是袍角之上,定有花样,葛老弟无意截断长衫,当作暗器,随手甩打乌嘉,定使他吃了暗亏,这位‘雷公恶鬼’才越攻越见松懈,终于毒发晕倒。”

“毒龙公主”姬玉花恍然叫道:“对了,乌嘉晕倒之际,杜无蒙脸上只有愧色,却无惊容,后来乌嘉也是服了杜无蒙所喂药物,方告苏醒。”

葛啸群知道这黑衣人虽未出手相助,却可从话意中听出是友非敌,遂再度施礼笑道:“尊驾如今可以见告名号,或使葛啸群、姬玉花等,一瞻庐山风采呢。”

蒙面人哈哈笑道:“葛老弟,你莫要前恭后倨,在知道我来历以后,便立即翻脸,对我不客气呢!”

葛啸群越听语音越热,好不惊疑地,扬眉笑道:“尊驾到底是谁?纵属与葛啸群略有过节的江湖旧识,在这万里苗疆遇故知的情形之下,也只有尽释前嫌,决无不敬之理。”

黑衣人呵呵笑道:“多谢葛老弟海量宽涵,但前嫌可释,至宝须还,也恰好可为葛老弟落魂谷赴约之事,助长神威。”

说完,竟从所着黑衣之内,取出一柄宝剑,向葛啸群双手捧过。

葛啸群虽然目光一注之下,便认出是自己在析城山被窃的“灵龙剑”,但因深信“北海神偷”盖方朔已死,遂一面接剑,一面诧声问道:“这柄‘灵龙剑’,确系葛啸群在析城山中所失,但尊驾……”

黑衣人哈哈大笑地,接口说道:“葛老弟,你一口一声‘尊驾’,难道真不认识我这尚欠你不少珍宝,未曾归还的可恨老偷儿了吗?”

他在发话之间,伸手扯去蒙面黑布,显露出一副虽嫌瘦小枯干,但却神采弈弈的滑稽面目。

葛啸群见来人竟是“北海神偷”盖方朔,不禁惊奇欲绝,抱掌笑道:“盖老前辈……”

盖方朔连摇双手叫道:“不敢当,不敢当,葛老弟既与‘北海神相’陈靖宇,‘北诲神医’诸轶凡订交,则对我这‘北海神偷’,叫上一声盖大哥便已足够。”

葛啸群如言改口笑道:“盖大哥,小弟曾与诸轶凡兄,到过你所居鬼斧峪中,想不到……”

盖方朔接口笑道:“我知道你看见了我设以避祸的那座空坟,也正因葛老弟仁慈宽厚,不肯听从诸轶凡开坟验骨之计,我才深自惭愧,仆仆风尘,赶到苗疆还剑,并愿拼掉这把老骨头,听从你任何差遣。”

葛啸群笑道:“盖大哥说哪里话来,小弟与‘落魂教’之事,本不敢劳动大哥,但有了大哥的高明指点,确可使我们少所损失。”

说到此处,伸手指着“毒龙公主”姬玉花及小玉二人,向“北海神偷”盖方朔笑道:“盖大哥,我替你引见引见,这位是……”

盖方朔摇手笑道:“不必,不必,我早就钦仰‘毒龙公主’姬玉花及小玉姑娘芳名,并知道葛老弟业已平步青云,作了毒龙驸马,你们应该对我这远来贺客,补敬几十斤喜酒才对,因为我于你们合卺之夕,曾经在洞府左近,彻夜防护,义务巡更。”

葛啸群“哎呀”一声说道:“盖大哥你当真在那时便已赶到?”

盖方朔哈哈大笑说道:“怎么不真?我还亲眼看见小玉姑娘在天明前,悄悄叫开洞门,塞了一包东西给你。”

盖方朔因不知道那是一包什么东西?才毫无顾忌地冲口而出,但却把葛啸群、姬玉花、小玉的三张俊脸,羞窘得成了猪肝颜色。

这位“北海神偷”,毕竟经多见广,一发现葛啸群等的羞窘神情以后,便知自己失言,赶紧设法解嘲地移转话题道:“葛老弟,我此次远来苗疆,除了对你还剑谢罪略尽助力以外,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儿。”

葛啸群也趁机脱出奇窘,应声问道:“盖大哥要告我何事?”

盖方朔笑道:“这不是一件小事,在你离开鬼斧峪,赶奔苗疆的不久之后,令师妹石玲姑娘,竟也到了鬼斧峪内。”

葛啸群果然大为惊奇,诧声问道:“这是怪事,我石玲师妹,是伺同我义父‘大漠金雕’轩辕亮,南游行道,她怎会突然跑来山东崂山的鬼斧峪呢?”

盏方朔微笑说道:“葛老弟不必惊奇,容我把其中细情慢慢相告,但笼统来说,石玲姑娘的崂山之行,总是桩大大喜事。”

葛啸群不解问道:“盖大舒,你所说的‘喜’字,应该怎样解释?”

盖方朔笑道:“葛老弟,你认为诸轶凡的人品艺业如何?”

葛啸群满面钦佩神色,应声答道:“艺高品正,潇洒绝尘,加上更精擅一手神医仁术,自然是当代中轩昂奇侠,使小弟万分敬佩。”

盖方朔听葛啸群如此说法,又看透他语出由衷,遂点头含笑说道:“葛老弟既对诸轶凡如此称赞,则你应该暗中出力地,玉成他与你石玲师妹间的美满良缘。”

葛啸群听得惊喜交并,急急问道:“诸轶凡兄业已和我石玲师妹订交了吗?”

盖方朔遂把葛啸群走后的鬼斧峪中之事,向他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但关于石玲是为“大漠金钢”轩辕亮求医之事,则因盖方朔也无所知,自然未对葛啸群说出。

葛啸群听清经过,含笑说道:“盏大哥请放心,诸轶凡兄配我石玲师妹,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威风祥麟,这段良缘,包在葛啸群的身上便了,但……”

盖方朔笑道:“葛老弟但些什么?你好像有点忧疑神色。”

葛啸群摇头笑道,

“我不是忧疑,只是奇怪,因为猜不透我义父为何与我石玲师妹分开,而石玲师妹又特地赶去崂山做甚?”

盖方朔哈哈大笑说道:“葛老弟,你义父‘大漠金雕’轩辕大侠,是当代武林八大高手之一,功力何等深厚?哪里用得着你来替他担忧,你还是赶快与姬公主把那顿喜酒,补给我吧!”

葛啸群闻言,心想当世中功力能与义父“大漠金雕”轩辕亮互相颉颃之人,业已不多,胜过义父之人,更是连想都不易想出,遂心中一宽,向“毒龙公主”姬玉花笑道:“花妹,盖大哥要想喝酒,你毒龙峒中,有没有什么希世佳酿?”

姬玉花点头笑道:“有,有,我有窖藏已达五十年的十坛美酒,大概足可供盖大哥放怀一醉的了。”

盖方朔闻言,高兴得哈哈大笑说道:“妙极,妙极,五十年陈酒,不是轻易能够尝到的呢!”

葛啸群一面与盖方朔等走下大熊顶,回转毒龙峒,一面向姬玉花含笑问道:“花妹,你方才为何要我定在三日后,始去落魂谷中赴约?”

姬玉花微笑说道:“因为我不知道我‘冰心天女’花如梦姊姊,如今是否已返落魂谷,以及她的情况如何?才要你缓兵三日,好利用这段时间,设法与她互通讯息,研究赴约时应该采取何种措施?免得双方意见相左,把事弄僵。”

葛啸群笑道:“花妹怎样与她联络,莫非你打算先走一趟落魂谷吗?”

姬玉花摇头笑道:“落魂谷是人间绝地,其中能手又多,我怎能一人前去?”

盖方朔听得愕然问道:“什么叫人间绝地?”

姬主花尚未答言,小玉已在一旁笑道:“因为‘落魂教主’曾降令谕,除了‘落魂教徒’以外,只许放人进入落魂谷,却决不许放人出去,岂不是人间绝地吗?”

葛啸群听得扬眉叫道:“这样说来,我们只要进入落魂谷,便必须把‘落魂教’彻底破去,否则就无法回转了吗?”

姬玉花点头笑遣:“正是如此,故而我才暗嘱群哥哥,与对方订约三日后,以便准备得从容一点。”

葛啸群目光一闪,继续问道:“花妹既不去落魂谷,却是怎样与花如梦联络?”

姬玉花微笑答道:“我们姊妹之间,有我们的特定暗号,我只消在毒龙峒的高崖以上,放起一串九龙灯,花如梦姊姊便会亲自赶来,或是派人暗通讯息。”

说到此处,侧顾小玉笑道:“玉妹,这桩差事,交给你办,你这一回在毒龙峒后,便即连放三串九龙灯,表示我有十万火急之事,要与花如梦姊姊见面。”

小玉喏喏连声,柳腰微闪,抢先驰去,准备一切。

姬玉花等回转毒龙峒后,就在所居洞府之前,用那五十年陈酿,与盖方朔、葛啸群对月畅饮。

盖方朔觉得这种陈年佳酿,香醇无比,遂口到杯干,接连饮了三杯,现在他刚刚斟满第四杯时,忽听“飕”的一声,一溜火光从高崖顶上冲天飞起。

姬玉花这时正端了几色美味熏腊酒菜走出洞来,忽见火光飞起,遂向葛啸群娇笑说道:“群哥哥你看,小玉已经在放九龙灯,最多天明以前,我花如梦姊姊,必有回音到达。”

葛啸群将信将疑地目注之中,只见那一溜火光,飞起十八丈以后,便自行爆散,化为九团红球,冉冉飘空。

这九团红珠,不住明灭变幻,尚未在空中消逝之前,第二溜火花,便又复冲天飞射而起。

第二溜火光射起,跟着又射起了第三溜火光,共是三九二十七团红球,漫天飘舞地形成一副怪异景色。

红球相继灭去,小玉也从高崖纵落,参与饮酒。

姬玉花含笑问道:“玉妹,你方才人在高处,看得极远,曾见着落魂谷内,有甚回音?”

小玉摇了摇头,微笑说道:“往日只要九龙灯一起,落魂谷内几乎立有回音,但今日却大不相同,我连放三串九龙灯,却不曾看见花如梦姊姊,有任何回答。莫非这位神出鬼没的‘冰心天女’,尚未回转落魂谷吗?”

葛啸群皱眉说道:“她不应该是未曾返回,或许是卧病在床,根本无法动弹,故而才……”

话犹未了,一片扇形寒光,已从落魂谷方向冲天闪起。

姬玉花见了这片扇形寒光,不禁微吃一惊,向葛啸群诧然说道:“群哥哥,这是怪事,我那花如梦姊姊,果然如今不在落魂谷内。”

葛啸群讶然说道:“花妹,你花如梦姊姊,既然未曾回转落魂谷,适才那扇形寒光却是何人所为?”

姬玉花微笑说道:“这种扇形寒光,是我花如梦姊姊的贴身婢女所发,假若是花姊姊亲手施为,应该在光华中,蕴有一些淡红色泽。”

盖方朔怪笑说道:“既然如此,索性便把花如梦这位贴身婢女弄来一谈,也可得知梗概。”

姬玉花笑道:“她就要来,大概约莫在天明以后,方能从落魂谷口,赶到毒龙峒呢!”

葛啸群自言自语说道:“奇怪,她不曾回转落魂谷,却是去了伺处?难道……”

话犹未了,忽然有一缕尖风,划空生啸地向葛啸群面前飞射而来。

葛啸群艺高胆大,加上正欲伸箸夹菜,遂随手用手中竹筷,向这缕尖风夹去。

尖风是一根极细极长的三寸来长竹枝,但以葛啸群的雄奇指力,居然未把它夹住。

换句话说,就是葛啸群夹得虽然够准,却不够劲。

他的两根竹筷,刚刚夹住竹枝,便被竹枝上所蕴的奇强劲力,硬把竹筷震落。

葛啸群万想不到区区一段竹枝之上,竟会含蕴有如此功力,不禁满面生愧,郝然笑道:“这才叫能人背后有能人,强中更有强中手……”

盖方朔不等葛啸群话完,便抢起了适才那段竹枝,细看几眼,扬眉一笑,递向姬玉花,缓缓说道:“姬公主请看,这是何人所为?真可能有竹上所镌的这种事儿吗?”

姬玉花闻言取起竹枝,仔细看出枝上镌有:“明日黄昏时刻,务须谨防惨剧。”

竹枝已细,枝上所铸字迹,自然更细,但若穷极目力观察,却仍可以看得清那些铁画银钩的雄健字迹。

姬玉花看完竹枝镌字,遂愁锁双眉说道:“这人未免太爱弄玄虚,为何不明明白白地说破其中奥妙,好像我这毒龙峒中,到了明日黄昏,定有什么飞灾奇祸似的。”

葛啸群独自呆坐一旁,皱眉思忖,但他刚刚想起了一些端倪,却又被姬玉花打断思路,含笑问道:“群哥哥,你在想些什么?”

葛啸群苦笑答道:“我是在想这根竹枝,究竟是何人所发?”

姬玉花目光电扫说道:“近处无人,竹枝必然来自远处,又复具有如此劲力,足见来人定是绝世高手,但此人暗中示警,其意不恶,群哥哥似乎不必再对他的身份,太深究了。”

葛啸群一声狂笑,剑眉双轩叫道:“花妹……”

“花妹”两字才出,“飕”一声,又是一缕劲风,划空作响。

这次,看得分明,对面峰头上出现了一位红衣少女,拉满弓弦向啸群饮酒之处,猛力射了一箭。

箭到眼前,接箭之人仍是葛啸群,但第一次他是用竹筷巧劲夹箭,这次却是功力暗聚,以右手的拇、食、中三指,硬生生把箭撮住。

姬玉花认出对峰红衣少女,便是“冰心天女”花如梦的贴身爱婢红英,遂提气高声叫道:“红英过来,我有话儿问你。”

谁知红英闻言以后,竟摇了摇手,好似有甚顾忌,闪身默默退去。

葛啸群手执箭杆,递向姬玉花,扬眉笑道:“花妹请看,这箭杆上还包着一封书信,可能是你花如梦姊姊,写给你的。”

姬玉花也怀有几分希冀地展开箭上书信一看,不禁长叹说道:“这封书信,是我花如梦姊姊的那位伶俐小婢写结我的,她说不仅花如梦姊姊未曾回转落魂谷,连她也被人暗暗监视,不能来此相会。”

葛啸群闻言,不禁大为惊异地讶然说道:“这就怪了,你花如梦姊姊,既未回转落魂谷,却是踪迹何在?”

姬玉花摇头说道:“其中情由,恐怕极为复杂,令人无法猜测,就拿适才隐形怪人竹枝传警一事来说,便有些不可思议。”

葛啸群扬眉问道:“花妹是说隐形人的武功高明得不可思议?还是……”

姬玉花接口说道:“我是指那竹枝上所讲密语,怪异得令人难信。”

葛啸群愕然问道:“花妹,我不懂了,竹枝上所镌的是‘明日黄昏时分,务须谨防惨剧’,这种警告之语,必有相当根据,却为何难以相信呢?”

姬玉花目注葛啸群,微笑答道:“群哥哥,你认为这所谓‘惨剧’,可能来自何处?”

葛啸群不假思索地,应声说道:“这还用猜,自然是‘落魂教’中人物,将于明日黄昏时分,对我们发动暗袭。”

姬玉花笑道:“群哥哥不是已与魏三泰、杜无蒙等,约定三日后去往落魂谷中相会了吗?”

葛啸群冷笑说道:“我虽与他们订下三日后去往落魂谷赴约之会,但他们于期前先加突袭,也不是什么过分意外之事。”

姬玉花摇了摇头,缓缓笑道:“这事才过分意外呢,因为‘落魂教’中的许多教规,都凭苗蛮棵瑶的习俗而定,无论天大仇敌,只要双方约期已定,便决不许于期前再向对方加以丝毫骚扰,群哥哥请想,在这种情形之下,倘若明日黄昏,当真有甚变故,来敌会是魏三泰、杜无蒙等那般人吗?”

葛啸群被姬玉花一言提醒,方想起各峒群苗,确实多半有这种习俗,遂剑眉深蹙说道:“照花妹如此说法,果然事有可疑,我们在明日午后,便开始加强警戒,倒要看竹枝警语是否应验?及来敌是何等人物?”

他们计议说定,酒兴亦足,遂分别安寝休息。潇湘子提供图档,xie_hong111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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