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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良医贪财

(从上下文看,此处缺几行!)

上官超接过药去,先是以目力仔细观察,然后又用鼻连嗅,目光一亮地,向秦如梦问道:“秦姑娘,你这种解药的灵效如何?数量共有多少?”

秦如梦道:“每日服下一粒丹药,便可抗拒毒力,不会发作,我共有二十九粒丹药,如今只剩下一十二粒,换句话说,就是上官先生倘若无法施医,秦如梦即将于十二日后,毒发而死!”

上官超静静听完,竟把那粒丹药,放进口中,细加咀嚼!

秦如梦知道上官超这样作法,是在目视鼻嗅之外,还要以舌辨味,才可查出邵一狂的独门丹药,是何成份?

上官超微阖双目,细细咀嚼了好大半天,忽然“呸”的一声,把口中药汁,完全吐掉!

秦如梦吃了一惊,蹙眉叫道:“上官先生……”

上官超双日一张,厉芒如电地,截断了秦如梦的话头沉声问道:“秦姑娘,你告诉我,这解药是谁替你配的?”

秦如梦有点莫明其妙,诧声答道:“这是‘百兽天尊’邵一狂所赠,上官先生问起此事则甚?”

上官超冷笑说道:“邵一狂这厮,真够阴损狠辣,秦姑娘是正派侠女,怎会和他打上交道?”

秦如梦听出他语意有异,愕然问道:“上官先生何出此言?莫非邵一狂在这解药之中,有甚花样?”

上官超道:“这粒丹丸之中,只有一半药性,含蕴抗拒‘三爪雪猿’的爪尖剧毒作用!”

秦如梦扬眉问道:“另一半呢?”

上官超“哼”了一声答道:“另一半则是比‘三爪雪猿’爪尖毒力更厉害的慢性毒药!”

这句话儿,把秦如梦听得简直大出意外,为之目瞪口呆!

她想不到“百兽天尊”邵一狂竟会如此恶毒下流,在解药之中,又复另藏了甚么慢性毒药!

就在秦如梦目瞪口呆之际,上官超冷笑一声,扬眉叫道:“秦姑娘,你要不要晓得这种药丸的特殊作用?”

秦如梦点了点头,含笑说道:“上官先生请加指教!”

上官超目闪厉芒,缓缓说道:“药丸中的一半正面作用,确实可以暂时抗拒‘三爪雪猿’剧毒,但等药丸服完,则另一半储存体内的慢性奇毒,便立告发作,会使秦姑娘莫明其妙地,突然香消玉殒!”

秦如梦一咬银牙,恨声说道:“上官先生,照你这样说法,那被邵一狂暗藏于解药之中的慢性毒药的厉害程度,定也不下于‘三爪雪猿’的爪尖奇毒!”

上官超点头答道:“不单不下于‘三爪雪猿’的爪尖奇毒,可能还更厉害一些!”

秦如梦从脸上现出一种又恨又气的凄然神色,幽幽一叹说道:“仅仅雪猿奇毒,已告难于求医,再加上另一更厉害的毒力,看来我饮恨黄泉,已是无法避免之事!只可惜……”

说至“只可惜”三字之际,秦如梦脸上那种又恨又气的凄然神色,业已化为两股怒火似的目光,从一双大眼珠中,炯炯射出!

上官超问道:“秦姑娘可惜甚么?”

秦如梦厉声答道:“可惜我在毒发身死之前,无法寻得‘百兽天尊’邵一征,与他各凭艺业互作生死一拼,未免含恨九泉,死不瞑目!”

上官超神色安详地,摇手笑道:“秦姑娘暂莫悲观,上官超生平既以岐黄之技成名,又蒙武林人物,公赠‘续命’二命,今日颇愿尽我所能,为秦姑娘绾魂九幽,祛除体内剧毒!”

秦如梦目注上官超,皱眉问道:“上官先生适才对一种毒力,都感为难,如今怎在发现第二种毒力以后,反到说此大话?”

上官超生平对任何病人,均极为骄傲地,加以敲诈,故而听得秦如梦“说此大话”四字,不禁气得双眼翻白!

但他因对秦如梦曾生爱慕之心,迄今痴念未消,遂只好忍气吞声地,苦笑说道:“秦姑娘,上官超生平决不说没有把握之语,直到如今为止,我对为你疗毒一事,仍无绝对………”

秦如梦双眉一挑,冷然接口说道:“上官先生既无绝对把握,又何必为我枉费心力?……”

上官超笑道:“我之所以自告奋勇之故,是由于亲尝药丸,业已尝出部份药性!我之所以尚无绝对把握之故,则是尚待把邵一狂这种药丸,详加化验,完全了解它所含成份,方可知晓是否可以凭我一身所学,暨此间所有药物,为秦姑娘绾魂续命?”

秦如梦听得点了点头,上官超目光深注,继续说道:“如今,秦姑娘尚剩十一粒药丸,不妨给我三粒,以供化验之用!但话要先加说明,此举含有相当危险,等于是一场重大赌博!”

秦如梦愕然问道:“上官先生此话怎讲?”

上官超正色答道:“倘若我化验结果,有法疗毒,秦姑娘自可脱离险境,恢复健康!但万一化验结果,无法疗毒,则平白浪费了三粒药丸,也就是使秦姑娘缩短了三天生命!”

说至此处,神色郑重地,目光注定秦如梦,双眉一轩,沉声又道:“故而!我说这是一场重大赌博,只看秦姑娘肯不肯对于上官超的自诩医道,加以信任,投下三天生命,作为赌注?”

秦如梦想了一想,心中有了主意,妙目流波地,向上官超微笑说道:“赌注虽重,但以三天残命,赌一世余年,到也赌得过去!”

上官超闻言大喜,伸手笑道:“秦姑娘既然愿赌,便请交给我三粒药丸,并在我这蜗居之中,屈驾三日!”

秦如梦面含微笑,并未向怀中取出药丸,却站起身形,向上官超深施一礼说道:“多谢上官先生,秦如梦就此告别!”

上官超惊讶欲绝地,失声问道:“秦姑娘,你………你怎么向我告别,你……你……你不是表示过愿意投下赌注了么?”

秦如梦摇头笑道:“上官先生,你听错了,我只说这种‘以三天赌一世’的赌法,到也‘赌得过去’,并未表示过愿意投注!”

上官超怪叫一声说道:“秦姑娘,你把我弄胡涂了,既觉赌得过去,怎又不投注呢?”

秦如梦娇笑说道:“我有三点顾虑,不愿下注!”

上官超问道:“甚么顾虑?上官超愿闻其详!”

秦如梦欲言又止,嫣然笑道:“不说也罢,说了或许会使上官先生为之呕气?”

上官超皱眉说道:“就算我真会呕气,我也定要听个明白!”

秦如梦点头笑道:“既然上官先生坚持要我说出,秦如梦只好遵命,我第一项顾虑,便是对效果发生怀疑,即令上官先生精于医道,也未必准能从邵一狂那独门解药之中,丝毫无误地,化验出它的成份………”

上官超目闪精芒,接口说道:“秦姑娘放心,你只要给我三粒药丸和三天光阴,我有充份自信,定可化验出那粒独门解药,所含成份!”

秦如梦笑道:“即令上官先生能准确无误地,获得化验结果,你这居留之处,也未必定有治疗我体内双重剧毒的所需药物?”

上官超神态坚定地,含笑说道:“有,我相信一定有!上官超既然以医道自诩,遂对各种药材,搜罗得相当完备!除非极少数的几件罕世难觅之物……”

秦如梦听他说到此处,含笑问道:“倘若我所需疗毒药材,正是这极少数的几件罕世难觅之物,又便如何?”

上官超苦笑答道:“不至于那么巧法,就算当真如此,我也可挖空心思,设法寻求,或是以别的药物替代!”

秦如梦笑了一笑,凄然说道:“这种希望,颇为渺茫,极可能双方落空,两不讨好,既枉费了上官先生的心力光阴,也缩短我的三日寿命!”

语音至此微顿,秀眉双挑,目中闪射神光,把语音略为提高,继续说道:“于其投注赌命,在此等死,不如仗剑寻仇,这也就是我的第二项顾虑!倘在十一日之内,寻不着‘百兽天尊’邵一狂,我便横剑自尽,求得解脱决不等待腹中剧毒发作!”

上官超向她深深看了一眼,低声说道:“常言道:‘凡事应该先尽人力,再听天命’,我希望秦姑娘莫要过份悲激,不妨对上官超加以信任,让我来试上一试!”

秦如梦凄然一笑,不置可否,又复屈指说道:“第三项顾虑,便是上官先生为人医病的一贯作风,太以可怕!……”

上官超脸上一热,皱眉答道:“我并不否认我对于其他病人,多半尽量敲诈,但对于秦姑娘,却完全例外,我已声明拒收脉礼,义务效力,还会有什么可怕?”

秦如梦心中用意,是在套他一句话儿,闻言之下,摇头道:“上官先生越是如此,便对我的恩惠越重,目前虽不索酬报,万一日后挟惠相求?我岂非要对你清偿这笔人情债,索至于还要加上十倍百倍利息!”

上官超苦笑叫道:“秦姑娘,请你尽管放心,今日之事,只是自矜医道,想与邵一狂的剧毒一斗,看看是否他能‘断魂’,我能‘续命’?决非对秦姑娘故意求恩结好,日后怎会有甚挟惠相求情事?”

秦如梦叹息一声说道:“江湖人物对于‘仇’或能‘忍’?对于‘恩’却必‘报’,故而大丈夫最怕身受人恩……”

上官超急得高声叫道:“秦姑娘,我已声明,这件事儿,决不算‘恩’!你怎么还……”

秦如梦接口笑道:“空口无凭,究竟算不算‘恩’?应该有某种事实根据才对!”

上官超诧声问道:“事实根据?莫非秦姑娘竟要我对天立誓?”

秦如梦摇头说道:“苍天多聩聩,誓语尽茫茫,纵然说上几句血淋淋的话儿,也还不是空口无凭的么?”

上官超问道:“秦姑娘的尊意,是打算怎样?”

秦如梦微笑答道:“除非使上官先生为我疗毒之事,成为双方交易行为,才使我的心灵之中,不会承受‘恩惠’两字的沉重压力!”

上官超苦笑说道:“秦姑娘说来说去,还是要我收受那世俗脉礼!”

秦如梦点头笑道:“方才上官先生是说我若坚持致送脉礼?你便拒绝为我诊病,叫我另请高明!如今我却说是你若坚持不收脉礼,我便拒绝就医,请你另外去找病人来接受你这番好意!”

说到此处,又复伸手入怀,取那四粒罕世明珠,笑吟吟地,再度放在几上。

上官超的两道炯炯眼神,先是凝注秦如梦的脸上,然后渐渐移到那四粒明珠之上,最后又回到秦如梦的脸上,失声一叹说道:“秦姑娘你真够厉害!”

秦如梦也自叹道:“上官先生,你说错了,我若厉害?那里还会被‘百兽天尊’邵一狂,‘雪山老魅’田建邦等两个老怪,害得苦到这般地步?”

上官超苦着脸儿说道:“至少你对我总够厉害!”

秦如梦懂得他的言外之意,嫣然一笑叫道:“上官先生,不要发牢骚,欲除烦恼须无我,各有因缘莫羡人,你还是把这四粒明珠,收起来吧!”

上官超向秦如梦脸上看去,看出她虽是带笑而言,但却从眼神之中,流露出不可屈挠的坚决意志!

这位以医道自矜的“断魂续命”上官超,无可奈何地,伸手取了那四粒明珠,并向秦如梦轻叹一声叫道:“秦姑娘,上官超服了你了,常言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如今你总该毫无心灵负担地……”

秦如梦不等上官超话完,便从怀中取出三粒解药,放在几上,嫣然接口笑道:“当然,当然,秦如梦远道求医,所为何来?我那里会对上官先生的岐黄妙技,不加信任?这是三粒解药,也就等于我遵从上官先进建议,把三日寿命,投作赌注!”

上官超脸色如冰,冷然说道:“秦姑娘既付重酬,上官超必尽全力,我认为你这以‘三日’博‘一世’的所投‘赌注’,可占九成胜面!”

秦如梦知道上官超心中极不高兴,只好佯作未觉地,含笑说道:“多谢上官先生,秦如梦的一切吉凶祸福,完全托付你了!”

上官超收起那三粒解药,淡笑一声说道:“从如今开始,每一寸光阴,都与秦姑娘的性命有关,上官超遵敬雇主,不敢丝毫怠慢,立即去往静室之中,闭关化验,秦姑娘请在蜗居以内,随意起居,这三日间,恕上官超无法招待,疏礼简慢!”

秦如梦失笑说道:“上官先生何必如此客气!难道你当真撇开武林同源之谊,把我当做雇主!”

上官超轩眉答道:“四粒罕世明珠,价值何止万金?上官超收了如此重礼,足为安度余生,秦如梦怎不是我衣食父母?”

说完,起身一揖,冷冷说道:“上官超告退,立即闭关,三日以后再见,蜗居中所有业役弟子,秦姑娘可随意使唤,命他们供应各物!”

语音了后,果然率领着两名药童,立即退入客房左侧的炼药静室。

秦如梦对于上官超的恼火心情,极为了解,自然不以为忤,仍戴上人皮面具,恢复男装,就在客房右侧的一间静室之中歇息,静待化验结果。

一日无话,那位“断魂续命”上官超也在静室中悉心化验,绝未出室半步!

到了第二日的黄昏,秦如梦在室内坐得无聊,使走出那片竹屋,想信步闲游,欣赏欣赏这“黄山鸟风岭”的景色。

谁知她刚刚进入岭上一片小林,便发现有两个相当扎眼人物,从林中急步而出。

左面一个,是位身材又高又瘦的独目老叟,在业已眇去的右目以下,并有道紫黑刀瘢,几乎横过了整个右颊。

右面一个,是位年约五旬的披发头陀,手中提着一根相当粗重的方便铲,背后并背着两面金先闪闪的巨大铜钹!

这两人步履矫捷,看来武功极具根底,神情更甚凶恶,分明是黑道之中的有数凶神恶煞!

秦如梦目光微扫之下,不禁心中一动,暗忖:“娄山鸟风岭上,似乎别无居民?这两人莫非也是来寻‘断魂续命’上官超……”

念方至此,那披发头陀业已声若洪钟地,念了一声佛号,向秦如梦扬眉问道:“鸟风岭周围十里,别无居民,施主神采不凡,莫不就是自诩医道压盖当今的‘断魂续命’上官超么?”

秦如梦心想果被自己料中,遂摇了摇头,向那披发头陀,含笑答道:“在下不是上官超,只是上官超的朋友。”

披发头陀问道:“上官超可在家内?”

秦如梦因知上官超在这三日之中,必须尽心竭力地,化验药丸成份,不容任何惊扰,颇想答称上官超出外远游,归期未定,把这披发头陀和眇目老者,饰词挡退。

但话到舌边,又凭对方是有急病求医,不宜过份自私,贻误人命,遂略变原意,扬眉说道:“大师何事来访上官兄?是否有甚急病?……”

话犹未了,那颊有刀瘢的眇目老者,便自“哼”了一声,阴恻恻地说道:“我们于三年之前,曾来求医,如今却是来寻上官超,了断一桩过节!”

秦如梦听说他们不是因病求医,便自笑道:“上官兄因事外出,两位与他有何过节,对我说说好么?”

披发头陀向秦如梦盯了两眼,问道:“施主怎样称谓?”

秦如梦应声答道:“在下高宽,大师与这位朋友的名号,亦祈见告!”

披发头陀指着眇目老者说道:“这位吴锦泉兄,人称‘追魂手’,贫僧通明,人称‘飞钹罗汉’!”

秦如梦闻言,知道这两人都是百粤一带的成名巨寇!

百粤巨寇,遁来“娄山”,显见事不平常,遂点头微笑说道:“吴当家的与通明大师,均是名震天南人物,你们远道来寻上官超兄,究竟有什么重大过节?”

“追魂手”吴锦泉目闪凶芒,冷冷说道:“高朋友既问此事,莫非你能替上官超承当担待么?”

秦如梦见自己业已惹事上身,只好毫不迟疑地,颔首答道:“在下与上官超谊属深交,吴当家的何妨把是何过节说出,高宽自当替你们尽力调解!”

吴锦泉厉声狂笑说道:“高朋友,‘调解’二字,你说得太轻松了,莫非你能赔还我业已瞎掉的这双眼睛?”

秦如梦愕然问道:“吴当家的此话怎讲,难道你这双眼睛,竟是伤在上官超兄手下?”

吴锦泉冷“哼”一声答道:“虽然并非他直接所伤,但这笔眇了一目的血海深仇,上官超至少应负责偿还一半?”

秦如梦道:“吴当家的请说经过,只要真是上官超兄情屈理亏,在下愿意代为承担一切就是。”

“追魂手”吴锦泉从独目之中,闪射厉芒,向秦如梦盯了两眼,狞笑说道:“好!我告诉你,三年前老夫在‘委山龙虎谷’内,与仇家恶斗,结果虽把仇家杀死,自己身受重伤,尤其是右目伤势更重!”

秦如梦皱眉问道:“吴当家的,你右目是为仇家所伤,而仇家又复死在你手,今日却远向上官超兄记恨则甚?”

“飞钹罗汉”通明头陀一旁插口答道:“当时我师弟觉明,把吴兄拖来‘鸟风岭’头,请求‘断魂续命’上官超加以救治!”

秦如梦目注通明头陀,诧声说道:“既来求医,怎会成仇?莫非上官超兄,拒绝医治,不肯为你们……”

吴锦泉一声狞笑,截断了秦如梦的话题,咬牙切齿地,恨恨接道:“上官若是不肯医治,到还罢了!谁知他医虽有医,却卑鄙万分地,借机勒索!”

秦如梦微笑说道:“吴当家的,你弄错了,上官超兄不是单单对你如此,他立下规距甚久,凡属来此求医之人,均须付出相当数目的诊疗费用!”

吴锦泉厉声说道:“我当时身受重伤,人已昏迷,是由觉明大师代为取出身边的百两纹银,作为挂号之费。”

秦如梦笑道:“百两纹银之数,虽然不丰,但用作挂号之资,却也不算过于菲薄,据我判断,上官超兄应该允许施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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