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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金瓶尊者

鲁松点头说道:“江老大开了窍了,但藏在小洞以内之人,必系绝世高手,因为若非把‘缩骨神功’,练到十一成火候左右,根本无法在这等狭小洞穴之中,随意出入!”

司空奇这时对根据洞中人深知藏宝所在,持有极为锋利的前古神物,以及具绝世身手等三件事儿之上,业已猜出多半就是自己苦欲相寻的“碧目魔女”淳于琬!

他南北东西地,奔波至此,才有所获,自然高兴异常,遂向鲁松、江楠二人,含笑说道:“鲁兄、江兄,你们请在‘金瓶古洞’之内,略为等待,小弟欲意进入秘洞一探。”

鲁松含笑说道:“敌暗我明,危机颇大,司空老弟,虽然身负盖代绝艺,也要多加小心才好!”

司空奇点头笑道:“多谢鲁兄金言,但小弟认为秘洞中所藏之人,或许不是对头,而是司空奇苦欲相寻的武林契友!”

鲁松因已知道司空奇此来,目的不在寻宝,只是为了寻人,故而听他这样说法以后,遂也不便再为深劝!

司空奇说完,俊目微阖,肃立不动。

鲁松、江楠知他正在行功,遂均不加惊忧。

陡然,司空奇双目一张,神光如电,全身骨节,也“格巴”“格巴”地,不停作响!

江楠有点莫明其妙,鲁松却颇为识货地,向他低声笑道:“江老大,这是武林罕见的‘天龙缩骨神功’,你只要听得司空老弟的周身骨节,响到第一百零八响时,他便已运功完毕,可以随心所欲的穿洞而入!”

江楠闻言,遂即暗中计数,果在约莫数到一百开外之际,便见“金手书生”司空奇,身形一摇,骤然矮却尺许,也瘦了不少!

鲁松拊掌狂笑赞道:“司空老弟,你练得好高明的‘天龙缩骨神功’,居然业已打破一百零八响的界限,只响了一百零五响,便告成功,委实令人惊佩!”

司空奇双臂一抖,身形的高矮胖瘦,立又恢复原状地,向鲁松摇手逊谢笑道:“鲁兄不必对小弟谬赞,这种‘天龙缩骨神功’,若能在骨节百响之内,随意施为,才算是练到登峰造极的十二成火候,小弟要到百零五响,方告功成,足见功行浅薄,尚待努力苦修,以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

鲁松闻言,一阵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这位“金手书生”司空奇的肩头,向他双翘拇指说道:“常言道‘满瓶不动半瓶摇’,司空老弟身负绝世神功,尚能如此谦冲……”

鲁松语音未了,忽然中途住口,连司空奇、江楠二人,也是眉头微剔,倾耳凝神!

原来,这时竟有一线细若游丝,使人莫辨发话人是男是女的说话声音,从那小洞之中传出!

因为这语音太低太细,所说之语,又极短促,以致第一声被鲁松的哈哈笑语所掩,使司全奇等,均未听得真切!

如今他们倾耳凝神之下,约莫静寂了一刹那间,那缕游丝般的低细语音,果然再度响起!

这次司空奇、鲁松、江楠等三人,因为专神凝志,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那极细、极低并极短促的语音,说的是:“入洞者死!”

鲁松先是微愕,然后向司空奇笑道:“司空老弟,洞中人既然发言警告,不愿有人对他惊扰,你似可……”

司空奇不等鲁松往下再说,便自摇手笑道:“鲁兄,我们既然游侠江湖,自惯于犯难冒险,何惧乎虎穴龙潭?司空奇既决定意念,怎会被洞中人一语所阻?”

说完,剑眉双剔,朗声狂笑叫道:“鲁兄、江兄,请稍候片刻,小弟倘能在秘洞中寻得那只上载‘金瓶三艺’的‘双耳金瓶’,定必奉赠江兄,使你双瓶合璧地,得遂夙愿!”

语音方了,身形已腾,“天龙缩骨神功”运处,把全身缩得宛若八九岁的儿童大小,便向壁间小洞之中,一穿而入!

鲁松与江楠二人,以为洞中人说有“入洞者死”的警告之语,则司空奇一入洞,必然恶斗立起!

谁知事实上竟大出所料?司空奇施展“天龙缩骨神功”,穿入壁间秘洞以后,洞中竟毫无声息,静寂若死。

不提鲁松与江楠在秘洞以外的猜疑情事,且说“金手书生”司空奇进入秘洞以后的所遇所经。

司空奇自从听得秘洞中人所说“入洞者死”的警告之语以后,也认为自己必将在这秘洞之中,遭逢相当危险!

但从各种迹象判断,藏在秘洞中之人,极可能便是“碧目魔女”淳于琬,则自己纵冒万险,也应该入洞一探!

司空奇有了这种想法,故虽仍施展“天龙缩骨神功”,进入秘洞,却功聚全身,小心防护地,极度提高戒意!

谁知他窜进洞中以后,竟出于意外地,根本无人加以袭击!

这秘洞入口虽极狭隘,但渐行渐宽,经过一重转折,便无须再施展“天龙缩骨神功”!

等到第三度转折过后,这石洞业已变成一间相当宽广石室。

石室虽颇宽广,但对于室中所有情况,仍可一目了然!

司空奇目光四扫以下,心中既觉惊奇,又起了肃穆生敬之意。

惊奇的是秘洞洞势,至此已绝,却并未见着那藏在洞中之人,除非是秘洞内还有秘洞,但这石室四壁,异常光滑完整,并不像是洞中藏洞光景!

肃穆生敬之意是司空奇如今方知这“金瓶古洞”中的秘洞石室,原来就是昔年武林圣僧,“金瓶尊者”的涅槃证果之处!

因为这石室不仅布置成禅房模样,丹炉经卷,禅榻梵鱼,并在室中禅榻之上,盘膝坐着一位业已化去,但皮囊未朽的身披袈裟老僧。

这老僧闭目跌坐,全身如铁,像尊化石一般,所坐禅榻之前,却放着三件东西,并镌出“留赠有缘”四个大字!

司空奇近前两步,凝目打量那三件东西!

第一件,便是一只高才不到半尺的小小“双耳金瓶”!

第二件,是三块颇似檀香,又非檀香的小小木块!

第三件,是一张尺长小弓,及三根数寸小箭,但弓箭全作金色,在未曾入手以前,猜不出是何物所制了!

任何人看了室中光景也不问便知地,可以猜出那皮囊不朽的坐化老僧,便是“金瓶尊者”!

但司空奇却想不到那第二只“双耳金瓶”,居然这等容易获得,并只有四寸七八大小!

他缓步走到榻前,先向“金瓶尊者”法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司空奇一面向这位昔年武林圣僧,恭身行礼,表达敬意,一面却心中好生感慨起来!

他感慨的是前辈功力,无法企及,自己的“金手书生”四字,在当世武林中,业已不作第二人想,但一朝奄然化去,是否也能像“金瓶尊者”这般,把历劫皮囊,保持上个百年不朽,真还说不一定?

司空奇施礼示敬后,便伸手取起那只小小“双耳金瓶”,仔细观察!

只见瓶身虽小,却满镌古篆,连那两枚瓶耳之上,也不例外!

司空奇兼通文武,学识极佳,遂穷极目力地,想对这瓶上古篆,略加辨识!

一看之下,果然尽是有关武学记载,但语意含混,有时缺漏,有时颠倒,使人无法据以参解!

司空奇方知世俗传言,果然不错,“金瓶尊者”的“金瓶三艺”,确系分镌在两只“双耳金瓶”之上,必须双瓶合参,才能参透妙谛!

自己功力颇深,并不想别参奇艺,但“绵掌”江楠,却对这第二只“双耳金瓶”,企求已久,此人看来并非奸邪,无妨赠给金瓶,成全他的多时梦想!

司空奇揣起“双耳金瓶”,再拿起那三块似檀香,又非檀香的小小木块,加以欣赏!

谁知木块才一入手,便把这位“金手书生”吓了一跳!

因为这三块小木,份量极沉,几乎重如金石?

司空奇好生惊奇之下,把木块凑向鼻间一嗅,嗅出木中蕴有一种奇异香味!

这种奇异的香味,极为淡远,与檀香的浓冽程度,迥不相同,不仅远处难闻,便放在鼻尖细嗅,也要体会,方可略略辨出!

司空奇根据自己的丰富学识,瞑目细思,终于恍然大悟地,想出了这三块小木板的名称妙用!

原来,这三片小木块,是罕世异宝,名叫“龙涎化木”!据传说是神龙精涎滴在“佛国杪罗宝树”之上所化,嗅时香味不显,但若一经焚烧,顿时十丈香浓,不仅能辟易各种奇恶蛇虫禽兽,并在嗅入浓香以后,能使人脏腑清灵,祛解百毒!

司空奇无意之中,获此异宝,自然高兴已极地,把这三块“龙涎化木”仔细收好。

如今,“金瓶尊者”法身所坐的禅榻之前,只剩下一张小小金弓,及三根小小金箭!

司空奇首先取起金弓,看出是用“阴沉宝竹”加涂金漆,作为弓身,百炼蛟筋,作为弓弦,虽然长才盈尺,但若无七八百斤臂力,真还无法把这小弓拉满!

三根金色小箭,则除了箭头部份,似较钢铁略重以外,看不出有其他异处?

司空奇一时好奇,遂拈起一根小箭,搭上弓弦,闪身前右石壁,用力射去!

谁知弓弦一松,金虹电掣之下,只听得“铮”的一声脆响,立见火星四射,石飞如雨。

司空奇定睛看处,不禁大吃一惊,只见那根小箭,因自己用力过猛,竟射得几乎整根没入壁中?仅剩下些许金色箭尾在外!

这种金箭射石之声,惊动了秘洞外的“玄冰怪叟”鲁松,及“绵掌”江楠,使他们猜不透司空奇的所遭所遇,及有无祸变?

“玄冰怪叟”鲁松的武学较高,遂由他施展“传音入密”功力,向秘洞之中,发话叫道:“司空老弟,你遭遇甚么困难了么?”

司空奇闻言也用“传音入密”的功力答道:“鲁兄、江兄放心,小弟毫无险厄,并颇有所获,待出洞与二兄相见再谈!”

说完,便纵到壁边,想用“金钢指”力,把那根没石宝箭取出!

伹因箭尾的露出部份太以短小,无法使力,必须用利刃略把箭尾周围石壁,挖去一些,方能凝劲拔出。

司空奇知道挖石取箭,颇为费时,遂想先赠送“双耳金瓶”,把鲁松、江楠二人,打发离去,自己再重行来此,仔细搜索隐微,看看是否有那位朝思暮念的“碧目魔女”淳于琬,藏在这“金瓶秘室”以内?

主意打定,遂走到禅榻之前,向榻上盘坐的“金瓶尊者”法身,恭身礼拜致谢,然后退出秘室。

鲁松与江楠二人,听得司空奇答话以后,业已不再担扰,如今见他退出秘洞,自更欣然色喜,询问洞中所见。

司空奇笑而不答,先从怀中取出那只小小的“双耳金瓶”,向“绵掌”江楠递过去!

江楠先见这第二只“双耳金瓶”的瓶身太小,还不相信真是“金瓶尊者”所遗宝物!但等他看了瓶上所镌古篆以后,却不禁捧着这只梦想已久的“双耳金瓶”,向司空奇颤声叫道:“司……司空兄,你……你竟肯把这……这等罕世异宝相赠,却叫小弟怎……怎生报答?”

司空奇微笑说道:“江兄不必为此小事介意,第一只‘金耳金瓶’,既已为你所得,则第二只‘双耳金瓶’,自然也应合璧全归,方能参透瓶上古篆,发挥妙用,旁人得去,除了可以供赏玩以外,别无用处,岂不反使这罕世异宝,失去原有价值?”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一扫鲁松、江楠,又复笑道:“何况秘室之中,不只‘双耳金瓶’一宝,小弟也已叨光沾惠地,颇有所获了呢!”

说完,遂把三块“龙涎化木”,及一张金弓、两根金箭,齐自怀中取出,并一一解说妙用!

鲁松见司空奇在秘室之中,得了这多异宝,却完全公开,毫不隐瞒,心中委实暗佩这位“金手书生”,不仅艺冠乾坤,连心性方面的磊落光明,也远非一般俗士,能够企及!他在钦佩之余,含笑问道:“司空老第,你在秘室中,取得这多武林异宝,那位早已藏在洞内之人,竟毫无争夺之念么?”

这句话儿,问得司空奇剑眉深蹙,想了好大一会,方自摇头笑道:“这位朋友,先行发话警告,不许我妄入洞中,但等我入洞以后,却又度量宽洪地,任凭我取走宝物,委实怪得十分有趣,好在他不惹我,我却还要找他……”

鲁松听得有些莫明其妙地,诧然问道:“司空老弟,你还要找他则甚?”

司空奇目闪神光,朗声笑道:“天地万物之间,若想长保祥和?最重要的,便是一个‘平’字!天不平时多戾气,地不平时多灾异,人不平时,则各种争斗,便纷纷而起!常言道:无主之物,见者有份,何况那位朋友,又是先来,故而小弟等鲁兄、江兄,离却这是非之地,海奥再进秘室,把所得宝物分给那位朋友一份!”

鲁松长叹一声,目注这位“金手书生”说道:“司空老弟,倘若人人都能像你这般光明磊落,淡泊平和,则莽莽江湖之中,又哪里会有甚么百丈腥风,漫天血雨?”

司空奇指着那张金弓,两根金箭微笑道:“适才鲁兄、江兄所闻洞中异声,便是小弟在试验这‘金弓金箭’威力!试验之下,发现弓箭虽小,却威力强大,妙用无穷,不如就把这件武林异宝,留给那位先来朋友便了!”

江楠叹道:“司空兄处事公平,无愧是当世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人物!”

司空奇看他一眼,又向鲁松笑道:“‘双耳金瓶’已赠江兄,所剩下的三块‘龙涎化木’,本应由小弟与鲁兄共得!但因三系奇数,无法平分,小弟便占些便宜,独占其二,鲁兄留下一块,以作今日纪念便了!”

司空奇若是再为谦虚,自取其一,把两块“龙涎化木”,赠送鲁松,便见虚情假意,鲁松也绝对不肯接受。

但如今他是自取其二,而赠送一块“龙涎化木”,给鲁松留作纪念,这份真诚坦白的深切情意,却使鲁松无法推辞,只好大大方方地,伸手接过,以一种感佩神色,向司空奇含笑说道:“司空老弟,你既然如此真诚,鲁松只好把这块‘龙诞化木’,觍颜收下的了!”

司空奇点头笑道:“鲁兄这等豪爽,方是武林人物本色!但这‘金瓶古洞’中,因藏宝扬名,仍是一干恶煞凶神,所虎视眈耽的是非之地!江兄‘双耳金瓶’之愿已偿,还是早些离开,觅地静参其上的‘金瓶三艺’为妥!”

江楠知道司空奇所说是实,转向鲁松笑道:“鲁大哥,‘双耳金瓶’虽已合璧,但他上面所载‘金瓶三艺’,仍极深奥难通!你可否暂时不返‘北天山’,与我弟兄一同参研,也好对江楠、江枫,多加指点?”

鲁松哈哈大笑地,点头说道:“好!好!我这趟鄱阳之行,总算捡足便宜!”

说到此处,转面向司空奇抱拳笑道:“司空老弟,鲁松与江楠暂且告别,倘若我们真能把‘金瓶三艺’,参研得略有成就?则江湖之会非遥,定将在卫道降魔的大业之上,协同司空老弟,略尽棉力!”(校对按:连载作“棉力”,同“绵力”。)

话完,彼此相对一笑,便即挥手为别!

司空奇送出“金瓶古洞”,直等鲁松、江楠所乘小舟,隐入水云以后,方独自回转洞内!

他回转古洞,重入秘室之后,第一桩事儿,便是先把没入石室中的那根金色小箭,设法取出!

其次,则细心探索这间秘室之内,是否秘中藏秘地,隐匿着意料中那位“碧目魔女”淳于琬?

司空奇穷极目力,看不出丝毫破绽,他手持金箭,一寸寸地,遍敲石壁,听听壁上有没有中空之处?

他敲遍秘室,并连秘洞甬道,也一齐细心察看,仍然找不出任何足以藏人的秘密所在?

司空奇不禁诧异欲绝,但是仍不死心!

因为,他除了分明听得秘洞中有人发话,说出“入洞者死”之语以外,并从那块“瓶形金刚怪石”的先行失踪,再复出现,并已被人劈裂一事之上,也足以证明确有人藏在这秘室以内!

如今,虽然遍搜不得,但司空奇却未气馁,因他曾在泰山“三岐峰”的飞瀑之旁,见识过远比此处格外灵奇的幽秘洞府,故而深知必须细心搜寻,不能粗率从事!

司空奇因自己久搜无得,心烦神躁,气机业已驳杂不匀,遂索性暂时不作理会,在禅榻前,席地盘坐,面对着榻上“金瓶尊者”法身,吐纳行功,用起内家妙诀!

这位“金手书生”,调匀一口真气,度九宫雷府,穿十二重楼,周行四肢百穴以后,果然心宁神和,烦躁尽祛,智机也仿佛毫无凝滞地,分外活泼!

司空奇本是绝顶聪明之人,他在忧烦一去,神智一清之下,忽然想出了绝顶聪明办法!

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必大费神思地,到处搜寻,只消在此静坐上个一日半日,自然有所收获!

这种方法,是想充分利用一个“耗”字,和一个“听”字!

所谓“耗”字,便是司空奇打算用无限长的时间,硬和对方“对耗”,倒看是谁先沉不住气!

何况,在“对耗”中,自己冥心静坐之下,正好运用“天聪神功”,以耳代目地,细听对方动静!

对方纵或能沉得住气,与自己耗上个一日两日,却绝不能把“饮食”二字,也置诸不顾!

“天聪神功”运行到极致之际,针坠宛如钟响,蚊哼俨若雷鸣,对方只要喝上一口水,或咀嚼上一块干粮,自己也立可发觉他藏身何处?

司空奇想出了这种聪明办法,自然便照计而行!

第一步动作是先取出身边的干粮水壶,来个喝得足足,吃得饱饱!

因为司空奇认为自己吃饱喝足以后,足可与对方硬耗上两日光景,倒看对方是否能在这段时间之内,不饮不食,不行不动。

他吃饱喝足后的第二步动作,便是盘膝静坐,返虚入浑,百虑皆忘,神与天会地,运用起“天聪神功”!

但凡事有一利者,必有一弊,这种“天聪功神”,虽可以耳代目,使针坠宛如钟响,蚊哼俨若雷鸣,但却必须摒绝百虑,闭起双睛,静静不动,使其他手、足、眼、鼻、口、舌的等等官能,均告暂时停止,完全集中在双耳一心之上!

换句话说,今鲜鱼熊掌置于前,不会勾起司空奇的食欲!奇香恶臭薰于侧,不会刺激司空奇的嗅觉,即或“碧目魔女”淳于琬,亭亭玉立的站在他的身旁,他也毫无所睹。

如今,司空奇已若老僧入定一般,所未入定的,只是他一双耳朵!

听!听!听……

对方果然有了动作,但这种动作,却使司空奇木然无觉!

因为这种动作,寂然无声,不是甚么“天聪神功”,可以听见!

人的甚么动作,才能寂然无声呢?

在司空奇这等绝世高人之前,尤其是在他正运用着内家绝学“天聪神功”之下,哪怕是一举手,或一抬足,都会使他骇然失惊!

除非是扬扬眉毛,睁睁眼睛,才会使司空奇那两只凝聚了“天聪神功”的耳朵,无所觉察!

对了!对方的动作,正是扬扬眉毛,睁睁眼睛!

就在“金手书生”司空奇静坐运行“天聪神功”,刚刚进入天人相合,无响弗听的妙境之际,榻上坐的那位“金瓶尊者”法身,却扬起双眉,睁开双目!

扬眉睁目以后,这位“金瓶尊者”法身,竟又抬起手来,一拂衣袖!

但扬眉睁眼的动作,虽使司空奇茫无所觉,如今抬手拂袖的动作,却瞒不过司空奇的“天聪神功”!

“金瓶尊者”的右手才抬,司空奇便倏然警觉地,也自睁开双目!

他首先看到的便是榻上的“金瓶尊者”,不仅睁开双眼,而眼中的两道目光,并且与众不同,色呈淡绿地,美丽到了极处!

司空奇自然知道拥有这两道淡绿色美丽的目光主人是谁?

可惜他目中虽然看见,心中虽然明白,却口中无法发话,身上无法动作!

原来,在他刚一睁眼之际,已被榻上假扮“金瓶尊者”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凝劲拂袖隔空点了穴道!

淳于琬幽幽长叹一声,目注司空奇道:“我委实不愿再见到你,故而自从‘泰山’一别之后,经常变易形容,时而道士,时而尼姑,总之,决不再露出本来面目!”

司空奇早就知道她是误中“紫龙碑”上的埋伏暗算,容颜受损,才羞于以本来面目,再见自己,但却苦于穴道业已受制,无法开口向淳于琬劝慰解释!

淳于琬又复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在你南北东西地,四处寻找之际,最少有两次,业已和我相遇,却都被我先行发觉,运功收敛了目内碧光,把你瞒过!”

司空奇闻言,不禁暗悔自己怎会错过了这种机缘,不曾把淳于琬及早寻着!

淳于琬忽然伤感起来,目中微转泪光地,凄声说道:“你对我如此关切,如此深情,教我怎不感激?我遂下定决心,要对你好好答报!”

司空奇有口难言,暗中叫苦,心想对方最好的答报,便是让自己喂她服食“三日失魂丝”的解药,恢复昔日记忆,从此情天比翼,弹剑江湖!

但如今所获得的,却是最坏答报,把自己制了穴道,既不能言,又不能动!

淳于琬把两道含蕴泪光的微碧眼神,凝望着司空奇,幽幽说道:“我在这‘金瓶地洞’之中,早有所获,并想起你曾经看见过我的‘藏珍图’,或许会寻到此地?遂略作布置,决意在此等你,对你作最佳答报!”

司空奇听至此处,暗忖:“倒看这位刁蛮绝顶的‘碧目魔女’,会弄出些甚么花样?”

淳于琬举起她那僧袍大袖,拭去颊上泪痕,继续笑道:“我对你的答报方法,分为两种,一种是物质上的答报,一种是精神上的答报!”

司空奇心中好不诧异,弄不懂甚么是物质精神的双重答报?

淳于琬幽幽又道:“我在这‘金瓶古洞’中,等了数日,你果然寻来,足见你对我确实关怀备至,一片真情,也越发坚定了我的尽量答报之念!”

司空奇见淳于琬一再声称感激自己对她一片真情,心中自然也颇觉安慰!

淳于琬微叹一声说道:“一只上载金瓶三艺的‘双耳金瓶’、三块‘龙涎化木’,以及一张‘小金弓’三根‘小金箭’,是我根据‘藏珍图’,在此寻得的几件‘金瓶尊者遗宝’,虽然全数送你,作为物质上的答报,总觉仍嫌不够,只好在‘精神’方面,对你多加补偿!”

司空奇若非口不能言,早已连声追问淳于琬,到底打算在“精神”方面,给自己甚么样的补偿答报?

淳于琬中了“三日失魂丝”剧毒,虽已服食“晶茎七叶芝”,然因时间延误,效力大减,以致无法恢复中毒以前的所有记忆!

但她虽昧于过去,对现在,将来,却无影响,灵心慧质,仍属绝顶聪明!

司空奇不能言,心中所转念头,居然已被这位冰雪聪明的“碧目魔女”猜透!

淳于琬目中的淡碧神光一转,向司空奇微笑说道:“司空奇,你如今所欲得悉之事,定是想知道我要对你的‘精神’方面,如何补报?”

司空奇心中又是佩服,又是好奇地,等待“碧目魔女”淳于琬说出这桩答案!

淳于琬先是微微一叹,再是盈盈一笑,然后幽幽说道:“我认为最好的答报,便是称心如愿,使求仁者得仁,使求义者得义,赡宝剑于烈士,送红粉于佳人!”

这几句话儿,虽使司空奇听得有点莫测高深,但淳于琬以下继续所说的几句话儿,却使他喜心翻倒!

淳于琬在语音略顿以后,又复嫣然笑道:“换句话说,对于你的殷勤关切,一片真情,我觉得别无更好的答报方法,只有永结同心,委身相事!”

这“永结同心,委身相事”八字,听得司空奇的一颗心儿,腾腾腾地,几乎跳出了腔子以外!

淳于琬毫不羞涩地,目闪神光说道:“我因容貌已毁,本不欲再与你相见,如今作了这种决定,完全是感君深情,并觉得能够嫁给‘金手书生’司空奇,也是三生有幸,但你却千万不许嫌我丑呢!”

司空奇见淳于琬居然真肯嫁给自己,不禁觉得四肢百穴之间,舒畅无比,仿佛比吃了一粒仙家“大还丹”,还要来得好过!

淳于琬继续笑道:“对于我容貌已毁的缺憾,我已设法补救,制作了一副比我原来容貌更美的人皮面具,才好在与你这风神绝世的‘金手书生’,并辔江湖之际,替你撑撑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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