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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赶到,烟波浩渺中,业已看不到花无梦是生是死的半点踪迹。

九剑真人眷念前情,不禁凄然泪下,言语中自然难免责怪万花仙子胸襟狭隘,不该对花无梦丝毫不肯忍让……

万花仙子身中“天黄九芒珠”已受相当内伤,本就一腔恶气,哪里还受得了九剑真人这种不加安慰,反狠狠呵责之举!

于是,她挥刀割袍,表示绝情,也纵身跳入洞庭湖内!

九剑真人急得不单跳脚,几乎也想跳湖,但他不信二位红粉知己,均告玉殒香消,遂一面设法打捞,一面探听江湖中可有花无梦,暨万花仙子踪迹!

皇天不负苦心人,费了数年工夫,居然被他探出花无梦与万花仙子一个也未在湖中遭劫,反而各获奇遇,功力有了大成!

但等他寻去,却谁也不肯重续旧情,均把他当作陌路之人,并还遭致了每人一次的重大讥讽羞辱!一气之下,青灯黄卷,遁入三清,以忏情孽,由一位潇洒风流的江湖大侠,变作玄门道长……

秋海棠听完万花仙子所述早年情事,方始恍然,但略一寻思,忽又皱眉问道:“三位前辈的昔年误会,如今似已因时移地异,以及细情明朗,终告消除,但九剑前辈又何必藉着对冷贤弟转注功力之举,要把玄鬓换成鹤发?”

万花仙子叹道:“这是为了誓言,昔年九剑真人与花无梦反目时,曾有不及白头,决不相见之誓!”

秋海棠道:“江湖传言,‘青灵仙子’功力深湛,能够驻颜不老,难道她也青丝成白发,红颜换鸡皮了么?”

万花仙子似乎也颇有感触地,微喟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当年我和花无梦斗功力,争容貌,处处都是我略胜一筹,唯独在头发方面,因我是一头短发,不如花无梦那墨黑得像缎子一般的垂腰长发,来得娇媚绝世!”

秋海棠点头道:“晚辈也闻得江湖人云‘青灵仙子’向以发美自诩,并制有‘发套’,不许寻常人渎视她那绝美长发!”

万花仙子叹道:“多年久别,花无梦的垂腰长发,业已垂地,刚才在她‘弹剑传声’,引得冷秋水贤侄入谷之前,我曾看见她把她亲手织成的已嫌尺寸稍短的发套,一寸一寸的,自行毁去……”

秋海棠有所不解,“咦”了一声,脸上现出惊诧神色说道:“那位花仙子既然织套护发,即令尺寸已短,仍可设法放长,何必要毁去则甚?难道她不再打算护发了么?”

万花仙子道:“我起初也不甚懂,但见她‘发套’以内,已是根根如雪的一头银丝,才恍然悟出其意。”

秋海棠道;“是不是青丝成雪,已不足珍?……”

万花仙子摇头道:“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高堂明镜悲白发,朝为青丝暮成雪!这是时间的刻划,也是人生的旅痕,每一寸长度,每一根银丝,都不知孕育多少痛苦,感惹几许相思,怎能说青丝弥足贵,白发不应珍呢?我一睹银丝,心生顿悟,知道花无梦与九剑真人的两心相同,他们一个鸡皮换红颜,一个玄鬓成鹤发,放弃多年来苦功保持的青春容貌,全都是为了誓言!”

秋海棠“哦”了一声道:“是要白头相见?”

万花仙子轻叹一声,双眉略蹙,脸上闪现一片难以形容的奇异神色,低声吟道:“对景当歌,人生几何?青丝已白,来日无多!……白首相看凝泪眼,人生至此最消魂,片片相思成断梦,寸寸青春已化灰!……”

秋海棠听得一惊道;“仙子是说九剑前辈与花仙子之间,将有一人,即将功成羽化么?”

万花仙子幽幽叹道:“但愿只有一人,不过据我的灵机预测,说不定……”

一语未毕,突把语音略顿,目注秋海棠,扬眉说道:“秋贤侄,冷秋水要一对周时以后,才会恢复知觉,你不能在此呆等,否则,尉迟堡主等人,岂不要莫名其妙地,焦急太甚?”

秋海棠道:“仙子之意,是要晚辈先回到绝峰秘洞,向尉迟堡主等,报个讯儿?”

万花仙子颔首道:“正是如此,秋贤侄若是对此处不能放心,也不妨先去报个讯儿,立刻再复赶来。”

秋海棠也觉自己离开已久,尉迟天雄与石玉珊等,定必焦急不堪,遂遵命向万花仙子告别。

万花仙子道:“秋贤侄回报讯息以后,倘若巧儿惦念冷秋水,无妨和你来此,据我观测,‘青灵仙子’花无梦心愿已了,性情大变,在这返璞归真之际,不会再像世俗所传,那等难惹难缠,对人故意为难的!”’

秋海棠躬腰领命,口内唯唯地退出这后谷左近,立即尽展轻功,飞扑绝峰。

尉迟天雄与石玉珊因冷秋水、秋海棠一先一后,业已去了不少时候,正有点略觉关心地站在崖顶探望。

尤其尉迟天雄关怀未来快婿,一见秋海棠竟是独自回来,不禁讶然问道:“秋贤侄,你冷贤弟呢?那所谓‘弹剑传声’,究竟是不是他恩师九剑真人,有甚重要召唤?”

秋海棠摇头答道:“不是,那是与九剑真人关系极为密切的‘青灵仙子’花无梦所为,但九剑真人老前辈的法驾,也被这‘弹剑传声’声息,引得赶来,与冷少侠先后进入花无梦临时驻骅的‘青灵禁地’以内。”

说完,遂把所见所经,向尉迟天雄、石玉珊二人仔细说了一遍。

尉迟天雄与石玉珊,听出九剑真人似将与花无梦在秘谷之中,双双羽化,不禁相对欷歔,突然一片银铃似的语音响起,有人说道:“爹爹,你老人家怎么不回‘天雄堡’,又到祁连山了呢?”

这句“爹爹”既出,自然是尉迟巧巧之声,遂引得尉迟天雄、石玉珊、秋海棠,全都回头向秘洞之中看去。

果然,发话之人,正是尉迟巧巧,但她一双秋水乌瞳,闪射出特别神光,令人一看便知道功行精进,大异昔日!

尉迟天雄是九边共尊的绝顶高手,自是大大内行,一见之下,失声叫道:“巧儿,先别问我,你是否练了碧南施仙子所赠的‘碧玉三绝’?但纵令碧仙子垂爱太甚,赐了镇派之宝,也不应如此速成,照你目内神光,和脸上宝气看来,功力至少已加了三成,所得颇惊人呢!”

尉迟巧巧一双妙目之中,突然泪光浮动,似乎盈盈欲泣……

尉迟天雄骇道:“巧儿是怎么了?难道你……”

尉迟巧巧不忍令爹爹焦急,赶紧嫣然一笑,接口叫道;“爹爹别惊,女儿没事,我只是感激师恩……”

石玉珊与秋海棠、尉迟天雄等,均知“氤氲天香步”只是一种兼擅攻守的奇绝身法,遂由尉迟天雄“咦”了一声问道:“据我所知,‘氤氲天香步’素极神妙,但对内功、真气方面,却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发生这样大的助力……”

尉迟巧巧知道爹爹未曾听懂自己话儿,接口娇笑说道:“女儿所谓天高地厚的无上师恩不是指获传本门绝学‘氲氤天香步’,而是感谢恩师命我在这秘洞苦参,才使女儿有缘得服两件至宝!”

尉迟天雄恍然叫道:“我听冷秋水贤侄.说起,你师傅曾为九剑真人在这秘洞之中,苦寻‘灵石仙乳万赣空青’而无所得,难道竟被巧儿无意中有所遇合?”

提起了冷秋水,尉迟巧巧妙目电闪,才发现冷秋水不在洞外,遂一面连连点头,表示爹爹猜得不错,一面向尉迟天雄问道:“爹爹,我……我冷大哥呢?”

尉迟天雄道:“你冷大哥又有奇遇,我先为巧儿引见这两位……”

尉迟巧巧不等尉迟天雄为石玉珊暨秋海棠引介,便即笑道:“爹爹何必引介,我认为这两位是可能曾经帮过我们的石仙子和秋大侠。”.

尉迟天雄摇头笑道:“称呼不大对了,巧儿大概应恭恭敬敬的参见师兄师姊……”

这称种呼,确实把尉迟巧巧弄得双瞠妙目,而尉迟天雄再复细加解释。

她听得爹爹的生平至交“洞宫三友”,既为名利所诱,归向逆党,已是惊讶万分,等到知道爹爹竟被一只硕大青雕,从“天雄堡”凌空抓到“天狼帮”总坛,不禁“哎呀!”一声,双目含泪地,扑入尉迟天雄怀中,对爹爹加以安慰。

话往下说,到了冷秋水的身上,尉迟巧巧便有点心跳身震,需要别人来安慰她了。

秋海棠首先笑道:“巧妹若是放心不下,不妨到那‘青灵禁地’的后谷谷口,去晋谒仙子!”

尉迟巧巧早就心悬冷秋水,巴不得秋海棠有此一说,遂赶紧从尉迟天雄怀中离开,站好身形,一抱双拳恭恭敬敬叫道:“秋师兄……”

秋海棠慌忙摇手道“不敢当,石玉珊贤妹尚可说是仙子的记名门下,我只是曾蒙仙子略加训诲指点而已,却哪里敢当……”

尉迟巧巧娇笑接道:“一日为师,终身是父,秋师兄不必客气,有你这位师兄,是我莫大荣耀,我们这就走吧。”

石玉珊笑道:“巧妹不必太急,你那位冷大哥要消化吸收‘天香桂子’的神奇灵效,要酣睡一对周时,此时赶去,也不能和他说话。”

尉迟巧巧玉颊一红道:“石师姐莫非有甚么事么?”

石玉珊道:“恰巧相反,我便因在此无事,才想和你们去拜见仙子,一倾仰慕!”

尉迟巧巧先是连连点头,但目光一注老父,忽又皱眉说道:“石师姐同去谒见恩师,当然极好,但……岂不只剩下我爹爹一人?”

尉迟天雄手抚银须笑道:“巧儿既已成功,无须人替你防御护法,我在此已无任务,不如随你们一同去见万花仙子暨九剑真人,叙叙契阔……”

秋海棠点头笑道:“尉迟伯父说得极是,秘洞中的‘灵石仙乳万戴空青’,已被巧妹服用,毫无留守价值,我们四人,索性去与仙子、冷贤弟等会合便了。”

计议既定,四位武林奇侠,便相偕下得这座绝峰,扑往“青灵仙子”花无梦暂时驻骅的的后谷谷口。

距离那后谷谷口,尚有半里路程,便听得谷中响起一连串清脆幽远的“叮叮”玉磬之声。

尉迟巧巧原先尚不以为意,但施即听出那磬声韵节有异,一声连一声,不疾不徐,十分安祥,不禁暗吃一惊,足下略慢,向石玉珊低声问道:“石师姊,这……这磬声韵节,有点特别,是……

是不是世俗所谓的‘安魂磬’呢?”

石玉珊神色郑重地,细一聆听,再略加思索,方自颔首答道:“由于仙子曾有‘青灵仙子’花无梦即将返朴归真之语,可能巧妹猜得不错,这种清远悠长磬声,即是助她安息的‘安魂磬’了!”

她们口中说话,足下未停,业已到了那“青灵禁地”的后谷谷口。

谷口情况未变,冷秋水仍在石上酣睡,万花仙子守护在冷秋水的身边,但却目注谷内,似乎对那“安魂磬”声有点惘然出神!

一见秋海棠等四人赶到,因有尉迟天雄在内,万花仙子遂站起身形,表示迎接。

尉迟巧巧首先向万花仙子问道:“恩师,这似是‘安魂磬’的韵节,莫非花仙子当真要功成羽化,归真反朴么?”

万花仙子点头道:“巧儿,你在途中定已早闻磬声,且替我记住,磬声共是几响?”

话完,遂趋前与尉迟天雄寒暄,含笑说道:“多年未见,堡主越发矍烁,九边拱手,硕望更崇……”

话方至此,盘韵已停,尉迟巧巧不知恩师为何要自己记数?乃向万花仙子恭身报道:“启禀恩师,磐韵共是百零七响!”

万花仙子闻言,不禁脸上微微现出一种安慰性的笑容……

谁知万花仙子的慰然笑意,才现脸上,谷中又传出“叮”的一声脆响!

万花仙子不论在心性和功力的修为上,均极精湛深厚,应该早已达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惊于侧而目不瞬的上乘境界!

但理虽如此,事实不然,这“叮”然一记脆响的第一百零八声谷中玉磐,竟把万花仙子听得脸上失色,全身一震!

一响之后,便不再有磬声响起,表示磐声是到一百零八记结束。.

尤其那第一百零八记磬声,一响即收,极为短促,毫无余韵,好像是连玉磬都被一齐击碎光景!……

尉迟天雄、尉迟巧巧、秋海棠、石玉珊,都一齐呆了!

使他们发呆之故,是他们发现了太不寻常的事情!

所谓‘太不寻常的事情’,完全写实,既是事,也是情,在万花仙子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极为平静的脸庞上,有两行泪珠,扑簌簌的泉流而下!

虽然说英雄有泪不轻弹,但那是指“未到伤心之处”,如今究竟是甚么惊天动地之事,伤了万花仙子的心了?

尉迟巧巧人极聪明,根据前后情况,略一思忖,便知道毛病出在那第一百零八响玉磬之声!

故而,她拉着恩师的手儿,向万花仙子双蹙秀眉,急急问道:“恩师,您……您怎么了?为……为何如此伤心?那记第一百零八的短促磬声代表甚么?”

万花仙子举起衣袖,轻轻拭去颊上的纵横泪渍,微喟一声,幽然答道:“代表人生……”

这四个字儿,似含禅理,或蕴玄机,把尉迟巧巧听得一头雾水!

万花仙子看了尉迟巧巧一眼,目光中是似乎隐有极复杂的情绪,又自缓缓说道:“单响单成道,双响双仙游……”

尉迟巧巧恍然顿悟,惊后全身一震,花容变色地,急急问道:“恩师,难道磬声共响百零八声,竟……竟……竟是表示九剑师伯与‘青灵仙子’花无梦双双成道。”万花仙子刚一点头,尉迟巧巧便“嘤咛”一声,含泪叫道:“我们快去参拜,诀别……”

她是一面发话,一面便急闪身形,要向谷内纵去……

万花仙子一把将尉迟巧巧拉住,双眉微蹙,苦笑说道:“痴儿!

你难道不曾听出最后那记磬声,极为短促,连玉磬都被击碎,表示万缘俱绝,还去诀别甚么?何况仙游未远,最忌七情相扰,致损道基,你们纵想参拜遗体,也应稍过一会再去!”

人总是感情动物,万花仙子虽说得这等豁达明理,但她自己腮边,却不知不觉地,又垂落了两行珠泪!

尉迟天雄也拉着爱女,点头说道:“巧儿,仙子说得对,成道仙游,乃是修道人的上乘功果,在这尽断百情,解脱皮囊之际,最重要的便是安安静静,不宜受任何滋扰!”

尉迟巧巧不是不懂事之人自然知晓恩师与爹爹所说,绝非虚假,遂悲声泣道:“我知道爹爹暨恩师所说,乃是正理,但我冷大哥尚昏睡未醒,九剑师伯永离尘世,就此仙游……”

话方至此,目光瞥及冷秋水,突然发觉他的眼皮似乎微微动了一动,遂侧顾万花仙子,失声叫道:“恩师!如今离一对周时尚远,怎么我冷大哥似乎快要醒了!”

万花仙子也有同样发现,诧然走过,替冷秋水一诊脉象,慰然笑道:“难怪,难怪,原来花无梦除了‘天香桂子’以外,还对冷贤侄另有所赠,加上他师傅转注功力,福缘太厚,秀绝当今,‘天狼大会’用不着我再操心了!”

尉迟巧巧未曾注意万花仙子语中的弦外之音,只是惊喜欲绝问道:“恩师是说我冷大哥快要醒了!”

万花仙子向尉迟巧巧看了一眼,满面笑容地,点头答道:“龙虎已调,玄关已透,一气遗蜕了!”

万花仙子委实修炼功深,刚才还难免动情,此时已完全豁达,虽提到九剑真人遗蜕,仍然脸色如常,带着一份祥和微笑,缓伸右手,贴在冷秋水的“命门穴”上。

尉迟巧巧忽似有甚感触?下意识地,偎近万花仙子身畔,目光凝注,朱唇微启,似欲有所陈述?或是有甚请求?

万花仙子全神凝贯冷秋水,只向尉迟巧巧略为摇了摇头。

尉迟巧巧见状,不敢打扰,只得闭口不语,但脸上神情,业已流露焦急之色!

万花仙子微微一笑,这一笑,笑得好不慰然,眼角眉梢,都可看得出满心愉悦!

两三盏热茶时分过去,万花仙子方从冷秋水的“命门穴”上收回右手。

尉迟巧巧强自忍耐已久,她顾不得察看冷秋水的情况,便立即愁锁双眉,向万花仙子叫道:“恩师,您老人家不……不要又……”

万花仙子早知其意,微微一笑,截断了尉迟巧巧的话头接道:“巧儿放心,我没有对你冷大哥转注功力,只是助他功行百腑,导气归元而已,如今他奇遇太多,已有点承受不起,再加挹注,便属过犹不及,变了爱之反足害之了。”

尉迟巧巧听恩师这样说话,又发觉万花仙子的脸上及目中神光,毫未萎退,才把提在嗓眼内的一颗心儿放了下来!

这时,冷秋水果然双眼一睁,闪射出两道神凝气足的夺目精芒,从石上缓缓坐起。

首先,他看见了尉迟巧巧,已觉一愕。

跟着,又发现在尉迟巧巧身边之人,竟是师母万花仙子,不禁更惊奇欲绝,欲待趋前行礼——

尉迟巧巧摇手道:“冷大哥暂时莫拘俗礼,还是赶紧进谷,拜别九剑师伯的遗蜕要紧!”

冷秋水本已神凝气足,这一句“九剑师伯的遗蜕”,又把他听得几乎魂飞魄散!

万花仙子摆手道:“拜别也不急在一时,冷贤侄莫要情急,且听我把你师傅与‘青灵仙子’花无梦,昔年梦断,今日情圆的前因后果,再对你细说一遍。”

冷秋水是何等聪明人物,听出恩师蜕化之事,已成定局,故而一面虽强自镇定,聆听万花仙子叙述,一面已心酸难禁,珠泪泉落!

等到万花仙子话一讲完,冷秋水反倒略为平静下来,举袖拭去颊上纵横泪渍,但语音仍颇凄咽地,向万花仙子躬身问道:“请问师母,此时进谷拜谒,会否对恩师暨仙子成道仙灵,在所妨碍?”

万花仙子道:“我虽不知道你师傅与万花仙子是以何种情况成道?但时间已过许久,此刻入谷,应该不妨事了!”

话完,一行六人,遂在万花仙子领导下,缓缓走向谷内。

他们之中,无论何人,心情均相当沉重,也十分严肃,甚至于包括万花仙子在内,都收敛了她宛若百合初放,经常挂在脸上的春风微笑。

但进谷以后,谷中情况却使她们看得全自一惊,颇感意外?

首先是有些人不见了,花可人、花解语等“青灵”门下弟子,居然一个不见。

其次是九剑真人与“青灵仙子”花无梦的形相变了……

他们两人,并肩盘膝端坐在一个深黑山洞洞口,神采若生,但鼻间双垂玉筋,显已坐化!

根据万花仙子所说,‘青灵仙子”花无梦业已满头白发,而九剑真人自转注功力后,形容憔悴,更是冷秋水曾目睹伤心之事。

如今不然,“青灵仙子”花无梦固然一头拂地长发,依然乌光闪亮,连九剑真人也恢复了对冷秋水作功力转注之前的玄发朱颜!

他们面前,有具已碎玉磐,石地上也留着九剑真人运指镌石的八句偈语,写的是“梦圆梦断,花落花开,有花有梦,百世长偕,谁保朱颜?谁换鹤发,莫负青春,秋水英发!”

尉迟巧巧与冷秋水全是解人,一看那“梦圆梦断,花落花开,有花有梦,百世长偕……”字样,便知九剑真人昔日虽因误会生嫌,但一旦解开来,却对这两位红妆知已,均极情深爱重!

但他们也有不甚明白之处,那就是九剑真人与青灵仙子,业已坐化,万花仙子却似功德未完,分明人间天上,死别生离,为何还有“有花有梦,百世长偕”之语。

就一般情形而论,女孩子在情感方面,总比男孩子来得脆弱,也比较容易流泪。

但如今,冷秋水的颊上泪渍,却比尉迟巧巧,多了一倍不止。

反常的情况,当然是由于特殊的原因,特殊的原因共有两点;第一、坐化中的九剑真人,是冷秋水的授业恩师,人天一隔,永别音容,他心中凄怆程度,自然会比尉迟巧巧,来得浓烈!

第二、他受恩太重,除了恩师一向谆谆教导,耳提面命,“天狼帮”总坛地牢秘室以内,更转注功力以外,连另一位随恩师一同坐化的“青灵仙子”花无梦,也有慨赠“天香桂子”之德!

尤其遗偈中最后两句的“莫负青春,秋水英发”,更是足见恩师对自己爱护关切之深,期许寄望之切。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这“九剑书生”冷秋水,是位天生痴情种子!

故而,一开始时,他虽只是脸上比尉迟巧巧多了倍许泪痕,但渐渐便控制不住感情,终于拜倒在九剑真人的遗蜕之前,伏地嚎啕大哭!

万花仙子容他略为发泄之后,方对冷秋水加以劝止住,含笑说道:“冷贤侄莫要过份悲痛,须不妨碍你恩师白日飞升的上乘功果!”

冷秋水泪眼模糊,有点不肯相信地,望着万花仙子问道;“师母何出此言?难道我恩师的仙灵尚未远去么?”

万花仙子笑道:“冷贤侄莫非尚未听清,我说你恩师与花仙子于临垂玉筋前,居然白发转黑,返老还童,修的是白日飞升的上乘功果!”

冷秋水虽称胸罗万有,学究天人,但毕竟因年龄关系,对于这“白日飞升”,却告瞠目不解?

万花仙子向并肩坐在洞口的九剑真人与青灵仙子,看了一眼,含笑道:“他们如今只是暂绝世情,其实却以毕生所参修的无上功力,在体内凝炼元婴,约莫尚要十日左右,或需我稍加助力,方可‘元婴脱顶’,那时才是真正的功行圆满,白日飞升呢!”

冷秋水听得又惊又喜,剑眉微轩,目光一转,侧顾尉迟巧巧道:“巧妹,十日左右,不恰好是与天狼群凶了断之期?”

尉迟巧巧尚未答言,万花仙子已自含笑点头说道;“再有十日,你们足可了断‘天狼谷’中之事,那时以肃清奸宦爪牙,延长大明气运的丰功伟业,替你师傅送行,岂不使他含笑飞升,人间无憾的绝佳礼物!”

冷秋水被师母万花仙子说得雄心万丈,立刻收了泪痕,从地上站起身形,陪笑问道:“请教师母,秋儿等如今应该怎样作法?是不是要先把恩师暨花仙子的暂寂法体,移往洞内?”

万花仙子摇头道:“不必移动,他们如今已风雨不侵,有我在此伴护,也不怕甚虎狼蛇兽,秋儿、巧儿、珊儿、秋贤侄等,在尉迟堡主统率下,重振英风,诛除群丑,功成再来为你恩师送行便了。”

尉迟天雄世故甚深,知道在此情况下,不宜多扰,遂命冷秋水、尉迟巧巧等,立即向万花仙子拜别。

万花仙子向心受弟子尉迟巧巧,暨颇有渊源的石玉珊、秋海棠等略加训勉,并含笑说道:“巧儿等出谷以后,不妨把前谷本已狭隘谷口,暂时封死,并于原先镌有‘青灵禁地’之处,再加‘九剑群花’表记,免得有人误入,多生事端……”

尉迟巧巧口中虽在唯唯应命,但眉梢眼角,突又浮现了一片惊疑意味!

万花仙子懂得爱徒心意,伸手轻抚尉迟巧巧的如云秀发,温言笑道:“巧儿不要担心,据我推断,花仙子等道家元婴,约需十日左右,才能脱却躯壳,飞天升阙!你们‘天狼谷’事完再来,恰恰正好,此时我必须对他们全力相助,无暇细言,等一切功德俱告圆满之后,定把各种因由,细细告你便了,”

尉迟巧巧所惊疑的,便是恩师万花仙子,是否也会与九剑真人,暨“青灵仙子”花无梦,一齐飞升?故而,心中已充满一片孺慕之情,几乎不愿参与“天狼大会”,诛戮群凶,只愿在此侍奉,依依于恩师膝下!

但一听恩师末后所嘱咐的语意,分明不是永诀,还有畅叙之期,遂也未多对九剑真人所遗偈中的“有花有梦,百世长偕”之语,细加参究!

她更深知“天狼谷”之役,宇内群凶,均告云集,九剑真人与万花仙子不能参与,由冷秋水独当大任,必然艰巨非常,自己参透“氤氲天香步”,稍悟“碧玉真经”,更得“灵石仙乳万载空青”之助,体内真气大增,委实是协助冷秋水成此木业的极好帮手!

衡量轻重,再加上万花仙子领会爱徒心意的温言慰勉,尉迟巧巧只得暂抛孺慕,再振雄心,以一种虽已略为平静,但仍有点忐忑不安的心情,向万花仙子躬身拜别。

一行人出得谷口,便遵照万花仙子所嘱,把那原已狭隘的入口,移来巨石,加以封死!

冷秋水与尉迟巧巧,则在谷口“青灵禁地”字样之旁,一个镌了九柄小剑,一个镌了各形各状的十来朵花儿。

冷秋水一面镌石,一面又坠英雄珠泪,把胸前衣襟,弄得一片濡湿!

尉迟巧巧诧道:“冷大哥,你……你怎么又这样伤心了呢?”

冷秋水叹道:“巧妹请想,虽说十日后尚有与恩师一面之缘,但那时一面是飞升天阙的道家元婴,一面是凡夫俗子,恐怕连半句话儿,都说不上,教人何以为情?……”’

尉迟天雄在旁听至此处,接口说道:“片言无可达,两意定能通!冷贤侄既然感念师恩,悲戚何益?应该照你师母之言,在你师傅飞升天阙之时,送他一件隆重礼物,才是最好报答!”

冷秋水连连点头,赶紧引袖拭泪,镌完九柄小剑,再拜离去,并向尉迟天雄扬眉说道:“老伯,小侄认为我们目前已无需等待,不如与天狼群凶,早点见个真章好么?”

尉迟天雄笑道:“提早决战,当然可行,但‘九环天王’苗上苗若是尚未赶到,姚无曜等未必肯独挑重任,改于应允!”

尉迟巧巧笑道:“这还不容易,只请石姊姊打个招呼,便立可知道有多少凶邪登过‘生死簿’,在鬼门关前,挂了号了!”

石玉珊笑道:“好,我来发个信号,请小上红姊姊,查上一查……”

谁知话犹未毕,已看见“天狼谷”止空方面,突然有片桃红色的烟光,升起了十数丈高,但只一现而没!

石主珊目光注处,神色微怔,口中也不禁低低咦了一声!

尉迟巧巧反应极为敏捷,见状秀眉双扬,向石现珊失笑问道:“这真叫:‘说着曹操,曹操便到’,那桃红烟光,是不是小桃红姊姊所发,它代表了甚么意义?”

石主珊素极洒脱,如今竟双眉深蹙,神色极为凝重地,缓缓答道:“那意思是我们之中,有人身撄大难,性命危急,必须立加援救!”

冷秋水听得也是一惊,目光所视群侠,有点莫名其妙地,讶声说道:“我们之中?我……我们之中,有谁性命危急?”

尉迟巧巧与石五珊、秋海棠等,也一齐面面相觑,眉峰齐聚

反而是尉迟天雄突有所悟地,“哎呀”一声,失声叫道;“金二弟人不在此,冷贤侄与巧儿等,不妨推断一下,毛病会不会出在你们这位金大叔的身上?”

尉迟巧巧道:“金大叔是顶聪明之人,江湖经验既多,小巧功夫又好,他……他应该不会独闯‘天狼谷’,更不可能逃脱不开,惹上了杀身大祸。”

群侠也以尉迟巧巧之言为然,正在另作其他猜测时“天狼谷”方面天空,又有桃红烟光,一闪而逝。

石玉珊叹道:事已紧急,不管身遭大难的人是谁,我们赶快去吧,否则可能会成为措手不及的毕生憾事?”

她边自说话,边自己足底加功,向“天狼谷”方面飞驰而去

群侠自然相随,但刚转过一座山峰,距离“天狼谷”尚有半里路程,目中却已有所见。

他们远远所看见的,是一根足有十丈左右的高大旗竿!

虽是旗竿,但竿顶并未悬甚旗帜,只在近竿顶处,有一具特制方方囚笼。

囚笼不是空的,有个瘦小之人,被囚在木笼之内。

群侠之中,如今若论功力,自然是属冷秋水最高,但若论眼力,却得让尉迟巧巧为个中翘楚!

因为“灵石仙乳万载空青”是目科圣药,尉迟巧巧福缘凑巧,一下服了那么多,双目自然明察秋毫,甚至可以透视云雾!

故而她目光才注,便秀眉双蹙地,“哎呀”一声,失惊叫道:“爹爹,你猜得对了,那高竿竿顶的囚笼之中,那囚的人正是我金大叔呢!”

石玉珊突然双手横张,拦住群侠的急欲扑赴高竿之势,沉声问道:“诸位且慢冲动,我有两项问题。”

尉迟巧巧知晓石玉珊绝不会无故如此,遂勉强压住胸头的激动血气问道:“石姊姊有何疑问?”

石玉珊指那高竿说道:“竿上囚笼,似是木制,即令为铜铁等物,栏柱也不甚粗,金前辈为何不挣扎脱身,而甘愿乖乖被囚其内?”

她的语音才顿,尉迟巧巧便接口接道;“这项疑问的答案不难寻求,不是金大叔被点了晕穴,神智未清,就是他一身功力,暂被对方禁制,甚或业已废掉,”

尉迟天雄听得喉中哽咽一声,从虎目中,流下英雄泪珠。

这是因为他认为尉迟巧巧所推测的后者成分甚高;“天狼群寇”全是穷凶恶极之徒,自己与冷秋水已两度安然脱逃,金不换再落到他们手中,纵或性命不失,一身功力恐怕绝难保全得住!

他和金不换是生死至交,老友关怀,怎得不伤心垂泪?

石玉珊继续说道:“由于尉迟老伯暨冷兄,曾在‘天狼谷’中,两度安然脱险,对方好容易再能掳获金前辈,不是立加杀害,便应监囚在比地牢密室更为严密之处,并谨慎防守,如今却移到谷外,悬之高竿,却是何意?”

尉迟天雄道:“这用意显而易见,可能一在示威,二在诱人往救……”

石玉珊道:“既欲诱人往救,则在这根十丈高竿周围,定必设下了很周密极厉害的埋伏!”

尉迟巧巧颔首道:“石姊姊讲得对,这是当然之理I”

石玉珊道:“既然如此,我请尉迟伯父暨冷兄、巧妹等,稍安勿燥,让我先去摸摸此事的来龙去脉,以及对方究竟有甚阴谋?免得除了我们上当中计以外,甚至会把金前辈糊里糊涂地,送到了枉死城内!”

群侠听石玉珊说得如此严重,一齐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只有秋海棠,却目注石玉珊道:“珊妹要进‘天狼谷’么?我陪你!”’

石玉珊一摇玉手,截断秋海棠的话头,面含微笑,扬眉说道;“秋兄不必陪我,我也不进‘天狼谷’,只设法联络一番,摸清底细便立即回转。”

话完,不等秋海棠表示同意与否,身形一晃,黄衣立飘!

秋海棠向尉迟巧巧笑道:“你石姊姊说得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摸摸对方有何恶毒打算,总是上策!”

尉迟巧巧一面点头,一面遥向那十丈高竿上的囚笼,望了两眼,皱眉说道:“我真有点替我金大叔担心,他是否已遭毒手?好似奄搭搭地,没有甚么生气?”

“巧儿放心,你金大叔绝未遇害,最少他如今定还是个活人……”

尉迟巧巧方叫了一声“爹爹”,尉迟天雄便自接口又道;“因为倘若你金大叔业已遇害,对方便不必如此费事,只消悬首高竿,足以示威即可!”

这种推断,极合情理,尉迟巧巧遂不再为金不换是否已死之事担忧,只是微蹙双眉说道:“爹爹说得有理,但金大叔是足智多谋,十分稳重之人,他怎会落到群凶手中?难道竟是甘冒奇险,独闯‘天狼谷’么?”

尉迟天雄叹道:“这就无法推料的了,但金二弟若是进入‘天狼谷’中,单身涉险,也必定有他非要如此不可的重大理由……”

冷秋水接口道:“当然会有相对价值,但金前辈图谋何在?他是忽然发现有极大机密,必须刺探,还是想盗取甚么重要东西?……”

话犹未了,尉迟巧巧已手指前方,向冷秋水嫣然笑道:“冷大哥不必再耗费神思,胡乱猜测,我石姊姊已回来了!”

群侠目光齐注,见远方一条婀娜黄衣人影,果是石玉珊翩然回转。

秋海棠笑道:“石贤妹倒是回来得快,我们等明白真相后,便可下手救人了!”

他的语音,未加压低,传送甚远,使石玉珊人在六七丈外即已听得,冷笑一声,接口说道:“哼,秋兄莫要把事看得轻易,想救金前辈,只怕还难得很呢!”

香风微拂,人随声至,这位“黄花仙子”石玉珊的脸上神情,显然十分凝重!

尉迟巧巧首先问道:“石姊姊,你知不知道我金大叔怎会落在天狼群邪手中?”

石玉珊苦笑道:“巧妹可能决想不到,金前辈是化装了另外一副形相,到‘天狼谷’中卖药!……”

这答案,果然新奇得出人意料,使尉迟巧巧瞪大一双妙目,愕然说道:“卖药?卖甚么药?”

石玉珊道:“卖的是相当难得,对于解毒,暨治疗多年风湿,特具奇效的‘乌风草’!”

冷秋水听得“乌风草”之名,立即触动灵机,“呀”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

尉迟巧巧向他看了一眼,扬眉问道:“冷大哥,你明白甚么?”

冷秋水道:“我听你石姊姊说过血袍老祖厉害,并豢有一些凶禽异兽,但却因患多年风瘫,下半身难以转动之事,则金前辈易容改装,贩卖‘乌风草’之举,岂不是想去算计那‘血袍老祖’?”

尉迟巧巧深表同意,抚掌笑道:“冷大哥好快心思,大概猜得不错!……”

石玉珊苦笑道:“猜虽猜得不错,但金前辈却弄巧成拙,不单目的未达,反而成了羊入虎口!”

冷秋水皱眉道:“金前辈是怎样露了马脚?”

石玉珊道:“常言道‘上得山多终遇虎’,金前辈本未露甚马脚,但他忽然动了偷兴,施展空空妙手,遂被他那老对头,心机眼力,均相当老辣精妙的‘铁心谋士’苟不理,看出破绽!”

尉迟天雄道:“我金二弟是想偷谁?”

石玉珊道:“是刚从女真二狼主处赶来与会的‘黑虎’金奎,金大侠把金奎怀中的一张‘铁心令符’,换成了‘血心万花图’……”

秋海棠失声赞道:“换得妙,换得妙,这一换,太具讽刺意味,可说是足寒贼胆!”

石玉珊瞟了秋海棠一眼,苦笑说道;“换得确是妙,但却露了马脚,当金奎展示‘铁心令符’时,突然变成了‘血心万花图’,群贼固然相顾失色,但苟不理却据而判断定是当世第一神偷‘血心妙手’金不换,蹑足潜踪,或改容变貌,到了‘天狼帮’总坛之中!”

尉迟天雄皱眉道:“确实不妙,这一来,‘铁心谋士’苟不理定会立即发动严密搜查,而金二弟这刚刚进入‘天狼谷’的新来卖药郎中,岂不嫌疑重大?”

石玉珊道:“金前辈便是如此败露形迹,而他想用假‘乌风草’,毒死‘血袍老祖’之事,也就无法如愿!”

尉迟巧巧道:“原来金大叔是打的这个主意,想利用‘血袍老祖’渴盼获得‘乌风草’,治愈他风瘫宿疾意愿,而把这厉害无比的老怪毒死!”

尉迟天雄摇头叹道:“金二弟虽属异想天开,却也太以胆大胡闹,姚元曜、苟不理等,均有绝世眼力,若弄株有毒植物,冒充‘乌风草’,哪里混得过去?”

石玉珊笑道:“尉迟伯父责怪错了,金前辈是老谋深算之人,设计原极巧妙,他不知从何处弄来一株真正的‘乌风草’,给群邪过目时,是用真草,给‘血袍老祖’服用时,利用‘偷龙转凤,瞒天过海’手段,换成毒草……”

尉迟天雄“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我金二弟是当世第一神偷,这些掉包手段,原极出色当行,只可惜多管闲事,过份逞能,以致在其他方面,出了纰漏,而告功亏一箦!……”

石玉珊苦笑遭:“岂止功亏一箦,应该说是弄巧成拙反而送了天狼群邪一份厚重大礼!

尉迟天雄诧道:“此话怎讲?”

石玉珊双肩微耸,摇头叹道:“金前辈身分败露,除了当场被擒外,那‘血袍老祖’更服用了金前辈送来的真‘乌风草’,如今宿疾渐愈,已将可以恢复行动,岂不弄巧成拙,为虎作伥了么?”

这番话儿,着实出人意料,听得群侠均有点面面相觑?

冷秋水双眉一挑,目注石玉珊道:“弄巧成拙之事,暂时莫去理它,我们如今应该先设法营救金前辈要紧!”

石玉珊皱眉道:“营救虽是必然之举,但成功机会,恐怕微乎其微,我们要从长计议!”

冷秋水有点不信地道:“成功机会竟会微乎其微?”

石玉珊点头道:“我不会危言耸听,天狼群凶这高竿囚人之举,用意便在引诱我们情急救人,自投罗网,他们在高竿周围安排了好几样极厉害的埋伏。”

冷秋水正欲动问,尉迟巧巧已先向石玉珊急急问道:“石姐姐对于天狼群凶所设厉害埋伏,定已尽知其详?”

石玉珊道:“第一椿埋伏是竿上有毒,因竿高十丈,无法纵一即登,必须攀援而上,天狼群凶遂于七丈以上,满淬剧毒,不论是谁去援救金前辈,都必会先行中毒身死!”

尉迟天雄牙关一挫,恨声说道:“这种心机,着实相当毒辣。”

石玉珊道;“即令登竿之人,不畏剧毒,能够到达竿梢,也会在开启囚笼之际,惨遭不测?”

冷秋水“哦”了一声,目光微闪神光,看着石玉珊问道:“那具小小囚笼之中,还能藏得了甚么恶毒花样?……”

石主珊向尉迟天雄看了一眼,秀眉微扬,嫣然笑道:“尉迟伯父,我记得上次陪同金前辈暗探‘天狼谷’后,曾向伯父报告,‘血袍老祖’所豢养几样罕见凶毒恶物之中,有条‘方蛇’……”

尉迟天雄点头道;“我记得‘血袍老祖’仿佛共带来三种罕见怪物,便是‘方蛇’,‘硕大青雕’,和一只长相极怪的‘玉面神狍’!”

石玉珊道:“那竿顶囚笼有根木柱,便是‘方蛇’幻化,若被它咬一口,纵是金钢不坏之体,也会在顷刻之间化为脓血!”

冷秋水哑在道:“这种埋伏,虽属异想天开,极为阴险,但若事先得知究竟,早有提防,谅它一条小小‘方蛇’,也兴不起多少风流?”

石玉珊笑了笑,继续说道:“天狼群凶于竿下地面,挖了三个秘密土洞,有三名擅用暗器高手,藏在洞中,用的则是‘七孔黄蜂针’、‘五云捧日摄魂钉’、‘烈火飞蝗筒’等被江湖人物认为过份狠辣严禁使用的暗器,万一上竿之人,竟有通天彻地之能,不畏竿身剧毒,暨竿顶‘方蛇’,放出金前辈,则在他得意下竿,足未沾地,难以腾挪的刹那之间,从秘密地穴中,突然钻出,以黄蜂针、摄魂钉、飞蝗筒等猝下毒手。”

冷秋水道:“除此三者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甚么追魂夺命的厉害埋伏?”

石玉珊苦笑道:“没有了,即此三者,业已毒辣透顶,厉害绝伦,我石玉珊自问,实没有‘人我两全’的万全援救之策!”

冷秋水一转身,向尉迟天雄抱拳说道:“小侄自忖,尚可上竿援救金前辈,愿向老伯讨支将令!”

尉迟天雄知晓冷秋水连获奇遇,不单功力倍于往昔,并已不畏任何剧毒,正是上竿救人的最佳人选,遂含笑点头说道:“贤侄既去,当然万无一失,但蜂螫之毒,往往会甚于毒蛇,你还是尽量小心一点!”

冷秋水躬身领命,等身形复长之际,便就势往上一窜I

就这一窜,便把尉迟天雄、尉迟巧巧父女,以及石玉珊、秋海棠等,齐都吓了一跳!

因一般武林好手,轻功再高,也不过窜起三丈有余,能达四丈,便是傲视四海八荒的绝顶高手!

如今,冷秋水这随随便便的长身顺势一窜,毫未见甚剑拔弩张之势,便窜起了六丈三四!

第一纵,能起这高,则只消再施展两次,又称“海鹤钻云”上乘轻功,岂非便可毫不猱升地,直接纵到竿顶囚笼之处?

但冷秋水能如此,可如此,却偏不如此!

他窜起六丈三四后,竟毫不借力再升,就以这种高度,扑向长竿。

到达长竿,伸手抱住,再像猿猴般,手足并用,向上猱升!

好,这是明知其不可为而为,长竿在七丈以上,淬有剧毒,冷秋水却偏偏不避艰难,以身试毒!

“敌必当王,射先中马”,这是“名心”作崇,也是身怀绝技年轻好手的傲气表现!

冷秋水有表现,石玉珊、尉迟巧巧,秋海棠三人,也有表现。

他们三人,是在石玉珊的指点下,分三个方向纵出,‘站在三个特殊据点之上。

地点,只是寻常土地,但加上“特殊”二宇,便不寻常!

不寻常之故,是这地下有人!

有人,并不足惧,但他们手中的“七孔黄蜂针”、“五云捧日摄魂钉”、“烈火飞蝗筒”等暗器,若谓冷秋水救得金不换下竿,不便腾挪之际,突然发动攻击,却也相当惹厌!

如今,石玉珊、尉迟巧巧、秋海棠三人,分站三处据点之上,均运用同一功力!

那就是“千斤重坠,压土成钢”!

他们不单不准足下人对冷秋水发动暗算,还打算把这三个心机毒辣的穷凶极恶之徒,活埋在足下土穴之内!

可怜土穴内的三人,不知事机早泄,想当初只以为对方落足头顶之事,是难得凑巧,自然乖乖蜷伏,谁也不敢稍动一动,以防露出马脚。

等到他们发觉不对,想放弃任务,逃脱性命时,尉迟巧巧等,神功已聚,周围上下,变成铁桶一般,那里还有半点转动余地?只是气闷难堪,木然等死!

这三人在地下进了“枉死城”,还有一人,也在高竿之上,入了“鬼门关”!

当然不是冷秋水,冷秋水如今已万毒不侵,那里还会把高竿七丈以上,所淬的那点毒汁,放在心上!

他一心一意是注意在囚笼中伪装笼柱的“血袍老祖”所豢“方蛇”!

他从第六感中,便觉得这条“方蛇”,定极难缠,所蕴毒力,也定奇异强烈无比!

故而,他难以身试毒,用手足在竿上猱升,但却升得绝快!

其实,冷秋水这以身试毒之举,并非甚么“敌必当王,射先中马”的表示骄傲,他是要作实验!

因他虽从师母万花仙子口中,听得恩师格外成全,已使自己万毒不侵,但话虽如此,事实未明,他总得找个机会,作次实验,才可知己知彼!

由此之故,冷秋水一面猱升,一面在右手的食、中二指之间,却挟了一根银质长针!

果然,七丈以下,针无异状,一到七丈以上,那根银针所触竿身之处,立即发黑发乌,显示不单有毒,并还毒性极烈!

但冷秋水双手皮肤,触及这根毒竿,并不断发生廓擦时,却决无半丝异常不适感觉!

冷秋水放心了,他知道师恩太厚,自己业已改变体质,从此不怕任何“剧毒”!

于是,他窜升更快,三把两把,便已升上三丈,到了竿顶!

冷秋水一直都在注意,也看不出囚笼的二三十根木柱之中,那根是“方蛇”的伪装幻化!

人离囚笼还有七尺,用不着冷秋水穷极目力,仔细看了……

有根木柱在动,那是金不换背后笼栅的当中一根。

金不换不知被灌了药力?或点了穴道?是知觉早失?昏倚笼中,双目闭闽,否则,他若见冷秋水来救,应该早作呼应!

木柱既动,当然这是“方蛇“!

冷秋水始终认定“方蛇”之伏,是用来袭击自己,不由暗暗冷笑,心想自己既已万毒不侵,倒看对方区区一条小蛇,能发挥多大威力?

谁知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冷秋水与石玉珊,均根本把事料错!

那条“方蛇”,一显原形之下,根本不是对付冷秋水,而是电制似的,向离它极近的金不换咽喉啮去!

冷秋水见状,惊魂俱颤,知道事情要糟,赶紧不顾一切地,一掌击出!

他如今功力绝伦,虽人在空中,又是仰面发掌,力道难以凝足,但那具坚固囚笼,仍然应掌立碎!

不仅囚笼碎裂,连那条“方蛇”,也被震得应势一偏,未曾啮中咽喉,只咬在金不换的左肩头上!

但囚笼既碎,金不换又人早昏迷,这一失却凭依,自然向十丈以外的地面坠去!

事到如今,冷秋水别无选择,他甘冒刀险,也不能眼看这位当代第一神偷,又是侠义道的运筹帷幄军师“血心妙手”金前辈,活活摔成肉饼!

他只有离竿飞身,追仆凌空疾坠的金不换,打算把他抓住!

这动作着实冒险。

因金不换身上有蛇,冷秋水在抢救金不换之际,难免会被“方蛇”咬上一口。

他虽试出自己体质确变,但对于是否禁得起这等罕世方蛇的蛇口奇毒,仍无十足把握!

何况,石玉珊早加警告,地下还有“七孔黄蜂针”、“五云捧日摄魂钉”、“烈火飞蝗筒”等最凶霸最毒辣,专破各种气功而练的厉害暗器,在等着自己!

但冷秋水顾不得了,无论如何,他也非把金不换的下坠身形抓着不可!

抓着了,但抓人的左腕部位,突告略略一麻一痛!

冷秋水目光注处,见自己脉门之上,多了一个蛇头,那是个罕见的方型蛇头,四只微钩毒牙,业已深深陷入自己的皮肉之内冷秋水不是不知小心,他抓人之际,已于百忙中运功凝气,化臂成钢,仍被啮破皮肉,这“方蛇”的厉害可见!

万分震怒之下,冷秋水一面飘身疾东,一面左手拂处,发出声足令人闻声生惧的瀚海龙吟!

“方蛇”要改名了,应该改名“碎蛇”!

因冷秋水左手一拂,是以掌代剑用了招“寒雨连江”,把整条“方蛇”,拂成无数碎尸,洒落了一天寒雨!

但蛇尸已分万段,那寸许见方的一颗狰狞蛇头,仍然钩牙如钉,啮钉在冷秋水的右手脉门之上!

这是不幸,幸的则是地面上的恶毒埋伏,已被石玉珊、尉迟巧巧、秋海棠等,洞彻先机所制,否则冷秋水难免还要挨上不少难禁难避的厉害暗器!

就是这样,尉迟巧巧的心胆已碎,她顾不得察看足下地穴中的凶徒,已否闷死?只重重向地上加了一记劈空重掌,便如飞扑向冷秋水,目含痛泪,急急叫道;“冷大哥,这……这‘方蛇’太……太不寻常,你……你……你赶快闭……闭住右臂通心血脉……”

用不着她来嘱咐,冷秋水在右手脉门被“方蛇”啮中的一刹那间,业已极为知机地,闭死了右臂通心血脉,以作准备!

等到脚尖着地,他立即放下金不换,盘膝静坐,调息行功!

这是因为“方蛇”之毒,异乎寻常,冷秋水虽已试出体质变化,不畏毒力,仍对这“方蛇”奇毒,没有十成把握,不得不行功运气,察看“脉门”要穴被啮中之后,体内情况,有无甚么异状?

这时,除了尉迟巧巧以外,其余的尉迟天雄、石玉珊、秋海棠等三人,也均围在冷秋水的身前。

他们都目注冷秋水右手“脉门”部位所钉的那枚方形狰狞蛇头,都从目中流露焦急关切神色,谁都不敢乱动!

这原因是他们弄不清楚冷秋水是不是正在凝功祛毒,以及这“方蛇”奇毒,究竟对冷秋水有多大威胁影响?

约莫一盏热茶时间过去,冷秋水剑眉剔处,又是一声宛若龙吟长啸!

就在这龙吟长啸声中,他右臂一震,那方型狰狞蛇头,便裂成四五碎块,自腕脉部位,纷纷散落在地……

尉迟天雄见状,心中微宽,目注冷秋水,含笑发话问道:“冷贤侄,你……你不碍事么?杀蛇留头,此举欠妥,在这“方蛇’绝气死去的一刹那间,必把全身所有毒液,经由利齿,灌注你‘脉门’要穴之内!”

冷秋水尚未答话,尉迟巧巧已在一旁笑靥生春地,扬眉叫道:“爹爹放心,你老人家难道没从我冷大哥第二声长啸声中,听出他神凝气足,不仅毫无伤损,反似内力更沛呢!……”

冷秋水也目中闪动泪光,神色好生感动地,长叹一声说道:“浩浩师恩,高深罔极,我经恩师特别成全后,体质果变,万毒不侵,‘方蛇’虽如尉迟伯父之言,把全身毒液,扫数注入,反而对于我内力真气,大有裨益!”

这番话儿,听得尉迟天雄,与石玉珊、秋海棠等大放宽心,尉迟巧巧更是眉飞色舞!

但冷秋水却想起甚事,神色突变,剑眉双蹙,“哎呀!”一声叫道;“金前辈先被这剧毒‘方蛇’咬啮一口,他不像我体质已变,不知是否禁受得住?要……要赶紧诊视诊视,设法祛毒才好……”

尉迟天雄、尉迟巧巧父女,以及石玉珊、秋海棠等四位武林奇侠,适才因过份关切冷秋水,确实对金不换有所忽略!

如今经冷秋水这一提醒,自然一齐向似乎知觉早失,被冷秋水冒险抢救,凌空抓住,置放身边的金不换看去。

冷秋水的身边地上,哪里有人?哪里有那位“血心妙手”金不换的踪迹?

其实严格说来,踪迹尚有……

到底是有?抑或没有?

两者都对,也可以说是两者都不对,因为金不换衣犹在地,人已无踪,衣下所覆的,只是一滩骨肉齐消,毛发尚存的黄黄血水!

冷秋水怔了……尉迟巧巧与石玉珊,秋海棠等,也都傻了……

尉迟天雄则似乎疯了,凄呼一声;“金二弟尸便欲向那滩血水之中扑去!

尉迟巧巧是站在她爹爹侧身,赶紧眼明手快地,一把将尉迟天雄抱住,目中泪落如泉,悲声叫道:“爹爹,金……金大叔人已化鹤,我们要设法为他报仇!这……这血水定具奇毒,千……千万沾它不得……”

尉迟天雄也知人身既化血水,纵有天大本领,也难使金不换九泉复生,遂把满口钢牙,挫得价响,目眦皆裂地,向石玉珊颤声问道:“石……石姑娘,请……请你再说一遍,我金……金……

…金二弟是……是被谁所害?……”

“是先被‘铁心谋士’苟不理,识破机关,再被‘血袍老祖’,隔空点了穴道!”

尉迟天雄凝视浸在血水中的那件金不换遗衣,英雄虎泪,不断狂流,悲声叫道:“金二弟英灵不远,请佑我于‘天狼大会’之上,搏杀苟不理与‘血袍老祖’二贼,为世除害,并替你报仇雪恨!”

奇侠遭劫,谁不难过,但眼前诸人中,最难过的,并不是与金不换同辈,交情也最称深厚的“天雄堡主”。

最难过的,是冷秋水!

因为他自告奋勇,上竿救人,结果却把一位盖代神偷,堂堂奇侠“血心妙手”金不换反送无常,无法抢救他,化骨肉而消作一滩血水……

故而,冷秋水心中,除了万分悼惜以外,更有万分歉疚。

最了解冷秋水的,当然是对他最关心的尉迟巧巧,尉迟巧巧一看他脸上神色,便知他心中意念,暗想死者已矣,金不换形消骨化,纵有扁鹊华佗再世,也无法挽回,只有尽力替他报仇,千万不要在冷秋水的身上,又出其他变故!

想至此处,急忙走到冷秋水身边,一面替他包扎右腕脉门被蛇啮的伤痕,一面柔声叫道:“冷大哥,你已为金大叔尽了力,千万不可咎责难过,谁也想不到天狼群凶的安排太以恶毒,那条‘方蛇’,竟会先向同在笼内,人已昏迷,无法抗拒的金大叔咬上一口”

尉迟天雄听爱女向冷秋水这一劝解,方想起自己越是对金不换之死悲痛,冷秋水便越会难过,只好也收泪说道:“不单如此,我甚至怀疑天狼群凶,早下毒手,金二弟可能在被‘方蛇’咬啮之前,便已无救……”

冷秋水何等聪明,当然懂得这是他父女对自己故意安慰之言,遂长叹一声,苦笑说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伯父与巧妹:不必再向我安慰,我对尉迟伯父,有桩小小请求!”

尉迟天雄道:“我们在公在私,均已是一家人,冷贤侄有话尽管讲,何必还用甚么‘请求’宇样!”

冷秋水道:“小侄也知事成定局,人死无法复生,但若不能为金前辈亲手报仇,心何以安?故请伯父无论如何也要把苟不理或‘血袍老祖’,让我一个!”

尉迟天雄点头道:“好,我让你挑!”

冷秋水道:“苟不理是间接杀人,‘血袍老祖’是直接杀人,何况他所豢那条奇毒‘方蛇’,业已死在我手,我要挑‘血袍老祖’!”

常言道:是亲三分向。冷秋水对这未来岳父,自极关切,把个较难斗的对手,选给自己!

尉迟巧巧见话已说开,遂向石玉珊、秋海棠扬眉叫道:“玉姊、秋兄,我们来为金大叔作个留为纪念的衣冠冢吧!”

石玉珊与秋海棠,当然点头,并立即动手,尉迟巧巧回头又向尉迟天雄说道:“爹爹,你再替我冷大哥把把脉象,那样能使人形消骨化的罕见‘方蛇’,把所有‘毒液’,全注入冷大哥的体内,我真有点不放心呢!”

尉迟天雄颇精脉理,立即为冷秋水诊察,冷秋水体会尉迟巧巧的关切情意,也就不加反对。

尉迟天雄极为细心地,诊毕冷秋水左右双手脉象,方对尉迟巧巧说道:“巧儿放心,你冷大哥着实已成为一位万毒不侵的盖代奇人……”

一语未毕,“嗡”然弦响,跟着便是急箭破空的锐厉啸声!

冷秋水身形微长,左手一伸,接住了一根尾羽带信长箭!

这长箭的来势虽急,但显然只是空射,不是伤人,用意只在传信。

故而,冷秋水接箭之后,立即取下箭尾所附的信柬观看。

那信柬十分简单,写的是:“群雄已集,盛会可开,字奉‘九剑’、‘万花’,三日内率众光临,一较八荒绝艺!”

柬末,并未署名,只画了二头狼,和一只手!

尉迟天雄等当然明白,狼是代表地主“天狼帮”帮主“五爪天狼”铁无情,手是代表在曹太监身边“天龙四侍”中最红的“乾坤一手瘦天尊”姚元曜。

冷秋水看完柬帖,一声冷笑,方待发话,突然想起尉迟天雄在场,自己不宜越尊擅专,遂向尉迟天雄抱拳躬身,低声说道:“伯父请代表答覆对方,不必三日,我们就于明日午正,到‘天狼谷’中,为金前辈报仇,并剪除逆宦曹太监的叛国爪牙,除柬末署名的姚元曜、铁无情外,至少还要替我们把苟不理和‘血袍老祖’的两颗万恶头颅,准备妥当!”

尉迟天雄一看对方柬帖上的“群雄已集”四字,便知姚元曜等倚为主力的“九环天王”苗上苗等穷凶极恶老怪,定已到齐!

而自己方面,九剑真人仙去,万花仙子护灵,金不换又告身遭惨死,所有力量,就剩眼前五人,比较起来,实力委实太薄,若于明日午正赴约,是否太嫌仓促一些?……

但转念一想,即令答应三日后赴会,也来不及再向远处邀人,何况当代武林的侠义中人,能比冷秋水暨自己父女高明的,恐已找不出来,一些寻常人物,若赴“天狼大会”,多半难逃不幸,自己又何必强拉无辜之人,一齐罹此浩劫?

这一想通,反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冷秋水干脆于明日午正赴约之意,颇为干脆,遂咳嗽一声,微提真气,向那长箭来处的“天狼谷”口传音说道:“烦劳转告铁帮主,暨‘乾坤一手’姚天尊,就说不必三日,老夫尉迟天雄,准于明日午正,率人到‘天狼谷’中赴约!”

冷秋水适才要苟不理、血袍老祖等,准备人头等语,尉迟天雄竟一字不提。

这就是身分问题,因为那是冷秋水目睹金不换骨肉尽化,身遭惨死的悲恸激愤之语,若是出于尉迟天雄这九边拱手的侠义领袖口内,便有些欠妥,不太大方!

他一语才毕,“天狼谷”方面,传来一阵桀桀狂笑,有人接口说道:“好,明日午正恭候,但我千里远来,为会老友,九剑真人千万不可吝教!”

笑声、语声,均极洪烈,虽然来处颇远,尚不见人,但已震得石玉珊、秋海棠等,心神生悸,耳底发痛!

尉迟巧巧因坟坑业已挖好,遂一面把金不换那件血衣,用树枝挑入坑中,一面皱眉。

冷秋水说道:“这等万恶凶人,有甚么绝子绝孙之事作不出来?就从那把‘方蛇’藏在囚笼中,不吃来敌,先吃金前辈的狠毒阴险举措,常人作得出么?”

秋海棠闻得冷秋水这样说法,想起那条“方蛇”凶毒模样,也有点不寒而栗。

他们本想把明日便去“天狼谷”赴约之事,禀告万花仙子,又恐万一会扰及九剑真人暨“青灵仙子”花无梦成道,故而又有点踌躇难定!

尉迟天雄经一再思考,终于微轩双眉,向尉迟巧巧说道:“巧儿,这样可好,因两件均是大事,几乎轻重难分,我们不如前往那‘青灵禁地’的谷口之外,各自静坐行功,度此一宵,若有机缘,便向你恩师陈报,否则也不加惊扰……”

尉迟巧巧听至此处,便欣然同意,冷秋水也觉尉迟天雄这种机遇措置,极为高明稳重!

计议既定,一行五人,便又回到“青灵禁地”的谷口之外。

谷口封闭依然,谷中万籁俱寂,只微有清芬泡人的淡淡天香,从石缝中缓缓飘散而出!

尉迟天雄等人,见了这等庄严情况,谁敢轻易惊扰亵渎?

他们依照原计,就在这谷口之外,各自盘膝静坐,行动调息,准备明日这场意料中必然凶险无伦的生死苦战!

一宵无事,转瞬天明!

这一宵,谷中只有一个“静”字,便可包括,静得连半丝虎啸猿啼、风声鹤唳,都不曾有过。

越是这样,群侠越是不敢惊扰,只是望谷下拜,微一通诚,便动身前往“天狼谷”赴约。

尚未到达“天狼谷”口,尉迟天雄空然发出一声怒吼,尉迟巧巧、冷秋水、石玉珊、秋海棠等,也热血沸腾,目眦俱裂!

原来昨日辛辛苦苦为金不换所筑的那座临时性的衣冠冢,业已荡然无迹!

不单所植小树,被人拔去,连那三尺坯土,也被夷为平地!

尉迟天雄目光一扫,气得勃然大怒地,一轩双眉,顿足说道;“江湖中纵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人死以后,也应冤清仇解,对方连我金二弟的一座衣冠冢,都不肯放过,未免太以不讲江湖规矩,少时在大会之上,我要请‘乾坤一手’姚元曜,或‘天狼帮’帮主‘五爪天狼’铁无情还我一个公道的了!”

冷秋水目光注处,似乎有所发现的“咦”了一声,向尉迟巧巧说道:“巧妹,你看,你昨日植树之处,树被拔去,却换了一根小小杨枝!”

尉迟巧巧点头道:“我早就看见,那根杨枝,虽甚细小,或有甚蹊跷,,我去取来看看!”

语毕,人飘,纵到插那杨柳之处,伸手拔起,注目细看,失声叫道:“果然不错,这杨枝虽甚细小,下面却有字迹,像是两首七绝小诗。”

冷秋水道:“巧妹辨识得出是些什么字迹?……”

尉迟巧巧不等他的话完,便自娇笑一声,接口说道:“当然辨识得出,冷大哥忘了我曾服大量‘灵石仙乳万载空青’,目力奇佳,连碧南施仙子所赠‘碧玉真经’的‘毫芒雕刻’我都看得清楚,何况这杨枝上的寻常小字?”

冷秋水道:“既然如此,便请巧妹把杨枝上的两首七绝小诗,念给伯父听听,我们也参详参详,这是何人在此插枝留诗,诗儿中有没有需要猜测的玄机禅意?”

尉迟巧巧也知老父年迈,若要看那枝上小字,未免太费眼力,遂目注杨柳,朗声吟道:“偷遍江湖万劫空,血心妙手是英雄,尘沙委化原如幻,何必衣冠葬此中……”

尉迟天雄听得大叫一声“奇怪”!

尉迟巧巧一怔,螓首微偏,望着尉迟天雄,诧声问道:“爹爹奇怪甚么?……”

尉迟天雄遭:“巧儿看看杨枝上除了诗句外,可有署名?为何这第一首七绝,竟像是金二弟自题口吻?”

尉迟巧巧一面念那诗句,一面心中也颇有这等感觉,闻言之下,遂把杨枝反覆细看了两遍,向尉迟天雄摇头苦笑说道:“爹爹,杨枝上没有署名,一共只有两首绝名的七八五十六字。”

尉迟天雄道:“巧儿再往下念……”

尉迟巧巧目注杨枝,再细看那第二首七绝,曼声吟道:“神来妙趣解人颐,偷得囊中百宝齐,未信血袍能猖獗,死狼剁手听苗啼!”

尉迟天雄皱眉道:“这第二首诗的意义较晦涩了,甚么叫‘死狼剁手听苗啼’……”

尉迟巧巧笑道:“不晦涩呀,这意义我倒能懂,‘死狼’是杀死‘五爪天狼’铁无情,‘剁手’是剁去姚元曜称霸江湖的那只‘乾坤一手’,至于‘听苗啼’者,则铁无情性命丧失,姚元曜手被剁去,逆宦曹阉的爪牙尽歼,‘天狼帮’瓦解冰消,那位‘九环天王’苗上苗,纵然再凶再狠,也独木难支,自知势去,难免要掩面啼了!”

尉迟天雄听爱女这般解释,虽连连点头,但脸上犹有疑色,向石玉珊问道:“石姑娘,留诗人虽未署名,显与我们同路,你在‘天狼谷’中的卧底友好,除了小桃红外,还有甚么人么?”

石主珊苦笑道:“有是还有一人,但这人究竟是谁?连我也不知道,只在必要时,由他对我及小桃红,用‘血心万花图’传令,老伯可相信么?”

尉迟天雄点点头道:“我当然相信,这是巧儿恩师万花仙子的巧妙安排,纵令事机败露,主要人物也不致暴露身分!”

尉迟巧巧笑道:“恩师作事,就是这等玄机莫测,我倒想把这位隐藏‘天狼谷’内,能与群邪周旋,而未露出破绽的神秘人物,猜上一猜!”

冷秋水笑道:“巧妹不必费神思了,连你石姊姊都不知,你却如何猜得出来?”

尉迟巧巧的好胜心极强,人又绝顶聪明,闻得冷秋水这等说法,心内不服,遂把“天狼谷”诸人,一个个的仔细研究—遍。

但任凭她逐人分析,也分析不出任何人有甚可疑之处?

尉迟天雄道:“巧儿猜测不出最好,今日正邪总决,这位神秘人物,必将发挥最大作用,我们若是事先知他身分,则言谈举止等对答之间,或会不知不觉的露出马脚,甚至于会影响全盘大局也说不定!”

他这一说,却把尉迟巧巧说得有点毛骨悚然,放弃猜测,走向“天狼谷”口。

冷秋水与她并肩而行,口中却不住低吟那横枝上所镌第二首被尉迟天雄目为意义晦涩的“神来妙趣解人颐,偷得囊中百宝齐,未信血袍能猖獗,死狼剁手听苗啼”诗句。

尉迟巧巧眼波飘处,发现冷秋水的重瞳凤目之内,似乎在闪烁智慧光辉,遂含笑问道:“冷大哥,你如此苦吟则甚?莫非你竟从这首晦涩诗句之中,参透了甚么玄秘?”

冷秋水道:“巧妹请恕我暂时卖个关子,因为我虽略有所得,暂时却不宜说破,否则不单可能误事,并会减低不少趣味!”

尉迟巧巧把小嘴一撇,对冷秋水白了一眼,佯作娇嗔说道:“你们都是这样爱弄玄虚,谁希罕!”

一语未毕,已有不少人物,从“天狼谷”内走出,迎向群侠。

尉迟天雄知道是“五爪天狼”铁无情等出迎,遂按照武林规矩,抢前两步,抱拳说道:“天雄堡尉迟天雄,率世侄、小女等一行五人,拜会‘天狼帮’,多劳铁帮主贵步远迎!”

出谷群邪,是以铁无情、姚元曜、苟不理三人为首,其余的“九环天王”苗上苗,血袍老祖等,均自恃身分,又是客座,遂未随群出迎。

铁无情一见赴会群侠,共仅五人,更未包括九剑真人与万花仙子在内,不禁颇感意外,眉头皱处,为之愕了一愕?

尉迟天雄是老江湖了,一看对方神情,便知其意,双眉扬道:“铁帮主发怔则甚?莫非认为我们人数来得太少,有点不堪一击么?”

铁无情摇头道;“铁某有多大道行,敢小视九边拱手齐拜天雄的尉迟堡主?我微愕之故,是讶于怎的不见九剑真人暨万花仙子.法驾,有位难得一见的武林宗师,现在谷中等待,渴欲一会他睽违甚久的九剑真人……”

尉迟天雄道:“铁帮主所指的武林宗师,是不是踪迹久未出世的‘九环天王’苗上苗?”书路文学网扫描bbttq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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