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煞人的是两人疾如电光火石,在转眼间,拆了十招,但招式却清脆玲珑,美妙已极!
令人诧异的是,冷秋水与石玉珊,虽然连拆十招,却绝未离开半步,两人都始终鹤立在足下那束“香桩”之上。
有时,龙飞凤舞,用手拆招,即令非要跃避对方来势之际,也不过平升数尺,仍然落足原桩,未稍移动。
尉迟巧巧看了四五招,便好不诧异,螓首一偏,向金不换低声问道:“金大叔,你的眼力最好,看不看得出他们均曾游步试桩,却又均严守本位,不肯离开半步的这种打法,会有什么怪异?”
金不换摇头苦笑道:“玄机深奥,莫测高明?……”
这说“莫测高明”,其实是句废话,可以不说。
因为金不换“玄机深奥”四个字才出之际,谜底已然揭晓!
冷秋水与石玉珊十招之数,刚刚拆罢,“森罗堂”中,突然响起一片喷喷惊叹之声!
八八六十四束“香桩”之中,有六十二束,竟倏然散化,成为一地碎粉!
尚能保持完整,丝毫未损的两束“香桩”,则一在冷秋水的足下,一在石玉珊的足下。
群雄这才明白,他们全都不肯换桩之故,也全因二人玄功之深,暨轻功之高,以及拿捏分寸,佩服之极,响起了全场一致的由衷喝采!
游走之间,能把足下所踩“香桩”,束束震碎,而使其仍暂不变形,稍后再散,玄功是不是深?
在同一“香桩”之上,拆掌十招,有时禁受震荡,有时又必须拔跃避势,仍令“香桩”毫无所损,轻功是不是高?
他们这种重则重于泰岳,轻则轻于鸿毛的拿捏分寸,是不是恍如渡河香象,挂角羚羊,毫无痕迹?
但就在全场掌声雷动,都认为这场综合了玄功、掌招、轻功的比斗,双方是各尽其妙,秋色平分之际,石玉珊却突在桩上,向冷秋水抱拳笑道:“九剑绝艺,果不虚传,冷少侠造诣太高,石玉珊如今是真正甘心认败,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要回转‘天狼帮’,再痛下一番苦功,他日再图后会的了!”
冷秋水笑道:“石姑娘何必太谦?你我之间,铢两悉称,哪里分得出什么胜负?”
石五珊嫣然笑道:“武林儿女,最贵率真,胜就胜,败就败,石玉珊修为稍弱,败并不羞,冷少侠又何必遮盖,替我圆甚场面?”
说至此处,语音微微一顿,指着那六十二束“香桩”所化的一地香灰,扬眉又道:“冷少侠请看,你所踏碎的‘香桩’,宛如烈火所焚,完全成为灰烬!我所踏碎的三十一束之中,则未能完全匀称,留有一些未能完全成灰的小小香头在内,这岂不是我功力微逊的明确证据?”
冷秋水见石玉珊如此毫不藏私的光明磊落,遂也不再多说什么,彼此互一抱拳,纵身归阵。
这两位男女奇侠,于下桩归阵之际,竟又自显露一次绝世神功!
石玉珊是抱拳才毕,人如长箭穿云,一拔丈许半空中掉头变式,飘身归座,足下“香桩”,立告全化粉碎。
冷秋水则根本连动都不动,足下“香桩”,由上入下,寸寸成灰,到了最后一寸时,他才在“香桩”完全成灰的刹那之间,人往前飘,等于是贴着地面,但却绝未沾地的,回归本座。
他们同来三人中,迎接冷秋水的神情各异。
尉迟天雄是含笑点头,满面嘉许神色!金不换是双翘拇指,一脸赞佩神情,尉迟巧巧则噘起嘴儿,脸色也不太对劲。
冷秋水见状,诧声问道:“巧妹,你为何不太高兴?”
尉迟巧巧向冷秋水抛过一瞥含有幽怨神色的眼风,秀眉微蹙问道:“冷大哥,我要向你请教一事,你……你为何要对石玉珊手下留情?”
冷秋水“咦”了一声,目光凝目丁在尉迟巧巧脸上,讶然问道:“怎会手下留情?她不是当众声明,甘心认败了么?”
尉迟巧巧在冷秋水话完后,嘴角微撇,“哼”了一声说道:“这算什么败阵?冷大哥分明是对于这位‘天狼帮’的女护法,怜香惜玉,手下留情……”
冷秋水不等尉迟巧巧再往下说,便向她诧然注目,接口问道:“巧妹怎会有这等看法?”
尉迟巧巧道:“我和冷大哥,师门中渊源极厚,故而你能瞒别人,却瞒不了我!我来问你,你为何在对拆十招之中,意存礼让,绝学一点未施?只消把‘九剑真人’师伯的震世绝艺‘天罡三杀手’中,随意用上一手,那‘黄花仙子’石玉珊,能有多深修为,她还不灰头土脸地,摔下‘罗汉束香桩’么?”
冷秋水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巧妹的看法不错,但我有两点理由,第一,‘天罡三杀手’的威力太强,杀气太重,恩师虽已传授,但却谆谆告诫,非遇誓不两立的一天二地三江四海之仇,或生死呼吸,迫不得已之际,绝对禁止妄用,二来……”
冷秋水的第二点理由,正待向尉迟巧巧陈述,却已被人打断!
打断他话头的,是“恶鬼谷”的谷主“鬼影子”江峰,他站起身形,向尉迟天雄抱拳说道:“尉迟堡主,双方话不投机,你要保大明,我要创基业,俗语云‘道不同不相为谋’,看来我们决无合作机会,大家只好见真章了……”
尉迟天雄欣然笑道,“对,江谷主说得痛快,彼此既是江湖人,便应该放得豪迈一些!”
江峰道:“我们如今来赌上一赌,除了赌注之外,赌法则有两种,任凭尉迟堡主选上一种。”
尉迟天雄问道:“以什么作为赌注?又有哪两种赌法?”
江峰狞笑答道:“倘若‘恶鬼谷’方面获胜,要请尉迟堡王等与我们共同歃血,否则,请每人自残一肢!”
尉迟天雄神色凛然说道:“歃血同盟,意图叛国是绝对办不到,自残一肢,倒不算什么,但贵谷方面,若是不胜,赌注又如何呢?……”
江峰笑道:“我奉送尉迟堡主.一件极珍贵的东西……”
尉迟天雄才一听至此处,便自双眉微聚,佛然接口说道:”这算什么睹法?‘天雄堡’中,虽无金山银海,尉迟天雄也一向视珍宝女口粪土,薄富贵若……”
他这“薄富贵若浮云’的一语未毕,江峰已怪笑一声,接口说道:“尉迟堡主且慢清介高傲,你看看这枚斑指,是不是你女爱之物?”
随着话声,递过一支色泽半白半黄,显系上品的汉玉斑指,
尉迟天雄先不肯接,但目光微注之下,却劈手夺过,反覆一看,失声说道:“这是姜子玉兄之物。”
江峰牙关一咬,厉声答道:“不错,‘七剑追风’姜子玉老匹夫。扮作‘钟馗’模样,暗入‘恶鬼谷’伤了我七,八名得力手下,如今,人已被擒,正绑在‘万劫轮回盘’上,候我下令,把他碎骨分尸,打入阿鼻地狱!”
尉迟天雄眉头紧皱,不得不忍气吞声,向江峰抱拳说道:“江谷主高抬贵手,刀下留人!”
江峰笑道:“刀下留人不难,尉迟堡主只要赢得赌注,江峰负责把‘七剑追风’姜子玉毫发无伤地双手奉上。”
尉迟天雄双眉轩处,一声豪笑说道:“多年老友交情,珍逾连城之璧,更抵得过尉迟天雄区区一肢!好,我承认赌注相当,江谷主请再说明有那两种赌法了。”
江峰道;“第一种赌法是我把姜子玉放在‘幻影千魔阵’中,尉迟堡主等如今请便,夜色定更,硬闯‘恶鬼谷’,入阵救人,但时限不多,只要天色一明,你们便将耳闻他惨死之声,目赌他惨死之状!……”
尉迟天雄心想自己来的共仅四人,硬闯“恶鬼谷”,从什么“幻影千魔阵”中救人,时限又如此匆迫,不及作任何安排,显然绝非容易,遂目注江峰问道:“第二种赌注,又是怎样?”
江峰笑道:“第二种赌法,比较文雅,不至于太伤和气,就是由我、小妾小桃红,暨苟大军师出阵,向尉迟堡主、令嫒、金大神偷三人对战,或较武技,或斗心思,难倒对方,便算胜利,三阵中胜得两阵一方,便是东道赢主!”
尉迟天雄不经考虑,已直接觉得第二种赌法,要比第一种赌法,胜面大得多了,遂目中一闪神光,轩眉朗声说道:“在江谷主所提出的两种赌法之中,我选择……”
冷秋水突然接道:“第二种没我的份,不够热闹,我代我尉迟伯父决定,选择第一种吧!”
他这接口之举,颇出尉迟天雄等意料之外,也颇出“鬼影子”江峰意外!
但冷秋水话既出口,双方便谁也不能加以反对,说出不算数来。
“鬼影子”江峰无可奈何,只得向冷秋水盯了两眼,站起身形,端茶送客!
尉迟天雄看了冷秋水一眼,默默举步,周亭亭却向尉迟巧巧笑道:“尉迟姑娘,我们三阵之战,未能尽兴斗毕,晚上我在谷中等你,大家再见见真章儿吧!”
尉迟巧巧如今心绪似不甚好,闻言之下,只向周亭亭点了点头,并未加以答理。
“鬼影子”江峰按着江湖礼节,亲自把尉迟天雄等,送出“恶鬼谷”外。
直等江峰回谷,群侠也走出一段距离,寻了处清静所在坐下,尉迟天雄方忍不住,向冷秋水叫道:“冷贤侄……”
三字才出,金不换便接口笑道:“大哥是想询问冷老弟为何选择硬闯‘恶鬼谷’吗?这件事儿之中,恐怕大有玄机……”
尉迟巧巧失声道:“金大叔,你真是‘神算子’么?难道你算得出玄机何在?”
金不换摇头笑道:“我只会猜,我不会算,但猜只可以猜猜原则,细则却必须请原打算人来自行揭破……”
语音顿处,侧顾冷秋水道:“冷老弟,你是否认为选择第二种赌法,对我们有所不利?”
冷秋水应声答道:“若由江峰、小桃红、苟不理三人,向尉迟伯父、巧妹、金前辈讨战,则三战之中,至少要败两阵,这场面如何圆法,难道当真要尉迟伯父与群邪歃血同盟?或各自残去一肢?”
这番话儿,惹恼了心性高傲,一向不大服人的尉迟巧巧,她秀眉一挑,高声问道:“是我爹爹会败给‘鬼影子’江峰?是我会败给他那名不见经传,听来像由歌伎收房的小老婆小桃红?还是金大叔斗不过那狗头狗脑的苟不理?冷……冷大哥,你……你请解释得详细一些才好!”
她在怒火冲天之下,几乎想把对冷秋水的称呼,由极为热络的“冷大哥”,改为显得生分的“冷少侠”!
但说到那个“冷”字之际,恰与冷秋水目光一对,女儿心灵,特别敏感,尉迟巧巧从冷秋水依然极湛,依然极纯的目光之中,知道他对自己的挚爱心情,毫无变化,才又把下面几乎脱口而出的“冷少侠”三字,又恢复了亲亲热热的“冷大哥”。
冷秋水笑道:“尉迟伯父一阵,可占七成胜面,巧妹一阵,则是十成败局,苟不理若见前面两阵成和,便不惜重大牺牲,施展绝招,令金前辈当场饮恨!”
‘尉迟巧巧因已确定冷秋水对自己情思未变,遂心中略为舒畅行,扬眉叫道;“冷大哥,请先说明我斗不过那‘小桃红’的必败之由……”
冷秋水道:“巧妹记不记得‘鬼影子’江峰在提出这项赌法之际,曾有‘或较武技,或斗心思’之语?”
尉迟巧巧“哦”了—声道:“原来冷大哥认为小桃红不是与我较量武技,而是比斗心思?……”
冷秋水点头道:“伯父比斗武技之阵,定占七成胜面,第二阵若仍比武,则巧妹是‘万花’师叔高足,自然胜面更高,小桃红那有幸理?”
尉迟巧巧挑眉接道;“比心思,我也未见得不如小桃红呀,敢将十指请针巧,且把双眉斗画长!我尉迟巧巧不论妇德妇言妇功妇容……”
她这“妇德妇言妇功妇容”之语,才一出口冷秋水便苦笑说道:“巧妹不要说了,就凭‘妇德’两字,你在此阵必败,据我所知,小桃红是要与你来个当众解衣,一件一件的,比斗脱将下去,她敢脱到袒裼裸裎,你是否只好顿足认败?”
尉迟巧巧听得简直目瞪口呆,心想倘若遇上这等场面,真是尴尬已极,羞也把自己羞死!
金不换向冷秋水拱了拱手笑道:“冷老弟,我再请教,小桃红虽可以用不要脸的下流手段,对付巧巧侄女,但苟不理又有什么绝招,能不惜牺牲,令我当场饮恨的呢?”
冷秋水道:“金前辈既然善度人意,此刻无事,便猜猜苟不理的心思,也颇有趣!我给金前辈一点提示,苟小理绝招,适才已被巧妹说破,就是‘狗头狗脑’四字!”
尉迟天雄与尉迟巧巧父女,也在猜测,但空自凝思,毫无所得!
金不换毕竟不凡,他把“狗头狗脑”四字,念了两遍,再一忆及“重大牺牲”,便恍然大悟地,双冒深皱,苦笑一声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苟不理倘若甘作重大牺牲,施展这种绝招,我委实无法照样施为,只有当场饮恨,在最重要的关头上,认输这场比斗!”
尉迟巧巧说道:“伞大叔,你当真猜出了么?那苟不理能有什么可令你甘心认败绝招?”
金不换苦笑道:“金老弟已有关键全在‘狗头狗脑’四字提示,贤侄女不要把苟不理当人,你只把他当作一条狗儿,就不难猜得出其中奥妙的了!”
尉迟巧巧虽是冰雪聪明,但想了片刻,仍是莫名其妙的向金不换皱眉问道;“金大叔,当他是只狗儿,又是如何?难道苟不理竟要和你来个比赛,当众咬人不成?”
金不换笑道:“贤侄女莫要忘了‘狗爱吃屎’,‘当众咬人’不难,但苟不理若是来个‘当众吃屎’,难道你也要你金大叔,厚起脸皮,屏住呼吸,留心学他样么?”
冷秋水抚掌笑道;“金前辈真好心思,猜得不错,这正是苟不理挖空心思,所定争取最后胜利时的非常手段!”
尉迟巧巧闻言之下,已接连作了两次干咳,秀眉深蹙说道:“苟不理在当代江湖之中,也算得是号人物,这种不要脸的事儿,他……他能作得出来么?”
冷秋水正色答道:“作得出来!富贵二字,太以诱人,苟不理等一心卖国窃国,他幻想裂土分爵的将相富贵,什么样的无耻之事,作不出来?”
语音顿处,转对金不换道:“金前辈,你与苟不理,被当世武林人物,群推为‘黑白两大谋士’,苟不理曾自作分析,他认为他论才论智,或许差你半筹?但其他两项本领,却强过于你,故而,加以扯平,在一切斗争方面,可能反而是他的胜算较大?”
金不换双目一翻问道:“苟不理自诩强过我的,是那两项本领?”
冷秋水道:“皮比你厚,心比你黑!”
金不换本有不服气之意,但听完这八个字后,却废然一叹,点头说道:“不错,‘厚、黑’之道,他比我高了何止一筹?尤其这两个字儿,在一切斗争中,往往更会发挥出绝大力量!”
金不换这一感叹,形成了一度静默,尉迟巧巧便在这静默之中,把双目神光,紧盯在冷秋水的脸上。
冷秋水笑道:“巧妹为何这样看我?”
尉迟巧巧不等冷秋水往下再问,便自秀眉一挑,抢先问道;“冷大哥,我来问你,这些应敌谋略,是‘恶鬼谷’群邪的极高机密,你又未与我们离开半步,却是怎样获悉?若由推料而得,则你比我金大叔审情度势,决胜帷幄的才智还要高了,我认为除了‘九剑书生’之外,你还应该拥有一个‘玉面谋士’外号!”
冷秋水玉面微红,正待解释,金不换已在‘—旁呵呵笑道:“贤侄女,你的这项问题,冷老弟用不着以言语解释,他已以动作向你解释过了!”
尉迟巧巧道:“用动作解释?什么动作?……”
金不换笑道;“就是不以‘九剑真人’傲视乾坤的‘天罡三杀手’把那‘黄花仙子’石玉珊,震下‘罗汉束香桩’去。”
尉迟巧巧自然也是一点即破的玲珑剔透之人,闻言之下,向冷秋水愕然问道:“冷大哥,这些极重要的敌方机密,难道竟是那‘黄花仙子’石玉珊,告诉你的?”
冷秋水颔首道:“不错,石玉珊在游步试桩之际,暗运‘蚁语传音’功力,向我耳边,悄悄告密,当时颇使我听得一惊,因衡情度势之下,觉得不论巧妹有多高功力,金前辈有多高才智,倘事前毫无所悉,突遇如此尴尬局面,定也不易应付!”
尉迟巧巧叹道:“岂仅不易应付,我和金大叔除了饮恨认败之外,根本别无他途。”
冷秋水道:“因此,我对那石玉珊有点感激,遂于最后一根‘罗汉束香桩’上,不肯施展‘天罡三杀手’了。”
尉迟巧巧笑道:“冷大哥,除此以外,你可曾想到一件事儿?”
冷秋水微愕道;“巧妹所指何事?”
尉迟巧巧嫣然一笑,扬眉说道;“一面游步踏桩,一面更要暗提真气,传声发话,足下力量,难免不匀,这样看来,石玉珊一身深厚修为,未必输于冷大哥,她在‘罗汉束香桩’上,宣布踏香不匀,甘心认败之举,是相当给你面子的了!”
冷秋水点头道:“这位‘天狼帮’女护法,不知何故,竟有点暗向我们,似乎宁可认败,也不愿和我在‘罗汉束香桩’上,真打硬拼伤了和气……”
说至此处,见尉迟巧巧的娇靥之上,已如寒冰解冻,春风宜人,遂赶紧陪笑问道:“巧妹如今对我未在‘罗汉束香桩’上,刻意求胜举措,不加怪责了吧?”
尉迟巧巧笑道:“不单不加怪责,并还要请冷大哥对石玉珊多加拉拢,套点特别交情,在‘天狼帮’与‘恶鬼谷’的重要心腹人物中布上一着棋子,定对大局有利!”
话完,转向尉迟天雄,娇笑叫道;“爹爹,你认为我此计如何?这条‘美男计’,应该是‘三十六计’以外的另一妙计……”
尉迟天雄江湖老到,心中明白,这条‘美男计’,虽是必然有效妙计,但也必然有种不太美妙的副作用,石玉珊风华高绝,武学精深,会不会使爱女与冷秋水这段美满良缘,因而情天生障?
纵是圣贤,也难免有时会为儿女自私,舐犊情深,不单人兽…—致,也属古今一致。
尉迟天雄一为爱女忧思,不禁眉头微蹙!
尉迟巧巧是襟怀坦白的无私侠女,她未明就里,“咦”了一声,向老父问道:“爹爹蹙眉则甚?莫非女儿的这条计儿,有甚破绽?或是想得不太妙么?”
尉迟天雄不便明言,只有岔开话头,带着满面沉忧,缓缓说道:“我不是为你所想计儿,妥或不妥皱眉,我是为你姜子玉伯父担扰,‘恶鬼谷’中,都是些残暴凶人……”
说至此处,目注冷秋水道:“冷贤侄,石玉珊姑娘适才在‘罗汉束香桩’上,对你耳语密语之际,有没有提到‘七剑追魂’姜子玉身落魔掌一事?”
冷秋水道:“石姑娘曾告此讯,并告小侄转禀伯父,不必过于焦急,今夜定更之后,入谷救人时,石姑娘定会暗助,并尽力保全姜老人家,使他不致受到太多折磨,和太重伤害!”
尉迟天雄闻言,慰然一笑,忧怀顿释,点了点头,扬眉说道;“有了石姑娘这项承诺,我便放心多了,否则,我真恐落入这群豺狼之手的姜子玉兄,会遭遇什么过于残忍的毒辣手段!”
冷秋水叹道:“石姑娘慨允暗中尽力,姜老人家的性命定可保全,但他既伤了江峰的不少手下,折磨定仍难免,不可能再给他甚优渥待遇?”
尉迟巧巧向尉迟天雄说道:“爹爹,姜伯父一身艺业,绝非等闲,江湖经验极丰,加上‘恶鬼谷’主要群凶,都在‘森罗堂’内,却是怎会失闪的呢?”
尉迟天雄一声苦笑,还未及答,金不换已在旁接口说道:“贤侄女忘了‘鬼影子’江峰要我们深入其中救人的‘幻影千魔阵’么?你姜子玉伯父多半是在阵中失陷尸
尉迟巧巧的两道秀眉,微微一蹙,面带忧容,缓缓说道:“我对奇门阵法的这类知识,相当肤浅,金大叔可知‘幻影千魔阵’,是……”
金不换不等尉迟巧巧话完,便截断了她的话头,伸手一指冷秋水道:“贤侄女问错人了,你冷大哥是文武双全的盖代人物,他胸罗万有,学究天人……”
冷秋水也不等金不换话完,便连摇双手,接口说道:“金前辈,我们是自家人了怎可还这样谦光?行军布阵,自推‘军师’当行出色,你是当代武林的‘第一谋士’,便请莫再考我,当仁不让地,来为巧妹分析那‘幻影千魔阵’吧。”
金不换伸手指着尉迟巧巧,打了一个“哈哈”,向冷秋水怪笑说道:“冷老弟,你上了我巧巧贤侄女的当了,你以为她当真不懂‘幻影千魔阵’么?‘万花仙子’,武林圣杰,门下弟子,何艺不精?
……”
尉迟巧巧摇手叫道:“金大叔不要胡说,我对‘幻影千魔阵’,所知太少,只听说阵分三种……”
金不换怪笑道;“好了,九尾天狐既已现尾,贤侄女便不必再复藏头,你就继续说将下去,指教指教我吧?”
尉迟巧巧五颊微红,看了冷秋水一眼,冷秋水自然会意,以问代答笑道:“是不是‘幻声千魔阵’、‘幻影千魔阵’和‘幻声幻影千魔阵’等三种?”
尉迟巧巧颔首道:“正是,‘幻声’者,以各种乐器为主,‘幻影’者,以无数铜镜为主,两者却虚实相生,真幻并用,引起入阵人的心中之魔,和眼中之魔,着实相当厉害!”
冷秋水笑道:“请教巧妹,破阵之法如何?”
尉迟巧巧道:“破阵手段,在于各人手段,无须统一,但共同之点却在于一心是否能静?定力是否能坚?以及目力方面,能不能明察秋毫,看破魑魅魍魉?但不知‘恶鬼谷’中所布,是那一阵……”
金不换接道:“江峰当众言明,大概不会有假,是属于‘幻影千魔阵’。”
冷秋水道:“若是‘幻影’还好,倘若音容齐幻,成了‘幻声幻影’的‘千魔大阵’,便相当不好对付……”
他方说至此处,尉迟天雄抬头一看天时,向冷秋水瞿然说道:“冷贤侄,我们只顾说话,时已不早,该去‘恶鬼谷’了!”
尉迟巧巧道:“爹爹且慢,姜伯父既有石姑娘设法维护,我们晚去片刻不妨,但原则方面,必须事先商定,入阵救人,是集体行动?还是个别行动?”
尉迟天雄眉头双聚,略一沉吟,仍未作决定,侧顾金不换道;“二弟,决胜千里在于运筹帷幄,此事应该由你这位神机军师画策!”
金不换道:“那‘幻影千魔阵’中,显然危机重重,加上对方既得地利,又拥人和,自然是集体行动,来得强大有力,并可互相照应!”
尉迟天雄点头道:“二弟说得有理,我们就集体行动……”
金不换摆手道:“大哥,原则虽定,对方却未必肯让,我们按照原则行事,只消从‘幻影千魔’的阵名之上推敲,阵中幻影魔踪,何止千百,我们入阵后,可能会仍被迫取个别行动!”
尉迟巧巧白了金不换一眼,故意噘起嘴儿,佯嗔叫道:“金大叔,你这算什么神机军师?简直是说了等于不说!”
金不换笑道:“贤侄女平日何等娴静沉稳,今天怎么有点暴躁性急?我们既知集体行动为佳,偏又可能被迫分为个别,该不该定个应付策略?”
尉迟巧巧双眉一轩,妙目中突凛杀气神光,哼了一声说道:“其实,个别行动,又有何妨?真若不顾一切,大开杀戒,‘恶鬼谷’中,恐怕多半都是些不堪一击的土鸡瓦狗!”
金不换失笑道:“若在阵外,贤侄女一身‘万花仙子’的亲传绝艺,固然可以大显威风,派派用场,但在阵中却可能力不从心,打个大大折扣!”
尉迟巧巧不解问道:“金大叔此话怎讲?”
金不换正色道:“譬如我们入阵后,被某种原因分散,经过一段时间,又复遇合,贤侄女正喜孜孜地,迎向你爹爹,冷大哥,或我之时,对方却突然或用拳脚,或用兵刃,甚或用下流无耻的毒药迷魂暗器,骤出不意,向你加以袭击……”.
尉迟巧巧骇然道:“金大叔是说对方竟能幻化我们形相,来个浑水摸鱼,暗加算计?”
金不换颔首道:“江湖中,化装易容之术,奥妙无伦,高手极多,何况我们又在‘恶鬼谷’中,和他们朝过相,对过盘儿,假扮起来,越发不是难事!”
尉迟巧巧闻言,体会出金不换所说不虚,不禁怔了一怔。
金不换又道:“掉过来说,若是在‘幻影千魔阵’中,分散以后再遇,心疑对方是假,来个先发制人,偏偏却所遇是真,误伤了自己人时:岂不更冤枉透顶么?”
尉迟巧巧满面娇红,一抱双拳,向金不换拱了拱手说道:“高明,高明,军师爷果然是算无遗策。未雨绸缪,侄女请教金大叔,既能料敌之谋,可有破敌之计?”
金不换笑道:“攻敌之计。既极简单,又极容易,贤侄女请借你的描眉黛笔一用。”
尉迟巧巧并不知金不换要眉黛笔何用?她立即取出递过。
金不换接过笔来,先在自己的右太阳穴之上,画了—个小小的“X“形记号,又替尉迟天雄在左太阳穴之上,画了—个“厶”暗记。
冷秋水已知其意,心中佩服地,向金不换一翘拇指,含笑赞道:“金前辈……”
他的赞美之语,还未出口,金不换已替他在眉心部位,画了一个极漂亮的“八”记号,映着冷秋水的玉面长眉,使这位“九剑书生”,看来越发英挺潇洒.
然后,他才把黛笔交还尉迟巧巧,请她自行在双耳耳边之上,涂了两颗圆珠,并笑嘻嘻地说道“好了’,我们如今在互相之间,不必开口,已知对方是真是假?‘恶鬼谷’群邪,倘若再想要鱼目混珠,便难免大吃苦头,弄得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尉迟巧巧向爹爹等人脸上新添的招牌记号,看了—眼,不禁嫣然失笑说道:“好,金大叔的这条妙计,委实高绝,我真希望进入‘幻影千魔阵’后,在我面前会出现一位眉心没有‘八’形记号的冷大哥,或左右太甲穴上,没有‘厶’‘X’形记号的爹爹和金大叔,那就趣味浓厚,必有好戏看了!”
他们因时光业已不早,“鬼影子”江峰又曾宣布只把“七剑追魂”姜子玉的性命,保留到天明鸡鸣,故而不敢丝毫耽延,立即向“恶鬼谷”方面赶去。
“恶鬼谷”口,极为黑暗,但却并不寂静I
极为黑暗之故,是没有半盏灯火,天空也下着濛濛细雨,毫无星月。
并不寂静之故,则是周围一片悲怨哀伤的凄凄鬼泣,间中响起几声凄厉鬼嚎,着实慑人心魄!
尉迟天雄率同金不换、冷秋水、尉迟巧巧等一到,见了这等情况,不禁掀髯狂笑,朗声说道:“‘鬼影子’江峰,在九边一带,也算得是号人物,何必小里小气,弄上这副排场?……”
一语未毕,情况反常!
刚才是“黑而不静”,则所谓“反常”,定是“静而不黑”!
不错,在尉迟天雄才一发话之际,四外那些“吱吱”鬼声,首先便静了下来。
然后,无数磷火,立即出现,闪闪绿光,照破了谷前黑暗!
但这大片磷火,并不散开,也不飘浮,却一朵一朵的向中集拢,聚成了“请君先入鬼门关”七个大字。
由于磷火聚集,光焰自然更亮,照度更明,照见“鬼影子”江峰命手下匆促间在“恶鬼谷”口,加盖了一座门楼,门上横匾,赫然大书“鬼门关”三字!
冷秋水剑眉双轩,嘴角微撇,向尉迟巧巧以哂然不屑的神色笑道;“巧妹,对方太以夸大其词,我们已见识过谷中人物,认为并没有什么特殊高手,这座刚刚造好的‘鬼门关’中,又如何容得这些阎王不肯要命,小鬼不敢来催的刁钻恶客!”
尉迟巧巧娇笑道;“我也是这等想法,既然容不下我们,则‘枉死城’必被挤破,森罗殿必被推倒,那个什么‘幻影千魔阵’更是必被粉碎!如今,我们先闯‘鬼门关’吧,看对方这关外排场,总还有点阵仗,要摆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她的语音一了,尉迟天雄、金不换、冷秋水等,便举步往“鬼门关”走去。
行未数步,距离关口尚有丈许,一声“且慢”,便自“鬼门关”中传出。
尉迟天雄等,微一滞步,只见有位黑衣蒙面人,自鬼门关中,缓步走出。
他们四人,哪一个也具有绝世眼力,一看这黑衣人之下,便觉对方不俗!
论身材,相当颀长刚健,面貌虽被黑巾蒙住,但龙腾虎步之间,似有一股无形英气,无形透出!
尤其他腕上搭着一件红色柔软之物,不知是长衣,抑或兵刃,看去十分扎眼!
这位黑衣蒙面人,出关三步,巍然卓立,以一种冷冷语音说道:“诸位要闯‘鬼门关’,须得先留下几手武林绝艺!”
金不换道:“足下何人?”
黑衣蒙面人仍是不带喜怒感情,冷冰冰的,应声答道:“客串把守‘鬼门关’的无名鬼卒!”
金不换虽听出对方不肯留名,却已从这客串二字上,猜出此人并非‘鬼影子’江峰手下的‘恶鬼谷’中人物,必然颇有来头,遂仍抱双拳,含笑问道:“怎样留几手呢?是足下任选一人,彼此较量?还是我们每人都要留下几手?”
黑衣蒙面人道:“挽弓挽强,用箭用长,我想请教冷少侠几手九剑绝艺。”
冷秋水闻言,自然举步当先,毫不骄狂地一抱双拳,含笑说道:“冷秋水惭于质钝,空有名师,未获绝学,可能会有负足下厚望……”
话方至此,黑衣蒙面人已截断了他的话头,摇手说道:“冷少侠不必过谦,在‘罗汉束香桩’上,已见神龙麟爪,如今我是想更为真切的讨教讨教!”
一闻此语,冷秋水已知对方也是曾经参与“阎罗大宴”之人,遂抱拳笑道:“足下打算叫冷秋水以何种功力,闯过这‘鬼门关’呢?”
黑衣蒙面人道:“我已说过,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冷秋水一惊道:“足下要动兵刃?”
黑衣蒙面人道:“正是,诸般兵刃,以‘剑’称尊,冷少侠请拔剑吧……”
冷秋水轩眉道:“好,在下遵命,足下也请亮亮兵刃……”
说话之间,龙吟突作,寒芒慑人,业已拔剑在手!
黑衣蒙面人见冷秋水业已拔剑,并要自己亮出兵刃,遂把腕上所搭的红色柔软之物取下,略一抖展。
这一抖展之下,才使冷秋水等看出,那是一件红色披风,其上绣满花朵,十分鲜艳,但这黑衣蒙面人却似要把这红色斗篷,用来当作兵刃?
冷秋水方从鼻中低低哼了一声,尉迟天雄业已变色叫道:“北天山秋海棠,在武林中素有‘隐侠’之名,即令难耐寂寞,已出江湖,又何必替‘恶鬼谷’这等无父无君的叛国贼子,为虎作伥?”
黑衣蒙面人闻言,向尉迟天雄望了一眼,朗声说道:“人各有志,尉迟堡主不必多言,时间不早,冷少侠若是想闯‘鬼门关’,便请赐招吧!”
冷秋水亦曾闻得秋海棠的侠名,但听到他提起时间,知道姜子玉生机不多,难以再怠慢,遂扬眉叫道:“好,常言道:‘货卖识家’,冷秋水便以师门‘天罡三十六剑’,会会秋大侠的‘翩翩血影乱披风’,但请秋大侠特别留意其中第十二剑,第廿四剑,和第卅六剑等‘天罡三杀’!”
语音甫落,剑式已展!
冷秋水为了不在“鬼门关”外耗时间,果然一上手便全力施为,一圈圈的剑光,一层层的剑影,一波波的剑气寒芒,硬把秋海棠刚刚抡开红色披风,血影翻飞的身形罩住!
但冷秋水绝学才展,耳边便有人声响起。
这是内家绝顶高手所为,第三人无法与闻的“蚁语传声”,说的是:“冷少侠请在第十二招上,轻伤秋海棠一剑,但不必伤得太重,在进入‘幻影千魔阵’后,也要记住两句话儿,就是‘须擒小头鬼,莫打大头人’!”
冷秋水听不出这是谁的语音?但却知道属于善意,决不会令自己有所吃亏上当!
恰好剑式如电,转瞬间已发十招,遂在秋海棠奋力挥动他那件似乎不畏刀剑砍削的血红披风,挡去自己的第十一招以后,施展出师门威震八风的“天罡三杀”之一。
冷秋水得自“九剑真人”心传的“天罡三杀手”是分“天雷生杀”、“天刑戒杀”、,和“以杀止杀”。
这三式绝学,一式比一式具有凌厉威力,尤其是最后一式“以杀止杀”,是几乎万应万灵的“阎王贴子”,九剑真人曾力箴爱徒,非遇十恶不赦之徒,决不许轻言施展!
这三式武林绝学,可以在掌法中施出,也可以在剑招中施展,如今,冷秋水便向秋海棠施展了“天罡三杀手”中,份量最轻的一招“天雷生杀”。
剑光百变,突幻风雷,冷秋水笑吟吟地,抱剑卓立。
秋海棠则一声轻轻呻吟,踉跄退出四五步远,手抚左肩,鲜血从指缝中,进溢而出。
尉迟天雄心悬老友姜子玉的安危,也无暇再对秋海棠加以安慰,立向金不换、尉迟巧巧等人喝道:“走,金二弟、巧儿,我们闯‘鬼门关’!”
这把守“鬼门关”的,仿佛就是秋海棠一人,故而任凭他们扬长闯入,别无任何拦阻。
金不换边行边对冷秋水赞道:“冷老弟,你‘天罡三杀手’名不虚传,北天山秋海棠也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他那手自创绝艺‘翩翩血影乱披风’,不知会过多少高人?如今在你剑下,居然走不了一十二招……”
冷秋水笑道:“金前辈,你莫对我谬赞,我才心悦诚服的佩服你呢!”
金不换道:“你佩服我什么?佩服我嬉皮赖脸?佩服我妙手神偷?还是佩服我的阴谋诡计?”
冷秋水笑道:“我是佩服金前辈所炼‘乙木神功’的威力之强,‘黄袍老祖’呼延烈那身修为,居然不敢与你硬对第三掌……”
金不换哈哈一笑,扬眉叫道:“冷老弟,凭你这双重瞳凤目也没有看出我的鬼花样么?那件人前露脸之事,不是靠我‘乙木神功’修为深厚,就是靠我妙手神偷,与阴谋诡计的综合施为……”
冷秋水不解道:“金前辈此话怎讲?”
金不换暂时未对冷秋水答话,却把脸儿一偏,向尉迟天雄叫道:“尉迟大哥,你大概决未想到,呼延烈老儿处心积虑,寻你报仇,他竟费尽辛苦,炼成了一粒‘戊土神雷’……”
尉迟天雄听得悚然一惊道:“‘戊土神雷’在五行法物中威力最强,但怎未见那呼延老怪,企图施展?”
金不换笑道:“‘戊土神雷’不会认人,只一施展,寻丈之内,皆属死圈,呼延烈珍惜自己生命,哪敢妄用?他不过炼来壮壮胆量,准备在山穷水尽时,可以觅人并骨而已……”
尉迟巧巧想起金不换适才所说之语,灵机忽动,接口笑道:“金大叔,是不是你把呼延老儿的那粒‘戊土神雷’,偷得来了?”
金不换从怀中取出一粒颜色金黄,状如铁胆之物,向尉迟巧巧扬了一扬,怪笑答道:“贤侄女猜得不错,我掌中扣着这粒‘戊土神雷’,故意让呼延老怪看见,而要和他硬拼掌力,呼延老怪不屑和我这偷儿并骨,只得咬牙切齿,怒极认输而遁!”
直到如今,尉迟天雄父女和冷秋水,才把憋在心中已久的一个疑团解开,尉迟天雄与冷秋水相视一笑,尉迟巧巧却问金不换叫道,“金大叔,你真缺德,怪不得呼延老怪现出那副呲牙咧嘴怪相,原来是活活被你气走?这粒‘戊土神雷’,还有用么?”
金不换笑道:“怎么没有用呢?眼前或许便可大派用场,我准备用它大破‘鬼影子’江峰费尽心血所布的‘幻影千魔阵’呢!”
尉迟巧巧失声赞道:“以暴制暴,确是妙计,但金大叔对这‘戊土神雷’,可会用么?”
金不换道:“怎么不会?我确实练的是‘乙木功力’对于其他五行法物,都有相当认识!”
冷秋水遥见前面一片殿宇,并有明亮灯光,知晓将到地头,遂想起一事,悄然说道:“前面大概到地头了,为了防备在阵中失散,请伯父、金前辈、和巧妹记住两句话儿……”
略略一顿,再把语音压低,继续说道:“须擒小头鬼,莫打大头人。”
尉迟巧巧听得有点莫名其妙地,螓首微偏,目注冷秋水道:“冷大哥,你在打甚禅机?这两句话儿,从何而来?难道又是那‘黄花仙子’石玉珊告诉你的?”
冷秋水摇头一笑,正待答话,一条娇捷人影,已从前路,电疾迎来!
这条人影,到了前面,原来是那蟹面虬髯,作判官装束的“恶鬼谷”总管邢飞。
邢飞驰到面前,止步卓立,向尉迟天雄抱拳陪笑说道:“启禀尉迟堡主,所谓‘幻影千魔阵’,就设在前面那座‘转轮殿’中,姜子玉大侠也在殿内,尉迟堡主等,请随意入殿,不会遭受到任何拦阻!”
尉迟天雄向邢飞略一摆手,点头说道:“邢总管请便,我等立即入殿,或是等尉迟天雄等,破去‘幻影千魔阵’,或是身陷阵中,成为俘虏,彼此再相见吧。”
邢飞笑了一笑,抱拳说道:“好,请尉迟堡主等多加珍重。”
说毕,躬身一礼,便自退去,但他却不入布有“幻影千魔阵”的“转轮殿”,是隐向殿外的沉沉暗影之内。
邢飞一退,尉迟天雄便对金不换、冷秋水等,正色说道:“金二弟、冷贤侄,常言道:‘事不宜迟’,对方所限时刻,并不宽裕,我们要立即付诸行动,莫误大事才好。”
金不换与冷秋水自然点头,准备立即进入“转轮殿”,但尉迟巧巧却摇手叫道:“爹爹,不急于这片刻,我想问明白冷大哥,什么叫‘须擒小头鬼,莫打大头人’?”
冷秋水苦笑道:“巧妹莫要问我,我也不明白其中奥妙,这是我在与秋海棠动手之时,有人以‘传音密语’,向我耳边,加以叮嘱!”
尉迟巧巧问道:“传音之人是谁?是不是那位对冷大哥具有特别好感的‘黄花仙子’石玉珊?”
冷秋水适才便欲答覆尉迟巧巧的这项问题,因被邢飞之来打断,如今遂应声摇头答道:“不是石玉珊,是另一女子,因为从她语音中可以听出是湖广人氏,年龄也至少要比石玉珊大上十岁左右……”
尉迟巧巧听至此处,不禁双现梨涡,为之“噗哧”一笑!
冷秋水愕然道:“巧妹笑些什么?”
尉迟巧巧道:“我笑的是人若长得漂亮一点,到处都占便宜,冷大哥英俊无伦,风神绝世,连在这‘恶鬼谷’魔窟之中,都会遇到两位要暗中帮你忙儿的红粉知已!”
冷秋水一身绝艺,在刀山血海中,不惧任何厉害凶邪,但在儿女情海中,却还相当鲜嫩,不善应对,被尉迟巧巧这似嗔似怨,半开玩笑的话儿,弄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应对才妥?……
尉迟天雄见未来佳婿被刁蛮爱女,弄得如此狼狈尴尬,不禁暗中失笑,把手一挥。
这是替冷秋水解围,四人一同举步,向那座极为高大巍峨的“转轮殿”走去。
殿口有具绝大转轮,在缓缓转动,阻住去路,必须从转隙中,闪身穿过,才可进入殿中所布的“幻影千魔阵”内!
既已到此,怎可迟疑,尉迟天雄再度挥手发令,四人各闪身形,施展上乘轻功,从转隙间一闪而入!
那巨大转轮,虽高达丈许,但轮柱密集,空隙几不盈尺,仅容一人并须略具缩骨功力,才可闪身而入。
故而,尉迟巧巧、冷秋水、金不换,以及尉迟天雄等人,是从不同轮柱隙缝间,分别进阵。
阵法一途,只要精于布置,以及学养深邃,委实可以奥妙得近于神奇!
就这咫尺之差,竟使入阵之人,成了咫尺天涯,无法再集体行动。
事分四面,笔只一枝,先说尉迟巧巧方面。
尉迟巧巧才一穿过那具巨轮轮柱间的空隙,心中使陡然一惊
原因在于仅仅闪身穿过的一刹那间,身后竟起了绝大变化。
首先是那巨大转轮,突然不见,其次是殿门忽闭,使她置身于一片沉沉暗黑之内。
这是使尉迟巧巧吃惊的部份原因,而不是最大原因……
使她最吃惊的,是尉迟巧巧微惊之—下,曾低低叫了一声“冷大哥”,而未曾闻得冷秋水的答应。
尉迟巧巧知道她的冷大哥绝不会不答理她,如此情况,定是途中所预料的可能情事,业已发生,—行四人,彼此失散,今后必须要在这充满危险的“幻影千魔阵”中,单独作战。
尉迟巧巧既然了解状况,知晓难关当前,便立即闭上双眼。
她这闭眼之举,不是想事,不是怀人,只是养眼,也就是培养目力。
因为,眼前是—片黑暗,非略加闭目.无法适应环境。
但尉迟巧巧双目才闭,耳中却听得前方发生了“嘘嘘”声息。
声息虽然低微,也知是暗器破空之声,并叮判断出是极为细微的针刺之属。
换了武功略次,或耳力稍差之人,就这一下,便难幸免!
尉迟巧巧却艺高胆大,耳力又灵、听出那破空而来的飞针飞刺,袭的是上、中两盘,遂以—式“铁板桥”功力中的“仰看天星”,双膝向前,全身向后的,塌地躺下。
但动作才一开始,尉迟巧巧便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颤,心中暗觉不妙!.
她想起在这阵法之中,对方各种谋略,均事先巧为拟定,哪有这飞针飞刺只攻上、中两盘,而特意空出—厂盘,让自己容易闪避之理?
不错,这是谋略,上、中两盘,必是佯攻,最厉害的杀手,必然会在自己身体塌地,招式用老,无法再复腾挪之际,才会出现!
尉迟巧巧骊珠既得,立采对策!
她身躯虽往后仰,使那“嘘嘘”微啸的几缕尖风,从头顶飞过以后,便立即左袖微甩,使将及地而未及地的身形,陡然向右方飘出数尺。
怪事来了,她适才本欲躺下之处,居然在地面上起了一片,极淡极淡的绿阴阴火光!
尉迟巧巧何等识货,她认出绿火色泽虽淡,光焰不强,却是厉害无比的阴磷毒火!
这种毒火,粘性奇强,只一上身,水浇不灭,沙掩不息,非被烧得皮焦肉烂,甚至见骨流髓不可!
尉迟巧巧一身冷汗之下,殿中忽然不再黑暗,起了些微弱光亮。
这些微弱光亮,不知从何而来,光度虽不甚强,却已足使尉迟巧巧能看清殿中的大致情况!
果然,这是“幻影千魔阵”,因为在殿中布置了不知为数多少的无数铜镜!
铜镜对映之下,殿中方圆,不知大了几千百倍?其中的机桩情况,颇使尉迟巧巧为之迷惑,不知是实景?抑或幻境?
第一,看见铜镜之中,出现了不计其数的断头台,“七剑追风”姜子玉人躺台上,脚朝内,头朝外,但等高悬颈项上方的那具巨大铡刀一落,他那颗白发苍苍的六阳魁首,即将断坠地面。
这应该是实景,但实景只有一个,其余千百,则属镜中幻影!
尉迟巧巧来意,便是为了抢救姜子玉,但要救人,非先找到实景不可,在这千幻一真的环境中,任凭智慧再高,目光再锐,也无法判断出孰真就幻?
尉迟巧巧秀眉深蹙,筹思不出应付策略之间,镜光忽一晃动!
就轻轻一晃,“断头台”景象忽杳,代之以满殿都是老父尉迟天雄的慈祥身影。
尉迟巧巧一声“爹爹”刚到喉边,忽又想起对方阵名“幻影千魔”,定然花样极多,自己应先看看清楚,不可轻举妄动!
果然,转瞬之间,尉迟天雄的幻影已消,代之以是金不换的千百人影出现。
尉迟巧巧忽然明白,阵中铜镜,均可转动,只要角度略偏,幻影立即改变,换句话说,自己此时也必化身千百,在爹爹、金大叔,暨冷大哥的眼前现出。
常言道:“幻由心生”,尤其在阵法之中,此语似更为巧妙,尉迟巧巧心中刚刚想到她冷大哥,满目镜中幻影,已由冷秋水代替了金不换。
不过,平素极为潇洒的冷秋水,如今在镜中出现时,却已不潇洒!
冷秋水失去潇洒之故,是由于他身上带伤,血迹殷然,白衣之上,一片狼籍。
血迹虽不太少,伤势却似乎并不太重,只在左肩头上,露出一截刀柄,似是受了什么飞刀暗袭?
由于冷秋水行动间仍然矫捷,肩上刀伤,自不太重,但尉迟巧巧却看得心疼,忘了矜持,失声含泪叫道:“冷……冷大哥,你……你怎会受了伤,流血不少!刀……刀上可有毒么?”
冷秋水本在四方瞩目,似在寻找敌人,一闻尉迟巧巧语声,遂转面向她走来。’
走到双方距约七八尺,可以看清确是真人,不是幻影之际,尉迟巧巧似关切个郎,真情难禁,竟一张双臂,向冷秋水怀中扑去。
冷秋水好像想不到尉迟巧巧会来这么一手?神情微愕,双臂随张,准备给她来个软玉温香抱满怀!
谁知尉迟巧巧扑来之势,虽似“玉女投怀”,到了近前,却突变“玉女投梭”。
右臂一伸,骈指如戟竟把那双张猿臂,正在等待享受飞来艳福,毫未设防的冷秋水,点了穴道。
这种突来变化,在于冷秋水的脸上,少了一样东西是金不换在进入“恶鬼谷”前,借用尉迟巧巧描眉黛笔,替他在眉心间所画的那个“八”形记号!
尉迟巧巧点倒对方,俯身略一检查,发现果是别人用高度易容手法,化装为冷秋水的形相!
她芳心之中,一面暗骂对方的谋略毒辣,一面又暗佩金不换料敌之明,设计之妙,遂双眉一挑,朗声叫道:“江峰,这等下流障眼之计,瞒不过高明法眼,‘恶鬼谷’中,若有能人,不妨派遣出来,和我光明正大地斗上一斗!”
“哈哈……哈哈……哈哈……”
有人应声出现,这人笑声极为怪异,形相也长得极为怪异!
身材不高,只约莫五尺一二,长袍马褂,手中持着一根烟柄特大的旱烟袋,但一颗脑袋,却比常人至少要大出两三倍!
面容死板,眼神呆滞,显然,这不是真正容颜!这是套在头上的一具“大头鬼”的面具!
尉迟巧巧一见“大头鬼”出现,手持旱烟袋,向自己一摇一摆走来,不禁双眉又蹙!
她不是怕鬼,是想起了入阵前,冷秋水向她所嘱咐的“须擒小头鬼,莫打大头人”。
如今,“大头人”出现了,看样子是来与自己较量,自己究竟应该与对方打是不打?……
若是不打?对当前局面,怎生应付?若是打,岂不又与冷秋水所嘱之语,有点违背?
念动不定之间,那位“大头鬼”业已摇摇摆摆的走到尉迟巧巧面前,缓缓举起手中旱烟袋来!
尉迟巧巧以为对方是要和自己动手,谁知那“大头鬼”只是把旱烟袋凑向嘴边,重重吸了一口,然后向地下被尉迟巧巧点穴制住的假冷秋水,吐出一个极浓极浓烟圈!
这烟圈吐得极有功夫,出口后,范围越来越大,浓度却不见有甚显然淡薄,直等飞到地上,恰好把假冷秋水的身体套住。
说也奇怪,那烟圈不单吐得极见功夫,并还极有凌厉威力。
套住假冷秋水的烟圈,刚一消散,那名假冷秋水,竟尸骨尽化,变成一滩血水和一些毛发衣物而已。
尉迟巧巧看得嘴角一撇,以一种相当哂薄的神色,冷然说道:“哼!‘恶鬼谷’中,除了残忍,便是邪恶,显然均丧尽天良!如此江湖帮会,若不殒灭,简直是苍天无眼!”
“大头鬼”闻言,手中持着旱烟袋,向尉迟巧巧作揖笑道:“尉迟姑娘,请赐教几招令尊威震九边的‘天雄堡’不传绝学!”
尉迟巧巧知道对方这根旱烟袋,相当歹毒,遂不敢怠慢,微退半步,脸上也现出了警戒神色!
“大头鬼”笑嘻嘻说道:“尉迟姑娘若是讨厌这根旱烟袋?我们便空手过招也可!”
话完,扬手一甩,竟把那根旱烟袋,飞投入身后那些百幻奇光的铜镜镜海之内。
人家这一大方,尉迟巧巧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上讪讪地道:“何必如此?你既不用旱烟袋,我身边的‘七巧花锄’也就不好意思取用……”
语音至此略顿,秀眉一挑,朗声又道:“以尊驾的身量高低,以及说起话来细声细气推测,可能也是女子?尉迟巧巧便以斗过周亭亭的一套‘七巧玲珑手’法,斗你个三五百合!”
那“大头鬼”装扮之人,见尉迟巧巧识破她的身分,遂不再装腔做作,以显得清脆的女音笑道:“尉迟姑娘说错话了,‘七巧玲珑手’虽是‘万花仙子’降魔绝学,讲究越变越妙,真力绵延,最宜作持久之战!但在此时此地,却是打到三五百招,长夜已过,天光大明,‘断头台’上的‘七剑追风’姜子玉,早就人头落地,岂不是有违令尊的保全老友之意了么?”
尉迟巧巧听完对方所说之语,不禁既觉有点脸红耳热,又觉有点心惊胆战……
脸红耳热的是自己委实不该说那“三五百招”之语,以致被对方抓住话柄,讪笑一顿。
心惊胆战的是对方怎会知晓‘七巧玲珑手’是恩师‘万花仙子’的降魔绝学,并对其中奥妙,也似颇有了解?
但脸虽然红,心虽然惊,尉迟巧巧满面神光,扬眉说道:“若要三五十招胜你,却也不难,我‘七巧玲珑手’法,除见招拆招,见式化式,利用对方之力,还击对方之外,并蕴有七套基本杀手,每套共有七招,便算统统用尽,也不过七七四十九招……”
她方说至此处,“大头鬼”便截断她的话道:“尉迟姑娘看得起我,你一开始便下杀手吧,我先领教你第一套‘勾魂七艳摧花手’吧!”
尉迟巧巧这一惊岂同小可?暗忖师门绝艺,向不外泄,这第一套便叫‘勾魂七艳摧花手’之事,对方怎会叫出口?
惊归惊,斗归斗,尉迟巧巧左右手全是拇、中、无名三指微撮,食、小二指微伸,左手护身,右手以一种好似舞蹈的曼妙招式,向“大头鬼”,缓缓发出。
谁知“大头鬼”也以完全相同的手法,向尉迟巧巧还攻。
尉迟巧巧一惊,收手叫道:“你……你也会我这种手法?……”
“大头鬼”笑道:“不一样,你是‘瑶台摘花’手法,我是‘章台折柳’手法,上品、下流,向不相同,换句话说,你是‘瑶
火流’……”
话亦颇风趣,倒使尉迟巧勺己平素最爱岁朝清供
“九剑尹*
,蹙!
.1\,匣这看来武
相让之意?
。偶咐,“须擒小头鬼,莫打大头
-人人”,会不会对整个大局有甚妨碍?……
·大头鬼”好似对尉迟巧巧一招“手摘仙花”手法,
-刀难,足下微显踉跄,业已露了破绽。
没有时间给尉迟巧巧再复多作考虑,她顺手推舟,一掌拍出。
但在掌力拍出之际,她已想出了可对冷秋水解释理由,就是自己如今打的是“大头鬼”,不是“大头人”!一方遵命出掌,一方有意受招,这一掌自然是打个正着!这好像是书的第113页“大头鬼”被打得一声惨嚎,身躯应掌飞出了七八尺外……
尉迟巧巧自然知道自己内力未吐,打得没有这样重法,完全是“大头鬼”在借劲腾身,装腔作势!但“大头鬼”腾身时,施展了“蚁语传声”功力,向尉迟巧巧耳边说的是:“艮为死门,兑是生户,死门可闯,生户莫入
头鬼”的身形消失,“幻影千魔阵”镜光闪动,变幻
看出,其中确实蕴有丧门阵法的门户方位。
戈竹,大踏步按照“大头鬼”的传声指点,直
,冷秋水方面如何
差小多,冷秋水的遭遇,与尉迟巧巧竟差不多,可以说大同小异,他如今也在大踏步地直闯“艮宫”。
不单冷秋水如此,连尉迟天雄,和金不换也莫不如此,他们全是经过了“好心人”的传声指点,扑向“死门”。
这里是“幻影千魔阵”的一角,这里摆着一桌上好酒席,这里有六个人在兴高彩烈的开怀畅饮!
这六个人是“恶鬼谷”的谷主“鬼影子”江峰,“天狼帮”的女护法“黄花仙子”石玉珊,当朝奸宦曹公公的义女周亭亭,号称“黑派智多星”的“铁心谋士”苟不理,“天山隐侠”秋海棠,以及刚刚走来,卸下“大头鬼”制束,参加喝酒,生得十分娇媚的小桃红。
在酒席的对面,挂着四面铜镜,经过不知多少角度的折光原理,每面铜镜中出现一人,由左至右,依序是尉迟天雄、金不换、冷秋水、和尉迟巧巧!
小桃红一卸下“大头鬼”的头套,便向苟不理,一举酒杯,嫣然笑道:“苟大军师,我先敬你一杯,你画得好阴阳,算得好八卦,尉迟巧巧果然把我当做‘好心人’,相当听话地向‘死门’赶去了呢!”
苟不理和小桃红对干一杯,相当得意的,扬眉狂笑说道:“嫂夫人请看这四面‘搜神镜’中景色,不单尉迟天雄老儿,冷秋水小贼,和尉迟巧巧那无知丫头,便连号称‘白诸葛’,人赞智多星的‘血心妙手’金不换,还不一样把谣言当作圣旨,把地狱认成天堂,听从我们指挥,一步步的奔向死亡而去!”
秋海棠笑道:“苟大军师的妙计真高,在我肩上衣内,预先放个血包,再传声叫冷秋水对此出剑,那光景真似我受了重伤,冷秋水小儿仿佛还似有内咎,相当不忍心呢!”
苟不理道:“计之最上者,莫善于顺势攻心,我此番定计,便主要利用两点,一是利用对方自诩侠义的人性弱点,一是利用本谷隐有外奸一事,扰乱听闻,坚其信念!”
“鬼影子”江峰听得悚然一惊,目注苟不理,失声问道:“苟大军师,你认定我这‘恶鬼谷’内,确有倾向尉迟老儿等人的外来奸细。”
苟不理断然答道:“当然有,证据并颇明确,江谷主日间接待宾客,百务缠身,灵明或暂滞蔽?如今清暇,不妨饮杯酒儿,想一想看。”
江峰果然持杯微饮。细一思索,恍然有悟,点头说道:“对了,谷内若无外奸,尉迟天雄等一进谷时,怎会便把我迎宾鬼队伍中的所藏花样,一一揭破?”
江峰在叫“对了”,自以为是,苟不理却扫他兴儿,连叫“不对”?
苟不理一面摆手,一面连声叫道;“不对,不对,关于这件事儿,我起初也觉奇怪,后来发现邢总管的‘生死簿儿’,被撕去一页,又想起邢总管一向记忆欠佳,试加询问,邢总管果然是把那些事儿,都记录到‘生死簿’上!”
小桃红“呀”了一声道:“这样说来,又是被那当世第一神偷金不换,施展了空空妙手?”
苟不理笑道:“嫂夫人所见极是。”
江峰目注苟不理道:“苟大军师,既非此事,则你所说本谷藏有外奸的证据,却是什么?”
苟不理正色道:“江谷主请想,在石护法与冷秋水小儿在‘罗汉束香桩’上,较量完毕后,提出以‘七剑追风’姜子玉的性命作赌注之时,论情论理、抑或论势,对方显然都应选择立见分晓的第二种赌法,结果却……”
他的话犹未了,“黄花仙子”石玉珊已在座中愤然起立,向江峰抱拳道:“江谷主,石玉珊就此告辞……”
但“告辞”二字,才一出口,石玉珊突又相当矛盾地,摇头说道:“不行,我不能走……”
她这怪异而矛盾的言语举措,不禁使江峰吓了一跳,愕然问道:“石护法何故发怒?‘天狼帮’与‘恶鬼谷’,交情非泛泛,休戚相关,即令江峰有甚待慢开罪之处,你也该看在‘天狼帮主’的金面之上,担待一二!”
石玉珊冷然道:“根据苟大军师适才之语,竟是我石玉珊在‘罗汉束香桩’上,向冷秋水泄漏机密,故而石玉珊愧然告辞,但转念一想,我必须先洗刷清白,然后再……”
苟不理听至此处,以“哈哈”一笑,截断石玉珊的话头,向她举杯叫道:“石护法,太多心了,本谷内奸虽有,你却毫不涉嫌,且容我敬杯酒儿,消消气吧!”
石玉珊虽取杯在手,却酒不沾唇,仍自满面含霜地,目注苟不理道:“苟大军师,此话怎讲?”
苟不理陪笑道:“第二种比斗方法的取胜妙计,是我与江谷主、暨小桃红嫂夫人密定,在石护法人在‘罗汉束香桩’上之时,尚未公开内容,你怎会涉嫌能向冷秋水泄漏机密?”
石玉珊闻言,这才脸色略霁,把手中那杯酒儿,缓缓喝了下去。
苟不理又向江峰、小桃红笑道:“江谷主、嫂夫人,我们三人,当然谁也不会是外来奸细,但秘密居然泄漏,其中必大有玄机,必须设法查它个清清白白……”
话方至此,目光一注面前铜镜,倏然顿住话头,扬眉叫道:“江谷主请看,对方四人,均已接近‘艮宫死门’,我们先解决掉这几个大敌,再细商搜索内奸之事。”
江峰等人,闻言目注席前铜镜,果见尉迟天雄、金不换、尉迟巧巧、冷秋水四人,正分从四个方向,分向设有恶毒布置的“艮宫死门”前进,并均将到达。
苟不理的诡谈,果然厉害,他看出谷中似有对方内应,遂故意编些“须擒小头鬼,莫打大头人”,以及“艮是死门,兑是生户,死门可闯,生户莫入”等语,用传声功力,向对方耳边指点,又把通往“艮宫死门’’途中时一切障碍,临时撤出,容易通行,以坚对方信念。,
但途中仍有不少无形阴毒的手段,譬如尉迟巧巧所遇的“地下阴火”等是,尉迟巧巧虽仗心性灵巧,度过险厄,金不换与冷秋水也仗着机智功力,度过难关,尉迟天雄却因宅心忠厚,不知不觉间,中了些不会立时发作的“九阴寒毒”。
如今,先到“艮宫死门”的,便是尉迟天雄,在他即将进入的门户之前,置有一张小几,几上摆着三杯美酒。
尉迟天雄突见几上美酒,不禁皱起双眉,略微怔了一怔?……
苟不理在镜中见状,伸手按下镜边第一组传声机钮,练气成丝地,传声说道:“尉迟堡主,你途中曾经‘天寒大阵’,受了阴寒之气,赶快把杯中美酒饮下,这是我为你特别准备的驱寒保元圣药,饮完酒后,其他二路之人,也该都到‘艮宫死门’,大家聚会的了!”
一路之上的耳边密语,显然都是善意指点,尉迟天雄自然不会此时突生疑惑,加上他此时委实觉得全身冷飕飕的,不大自在,从脊缝中直冒冷气,遂在闻得苟不理耳边密语之后,毫不考虑地,把那几上酒儿,一一倾杯饮尽。
苟不理满面得意神色,关于传声机钮,周亭亭向他一挑拇指赞道:“苟大军师真是奇材,想得出如此妙计.简直是叫鸟入笼,催鱼入网!尉迟天雄既中寒毒,又饮了这种可以由我们操纵的断肠酒儿,堂堂威震九边的‘天雄堡主’,必定在‘恶鬼谷’中,化作恶鬼无疑!”
苟不理目注铜镜,摆手笑道:“周姑娘小声一些,大家且暂莫发话,金不换到‘艮宫’了,这家伙比较奸刁,不像尉迟老儿那等老实,我要多用一点心思,才可使这位‘白道智多星’,上上我‘黑道智多星’的恶当……”
一言甫落,镜中人影闪动,金不换早也到了“艮宫死门”。
他—见尉迟天雄,又看见另一门户之外的几上有三支空杯,便眉头一蹙,向尉迟天雄问道:“大哥,这是什么?莫非是三杯酒儿,已被大哥饮掉了么?”
尉迟天雄点头笑道:“我途中曾过‘天寒大阵’,身上甚是寒冷,到此以后,那屡对我们暗助的无名友人,又在耳边传声,说是特备药酒驱寒,叫我放心饮下……”
金不换失声叫道:“大哥,你饮得太草率了,请赶紧行功察看脏腑间有无异状?”
群邪视听至此,小桃红把嘴角撇了一撇,压低语音,冷哼说道:“这老偷儿的确甚刁,苟大军师要多弄一些苦头,给他吃吃……”
苟不理点了点头,方自狞笑—声,周亭亭已在—旁问道:“尉迟老儿这一行功察看,岂不前功尽弃?他们还会继续再上我们恶当?”
小桃红笑道:“周姑娘放心,这毒酒十分奥妙,不用另一种特殊气味引诱,不会发作,也察看不出,其中因有‘信石’,尉迟天雄必全身发热,气血通和.大赞酒有奇效呢!”
这位鬼谷娇姬,说得不错,尉迟天雄在运气行功之后,果向金不换含笑说道;“二弟不必担扰.我脏腑丹田之中,一片温暖,适才所受阴寒,业告荡然无存.此时气血通和,精神畅旺,显然是这三杯药酒,使我受益不浅!”
金不换听得尉迟天雄如此一说,自然把提在嗓眼的—颗心,放了下来,扬眉笑道:“这位暗中对我们相助之人,委实胆大心细,所惠太多,我们查出究竟是准以后,要向他好好—番谢意……”
在远处聚坐,由镜中窥看窃听的群邪,闻言不禁大笑,“鬼影子”江峰尖笑道:“尉迟老儿死到临头,犹不知觉,他不知丹田温暖之故,是吃’了‘信石’,还以为喝的是我秘制珍藏,可以益气保元,增长内力,还有某种妙用的‘九天元阳酒’呢?”
江峰的这句“九天元阳酒”,似乎对小桃红有所提醒,小桃红“哎呀”一声,皱眉说道:“谷主,我们那‘九天元阳酒’,和‘九天锁阴酒’是放在一处,你命邢总管取酒之时,他会不会取错了呢?”
江峰摇头笑道:“不会,不会,酒缸上贴有‘天’‘地’二字,显然不同的‘红色’暨‘黑色’标笺,邢飞随我多年,熟知其事,怎会有所弄错?”
小桃红道:“不会弄错就好,我只怕弄些大补药酒,替敌人驱怯风寒,岂不成了天大笑话!”
这时,冷秋水与尉迟巧巧也从另两个方向,到达了“艮宫死门”。
小桃红向江峰笑道:“谷主,敌人均已聚齐,我们该下辣手了,是放下‘化血修罗网’?还是拼舍一座大殿,把‘艮宫死门’地下所埋藏的地雷火炮,一齐点燃,把对方化为灰烬?”
江峰摇头道:“都不必,我认为可以先现‘断头台’,既已鱼浮釜底,鸟在网中,我们为什么不拿这些‘万花门’下,‘九剑’传人,‘白道智多星’,以及九边拱手的‘天雄堡主’,好好逍遣一番,作为我们美味无比的下酒小菜?”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偏过脸儿,向苟不理含笑问道:“苟大军师,你的高明意见,以为如何?”
苟不理眯起一双绿豆鼠眼,以一种得意神色,摇头晃脑答道:“度理衡情,在目前环境之下,任凭‘血心妙手’的智谋广远,‘九剑书生’的艺业通神,也决逃不出上布‘化血修罗网’,下埋地雷火炮的‘艮宫死门’之外,故而,夜既不长,梦也决不会多,我赞同江谷主先现‘断头台’,把对方消遣个淋漓尽致之意!”
江峰听得这位苟大军师也已同意,遂越发眉飞色舞地,向小桃红怪笑说道:“现‘断头台’!”
小桃红嫣然一笑,起身向左走了两步,按下装设在壁间的一个红色机钮。
这“幻影千魔阵”,并非临时布置,是苟不理协助江峰,苦心经营,研究多年而成,视为“恶鬼谷”的镇谷之宝,一切变化机关,委实十分奇妙!
小桃红按红色机钮,无数铜镜不过角度略转,那座曾在尉迟巧巧眼中出现过的“断头台”,便又在齐聚“艮宫死门”尉迟天雄、金不换、冷秋水?暨尉迟巧巧等人的眼前出现。
但“断头台”虽然出现,却仍是镜中幻影,决非尉迟天雄等人,所能拼命营救!
随着“断头台”的幻影出现,也在尉迟天雄等人眼前,出现了一件宝物。
所谓“宝物”是一面“镜中生镜”的镜子。
当前的一面巨镜中,现出了“七剑追风”姜子玉绑身其上的“断头台”,就在这巨镜下的一面小镜中,突然伸出了更小的一面小镜,小镜上设有三个机钮,并列一排,由左至右,顺序分为“红、黑、白”三色。
尉迟天雄乍见老友姜子玉处境如此险恶,本已惊急万分,再发现这上有“红、黑、白”三色小镜,不禁越发错愕。
江峰伸手按开了传话机钮,向尉迟天雄等,厉声狂笑说道;“尉迟堡主,我们再来赌一赌吧,贵友‘七剑追风’姜老剑客,现在‘断头台’上,‘三色按钮’中,共分‘生、伤、死’三者,‘按生便生’,‘按死便死’,你和令媛、冷少侠、金大神偷等,慎重考虑,赌赌你老朋友的生死机运,倘若你迟迟不肯动手,我便代你按下‘死钮’,让你目睹姜子玉在‘断头台’台上,当场断头!”
这番话儿,把位“天雄堡主”尉迟天雄听得一双英雄虎目中,泪光隐隐。心头好不愁急!
尉迟巧巧见老父如此惊悲,心中不忍,拉着尉迟天雄的手儿叫道:“爹爹不要愁急,我们且稍等一会儿,那位对我们暗中相助之人,定知机密,或会有所指点?”
苟不理听得露齿一笑,按开了另一个通话机钮,向尉迟巧巧耳边,传声说道:“尉迟姑娘,非常抱歉,这回我不知机密,帮不上忙,事关姜子玉大侠生死,又不敢妄加猜度,好在金大侠夙有‘智多星’之称,也应该猜得出,‘红、黑、白’三色之中,那一颗才是‘生死按钮’……”
尉迟巧巧听完耳边密语,立即愁眉苦脸的告知金不换。
金不换也立即目注小镜上作一排并列的“红、黑、白”三色机钮,皱起眉头苦苦思索。
“鬼影子”江峰捉狭异常,加以催促地,向传话筒中,狞笑喝道:“尉迟老儿,如今开始响铃,共是—十三响,假如最后一响钤声完毕,你仍未下手,便由我替仍、代按,你也立即可见姜子玉的人头落地!”
话音甫落,“滴铃……滴钤……”的铃响立作。
尉迟天雄目中的英雄虎泪,业已忍不住的滚了下来,向金不换泪眼相望。
金不换知晓无可拖延,只得硬着头皮,朗声地说道:“通常情况中,‘红、黑、白’三色是代表‘红伤、白生、黑色死’,但这‘幻影千魔阵’中,事事反常,若照那位朋友叫我们闯往‘艮宫死门’的情况推断,恐怕当中那颗代表死亡的黑色掺钮,反是所谓‘生钮’!”
他话虽说得极快,但话完时,铃响也恰好响到十三声!
尉迟天雄那敢怠慢,不再细想,伸手便向那颗“黑色按钮”按下。
好,尉迟天雄的于指,才与那颗黑色机钮接触,并按了下去,从铜镜折光之中,便看得“断头台”上的闪亮刀光,垂空疾落,“咔嚓”一声,血雨横飞!
虽然,这—刀不是铡在“七剑追风”姜子玉的头项部位,所切断的,不是人头,只是他的一双小腿,也已使尉迟天雄心酸落泪,顿足浩叹:
尉迟天雄在叹气,金不换的耳边,并加掩饰的蚊哼细音!
这种声似乎相当惋惜,而又含有讽刺的,叹息一声,缓缓说道;“唉!‘智者干虑,必有一失’之语,诚不我欺,想不到以‘白道智多星’的如此才智,也有失算之日。”
金不换脸皮却厚,几乎从来不红,但如今也不禁在耳边冷言冷语,暨眼前姜子玉断腿惨状之下,把整张脸庞儿,都倏地红了起来!
就在此时,转声筒中,又响起“鬼影子”江峰语声,十分得意地,狂笑说道;“尉迟堡主,你还有一次机会,‘生、死、伤’三钮之中,‘伤钮’业已被你按掉,我仍然鸣铃十三响为限,你要在所剩下的一‘生’一‘死’二钮之间,替你老朋友作一好好选择……”
尉迟天雄急叫道;“江峰,你不必卖弄这等阴邪手段,有本领的我们便面对面地,各凭修为,见见真章!”
江峰怪笑道:“真章,当然要见,但必须等待先把断头台上之事,处理完毕,尉迟堡主,你老朋友姜子玉的命运,在你手中,你好好替他判‘生死’罢!”
话音落后,“滴铃……滴铃”的铃声响起!
秋海棠拈杯笑道:“尉迟天雄老儿,必然大上恶当,也非亲手杀死他至交老友,在心灵深受谴责不可,据我猜料,苟大军师神机妙算,布置高明,所剩下的‘红’、‘白’二组,大概全是‘死钮’!”
苟不理一阵得意狂笑,以—种感激知己的目光,向秋海棠注视。并举起酒杯!
群邪在觥筹交错,得意举杯,群侠却在“艮宫死门”之中,相对愁眉苦脸!
尉迟天雄闻得铃声已响,便赶紧带着一种期盼神情,向金不换注目看去。
这种期盼的目光,当然是期盼金不换这次在二分之一的机会中,能作个妥善抉择,把“七剑追风”姜子玉救出生天!
但目光到处所见的,却是金不换那副无可奈何的愁眉苦脸!
尉迟天雄猛然省悟,这期盼的份量太重,自己不应该要金不换承受这样大的压力……
“七剑追风”姜子玉是自己老友,这份生死祸福重担,应该由自己来挑,若是一味倚仗旁人,为难好友,则对“九边拱手,齐拜天雄”之赞,岂不扪心汗背?
思忖至此,铃响又到尾声,尉迟天雄钢牙一挫,伸手便向那“白色机钮”按去。
机钮才按,“断头台”上的铡刀又落!
秋海棠猜得不错,七剑追风姜子玉在他阴毒安排之下,哪里有丝毫生机?不论尉迟天雄按的是“红钮”?抑或“白钮”,“断头台”上的“断头铡刀”,都非把姜子玉的人头铡落不可!
方才铡断姜子玉的一双小腿的情况,曾使尉迟天雄看得心酸泪落,顿足浩叹!
如今,姜子玉头颅断落,鲜血泉流的情况,却出入意料地,使群侠看得笑了起来!
笑有次序,金不换第一个笑,他是目闪慧光,扬眉而笑!
冷秋水是第二个笑,他是目注镜中“断头台”上情况,有所会意地,颔首微笑!
尉迟巧巧第三个笑,她不是反应较迟,而是似乎在倾听耳边有甚神秘传音,然后才从她如花玉靥之上,绽放娇笑!
尉迟天雄是最后一个,他起初一咧嘴儿,似要嚎啕大哭,但忽然一怔,旋即高兴已极的纵声狂笑。书路文学网扫描bbttq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