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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危机一发

正当“阴风峡”内形成一片短暂沉寂之时,却有人发出一阵慷慨激昂的纵声狂笑。

谁也未曾料到,这阵狂笑竟是出于被绑在千年古木之上,半身赤裸,胸前鲜血淋漓的“中条剑客”顾青枫之口。

众人均觉愕然,最愕然的自是关心顾青枫最切的“黄衫红线”庞真真,她妙目凝光,高声问道:“枫哥哥,你为什么这样纵声狂笑?”

顾青枫不答庞真真所问,却目注“瑶池使者”毕金环,依然大笑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这回却轮到毕金环莫名其妙起来,神情惊愕地扬声问道:“你明白什么?”

顾青枫目光如电,语音如刀,冷笑道:“我明白你这等举措,完全是公报私仇,存心要用借刀杀人之计,把‘桃花使者’连城玉置诸死地。”

毕金环沉声叱道:“顾青枫,你休要含沙射影,企图离间我师兄弟姊妹之情,连城玉是我五师妹,我为何会存心把她……”

顾青枫不等毕金环说完,又复轩眉冷笑说道:“你表面冠冕堂皇,其实却狠毒绝伦,心如蛇蝎!你定系知晓连城玉与你所爱的面首‘玉面仙童’柳俊私通,才妒火中烧!”

毕金环听得玉颊飞红,自腰间取出一面黄色权杖,高举双手,向“拘魂使者”池中龙厉声喝道:“池四师弟,我以‘万劫权杖’命令你,立即对顾青枫执行千刀寸磔的刑罚。”

池中龙明知自己倘对顾青枫加害,则庞真真必在“桃花使者”连城玉身上施以同样报复,故而一再迟延,不肯下手!但如今大师姊“瑶池使者”毕金环已取出代表“万劫魔主”亲临的“万劫权杖”传命执行,自己若再不遵,便也犯了藐视师门的重罪,遂不得不咬紧钢牙,一举牛耳尖刀,向顾青枫身上挖去!他这第一刀的落点,选择的是顾青枫左臂上端所烙的那方“万劫法印”,尖刀卷处,鲜血迸射,寸许见方的一片皮肉,立即随刀而起。

顾青枫低哼一声,剑眉双展,狂笑道:“池中龙,谢谢你这一刀替顾青枫除去污迹,还了我的清清白白。”

顾青枫虽然不畏楚毒,豪气凌云,但庞真真却看得全身惊颤,芳心之内宛如刀割。

万般无奈及无从泄愤之下,银牙猛咬,手中小剑一落,也在“桃花使者”连城玉的左臂之上同样挖下一块血肉!

“餐霞使者”卫芳华,平素与连城玉情感颇好,委实不忍见她如此受苦,遂向毕金环躬身说道:“大师姊,我们要想处置顾青枫,并不太难,何如暂且饶他一命,免得五师妹陪同身受千刀寸磔之苦。”

毕金环面容如冰,摇头说道:“我意已定,三师妹不必多言。”

话音方了,顾青枫突然又是一阵厉声狂笑!

庞真真泪落如泉,悲声叫道:“枫哥哥,你这样笑法,笑得我心中好不难过。”

顾青枫仍似先前一样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瑶池使者”毕金环怒视周身血迹模糊的顾青枫,阴森森地问道:“顾青枫,你又明白什么?”

顾青枫厉笑道:“像你这样目睹亲师妹身受凌迟之惨,而丝毫无动于衷,简直恶逾豺狼,毒如蛇蝎,你才真是‘天下第一狠心人’呢。”

“瑶池使者”毕金环被顾青枫骂得柳眉笼煞,玉面凝霜,一举手中“万劫权杖”,厉声喝道:“池四师弟,我命你先割顾青枫之舌,使他不能肆意狂吠。”

池中龙眉头深蹙,但又不敢违拗,一沉手中的牛耳尖刀,便往顾青枫口内刺去。

庞真真知道毕金环手中那面“万劫权杖”具有无上威权,枫哥哥必然此劫难逃,遂愤不可遏地怒目叫道:“毕金环,你命池中龙割我顾青枫哥哥一条舌头,我便将连城玉的满口牙齿,一齐砍掉,作为报复。”

语音之中,手内小剑,也自暗凝真力,向“桃花使者”连城玉的樱桃小口之内,猛刺而落。

就在这顾青枫、连城玉同将惨受非刑的刹那之间,突然黄影电飘,“阴风峡”内蓦现一人,庞真真手中小剑及池中龙手内的牛耳尖刀,全被这人抢去。

慢说池中龙功力绝伦,便连庞真真也是江湖中罕见的上乘身手,掌中兵刃,竟被来人轻轻易易地劈手夺去,怎不惊怒欲绝?庞真真趁势微一飘身,右闪三步,到了顾青枫左近,手中并就便摸了一粒“三离霹雳弹”,凝目细看那条突来的黄影,究竟是何人物。

说也奇怪,这条黄影是位身材瘦小,但却穿了一件宽大黄色龙袍的蒙面怪人,如今正威严无比地站在场中,“瑶池使者”毕金环等“万劫三魔”,均自垂手躬身,侍立四外。

庞真真见状,不禁好生惊讶,暗想毕金环何等凶狂,何等气焰,怎的竟对这位身穿宽大黄色龙袍的蒙面怪人,如此慑惧?难道此人便是“野人山百丈坪”那座“万劫魔宫”中的“万劫魔主”?

蒙面怪人的两道冷锐目光,自蒙面黄色丝巾之下电射而出,先对玉体横陈半身赤裸,血迹模糊的“桃花使者”连城玉盯了几眼,再复略瞥顾青枫、庞真真,忽然重重哼了一声,把手中抢来的小剑及牛耳尖刀,深深掷入石内,仅现刃柄。

这种动作,分明是表示这蒙面怪人心中极为不悦。“瑶池使者”毕金环、“拘魂使者”池中龙,及“餐霞使者”卫芳华等,均看得全身悚然一震,默默无言地一齐微退半步。

蒙面怪人先以一种阴沉森冷无比的语音,向“餐霞使者”卫芳华说道:“你去把顾青枫放下,并把你五师妹连城玉救醒。”

说完,扬手抛过了一粒灵丹,卫芳华果然丝毫不敢违拗地便自如言将顾青枫放下,并把“桃花使者”连城玉用那灵丹救醒。

这时庞真真因顾青枫失血太多,脸色惨白,遂赶紧为他敷治创口,喂服丹药,并低声说道:“枫哥哥,听这身穿宽大龙袍的蒙面怪人的口气,就是‘万劫魔宫’的‘万劫魔主’,但不知道他为什么放了你呢?”

顾青枫受伤颇重,适才仅凭一身傲骨及一腔侠气而勉强支撑,如今险境既过,精神遂立感萎靡,摇头低低答道:“我也莫名其妙,或许因为我不是‘天下第一狠心人’吧?”

他这随口臆度之语,居然臆度得极为正确,因为那位令人难见庐山面目的“万劫魔主”,业已向“餐霞使者”卫芳华发出第一道命令,神气语气均更冷峻地说道:“卫芳华,替我把你大师姊绑在那株千年古木之上。”

这道命令大出卫芳华意外,但又不敢不遵,只好走到“瑶池使者”毕金环面前,躬身说道:“请大师姊遵从魔主法谕。”

毕金环那等凶狠傲毒之人,竟也丝毫不敢违拗,一面自行纵到古木之前,任凭卫芳华绑缚,一面却目视“万劫魔主”,高声问道:“弟子请问魔主,毕金环身犯何罪?”

“万劫魔主”伸手一指顾青枫,阴沉沉地说道:“这顾青枫说得不错,你适才那等举措,对同门师妹狠心辣手,毫无怜惜之情,恰好是个‘天下第一狠心人’的理想人选。”

话完,在七八尺外伸手虚空一抓,便自也把“瑶池使者”毕金环上身所著的衣裳抓得纷纷碎裂,离体飞起。

转瞬之间,“瑶池使者”毕金环便成了这“阴风峡”内,第三个上身赤裸之人,“万劫魔主”目注池中龙,厉声说道:“池中龙,你且下手挖取你大师姊的心肝沥血,为我完成三大心愿,我要尽速召开‘万劫大会’,在‘野人山百丈坪’头的‘万劫门’下,一斗举世英豪。”

“拘魂使者”池中龙双眉紧蹙,无可奈何地伸手拔出石中所嵌的牛耳尖刀,向毕金环慢慢走去,这时庞真真及顾青枫心中均自感慨万分,不知眼前这种出人意料的局面,究竟要演变到什么地步。

毕金环深知“万劫魔主”从来令不轻发,自己业已大劫难逃,但仍想挣扎出最后生机,便悲声叫道:“启禀魔主,毕金环不相信险恶江湖以内,找不出比我心肠更狠之人。”

“万劫魔主”听得微一点头,摇手止住正待挺刃行刑的池中龙,向毕金环发话问道:“毕金环,你这言中含意,莫非要我暂宽今夜挖心之刑,让你寻觅比你更狠的‘天下第一狠心人’么?”

毕金环因听出“万劫魔主”的口气,知道事有转圆,生机已现,遂赶紧应声答道:“弟子素知恩师法令如山,本不敢厚颜求贷,但尚望恩师矜念毕金环取‘九叶紫芝汁’,得‘千年鹤顶红’及主持‘千危谷’别府等事,不无微功……”

“万劫魔主”静静听至此处,冷然接口喝道:“毕金环,你不提起‘千危谷’,还则罢了,提起‘千危谷’三字,却令我恨不得立即将你千刀寸磔,挖心泄愤。”

“餐霞使者”卫芳华讶然问道:“听魔主之言,莫非‘千危谷’别府之内出了差错?”

“万劫魔主”重重哼了一声,说道:“我是从‘千危谷’乘神鹫赶来,就在你们离开,而我尚未到达的一段时间以内,‘千危谷’突来强敌,已被不知名的敌人闹得天翻地覆。”

毕金环悚然一惊,接口说道:“‘千危谷’地势那等幽僻,又有崔二师弟、唐六师弟及庄七师弟三人留守,怎么会出甚重大差错?……”

“万劫魔主”冷哼一声说道:“你还敢倔强不服?我且把谷中的情形说给你们听听,倒看这场差错,大是不大?”

这几句话儿,不仅听得“万劫四魔”讶然瞠目,连顾青枫、庞真真也好生惊奇,猜不透究是何人攻入那等隐僻难寻的‘千危谷’内。

“万劫魔主”在众人一片静肃之中,缓缓说道:“‘氤氲使者’庄梦蝶大约是恶战被俘,不知踪迹,只在‘千危谷’中留下一只血淋淋的左手……”

“桃花使者”连城玉骤闻丈夫噩耗,“嘤咛”一声,倒在扶持她的“餐霞使者”卫芳华怀中,晕了过去。

“万劫魔主”继续说道:“‘五毒使者’唐嘉与‘玉面仙童’柳俊双双陈尸血泊,‘逍遥使者’崔一苇则惨被烈火所焚,成为一具焦炭似的三尺枯骨。”

毕金环万万想不到‘千危谷’中出了如此差错,留守的三位“万劫魔宫使者”及“玉面仙童”柳俊全数死伤,惊得颤声问道:“‘紫清玉女’孟红绡呢?”

这句问话的答案,更是顾青枫与庞真真所亟欲得知的,均自聚精会神地静听“万劫魔主”怎样答覆。

“万劫魔主”冷笑答道:“‘紫清玉女’孟红绡是惹祸的根苗,你崔、唐、庄、柳四位师弟既均遇害,她又怎能侥幸独存?……”

顾青枫听至此处,发现“万劫魔主”的语意奇凶,不由心头一震,全身急颤,勾动了所受的重伤,几乎有点支持不住。

庞真真急忙又喂了他两粒“三元帮”特制丹药,并对顾青枫低声安慰说道:“枫哥哥,你不要急!据我看来,孟红绡姊姊纵然又遇凶危,她也不致于死。”

这几句话儿说得极低,但仍被“万劫魔主”听见了,他目光一注庞真真,点头说道:“庞真真,你猜得不错,孟红绡尸身未见,踪迹毫无,大概是被攻入‘千危谷’之人掳走,被匿到海角天涯的极端隐秘之处。”

顾青枫、庞真真二人闻言心内略宽,“万劫魔宫四使者”亦始恍然大悟,猜出顾青枫设法诈投“万劫门”,混入‘千危谷’之故,也是为了那位“紫清玉女”。

“万劫魔主”又复对着上身赤裸,香肌袒裎的“瑶池使者”毕金环,冷笑连连,厉声说道:“这都是你的措置不当,你若把‘紫清玉女’孟红绡解送‘万劫魔宫’,哪有此失?你若不为了小事率众轻出,又怎会容得对方如此猖狂?使我‘万劫’一派新创的声威,又复荡然丧尽。”

“瑶池使者”毕金环被“万劫魔主”数说得俯首无言,自知错处极多,师门法令素严,今夜恐怕生望已绝。

“万劫魔主”目光四瞩,缓缓一扫“万劫群魔”,继续说道:“但你虽领率失当,措置乖张,犯了如此重大错误,我仍将网开一面,因此我若此刻定欲将你千刀寸磔,沥血挖心,则我岂不又成了‘天下第一狠心人’了?”

毕金环方在自知不妙,忽又听出生机,急忙悲声叫道:“魔主开恩。”

“万劫魔主”冷冷说道:“我虽可开恩,将你暂免一死,但却拟定了三项你必须如期完成,以为赎罪之事。”

毕金环精神一振,抬头说道:“魔主请降法谕,毕金环无不竭力以赴。”

“万劫魔主”屈指说道:“第一件事,我要你查明攻入‘千危谷’者究属何人。第二件事,我要你查明‘紫清玉女’孟红绡藏在何处?第三件事,我要你限期找出‘天下第一狠心人’,否则仍必将你挖心沥血。”

毕金环答道:“魔主法谕,毕金环件件遵行。”

“万劫魔主”说道:“关于这三件事儿,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够一一彻底完成,你且自己去定个期限吧。”

毕金环想了一想,不敢把这期限定得太长,嗫嚅说道:“魔主开恩,请给毕金环百日期限如何?”

“万劫魔主”点头说道:“你自限百日,我再宽限百日,共是二百日之久,你必须在此期间把三桩使命完成!因为我已决定于明年四月四日召开‘万劫大会’,‘万劫门’三字,要在期前完全漆红,你若寻不出比你更为心狠意毒的‘天下第一狠心人’,就自行跪在‘万劫门’前,挖心沥血备用。”

毕金环又惊又喜,连声应诺,“万劫魔主”遂命“餐霞使者”卫芳华把她自千年古木之上解下。

这时顾青枫与庞真真虽知“万劫魔主”训诫毕金环之后,必对自己发话,但却不知这位不明来历的盖世魔头,要把自己怎样处置。

果然“万劫魔主”缓缓走到二人身前,发话说道:“我知道你们心中定在猜想我这‘万劫魔主’的姓名来历?”

庞真真点头说道:“你猜得不错,但我猜你必然不肯公开这项秘密。”

“万劫魔主”微叹一声说道:“世上决无永不公开的秘密,我这项秘密也将公开,但公开的时间地点,必须是在明年四月四日,‘野人山百丈坪’‘万劫门’前的‘万劫大会’之上。”

说到此处,又是一声长叹,目注庞真真说道:“那时我一露出庐山真面目,举世群豪之中,只有一人知道我的姓名来历,此人就是‘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天晓。”

庞真真失声叫道:“是我爹爹?你是我爹爹的当年旧识?”

“万劫魔主”点点头说道:“我的确是你爹爹当年旧识,你们也就占了这点便宜,今夜才得安然无事,否则在‘万劫使者’手下,能有几人侥幸?”

庞真真接口说道:“听你这说法,你是让我和我枫哥哥走了。”

“万劫魔主”点头答道:“你们尽管请走,但我却要托你一事。”

庞真真笑道:“堂堂‘万劫魔主’竟会有事托我,这件事儿定不平常。”

“万劫魔主”笑道:“平常,平常,我只是要你带一桩隐秘,让你爹爹猜测。”

庞真真秀眉略轩,眼珠一动,会意笑道:“你是不是要我爹爹猜测你的姓名来历?”

“万劫魔主”笑道:“你倒真够聪明,我要你爹爹猜的正是此事。”

语音微顿,仰首长空,像是感慨非常地回思往事。

片刻以后,缓缓说道:“你爹爹若能在‘万劫大会’开始,我对举世群雄显示庐山真面目之前,猜出我的姓名和来历,我便给他一个便宜,绝对不再割他项上人头,悬挂于‘万劫门’下的十三白骨圆环以内。”

庞真真秀眉一蹙,讶声说道:“你既与我爹爹是当年旧识,他不会想不出来。但我爹爹性情高傲,恐怕仍将与你在‘万劫门’前一战……”

“万劫魔主”冷笑说道:“过眼云烟宛如泡幻,谅他未必能够忆及前因。你爹爹性情虽极高傲,但我却还要比他高傲三分!你归告‘三元帮’内诸人,就说‘万劫大会’准备明年四月初四召开,请你爹爹到时率众前往‘野人山百丈坪’,我要在‘万劫门’前,斗斗他威镇武林的‘翻天三宝’。”

庞真真具有深心,故意藉着问答之间,仔细观察这“万劫魔主”大何特征,以归报爹爹,据以猜测对方的姓名来历。

但“万劫魔主”面罩重纱,使人看不出他的年龄相貌,语音毫无抑扬顿挫,平淡得宛如地底流泉,使人听不出他的籍贯男女,只有身材略为瘦小,似是他的唯一特征。

“万劫魔主”对庞真真说完,又向顾青枫说道:“顾青枫,你今夜无心中占了一点绝大便宜,才能脱身,否则早已化做这‘阴风峡’中的孤魂野鬼。”

顾青枫因失血过多,元气大伤,精神已感衰弱疲惫,但闻言仍自剑眉双扬,傲然答道:“顾青枫生平从不占人便宜,休看我是带伤之身,照样敢斗斗你这‘万劫魔主’。”

“万劫魔主”淡淡一笑说道:“你臂上那方‘万劫法印’若未被池中龙挖掉,则早已死在我的手中!如今因是外人,我又从不与后生小辈动手,才算侥幸!但是我看你出得‘阴风峡’后,也活不过十日以内。”

庞真真接口说道:“你休信口胡言,我枫哥哥……”

“万劫魔主”冷笑一声说道:“你枫哥哥失血过多,元气已竭,再加上伤口暴露在‘阴风峡’中严冷山风的侵袭之下太久,阴寒入髓,可能还会感染破伤风。几种绝症,由于体力素强,一齐暂时隐伏,但不出十日,均将次第发作,纵是金刚不坏之身,也难免命赴黄泉,化作南柯一梦!”

庞真真听出“万劫魔主”所说不虚,不由急得娇躯暗颤,但表面上仍自倔强颇甚地冷笑说道:“你说得虽然颇有道理,但却不必得意,因为‘桃花使者’连城玉所受的伤势,与我枫哥哥完全一样。”

“万劫魔主”失笑说道:“伤势完全一样,但结果却大不相同,十日之后,‘桃花使者’连城玉生龙活虎,复原如旧!顾青枫则灯干油尽,埋恨九泉。”

庞真真气得手指“万劫魔主”颤声叫道:“你……你……你简直是强词夺理。”

“万劫魔主”笑道:“我一点都不强词夺理,因为我有现成的‘九叶紫芝汁’,只要给连城玉服上两滴,岂不百病皆祛,立即复原?但你们匆促间却到哪里去找这等能够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罕世圣药?”

庞真真越听越觉愁急,遂与顾青枫双双回身,往“阴风峡”外退去,准备赶紧设法为枫哥哥调元益气,疗治伤病。

“桃花使者”连城玉厉声叫道:“庞真真慢走,听我一言。”

庞真真停步回身,手中握着一粒“三离霹雳弹”,柳眉双剔,沉声问道:“你难道还想继续留下我们?”

连城玉以一种恨毒无比的眼神凝注庞真真,咬牙说道:“今夜我恩师对你们恩施格外,连城玉也只好暂时忍耐,但……”

语音忽顿,转面向著“万劫魔主”躬身问道:“请问恩师,弟子今夜几被庞真真千刀寸磔,是否可报此仇?”

“万劫魔主”点头说道:“私人仇怨相寻,并不违反我‘万劫’门中规戒。”

连城玉谢过“万劫魔主”,又向庞真真厉声说道:“今夜且让你们侥幸脱身,十日之内,连城玉必报此仇,碎割你一身皮肉。”

庞真真冷笑说道:“我们离此以后,是奔向‘九疑山三元帮’,希望你能循此途径赶来,但‘拘魂使者’池中龙,最好随行,我枫哥哥照样要寻他索还今夜血债。”

顾青枫剑眉微蹙,暗暗拉了庞真真一把,两人遂别却“万劫群魔”,退出“阴风峡”外。

庞真真讶然问道:“枫哥哥,你方才拉我一把,却是何故?”

顾青枫剑眉愁紧,低声答道:“我心中感觉到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人已支持不住,亟须觅地调治休息,故而不愿真妹再与‘桃花使者’连城玉多费唇舌。”

庞真真闻言不禁大吃一惊,暗想适才“万劫魔主”虽看出顾青枫伤势极重,但怎的这快便发作。

顾青枫猜出庞真真心中所想,寻一块大石坐下,苦笑说道:“真妹,可是对我伤势发作太快之事有些诧然不解么?”

庞真真点头说道:“以枫哥哥这等功力,应该强撑也可撑上两天,怎会当时便要发作?”

顾青枫长叹一声,摇头苦笑说道:“武学一道的内外功行,必须相辅相成,我如今便吃了外功高过内功的大亏,故而伤势之重,超过一般想像。”

庞真真蹙眉问道:“枫哥哥,你再解释得清楚一点!”

顾青枫微一定神,调匀气息,慢慢继续说道:“我最近从‘海天剑圣’展青萍那里学习‘青萍遁剑’,从‘钓鳌居士’处学习‘风云雷雨’四式,虽然剑术大进,防身攻敌的威力加强,但为了全力精研这些灵妙剑法,却把‘子午神功’的内功功行反稍荒废!‘千危谷’力拼强敌,几度对掌,脏腑间已受震动,再加上疾驰万里,东海求医,内伤遂潜体内!今夜先斗‘拘魂使者’池中龙,再被‘桃花使者’连城玉驭气飞花,点了周身重穴,失血太多,阴风入骨……”

说到此处,已难以支持,语不成声,全身急颤,牙关更“格格”不绝地捉对厮拼。

庞真真见状,不禁愁急得泪流满面,并因此处距“阴风峡”太近,深恐被“万劫群魔”瞥见顾青枫伤势已发,遂胡乱觅座山洞,抱起顾青枫钻入洞内。

身子才刚入洞,便听到空中有两三只飞鸟的扑扑振翼之声,以及“桃花使者”连城玉的口音,厉声喝道:“庞真真,我座下‘黑羽神鹫’,两翼风云,瞬刻千里,任凭你逃到海角天涯,十日以内,也非报今夜之仇,把你千刀寸磔,挖心沥血不可。”

庞真真听得心神一颤,暗想连城玉尚能如此提气发话,足见她伤势远较枫哥哥为轻,再服下“九叶紫芝汁”后,可能三五日内,便将寻来。自己虽可倚仗身边几件厉害之物与其一拼,但枫哥哥重病难愈,安全堪虞,岂不太以令人忧虑。

就在庞真真心中愁虑的片刻之间,顾青枫业已由寒转热,全身火热烫人,神志不清,呓语大作。

庞真真一面思索如何疗治顾青枫由于内外伤势及入骨风寒所引发出来的重病,一面听他喃喃说道:“红妹,你千万不要再忘了今年年底的‘雪山’盟约。”

庞真真心内一酸,眼圈一红,泪珠又自滚滚而落,暗想自己对他这等痴情,顾青枫却仍时时刻刻,只以孟红绡为念。

心中刚起幽怨,忽又忖道:“庞真真,你不能如此自私,枫哥哥对孟红绡姊姊这等情爱专一,正是他比一般朝秦暮楚薄幸郎君的品格高超,令人敬佩之处。”

想到此处,妒念便息,心头一片清凉,忙自怀中取出一粒爹爹“翻天怪叟”庞千晓赐给自己临危保命的“九转返魂丹”,喂给顾青枫服下。

顾青枫灵丹入腹,神智稍清,靠在庞真真香肩之上,感激不尽地低声说道:“真妹,你对我这样好法,却叫顾青枫日后如何报答?”

庞真真深知顾青枫积伤猛发,元气大亏,病势太重,虽然服下自己仅有的一粒“九转返魂丹”,是否彻底见效,尚未可知,故而心内仍极忧虑,但因不欲使顾青枫添愁,只得强作欢颜,微笑说道:“枫哥哥,你服了我爹爹精心秘制赐给我防身保命的‘九转返魂丹’,所受内外伤势必然渐渐好转,赶紧不要多话伤神,自行调元养气,我们之间的这样情份,哪里还谈得到什么报答之语呢?”

顾青枫微睁双目,目中神光极弱地看着庞真真,蹙眉问道:“真妹,你把防身保命的‘九转返魂丹’给我吃了,万一你自己有甚灾危?……”

庞真真佯嗔说道:“枫哥哥,你怎的不肯听话?赶快好好调元养气,不要费神,我身边的‘九转返魂丹’还多得很呢。”

一面对他假言安慰,一面更在顾青枫“黑甜睡穴”之上轻轻按摩,使他倚靠在自己怀中,沉酣睡去。

庞真真静等顾青枫睡熟,偷偷地一诊脉象,不禁芳心以内,好不凄然。因她略谙医道,察出顾青枫脉搏极浮,真元几竭,若非适才服了自己那粒“九转返魂丹”,此时恐已到了魂游墟墓的地步。

如今照他脉的象推断,最多仅可仰仗灵丹药力拖延三日,便将油尽灯干,黄泉埋恨。

庞真真在这“怀玉山”附近毫无亲友,身边仅有的一粒灵丹,又挽救不了顾青枫的大病重伤,不由急得芳心无主,五内如焚,不敢出声的偷偷掩泣。

顾青枫在庞真真怀中沉沉昏睡了一日一夜,庞真真不仅哭得双眼肿若胡桃,饿得头晕眼花,右半身并被他压得酸麻已极。

蓦然顾青枫寒热又作,身上一阵发烧,一阵急颤,口中也自呓语不绝。

一会“恩师”,一会“红妹”,一会“钓鳌居士”,一会“海天剑圣”,但其中使庞真真听得芳心略慰的,却是“真真”两字,竟也不绝于口。

但这种虚无缥缈的抽象安慰,却哪里安慰得了庞真真心头宛如刀割的实际悲伤,因为她再度为顾青枫细诊脉象,发现他伤病之重,远过估计,如今“九转返魂丹”药力已竭,自己的枫哥哥正煎熬着他残余的微弱真元,一步步走向死亡之路。

虽说生离之苦,甚于死别,但这种眼看着怀中人儿逐渐接近黄泉,而毫无方法解救的死别之苦,却千万倍于一般生离。

可怜这位“黄衫红线”庞真真,伤心得泪已哭干,胸前黄衫之上,所洒落的尽是斑斑血渍。

顾青枫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忽然泛起一片红晕,呓语也停,目光如线地看着庞真真苦笑道:“真妹,你那‘九转返魂丹’效验真灵,我如今全身舒适得多,只于心头空洞洞地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庞真真闻言,细看顾青枫两眼,银牙暗咬,心内奇酸,知道枫哥哥在这尘世之中业已不会勾留太久,到了精气神将竭的回光返照的地步。

顾青枫又复低声说道:“真妹,我为什么心灵中感到一种从未有的异常寂寞?”

庞真真凑过玉颊,贴在顾青枫腮边,强抑悲怀,低声笑道:“枫哥哥,你怎会寂寞?我不是始终在你身边,未曾离开你么?”

顾青枫亲了一亲庞真真干枯惨白的香唇,目光微扫四周,剑眉深蹙,低声说道:“这洞内仿佛不似人间?静寂得太以可怕。”

庞真真听顾青枫嫌这洞内过分岑寂,方自微一凝思,顾青枫又复说道:“真妹,你唱首歌,或是念首诗词,给我听听好么?”

庞真真此时怎会拒绝顾青枫的任何要求,只是心中兀自思索,此时此地,应该让枫哥哥听激昂慷慨之词?还是凄切缠绵之曲。

思索未罢,顾青枫催促说道:“真妹,你想什么?难道不肯唱给我听?”

庞真真暗噙血泪,低啭珠喉,偎着顾青枫的面颊,幽幽唱道:“桥影流虹,湖光映雪,翠帘不卷春深。

一寸横波,断肠人在楼阴!

游丝不系羊车住,倩何人传语青禽?

最难禁,

倚遍雕阑,梦遍罗衾!

重来已是朝云散,

怅明珠佩冷,紫玉烟沉!

前度桃花,依然开满江浔。

钟情怕到相思路,盼长堤草尽红心。

动愁吟。

碧落黄泉,两处谁寻?”

顾青枫闭目聆听,脸上现出一片安慰的神色,但听完以后,却剑眉微蹙,摇头叹道:“真妹,你所唱的这首‘竹垞词’,虽然极好,但嫌语意凄绝。既有什么‘明珠佩冷,紫玉烟沉’,又有什么‘碧落黄泉,两处谁寻’,难道我们竟要以此成谶,‘顷刻便为千古别,人间天上两茫茫’了么?”

庞真真听得心头一酸,不禁又是几点珍珠红泪,滴落黄衫,忙自设法安慰顾青枫,勉强笑道:“枫哥哥,既然不要听这种缠绵悱恻之词,我再唤唱一首纳兰性德的‘饮水词’吧!”

庞真真说完又复低唱,但言为心声,不由自主,不知不觉的,唱的仍是哀伤曲调:“人生能几?总不如休惹情条恨叶!

刚是尊前同一笑,又到别离时节!

灯灺挑残,炉烟爇尽,无话空凝咽。

一天凉露,芳魂此夜偷接!

怕见人去楼空,柳枝无恙,犹扫窗间月。

无分暗香深处住,悔把兰襟亲结!

尚暖檀痕,犹寒翠影,触绪添悲切!

愁多成病,此愁知向谁说?”

顾青枫静静听完,果然讶声问道:“真妹,纳兰性德尽多好句,你怎么仍旧要唱的这种令人肠断之声?莫非你看出我们之间有什么不祥征兆,才如此伤心不禁么?”

庞真真哪里能照直相告顾青枫,说他已到回光返照,即将奄化的地步,只好银牙一咬,又自唱道:

“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

燕兵夜捉银胡虏,汉箭朝飞金仆姑!

……”

顾青枫才听了几句,便自点头笑道:“这回对了,我最辛弃疾的横绝六合,扫空万古之作……”

话犹未了,便自停口不言,昏然入梦,又被庞真真骈指点了“黑甜睡穴”。

因为庞真真突然听得洞外远远有野兽咆哮之声,遂下手点了顾青枫的睡穴,使他安然入梦,自己才好出洞察看。

她右手倒提“列缺神斧”,左手扣了三根“红线金针”,悄悄闪出洞外,目光便被一件奇罕之物,吸引得一瞬不瞬。

原来洞外三丈来外,站着四头高大人熊人熊肩上,抬着一乘无帘软轿,轿中坐着一位霞帔云裳,珠光宝气,三十来岁的美貌宫妆少妇。

人熊缓缓放落软轿,鼻中兽息咻咻,神态颇为疲惫,似是从极远之处匆匆赶到。

庞真真认出这位美貌宫妆少妇是“苗疆双怪”中的“妙音公主”。但吸引她目光的,却不是“妙音公主”本人及她所豢的四头人熊,而是“妙音公主”手中所捧,一个长不盈尺的极小婴儿!

这婴儿全身雪白,不类生人,分明是传说中的起死回生的罕世圣药“千年何首乌”之属。

“妙音公主”目注庞真真笑道:“乌蒙一别,在此重逢,庞姑娘是否觉得有些意外。”

庞真真冰雪聪明,听出对方语中别有含意,讶然问道:“听公主之言,莫非是专为我庞真真赶到此处?”

“妙音公主”笑道:“庞姑娘与顾青枫恶斗万劫群魂,在‘阴风峡’中遇险之事,有人告我,我遂特地为此,千里远来。”

庞真真惑然问道:“此事业已事过境迁,公主还远道赶来则甚?”

“妙音公主”一举手中那具雪白婴儿,含笑说道:“庞姑娘是名父之女,应该认得此物。”

庞真真并无充分自信地试探问道:“这是不是千年成形何首乌?”

“妙音公主”点头笑道:“我不远千里赶来之故,就是因为顾青枫身受重伤,庞姑娘可能亟需这种比‘九叶紫芝汁’灵效更强的罕世圣药。”

庞真真喜得心头狂跳,但却不敢深信地目注“妙音公主”问道:“公主肯把这种功能起死回生、驻颜益寿的罕世圣药送给我么?”

“妙音公主”笑道:“我昔年因一绝世机缘,得了两具‘成形何首乌’,除了自服一具,得能常驻红颜以外,另一具珍藏至今,从未示人,但庞姑娘真如亟需,便送你也无不可。”

庞真真喜得笑颜遂开,正待躬身称谢,但忽然心念一动,目光凝注“妙音公主”,摇头说道:“庞真真与公主素无深交,我料想公主必不致将这等罕世圣药无端见赠。”

“妙音公主”点头笑道:“庞姑娘果然聪明,妙音当初得这‘千年成形何首乌’之时,身历奇险,并受重伤,自不肯平白送人,但也不过只附带了一项小小条件而已。”

庞真真问道:“什么条件?公主尽管请讲。”

“妙音公主”笑道:“我想和你作件生意,效法上古时代那般以货易货。”

庞真真暗将自己所有的珍贵之物思索一遍,右手伸处,竟然把“列缺神斧”递向给“妙音公主”说道:“庞真真身边最珍贵的就是这柄‘列缺神斧’,便以之与公主的‘千年成形何首乌’,互相交换如何?”

“妙音公主”接过‘列缺神斧’反覆一看,微笑道:“这‘列缺神斧’的锋芒之利,前在‘九回谷’口已然见过,果能裂石开山,劈物如腐!但此斧是令尊大人威震江湖的‘翻天三宝’之一,庞姑娘可以作得主么?”

庞真真深知“妙音公主”问得不错,爹爹“翻天怪叟”庞千晓对于这柄“列缺神斧”极为珍视,自己擅以赠人,回帮必遭斥责!但想起顾青枫已到回光返照地步的危急病况,轻重之间,遂有抉择,柳眉双扬,神情异常坚定地朗然说道:“公主放心,我爹爹虽极珍视这柄‘列缺神斧’,但珍视的程度,总还不致超过他的独生爱女,庞真真以生命声誉,作为担保,公主可以放心了吧?”

妙音主公微笑说道:“庞姑娘,你会错意了,我想用‘千年成形何首乌’向你交换的,并不是这柄‘列缺神斧’。”

庞真真芳心愁急之下,灵明稍蔽,仍未听出“妙音公主”语意,以为对方嫌少,遂微一寻恩,蹙眉说道:“在公主这等身分的人物眼内,庞真真身上委实是没有什么价值连城之物!这样好了,除了‘列缺神斧’以外,我再加一件我二姨娘‘碧云娘’柳如烟送给我的防身至宝‘碧云衣’吧?”

“妙音公主”摇头笑道:“庞姑娘越猜越错,‘列缺神斧’是‘翻天怪叟’庞帮主视如性命的‘翻天三宝’之一,‘碧云衣’则是‘碧云娘’柳夫人赠给庞姑娘的防身宝物,这两件东西,价值太高,我倒并不想要。”

庞真真惑然问道:“公主想要何物?”

“妙音公主”笑道:“顾青枫正在生死呼吸,亟需我这只‘千年成形何首乌’以保性命,我若图谋重宝,岂非成了乘危勒索,大失身分?故而我所想换的,只是一张纸儿。”

庞真真听得难以置信,接口问道:“公主要以这罕世难寻的‘千年成形何首乌’交换一张纸儿?”

“妙音公主”点头笑道:“并且是一张毫无价值的纸儿,决不是什么剑诀秘图,拳经宝箓。”

庞真真说道:“公主可否解释得明白一点?”

“妙音公主”笑道:“你用我这只‘千年成形何首乌’给顾青枫服下以后,叫他写张命已垂危被我所救的纸条给我便可。”

庞真真起初疑心“妙音公主”有何诡计,但略一思索之下,便觉得无甚大碍,最多枫哥哥日后对“妙音公主”设法加以报答而已,遂点头答道:“这张承认今日之事的纸儿,由我替顾青枫代写何如?”

“妙音公主”笑道:“最好是要顾青枫亲笔。”

庞真真秀眉方自一蹙,“妙音公主”又复笑道:“这并非我不放心庞姑娘,而是要药力先行见效,再索报酬,才比较合理。”

说完,便把手中,那只罕世圣药“千年成形何首乌”递与了庞真真,并含笑说道:“这何首乌药方,灵效异常,最多半枝,便可立起顾青枫沉痾!其余半枝庞姑娘不妨自行服食,也好使你永驻红颜,青春不老。”

庞真真接过“千年成形何首乌”,不禁喜得全身微颤,目注“妙音公主”,连连称谢道:“公主请在洞外稍候,只要药能见效,庞真真立将公主所需之物奉上。”

话完,方待转身,“妙音公主”忽又笑道:“庞姑娘慢走,你们在这荒山野洞之中,恐怕不容易寻得纸笔?”

庞真真闻言一愕,“妙音公主”含笑伸手,又复递给她一枝画眉黛笔,及一张素纸。

庞真真接了纸笔,一面转身进洞,一面暗忖这“苗疆双怪”中的“妙音公主”,既系由远处赶来,怎会对自己和顾青枫的一切遭遇,宛如目见,并考虑得如此周到。

但这种疑念,只在庞真真心头一幻即逝,根本未曾深思,以致生出了下文书中的无数事故。

庞真真喜孜孜地扶起顾青枫,把他拥入香怀,轻轻拍开睡穴,然后也不再羞涩地,先自嚼碎“千年成形何首乌”,两唇相接,一口一口的哺将过去。

顾青枫好梦初回,伤病又发,正感觉全身一阵火热,一阵冰冷,难过异常之际,突有甘香玉液度到口中,自然毫不客气地一齐吞入腹内。

庞真真把“千年成形何首乌”喂到半只,暗地再为顾青枫一诊脉象,知道这种罕世灵药果然太以神奇,枫哥哥分明油尽灯干,业将虚竭的真元,在这片刻之间,竟已补充复原到久病初愈的略感微弱的地步。

顾青枫既已无恙,庞真真想起“妙音公主”命自己以半枝救人,半枝自服,便可永驻红颜,青春不老之语,遂又咬了一段“千年成形何首乌”,准备咀嚼服下。

女孩儿家无不爱美成性,庞真真因自己从此便能永驻红顾,不禁喜得芳心狂跳,珠泪垂落。

但顾青枫伤病虽已无妨,神思尚未全复,却在此时,馋态十足的低声说道:“真妹,你喂我吃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这样好吃?”

庞真真见他分明还想再吃,遂把口中将咽未咽的一口芳香液,又复喂了顾青枫,并突然忆及顾青枫所说他此次伤病发作得如此快速之故,便因于外功太强,内力不够,连拼强敌,虽保不败,但脏腑间却早受重伤等语。暗想自己倘把其余半只“千年成形何首乌”也一并喂给顾青枫服下,岂不便可使他因苦练剑术而略为荒置的“子午神功”大大增强,弥补了枫哥哥在武功方面的基本缺陷!

不过这样一来,自己永驻红颜,青春不老之梦却告成空,数十春秋以后,仍将与常人一般的鸡皮鹤发。

这种究应为已抑或为人的极难决定之事,只在庞真真心中轻轻一转念间,便自决定。

她仍然细嚼“千年成形何首乌”,满面神光,毫不吝惜,一口一口地哺给顾青枫继续服食。

因为她心中最爱的人便是顾青枫,自然甘心不惜任何重大牺牲,而为顾青枫图谋幸福。

顾青枫根本就不知自己的罕世奇遇,吃的是枝“千年成形何首乌”,只在吃完以后,向庞真真懒洋洋地说道:“真妹,我觉得身上有点发胀,又想睡了。”

庞真真急忙把“妙音公主”所准备的黛笔素纸递给顾青枫,微笑说道:“枫哥哥,你且替我写上几个字儿,然后我再替你按摩‘黑甜睡穴’,让你睡场香稳好觉。”

顾青枫接过纸笔,含笑问道:“真妹要我写些什么字写?我以怀素草书,把你适才唱给我听的‘纳兰词’写下送你好么?”

庞真真摇头笑道:“枫哥哥,你拿着笔儿,我念你写。”

自从“千危谷”相遇后的一段时间以内,顾青枫与庞真真的情感着实跃进不少,如今更感于她不顾羞涩,香唇哺药之情,遂左手搅住庞真真的纤腰,右手拈起那根画眉黛笔,深情款款地微笑说道:“真妹,顾青枫感于你对我如此深情,慢说叫我写字,便是叫我替你画眉,我也愿意。”

这几句话儿,听得庞真真甜入心窝,妙目流波,喜极噙泪地凝望着顾青枫,含笑问道:“枫哥哥,你愿意替我画眉,则孟红绡姊姊的眉儿,又请谁画?”

顾青枫听庞真真提起“紫清玉女”孟红绡来,不禁勾动愁肠,蹙眉说道:“你孟姊姊在‘千危谷’中,又遭魔劫,如今生死未卜,尚不知落在何人手内,难道真妹还要嫉妒她么?”

庞真真一语出口,便知自己失言,遂赶紧答道:“枫哥哥,我向来都对我孟红绡姊姊敬重异常,从未动过丝毫妒念,方才只是在喜极之下的一句戏言,难道你就要责备我么?”

顾青枫见庞真真说到后来,业已眼圈微红,泪光盈睫,不由好生怜惜。向她颊上亲了一亲,含笑说道:“我们暂时不谈你孟红绡姊姊,真妹要我写些什么字儿?请快说,顾青枫恭候纶音。”

庞真真趁势收科,破涕为笑说道:“枫哥哥听着,你只要照我所念的字句书写,我却不管你写的是魏碣秦碑,抑或苏黄米蔡。”

顾青枫含笑点头,庞真真遂朗然念道:“青枫苦斗‘万劫群魔’,身受内伤,并撄重病,生机濒绝,性命垂危……”

顾青枫一面挥笔疾书,一面笑道:“这些虽然都是实话,但我却猜不透真妹要我写它则甚?”

庞真真看他一眼,继续念道:“……幸遇‘妙音公主’……”

顾青枫停笔惑然问道:“哪里来的‘妙音公主’?”

庞真真蹙眉笑道:“枫哥哥不要打岔,赶快照写!你方才不是曾说恭候纶音?如今纶音既降,却怎还不乖乖遵旨?”

顾青枫不由摇头苦笑,挥笔照书,庞真真又复念道:“……慨赠罕世圣药‘千年成形何首乌’,疗伤祛病,始获重生,铭刻五中,书此致谢。”

顾青枫写完以后,骇然问道:“真妹,你方才哺给我吃的那种芳香甘美的玉液,就是‘千年成形何首乌’么?”

庞真真凄然一笑说道:“枫哥哥,若不是‘妙音公主’送了这只‘千年成形何首乌’,你此刻恐怕早已油尽灯干,魂游墟墓,而我也将伤心无奈,肝肠寸断的追随于地下了。”

顾青枫见庞真真勾动伤心,边说泪珠边落,绝似一枝娇艳已极的带雨梨花,不禁怜爱异常,猿臂一紧,意欲略为温存亲热。

庞真真半喜半嗔地瞟了顾青枫一眼,嫣然笑道:“枫哥哥,我们少时再复亲热,你且把这张谢柬写完,我好拿去交给‘妙音公主’。”

顾青枫目光一注手中素纸,见语意已尽,遂向庞真真含笑问道:“真妹还要我再写什么?这柬上语意,不已像是写完了么?”

庞真真笑道:“语意虽完,但似乎还缺少你‘顾青枫’三字的一个花押。”

顾青枫虽弄不懂“妙音公主”的用意,但是既受人救命深恩,则写上一张谢柬,也是理所当然,遂在素纸之上,又复龙飞凤舞地写了自己的名姓。

庞真真接过素纸黛笔,伸手在顾青枫“黑甜睡穴”之上一阵按摩,柔声笑道:“枫哥哥,你新服圣药,伤病初痊,必须好好再复睡上一觉!等醒来以后,我们……”

话音未了,顾青枫业已睡意潜来,倦眼难睁的酣然入梦。

庞真真凑过香唇,在顾青枫带着安慰笑容的俊脸上吻了一吻,轻轻解开他尚自拢着自己纤腰的那只左手,娇躯微闪,闪出洞外。

那位“苗疆双怪”中的“妙音公主”,见庞真真手内素纸已有字迹,知道药必奏效,遂含笑问道:“庞姑娘,顾青枫服我‘千年成形何首鸟’后,伤病定痊,大概业己无妨了吧?”

庞真真把那黛笔素纸躬身递过,脸上并满含感激神色,微笑说道:“公主所赠圣药,灵效惊人,顾青枫伤病俱痊,业已无恙!庞真真除了遵嘱奉上这张素纸以外,有生之日,并皆戴德之年……”

“妙音公主”看完纸上所书,不等庞真真话了,便即高兴颇甚地含笑说道:“俗语所云‘宝剑送烈士,红粉赠佳人’之意,就是说明必须物当其用,才有价值!庞姑娘休看这区区一张素纸,但是对我来说,价值却远超过那只‘千年成形何首乌’!我们各取所需,互有裨益,你也不必把今日之事常记心中,承我的情了。”

说完香肩一晃,宫装微飘,便即飘登无帘软轿,由那四头人熊抬上肩头,越峰而去。

庞真真目送“妙音公主”身形杳后,心头方自疑云满布,蹙眉思索。

她想:第一,“妙音公主”为何把枫哥哥署名的这张谢柬看得比足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千年成形何首乌”还要珍贵。

第二,自己与枫哥哥在“阴风峡”内苦斗“万劫群魔”之时,究系何人在旁窥视,而能这快报知“妙音公主”,使她从千里以外赶来。

这两桩疑问,极难推究。庞真真正越疑越思,越思越不得其解之际,空中一声鸟鸣,墨云疾降,“万劫群魔”所豢的“墨羽神鹫”,业已斜斜飞来,鸟背上并飘落两条矫捷人影。

这两条人影身形一现,正是“万劫魔宫七使者”中的“拘魂使者”池中龙与“桃花使者”连城玉。

庞真真心惊“桃花使者”连城玉的伤势恢复之速,知道“万劫群魔”所拥有的“九叶紫芝汁”,功效果与枫哥哥所服的“千年成形何首乌”不相上下。

顾青枫伤病初痊,昏睡未醒,庞真真心疲力弱,独对双魔,这种局面,自然紧张到了极点,也险恶到了极点。

“桃花使者”连城玉手横她那枝独门兵刃“铁桃花”,目注庞真真冷然问道:“顾青枫呢?”

庞真真明知眼前局势险恶万状,遂银牙一咬,恨声说道:“我枫哥哥伤病并发,无药可医,业已含恨九泉,离开这龌龊尘世。”

若换平时,“拘魂使者”池中龙与“桃花使者”连城玉,对庞真真这等答话,定不肯信,但如今因眼见顾青枫受伤奇重,故而深信不疑,两人四目相视,得意颇甚地厉声狂笑。

“桃花使者”连城玉笑完说道:“我早知顾青枫必死无疑,因为仓卒之间,他到哪里去找我所服的‘九叶紫芝汁’那种罕世圣药?……”

说到此处,忽然又起疑心,目注庞真真问道:“庞真真,你莫非说话不实?顾青枫若死,你的神色之间,怎的毫无悲戚?”

庞真真暗惊自己不擅做作,致在神色之间被对方看出破绽,遂强自镇定地,咬牙说道:“我悲戚什么?我的满腔悲戚,业已化成无边仇恨!你们来得正巧,好让我代我枫哥哥索还血债。”

“桃花使者”连城玉仰天狂笑道:“庞真真不要痴人说梦,还债的只怕是你!连城玉今日若不照样把你剥得精光的剖腹挖心,怎消得了我心中之恨。”

话音甫落,右手“铁桃花”一晃庞真真眼神,左手却纵聚“诸天罡气”,劈空连击三掌。

庞真真虽会不少武林绝学,身边也颇有几件威力极强的江湖异宝,但若论真实动力,却远非“桃花使者”连城玉之敌。何况她又为了顾青枫病势,劳累得心力交疲,故而勉强接了三掌,已被震出三四步去,心跳耳鸣,摇摇欲倒。

“桃花使者”连城玉得意狂笑道:“堂堂威震江湖‘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的爱女,原来不过如此?”

庞真真若非内着她二姨娘“碧云娘”柳如烟所赠的“碧云衣”,光这三记“诸天罡气”,便已禁受不起!但听了“桃花使者”连城玉如此狂妄骄傲之言,却不禁气愤得奋不顾身地,把自己成名暗器,极为神妙的“红线十三针”,脱手飞出,化成一蓬红色光网,笼住连城玉身形,并冷笑说道:“连成玉休要狂妄逞强,你也我‘红线十三针’的滋味。”

“桃花使者”连城玉上次中了庞真真的“七情散香球”,故而此次是鼻中口内早备解药而来,却想不到对方还有“红线十三针”这等厉害暗器。

但她已从“万劫魔主”学会“驭气飞剑”之术,遂在这针光罩体,危害当头之际,微提真气,一振桃枝,从桃枝上飞起十三朵铁铸桃花,随心所指地恰好迎住凌空射来的十三道精芒红线。

庞真真的“红线十三针”,打中人物,便会自动爆裂,故在红线桃花互一接触之下,只听一片细细炸音,漫天飞花散处,两般神奇暗器竟告同归于尽。

“桃花使者”连城玉冷笑说道:“你‘红线十三针’的滋味我已尝过,并未曾伤得连城玉丝毫!我却还要再奉敬一记‘诸天罡气’。”

发话之间,功力已聚,左掌微扬,娇躯一晃,以“移形换影”身法,迅疾无俦地飘进三尺,然后一式“木落吴江”,当胸推出一股凌厉慑人的劈空劲气。

庞真真先前极其勉强地接架三掌,便知自己功力远逊,切忌与对方恃强硬拼。

故见连城玉“诸天罡气”才发,立即踩“天枢”,绕“天璇”,进“天机”,退“天权”,施展“瞽目诸葛”苗平所传“七星幻步”轻妙无比地闪出丈许以外。

连城玉一招击空,跟踪赶过,凝聚功力,再度发掌,口中狞笑道:“我倒要看你学会了多少临难脱身的神奇步法?”

庞真真身形连飘,连城玉掌力连发,一连七招追击,把位“黄衫红线”逼得周身香汗淋漓,窘迫不堪,银牙挫处,准备施展煞手,与目前两名强敌拚个同归于尽。

她的所谓“煞手”,也就是“火孩儿”邬赤所赠的“三离霹雳弹”,但庞真真藉着几度飘身,虽把三粒“三离霹雳弹”一齐取在手中,却迟迟疑疑地不敢发出。

因为双方交手之处,与顾青枫所卧山洞距离太近,庞真真生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万一“三离霹雳弹”,连珠爆炸,地裂山崩以下,连顾青枫也一齐受伤,岂非大违初衷,太不合算。

她既有这层顾忌,遂手握“三离霹雳弹”,暂行忍耐,想把“拘魂使者”池中龙、“桃花使者”连城玉等“万劫双魔”略微诱得远些,再施展这极为霸道的暗器,来个敌我双方,同归于尽。

庞真真是否如愿,与“万劫双魔”空山并骨?以及顾青枫是否安然无恙等事,且容笔者略微延搁,先行描述庞真真对“妙音公主”突如其来的因由难猜难解的两点疑问。

原来“妙音公主”哪里去远?由四头人猿抬着无帘软轿,刚刚过得山峰,离却庞真真的视线,便立刻悄悄转回,直降下一片千寻绝壑。

这千寻绝壑以下,居然也有一个秘密山洞,只是缺少一条“千危谷”那般横穿山腹的甬道而已。

“妙音公主”飘身下轿,走进山洞,转入内室,室中陈设着两具蒲团,而右边那具蒲团之上,却坐着一位美拟天人的紫衣少女。

这紫衣少女,正是“紫清玉女”孟红绡。

原来袭击‘千危谷’,俘去“氤氲使者”庄梦蝶,杀死“五毒使者”唐嘉、“玉面仙童”柳俊,并将“逍遥使者”崔一苇烧成枯炭之人,正是号称“苗疆双怪”的“妙音公主”与“烈火太岁”。

如今“烈火太岁”呼延炳将已断一手的“氤氲使者”庄梦蝶送苗疆监禁,“妙音公主”却把“紫清玉女”孟红绡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到这“怀玉山”中的秘洞之内。

故而暗窥顾青枫、庞真真恶斗“万劫群魔”之人,正是“妙音公主”自己,她眼见顾青枫身受重伤,由庞真真扶入山洞以后,灵机忽动,终于拚舍一只珍藏多年的“千年成形何首乌”,换来顾青枫亲笔所书的一张谢柬。

“紫清玉女”孟红绡见“妙音公主”走进洞内,遂螓首微抬,含笑说道:“公主又在动些什么脑筋?对我最好快杀,否则快放!因为孟红绡自从记熟‘荡魔宝箓’,便成了当世武林中极为不祥之人,我在谁身边,时间一久,谁就避免不了横祸临头,飞灾照命。”

“妙音公主”笑道:“妙音既敢硬闯‘千危谷’,杀死‘万劫三魔’,还怕什么飞灾横祸?本来我对‘荡魔宝箓’并不垂涎,只因江湖人物称我为‘妙音公主’,遂不得不对‘攻心音韵’深加研究!孟姑娘所记宝箓之中,第一篇便是‘妙音神功’,而其中恰好包含了我想炼已久,苦无真诀遵循的道家‘万妙清音’与佛家‘法华禅唱’。”

孟红绡听到此处“哦”了一声,嫣然笑道:“原来公主想学‘妙音神功’中的‘法华禅唱’与‘万妙清音’。”

“妙音公主”点头笑道:“我确实想学这两种妙音,对于其他的‘大罗手’及‘摩诃剑法’决不过问!孟姑娘倘肯举以相传,则我必当解去你所中苗疆恶蛊,并乘‘烈火太岁’呼延炳尚未来到之前,放你逃走。”

孟红绡微微一笑说道:“公主想学‘法华禅唱’与‘万妙清音’,我答应教你。”

“妙音公主”闻言颇惊异常,但旋即摇头苦笑说道:“孟姑娘不会给我如此便宜,必然附有条件!”

孟红绡方一点头,“妙音公主”又复说道:“但我希望孟姑娘不要再像对付‘娄山三煞’一般,提出那种三日才肯教一字的拖延条件,因为‘万劫大会’已定于明年四月初四召开,我渴欲炼成‘法华禅唱’及‘万妙清音’,仗之一斗‘万劫魔主’。”

孟红绡笑道:“我要公主多行善事,你能每为百善,我就教你一种妙音,只要作两百件善事,便可把‘万妙清音’与‘法华禅唱’,全学会了。”

“妙音公主”苦笑说道:“我方才已对孟姑娘说明,明年四月初四,‘万劫门’下即将大聚群雄!在这样短促期间,我哪里作得了这许多善事?”

孟红绡笑道:“除此以外,公主任凭用尽何种手段,也无法使我吐露只字。”

“妙音公主”点头说道:“我知道孟姑娘铁石坚贞,一心如水,不受利诱,不畏威逼!但……”

孟红绡目注“妙音公主”笑道:“公主已在掳我之前使我中了‘金蚕毒蛊’,孟红绡深知蛊毒之烈,无可抗拒,及发作时所受之惨,甚于一切,对此尚且不惧,遑论其他?公主不必多费心了。”

“妙音公主”神采飞扬,异常得意地微微一笑说道:“孟姑娘劝我不必费心,我却偏偏要费些心思!因为我不仅想学‘法华禅唱’与‘万妙清音’,甚至觉得若能设法使孟姑娘这等意志坚定人物被我所动,如我所愿,也是一件极大乐趣。”

孟红绡微笑说道:“公主若想我为你所动?只怕宛如海市蜃楼,痴人说梦。”

“妙音公主”笑道:“孟姑娘不要把话说得太满,须知我有使你意想不到的特殊手段。”

孟红绡秀眉微挑,朗声说道:“孟红绡对于利诱方面,不羡隋珠赵璧;对于威逼方面,不畏剑树刀山……”

“妙音公主”不等孟红绡说完,便即笑道:“孟姑娘怎么老是提到这‘威逼利诱’四字?”

孟红绡目光微瞥“妙音公主”,哂然说道:“除了‘威逼利诱’以外,公主难道还会有其他手段?”

“妙音公主”点头得意笑道:“你猜对了,我正是有其他手段,而且这种手段,必然生效。”

孟红绡摇头说道:“我不相信我会对公主所施的手段屈服?”

“妙音公主”笑道:“不信不行,为了表示我对我自己的手段信心,先送给孟姑娘一粒解药,把你所中‘金蚕蛊’毒解掉。”

说完,便即递过一粒朱红如火的灵丹,孟红绡接在手中,微笑说道:“慢说这是一粒解蛊灵丹,便是一粒断肠毒药,孟红绡又复何惧?”

语音一了,立将朱红灵丹吞入腹中,又向“妙音公主”微笑说道:“公主有何手段?如今可以施展了吧。”

“妙音公主”笑道:“对于凡俗之人的最有效手段,自然是‘威逼利诱’,但对于孟姑娘这等人物,却必须大异其趣,我所用的手段,乃是以恩动之,以德感之。”

孟红绡“哦”了一声说道:“公主这种想法着实高超奇妙,但要想加恩于我,使孟红绡稍感值得献技以报,却恐怕不容易呢?”

“妙音公主”笑道:“我也知道不太容易,但偏偏天缘凑巧,使我一先一后,一桩有意,一桩无意地,已对孟姑娘有过两次大恩!江湖人物讲究受人点水,报以涌泉,孟姑娘恐怕无法再吝传‘法华禅唱’与‘万妙清音’,要使我如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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