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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千里传噩

孟红绡听“妙音公主”说是对自己已有先后两次的大恩,不由愕然凝思,但想了一会,也想不出所以然来,遂仍微笑说道:“公主请讲,只要你所施恩德,真能使我感激得浃骨沦肌,孟红绡又何惜转传‘万妙清音’与‘法华禅唱’?”

“妙音公主”含笑问道:“孟姑娘可是‘百忍神尼’弟子?”

孟红绡合什端坐,肃然答道:“神尼正是先师,但尘缘早满,业已涅槃。”

“妙音公主”点头笑道:“我知道你师父已证正果,解脱尘网,但前些时在经过百忍庵时,却发现有两名万劫魔宫弟子,正向庵中侵入。”

孟红绡讶然诧道:“我们一师一徒,相依为命,百忍庵内别无他人!先师早已坐化,孟红绡又落入群魔之手,辗转流离,万劫一派人物还去百忍庵中则甚?”

“妙音公主”说道:“我在暗中窃听,听出他们是要把百忍神尼所遗法体的项上人头,取回‘野人山百丈坪’,悬挂在‘万劫门’下的十三白骨圆环之内。”

孟红绡听得全身一颤,银牙紧咬,愤然说道:“这干恶贼,委实百死不蔽其辜!但不知我替我师父苦心塑制,百世如生的金身法体,可曾被‘万劫群魔’损坏?”

“妙音公主”摇头笑道:“我也听得甚是不愤,遂抢先一步进入百忍庵,假扮你师父‘百忍神尼’金身,果然把来的‘逍遥使者’崔一苇、‘氤氲使者’庄梦蝶吓得魂飞魄散而逃,我再随后追踪,才发现了那隐秘难寻的‘千危谷’所在。”

孟红绡自蒲团之上站起身形,向“妙音公主”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说道:“公主保全先师法体未受无耻奸徒毁损,委实恩比天高,孟红绡甘心愿献‘法华禅唱’以报。”

“妙音公主”笑道:“孟姑娘,你看如何?我才说了一事,你便自动愿意教我‘法华禅唱’,我若把另外一事说出,你不是又将把那‘万妙清音’教给我么?”

孟红绡委实猜不透这位“苗疆双怪”中的“妙音公主”还会对自己有甚大恩。

遂点头说道:“公主请讲,只要孟红绡承认该事确属深恩,便使公主如愿就是。”

“妙音公主”笑道:“孟姑娘的心上人儿,是不是‘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的衣钵传人‘中条剑客’顾青枫?”

孟红绡听“妙音公主”突然提起顾青枫,不禁玉颊微红,但仍大大方方,毫不忸怩地点头答道:“顾青枫是我异性挚友,公主提他则甚?”

“妙音公主”笑道:“顾青枫在‘怀玉山阴风峡’内落入‘万劫群魔’手中,‘瑶池使者’毕金环把他指做‘天下第一狠心人’,加以千刀寸磔,沥血挖心……”

孟红绡听到此处,业已妙目噙珠,芳容惨白,“妙音公主”摇手微笑,继续说道:“后来虽因‘万劫魔主’赶到,放走了顾青枫,订定明年四月初四召开‘万劫大会’,于‘野人山百丈坪’的‘万劫门’下,普聚群英!但顾青枫却因内外重伤,失血过多,又受了‘阴风峡’内彻骨寒风的久久侵袭,一病垂危,纵令华扁复生,也无法不使他埋恨九泉,魂游墟墓……”

语音微顿,看着孟红绡那满面泪痕及急颤娇躯,又复缓缓笑道:“妙音适逢其会,得见此事,遂舍却珍藏多年的一枝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千年成形何首乌’,疗伤祛病,追魂九幽,硬把业已沦到鬼门关口的那位‘中条剑客’顾青枫,救得还阳复活。”

孟红绡微抬衫袖,拭去脸上纵横的泪渍,向“妙音公主”投以感激的目光,发话说道:“倘若公主所言全系事实,孟红绡甘心恭献‘万妙清音’。”

“妙音公主”笑道:“孟姑娘放心,以我在武林中所获的微名,尚不致以语骗人,何况我还取得了足能使你置信之物。”说完遂把那张谢柬递与孟红绡观看。

孟红绡接过素笺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青枫苦斗‘万劫群魔’,身受内伤,并撄重病,生机濒绝,性命垂危,幸遇‘妙音公主’,慨赠罕世圣药‘千年成形何首乌’疗伤祛病,始获重生,铭刻五中,书以致谢。”

末后并龙飞凤舞地签了“顾青枫”姓名,可以看出丝毫不假,正是枫哥哥的亲笔笔迹。孟红绡仔细看完,微一思索,向“妙音公主”问道:“公主既真慨舍‘千年成形何首乌’那等罕世圣药,则顾青枫定已伤病俱痊,安然无恙?”

“妙音公主”点头笑道:“孟姑娘请放宽心,不但这柬上写得分明,顾青枫已获重生,你从他这龙飞凤舞的字迹之上,也应该看出顾青枫精神充沛,并无衰竭之状。”

孟红绡庄容说道:“既然如此,请公主与我静心对坐,我要兑现诺言,在三天以内,教会你‘万妙清音’及‘法华禅唱’”

“妙音公主”大喜说道:“孟姑娘既肯允诺,我便在学完‘万妙清音’及‘法华禅唱’之后,放你自由,等‘烈火太岁’呼延炳赶来,我再推说你被‘万劫魔主’亲自夺走。”

孟红绡秀眉微扬,含笑说道:“公主美意,孟红绡自然感激,但据我推测,你并不愿意我落在‘烈火太岁’呼延炳手中,对他有所传授,而使公主不能在‘苗疆双怪’以内,独放异彩!”

“妙音公主”脸上一红,但却并不加以辩驳,点头微叹道:“孟姑娘果然冰雪聪明,但武林中人谁不要强?谁不好名?又何独我一人如是?”

孟红绡微微一笑,果然就自己的记忆,把“荡魔宝箓”第一篇“妙音神功”中所载的“法华禅唱”及“万妙清音”,向“妙音公主”仔细传授。

这两种妙音,是释道两家降魔绝学,自极玄奥高深,难于参究,但“妙音公主”因本就精擅各种音韵,以此成名,轻车熟路,举一反三,终在短短三日之间,把其中妙诀全部记熟。

“妙音公主”学完“法华禅唱”与“万妙清音”,向孟红绡微笑说道:“孟姑娘,如今你可以恢复自由,我并告诉你,你那心上人顾青枫,就在‘怀玉山阴风峡’右侧小峰脚下的一座石洞之内。”

孟红绡谢过“妙音公主”,缓步出洞,援上绝壑,独立斜阳影里,听凭猎猎山风,把鬓发衣袂,吹得飘飘乱舞,芳心之中,兀自忖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之语,果然丝毫不差,自己便因记熟了一册‘荡魔宝箓’,遂落入‘娄山三煞’、‘万劫群魔’、‘苗疆双怪’等人手内,辗转流离,历尽凶险,直到今日才获自由,但当世武林人物无不对自己虎视眈眈,未来岁月之中,还不知尚需度过多少风波危厄?”

其实孟红绡得服三滴“九叶紫芝汁”,大益真元,又苦心静参“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罕世武学,虽未全部领悟,却已十得七八,如今一身功力,决不在所谓“十三名手”之下,只因她未有机缘试验,尚不知自己已怀惊世骇俗的奇绝身手!她既听说顾青枫就在这“怀玉山”中,自然略一定神以后,便即按照“妙音公主”所说前去找寻,谁知天违人愿,好事多磨,就在这三日之内,庞真真业已身遭重劫,顾青枫也正怀着极端痛苦的心情,西去云南,准备独闯“六诏山”,再入“千危谷”。

原来顾青枫于庞真真温存体贴的轻轻按摩之下,虽告酣然睡去,但睡了不久,便在一种难过无比的感觉中醒了过来。

这种难过是全身火热,以及四肢百骸之间剧胀奇酸!

顾青枫那等铁铮铮的汉子,竟无法忍受这种剧胀奇酸,不自禁地发出痛苦呻吟,低低连叫几声“真妹。”

但洞中寂寂,哪有回音?洞外却又隐隐传来一阵发自女子的森厉狂笑,以及“呼呼”两声破空劲响。

顾青枫虽然身感难耐苦痛,但他自经庞真真哺以整枝“千年成形何首乌”之后,伤病早祛,神智清明,耳力也比先前更觉敏锐。

他听出那森厉的狂笑决非发自庞真真,而那两声“呼呼”的劲响,则是真力极强的劈空掌风,不由心中大吃一惊,暗自蹙眉忖道:“这种声息,岂非显示庞真真在洞外与人动手?自己连日受她殷勤护持,如今伤病既愈,应该强忍酸痛,出洞助阵。”

想到此处,便欲挣扎起身,哪知周身不仅酸痛异常,并劲力全失,不能动转,连坐都无法坐起。

这时洞外又复传来一阵语声,说的是:“我枫哥哥伤病并发,无药可医,业已含恨九泉,离开了这龌龊尘世。”

这阵语音,则分明是庞真真所发,顾青枫听在耳内,好生惊疑,暗想真妹编造谎话,说自己业已身亡之故,只有一种原因,就是来敌太强,不愿被敌方搜出自己,加以伤害。难道竟是“万劫群魔”中的“桃花使者”连城玉、“拘魂使者”池中龙卷土重来,又复赶到。

猜想未了,洞外在双方略为对语以后,又是几记劈空掌风,以及一阵群飞刺空的细微锐响。

锐响入耳,顾青枫暗叫不妙,猜出庞真真必已吃亏,否则不会把她的成名暗器“红线十三针”,这快出手。

情急之下,猛一仰身,只觉胸胁之间酸胀难忍,几乎气胀晕绝,知道无法勉强,灵机动处,索性息虑静心,调气行功,用起内家吐纳妙术。

这时洞外的搏斗声息,似乎渐渐远去。

顾青枫心中一喜,暗想可能庞真真的“红线十三针”业已奏效克敌,现在追逐对方远去。

但喜念才生,忧念又起,想出也许是此时庞真真自知来敌过强,力所难胜,为了自己的安全,才把对方诱往远处。

这一忧喜系念,气机立感掉转不匀,周身又复渐觉酸胀难忍。

顾青枫绝顶聪明,知道自己心中或喜或忧,对这眼前情势绝无丝毫补益。

唯一急务,便是赶紧摒除百虑,调气行功,驱祛周身酸胀,才好出洞助阵,与庞真真共御强敌。

利害一明,天君立朗,调匀真气,周游百穴,所到之处,不仅酸胀渐法,并还发现自己在内力方面,竟已突飞猛进,大非昔比。

顾青枫知道这种奇异的情形,全是所服那枝罕世灵药“千年成形何首乌”的功效,从此自己内弱外强的功行偏颇大弊已告除去,剑术真力,相互平衡,再能稍加苦练,便可与当世一流高手周旋颉颃。

一遍“子午神功”做罢,周身酸胀,已祛十之七八,顾青枫不禁心头狂喜,暗想庞真真只要再支持片刻时光,自己便可出洞助阵,拿她所遇强敌试手。

果然片刻光阴,刹那即过,顾青枫痛苦全消,精神奕奕的站起身形,准备出洞助阵。

但他刚刚走到洞口,蓦然两声连珠霹雳,震响当空,整座山洞,均都碎石崩裂,摇摇欲塌。

洞顶一根巨大的倒垂钟乳硬被震断,垂直下坠,正好砸在顾青枫的天灵“百汇穴”上。

顾青枫怎会想到这种意外灾祸,等他发觉疾风压顶,闪避已迟,勉强“三花聚顶”,功贯天灵,却仍被那巨大钟乳,砸得头破血流,晕倒地上,失去知觉。

等到顾青枫在头疼欲裂、满面血污的情况之下醒来,洞外早已万籁无声,人踪早杳。

他摸摸头上一条被钟乳锋利边缘所划的寸许伤口,感觉伤口血液,俱已凝结,这才知道晕绝倒地,失去知觉的一段时间,颇不在短。

时间既不在短,则顾青枫心头不禁一阵惨然,认定“黄衫红线”庞真真必已遭遇不测。

因为方才那两声震断钟乳,砸晕自己的连珠霹雳,极可能便是庞真真所发由“火孩儿”邬赤送给她的“三离霹雳弹”。庞真真倘若未到生死一发的危急关头,决不会发出这等厉害的火器,如今“三离霹雳弹”既发,庞真真却未回洞探望自己,岂非显示她煞着无功,身遭对方毒手。

越想越觉庞真真九死一生,凶多吉少,顾青枫遂赶紧闪身出洞,只见洞前月光如水,静谧异常,根本看不出半点人踪,及半丝打斗踪迹。

顾青枫回想那两声连珠霹雳,似在东南发出,遂又怀着几分希冀的心情,向东南崖角纵去。

转过东南崖角,那种凌乱景象,不禁使顾青枫触目惊心,赶紧镇摄心神,细加勘察判断。

原来当地除了山崩石裂,树折草焦,及满地血渍,显系正是庞真真施放“三离霹雳弹”之处以外,并有几样物件,极其引人注目。

第一件是半幅黄色罗衣第二件是半片残幡,第三件是半截断臂,第四件则是一只竹篓。

顾青枫首先认出那半幅黄色罗衣,正是庞真真所著,不由一阵心酸,暗想衣犹如此,人何以堪?这位对自己痴情相恋,体贴入微的真妹,无疑定已玉殒香消,黄泉埋恨。

第二件使他到眼认出的,便是那片残幡,顾青枫心想“拘魂使者”池中龙的“拘魂幡”既有半片残留在此,则这笔血债,无可怀疑地必须记在“万劫群魔”头上。

但是那半截断臂,却使顾青枫大费疑猜,因为这断臂毛孔极细,皮肤白嫩,显然是属于妙龄女子所有。

“拘魂使者”池中龙既来,“桃花使者”连城玉亦必践约,则这半截断臂,究竟是连城玉所留?抑或庞真真所有。

顾青枫毕竟是光明磊落的侠义男儿,虽与庞真真两心相悦,长途同行,也不过只在双方情绪激动之时,才互相依偎拥抱,略微亲热而已,故对这半截断臂,瞠目惊疑,无法认定。

倘若换了登徒荡女,镇日柔荑索抱,玉臂勾郎,则哪有认不出这断臂是否自己情人所有之理。

顾青枫既认不出这断臂属谁?遂只好在一株乔松之下挖了一个小坑,把断臂埋好,并在松上刻了“埋香”两个小字,以凭辨认。

他这样做法,是因为将来万一证实庞真真遇害,而又遗骸难寻,还可保留她一点骨肉,以作祭吊追思之用。

埋完断臂,顾青枫的一双眼神,不由被那只竹篓吸引得一瞬不瞬。

心想“断臂”、“残幡”、“罗衣”三者,均系有主之物,可加猜测辨认,但这只竹篓却太以奇怪,难道是从天外飞来。

因为不论是“黄衫红线”庞真真,抑或“拘魂使者”池中龙,“桃花使者”连城玉,身边均不会带有这种颇似渔家所用的竹篓!顾青枫正在目注竹篓,蹙眉凝思,竹篓忽然微微一动,篓中并发出窸窣微响!

这一动一响,倒使顾青枫着实大吃一惊,赶紧暗把“子午神功”凝聚右臂,伸手轻轻揭开竹篓,察看篓中所藏,究系何物。

篓盖一开,顾青枫目光注处,不禁皱眉苦笑,原来篓中之物,并非自己意料中的奇毒蛇虫,只是几条巨大白鳝。

篓中既系白鳝,则篓主必是渔人。顾青枫又弄不清楚究竟是哪位渔人参与了激烈战斗,还是恶战结束以后,有位渔人路过此间,被这血淋淋的景象赫得魄散魂飞,丢下鱼篓,奔逃而去。

想了好大半天,依旧不得其解,蓦然一阵寒冷山风,把顾青枫吹得清醒过来,暗想自己为何这样糊涂,对着这只无甚紧要的渔家竹篓,苦苦寻思则甚?不如先去“三元帮”,向庞真真之父“翻天怪叟”庞千晓告知噩耗,然后再复独闯“千危谷”,拼着这条性命,也要手刃“拘魂使者”池中龙、“桃花使者”连城玉,为庞真真报仇雪恨。

主意既定,略为洗涤头面血污,便自赶赴“三元帮”所在的湘南“九疑山”而去。

顾青枫走后一日有半,紫清玉手孟红绡才恢复了自由之身,但等她遵从“妙音公主”指示,找到顾青枫所居石洞,自然早已空无人迹。

孟红绡满怀惆怅地长叹一声,自语说道:“枫哥哥,你到哪里去了?我如今已把‘摩诃剑法’的精微参透,正想转传给你,使你与‘青萍遁剑’及‘风雷四式’融会贯通,成为当世第一剑术名家!但是如今这一彼此相左,却不知天涯海角,要在何时何地才得重逢?……”

孟红绡自语未毕,忽地嫣然失笑,暗骂自己糊涂,因为她想起了她与顾青枫所定的“雪山”之约。

既然有“雪山之约”,孟红绡遂决定先回百忍庵中,把师父“百忍神尼”的遗体安排妥当,立将“摩诃剑法”尽量精熟,然后到时去往“祁连山群玉峰”头等待顾青枫,畅叙离情,传以罕世秘学,使自己这位枫哥哥吐气扬眉,冠绝寰宇。

“紫清玉女”孟红绡回转百忍庵之事,暂且慢提,笔者仍先表叙那位怀着满腔悲愤,意欲独闯“千危谷”,血战“万劫群魔”,为庞真真报仇雪恨的“中条剑客”顾青枫方面。

顾青枫自“怀玉山”赶赴“六诏”,本须路过湖南,遂特地绕道往“九疑山三元峡”,欲向“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报知庞真真的噩耗。

他这样做法之故,是因“三元帮”高手如云,人多势众,“翻天怪叟”庞千晓听得爱女噩耗,自会立传“朱红竹令”,命各地分舵严密搜索庞真真下落,庞真真倘若是被俘未死,则获救机会,岂不比自己单独施为多得不可以道里相计。

主意既定,遂在一到“九疑山”之际,便即赶往“三元峡”口。

事情委实凑巧,顾青枫赶到“三元峡”口,正好遇上“媚香仙子”孔凌霄在峡外独自眺览景色。

孔凌霄忽见一位猿臂蜂腰,剑眉星目,英挺俊拔无比的青衣少年匆匆赶往“三元峡”内,不由心中暗自忖道:“此人神色匆匆,面带重忧,似是有甚急事?但这份英挺不群的俊美风姿,尚是自己生平所见男子之中的第一人物。”

心念动处,身形微飘,挡住顾青枫去路,含笑说道:“这位朋友不要乱闯,可知这峡内便是‘三元帮’总坛重地?”

顾青枫忽见有位三十一二的中年美妇拦问自己,遂停步抱拳答道:“在下正有急事请谒‘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老前辈。”

孔凌霄这一与顾青枫对面答话,越发觉得对方英姿勃勃,神采慑人,不禁心中一荡,含笑问道:“朋友怎样称呼?是哪一派门下?”

顾青枫肃立躬身,庄容应声答道:“先师‘中条逸士’焦大先生……”

孔凌霄惊呼一声,不等顾青枫话完,便即目射奇异光芒,接口问道:“你姓顾,叫顾青枫,外号人称‘中条剑客’?”

如今轮到顾青枫惊异起来,俊目凝光,打量孔凌霄几眼,讶然问道:“夫人上姓高名?怎会知晓顾青枫的名号?”

孔凌霄脸上一红,不便说出昔日“荡魄尼姑”妙真所作的风流秘事,只得避而不答,微笑说道:“我叫孔凌霄,外号人称‘媚香仙子’。”

顾青枫一听名号,知道面前这位中年美妇,竟是庞真真的三姨娘,遂忙又躬身长揖说道:“原来是孔夫人,请恕晚辈失礼。”

孔凌霄闪身避礼,含笑问道:“顾朋友与我并无门户渊源,为何如此称谓?”

顾青枫答道:“晚辈与庞真真姑娘订交甚久,颇称莫逆。”

孔凌霄听得脸上又是一红,暗想幸好顾青枫那日在清心庵中被人劫走,否则倘与自己成了苟且,这本风流帐儿,却难免弄得一塌糊涂,无法清算。

心神略定,“哦”了一声,说道:“顾朋友既与真真交厚,孔凌霄就托大叫你一声顾贤侄了。”

顾青枫躬身问道:“请问孔夫人,庞帮主庞老前辈可在‘三元峡’内?”

孔凌霄点头笑道:“帮主为了应付新近崛起江湖的‘万劫一派’,正与本帮护法‘铁剑真人’,摒弃万事,精研几种罕世神功。顾贤侄眉宇之间,似隐重忧,有甚要事?能够对我说么?”

顾青枫嗫嚅说道:“顾青枫此来,是要向庞老前辈报告两桩噩耗。”

孔凌霄闻言,柳眉微聚问道:“什么噩耗?看贤侄神情,好似与我‘三元帮’关系甚重。”

顾青枫虽觉事太惊人,有些碍难出口,但仍不得不答道:“贵帮护法‘瞽目诸葛’苗平已遭不测;庞真真姑娘,生死未卜?”

这两桩惊人噩耗,果然听得“媚香仙子”孔凌霄心头不禁一震,黛眉笼忧地愕然说道:“有这等事?顾贤侄且随我来,我带你到‘养德轩’中去见帮主。”

顾青枫既与“媚香仙子”孔凌霄同行,“三元帮”各处所设的明桩暗卡,自不会对他丝毫留难,十来转折过后,“翻天怪叟”庞千晓静居练功的“养德轩”便已在望。

顾青枫老远便即发觉“养德轩”外的一片草坪之上,风雷隐隐,剑气弥天,有位青袍长髯老者与灰袍道人正在练剑。

不问可知,那青袍长髯老者,便是庞真真之父,威震江湖的“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灰袍道人则是“三元帮”首席护法,又复位列当世“五大名剑”之一的“铁剑真人”。

孔凌霄带领顾青枫走近“养德轩”,“翻天怪叟”庞千晓不禁暂停练剑,向这位英姿飒爽,恍如玉树临风的年轻来客愕然注目。

顾青枫不等孔凌霄为自己引见,便抢步当先,对这位骨格清奇,相貌威猛的“三元帮”帮主及“铁剑真人”躬身施礼说道:“‘中条逸士’焦大先生门下不肖弟子顾青枫,参见庞帮主暨‘铁剑真人’二位老前辈。”

庞千晓“咦”了一声,正待发话之时,孔凌霄已先行说道:“这位顾老弟不是外人,是真真的莫逆好友。”

庞千晓既听顾青枫是女儿的莫逆好友,又着实喜爱他这俊美挺拔,朗朗不群的英秀丰神,遂向孔凌霄呵呵笑道:“我正诧异你知我闭关练功,不见外客,怎会又领人来,原来竟是顾贤侄,但真真怎的未见回帮,她到哪里去了?”

一面发话,一面笑命顾青枫同往“养德轩”中落坐。

孔凌霄冷冷说道:“帮主不要高兴,顾贤侄带来了足够使你震怒吃惊的莫大噩耗。”

“翻天怪叟”庞千晓身为“三元帮”帮主,见识老到,心计深沉,一听孔凌霄语意,便即猜出大半,目注顾青枫问道:“顾贤侄,你为我‘三元帮’带来了什么惊人噩耗?难道竟与真真有关?”

顾青枫苦笑躬身答道:“庞姑娘在一场众寡悬殊的苦战以后,神秘失踪,存亡未卜。”

庞千晓平素虽极沉稳,但因只此独生爱女,故而闻言之下,心神大震,超紧向孔凌霄说道:“你快去把帮内所有灵鸽悉数放出,飞传‘朱红竹令’,命各地分坛,全力搜查真真下落,无论生死,得讯即报。”

孔凌霄起身出轩,庞千晓微定心神,目注顾青枫,以一种极度关切的神情问道:“顾贤侄,请你把真真失踪的经过,对我细说一遍。”

顾青枫答道:“晚辈尚有另一噩耗,需向老前辈禀报,但是两者互有关联,为了使老前辈深切的明了,恐应从头细说?”

庞千晓长叹一声说道:“真真既已遭厄失踪,我徒自心急,亦属无益。贤侄不妨慢慢讲来,你所说的另一噩耗,难道也有关我‘三元帮’?”

顾青枫问道:“顾老前辈及‘铁剑真人’前辈近来可曾见过‘小万劫门’表记?”

“翻天怪叟”庞千晓与“铁剑真人”双双摇头,顾青枫又复说道:“如今那‘小万劫门’下的十三白骨圆环之中,业已悬挂了两颗具体而微的人头。”

“铁剑真人”失惊说道:“这等于就是‘十三名手’之中,已有两人悬头在‘野人山百丈坪’的‘万劫门’下!”

庞千晓蹙眉问道:“顾贤侄知道这两颗人头是属谁所有么?”

顾青枫答道:“据‘万劫魔宫七使者’中的人物所说,一颗属于‘黑蛇教主’谢云之,另一颗则系贵帮……”

“翻天怪叟”庞千晓见顾青枫面现难色,语音忽顿,遂知又有不妙,虎目一翻,威棱四射,蕴怒说道:“顾贤侄不必有所避忌,但说不妨,是不是另一颗人头属于我‘三元帮’人物所有?”

顾青枫剑眉深锁,苦笑答道:“据说另一颗人头竟是贵帮‘瞽目诸葛’苗平护法。”

这桩“瞽目诸葛”苗平,身遭不测,悬头“万劫门”下的意外噩耗,着实又使“翻天怪叟”庞千晓与“铁剑道人”,大为吃惊,互相眉峰紧皱地对看一眼,向顾青枫追问得知此事的详细经过。

等到顾青枫把所遇所经详细讲完,“翻天怪叟”庞千晓立即陷入一种垂首深思的状态。

这时,“媚香仙子”孔凌霄早已回转“养德轩”,也自听得,忙向庞千晓问道:“帮主,那‘万劫魔主’既说你是他当年旧识,难道你就猜度不出此人的姓名来历么?”

庞千晓沉思不答,过了片刻,方摇头苦笑说道:“我遍想当年旧识,也想不出这诡秘绝伦的‘万劫魔主’究竟是谁?……”

话音一顿,又向顾青枫问道:“顾贤侄既曾目睹‘万劫魔主’,可看出此人有何特征?”

顾青枫摇头答道:“那位‘万劫魔主’面罩重纱,除了身材似乎略微矮瘦以外,根本看不出丝毫特殊之处。”

“翻天怪叟”庞千晓目射神光,怒容满面说道:“管那‘万劫魔主’的本来面目是谁?他既然已经害死‘瞽目诸葛’苗平护法,掳走我爱女真真,庞千晓便将发动‘三元帮’所有力量,给他来个相当报复。”

“媚香仙子”孔凌霄问道:“帮主要想怎样报复?”

庞千晓沉声说道:“如今便即调集帮中高手,血洗‘千危谷’,等到明年四月初四,再当着天下豪雄,搏杀‘万劫魔主’,火焚‘万劫门’。”

孔凌霄听完,眼珠略转,摇头冷笑。

庞千晓讶然问道:“你为何这样摇头冷笑?”

孔凌霄缓缓说道:“我笑帮主平素料敌如神,何等沉稳机智?今日想因真真身遭险厄,关怀过度之故,竟自有点匆忙鲁莽,措置不当起来。”

“翻天怪叟”庞千晓两道长眉猛然一挑,但旋即平落,目注爱妾“媚香仙子”孔凌霄,发话问道:“我血洗‘千危谷’、火焚‘万劫门’的打算,有何不当?”

孔凌霄笑道:“火焚‘万劫门’,那是未来之事,不必提它!帮主如今意欲调集帮中高手,共赴‘六诏山’,血洗‘千危谷’,固是一代豪雄的胸襟,但万一真真不是落在‘万劫群魔’之手中,其他各地分舵查得确情,飞鸽来报,而帮主又已率众离山,等到得讯以后,再欲移师,是否可能有鞭长莫及之虑?”

庞千晓觉得孔凌霄所言有理,方自蹙眉点头,孔凌霄又复说道:“再说即令真真落入‘万劫群魔’之手,或许业已身陷‘野人山百丈坪’的‘万劫魔宫’。帮主倘若不顾一切地血洗‘千危谷’,则真真是否会被对方挟恨报复,发生什么严重后果?”

庞千晓越听越觉自己适才所作措置确实略嫌鲁莽,遂向孔凌霄问道:“依你之见,又便如何?”

孔凌霄笑道:“依我之见,帮主暂时仍宜坐镇中枢,静候各方讯息,‘千危谷’之行,则派一二高手,随顾贤侄先行暗探真真是否身落该地,然后再作决断!反正当世武林中人,只要知晓‘黄衫红线’庞真真是‘三元帮’帮主之女,总必深怀忌惧,不敢轻易对她有所伤害。”

庞千晓点头说道:“就照你这种办法,你看‘千危谷’之行,派谁与顾贤侄前去为妥?”

孔凌霄委实对顾青枫的英挺丰神深怀爱意,遂毛遂自荐地应声说道:“我去如何?”

庞千晓摇头说道:“你不必去,我想请‘铁剑真人’带只灵鸽,与顾贤侄同行,只要到了‘千危谷’,不论真真在与不在及有无讯息,均立即将鸽儿放回,报知所见。”

“媚香仙子”孔凌霄见庞千晓不赞成自己与顾青枫同行,自然微觉失望,但又不便形诸神色,柳眉双挑,正待发话,那位不凑趣的“铁剑真人”已先说道:“贫道愿与顾老弟同赴‘千危谷’,并因事关真真姑娘安危,似应立即启程,帮主请命他们快把灵鸽备好。”

庞千晓一面命侍童传令备鸽,一面又向孔凌霄笑问道:“你看我请‘铁剑真人’护法,随同顾贤侄先行暗探‘千危谷’,是否比较妥当?”

此事既成定局,则“媚香仙子”孔凌霄只有看了顾青枫两眼,暂遏情丝,点头含笑道:“帮主之见,着实高明,‘铁剑真人’护法功力绝世,剑术通神,比我强胜万倍,自是理想人选。”

“铁剑真人”单掌当胸,念了一声“无量佛”说道:“孔夫人不必过谦,贫道只是为夫人代劳,跑趟千里长途而已。”

这时,传信灵鸽业已备好,“铁剑真人”又向顾青枫微笑说道:“顾老弟,救人之事,急如眉火,我们是否马上就走?”

顾青枫点头起身,但却取起桌上交房四宝,画了一幅图形,双手呈递与“翻天怪叟”庞千晓道:“这是进入‘千危谷’的大致图形,因此谷太以隐秘,万一真真果然陷身谷内,老前辈获得灵鸽归报,率众往援之际,或有所用?”

庞千晓含笑接过,心中越发暗赞顾青枫除了人品极为英挺俊美以外,心思亦颇周密,只不知武功程度如何,得了“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的几成真传?怪不得女儿平素凛若冰霜,对帮中一般年轻子弟丝毫不假辞色,原来她已慧眼识人,选中了这样一位知心爱侣!

顾青枫见这位“三元帮”帮主目不转睛地对自己凝神细看,知道对方业已察觉自己与庞真真之间的深厚感情,不禁俊脸微红,躬身告别。

出得“三元峡”后,两人便立展轻功,星夜赶奔“六诏山千危谷”而去。

“铁剑真人”起初并未将顾青枫看得太重,但经过一阵飞驰,觉得对方在脚程方面并不比自己逊色太多,才讶然含笑问道:“顾老弟,你好俊的轻功,但不知在剑术一道之上,是否业已尽得你师父焦大先生的一身绝学?”

顾青枫谦然答道:“晚辈虽有明师,但可惜资质鲁钝,先师又仙游太早,致无大成,尚请前辈不吝指教。”

“铁剑真人”微叹一声说道:“当世‘五大名剑’之数,自你师父逝后,始终无人能在剑法造诣之上补此缺额!我看顾老弟聪明灵慧,根骨上乘,倘肯痛下苦功,他日或有厚望。”

顾青枫因途中岑寂,遂故意向“铁剑真人”问道:“先师已逝,不必再提,但现存的‘翻天怪叟’庞帮主、‘海天剑圣’展青萍、‘钓鳌居士’暨老前辈等四大名剑之中,究以何人剑法稍胜,堪称第一?”

“铁剑真人”笑道:“若从外号看来,展青萍似乎独擅胜场,但他为了想证实他那‘海天剑圣’的头衔,曾经连开三次‘北海剑会’,结果不仅未能胜过我与‘翻天怪叟’庞帮主丝毫,即与‘钓鳌居士’,也是难分轩轾。”

顾青枫含笑问道:“三次‘北海剑会’,次次秋色平分,四位老前辈中,难道就无人肯下苦心,争取……”

“铁剑真人”摇头叹道:“我们四人的剑法互有短长,但也互极灵奇诡妙,功力方面,又复旗鼓相当,故而谁都争胜有心,谁都克敌无术。”

说到此处,语音略顿,抬头凝望云空,发出一声长叹。

顾青枫讶然问道:“老前辈有何感触?如此浩叹。”

“铁剑真人”笑道:“我叹息的是举世之中只有一件异宝,倘能得到手内,揣摩精熟后,必可使剑法大进,冠压群俦,但此物却也落入‘万劫群魔’的掌握!”

顾青枫问道:“老前辈所说异宝,是不是‘荡魔宝箓’?”

“铁剑真人”点头说道:“只有‘荡魔宝箓’中所载的‘摩诃剑法’,是失传已久的佛门绝学,必然穷极精微,对我们这些专研剑术之人,大有裨益。”

顾青枫忽然想起“桃花使者”连城玉已蒙“万劫魔主”授以“驭气飞剑”之事,遂向“铁剑真人”说道:“据晚辈所知,‘万劫魔宫七使者’中的‘桃花使者’连城玉,已练会‘驭气飞剑’之术,‘万劫魔主’想必更为高明。”

“铁剑真人”摇头低声笑道:“‘驭气飞剑’并不可怕,因为剑在真气遥控凌空击刺之下,无论劲力及灵活方面,均较剑在人手逊色多多!只不过显示会这‘驭气飞剑’之人,内功修为必已到了相当火候而已。”

顾青枫闻言深觉“铁剑真人”所说有理,“铁剑真人”又复说道:“但学会‘驭气飞剑’之术以后,倘用以控制‘金钱镖’、‘柳叶刀’等一类轻巧暗器,使之能够凌空变化,随意飞翔,却令人防不胜防,厉害无比。”

顾青枫失声叫道:“老前辈说得一点不差,顾青枫在‘怀玉山阴风峡’内,便是被‘桃花使者’连城玉施展驭气遥控的‘飞花点穴,散蕊迷魂’手法所制。”

“铁剑真人”一问经过,知道“万劫群魔”个个皆有一身诡异武学,心中不由微生惊觉,减了几分轻敌之念。

两人到得“六诏”恰值深夜,远远瞥见“千危谷”方向,一片彩光,腾空而起!

“铁剑真人”方自“咦”了一声,顾青枫业已说道:“启禀老前辈,这片彩光,是‘千危谷’上方‘桃花沼’内的‘桃花毒瘴’所在,据说厉害无比,不能擅近。”

“铁剑真人”久走江湖,足迹几遍宇内,对这蛮烟瘴雨之地,亦曾屡屡经行,早就看出那片彩光是极厉害的毒瘴所化,遂点头说道:“我也看出那片彩光是种厉害毒瘴,所惊奇的只是毒瘴之内,仿佛还杂有绝世罕见的剑气精芒?”

顾青枫佩服无已,应声答道:“老前辈眼力真好,‘桃花沼’内确实杂有剑气精芒,因为那沼中沉有一柄春秋神物。”

“铁剑真人”惊奇问道:“春秋神物?”

顾青枫点头答道:“就是干将莫邪所铸雌雄双剑中的雌剑‘莫邪’。”

“铁剑真人”越发惊奇问道:“‘莫邪剑’一向是在武林名宿白阳子手中,怎会沉落这‘桃花沼’内?”

顾青枫遂把“餐霞使者”卫芳华告诉自己的那段故事,对“铁剑真人”转述一遍。

“铁剑真人”听完,正自微兴感慨,却蓦然听得“桃花毒瘴”所化的彩光之中,隐隐传来几声得意怪笑之声。

顾青枫愕然说道:“怎会有人甘冒绝险,进入那‘桃花沼’彩光之内,莫非志在所说的那柄‘莫邪神剑’么?”

“铁剑真人”点头说道:“顾老弟大概猜得不错,来人不仅志在‘莫邪神剑’,且从他得意的笑声之中加以推测,可能剑已到手?”

顾青枫剑眉双蹙,正在猜测来人是谁,“铁剑真人”业已向他含笑说道:“顾老弟何必猜测来人是谁。我们悄悄掩去一看,不就知道究竟了么?”

顾青枫手指漫空彩光说道:“那‘桃花毒瘴’厉害非……”

话犹未毕,“铁剑真人”便摇手笑道:“顾老弟但放宽心,贫道生平足迹几遍四海八荒,囊中有的是解瘴圣药。”

说完,取出两粒乳白灵丹,一粒自含,另一粒命顾青枫含在口内。

两人才走数步,“桃花瘴”中又复传来一阵摄人心魂的震天长笑。

“铁剑真人”一愕说道:“这是‘苗疆双怪’中‘烈火太岁’呼延炳的‘霹雳笑’,难道为那‘莫邪神剑’而来的,竟有两起人物,还要发生夺宝之战?”

说完,略作沉思,向顾青枫低低说道:“武林奇客忽聚‘六诏’,必有重大原因,也许不仅只是为了那柄与‘白阳子’同沉‘桃花沼’的春秋神物‘莫邪宝剑’。老弟尽量提气轻身,我们莫露丝毫形迹,悄作旁观,可能对真真姑娘失踪之事,会有重大收获?”

顾青枫也是满腹好奇,遂与“铁剑真人”轻身提气,先行跃登十来丈山峰,然后蹑足潜踪,悄悄向“桃花沼”方面掩去。

到了“桃花沼”前,只见“桃花瘴”所化的彩光之中,果有二人相对而立。

一个是高大魁梧,赤红脸膛,四十来岁的壮汉;一个则是身穿上绘九朵火焰的鲜红道袍,头戴灯形金冠,冠中并燃着一朵熊熊火焰的相貌诡异的道人。

“铁剑真人”运用“蚁语传声”功力,向顾青枫耳边低声问道:“顾老弟,你可认识这两个人么?”

顾青枫摇头示意,“铁剑真人”又复说道:“红脸大汉是以外五门功力,逞雄江湖的‘展翅飞龙’孔大腾,相貌诡异的道人则是‘苗疆双怪’中的烈火太岁呼延炳。”

语音至此,忽然低低“咦”了一声,用手肘略碰顾青枫,惊讶说道:“顾老弟你看,‘展翅飞龙’孔大腾身左三四丈外的一块巨石之后,居然还藏着一个彩衣女子?”

顾青枫循著“铁剑真人”所说的方向看去,在皓月银辉之下,果见一块巨石之后,隐藏着一个彩衣女子。

这女子藏身石后,“烈火太岁”呼延炳与“展翅飞龙”孔大腾,因所立方位关系,毫无所觉,但顾青枫与“铁剑真人”,却居高临下,故而发觉。

顾青枫也以“蚁语传声”功力向“铁剑真人”说道:“根据那女子所著的彩衣判断,必定是‘万劫’门下,但因面目难辨,不知是‘瑶池使者’毕金环、‘餐霞使者’卫芳华及‘桃花使者’连城玉之中的何人而已?”

这时,“展翅飞龙”孔大腾已向“烈火太岁”呼延炳抱拳笑道:“呼延太岁,孔大腾与你在乌蒙一别,想不到却在这‘六诏山桃花沼’旁的‘桃花瘴’内重逢……”

话犹未了,“烈火太岁”呼延炳便即怪笑说道:“孔兄有大喜之事,呼延炳怎能不赶来道贺?”

孔大腾微微一震,浓眉双扬,目注“烈火太岁”呼延炳,发话问道:“孔大腾凭借一双肉掌,闯荡江湖,名未成,业未就,哪里会有什么值得庆贺之事?”

呼延炳怪笑说道:“孔兄的‘金刚五行掌’早已驰誉江湖,如今再加上一柄厉害兵刃,还愁什么盛名不成?大业不就?”

孔大腾回手一指肩头剑柄,狂笑说道:“呼延太岁莫要过奖,孔大腾这柄丧门剑,在寻常武林人物眼中,或许尚有几分厉害,但若遇行家则不值一笑,远逊于当世‘四大名剑’的精奥神妙,不知几许?”

呼延炳两道炯炯眼神,凝注在“展翅飞龙”孔大腾脸上,怪声狂笑问道:“孔兄,你在明人之前,何必还说暗话?你肩头兵刃,真是一柄丧门剑么?”

孔大腾身躯又是一震,目光微转,含笑答道:“呼延太岁怎的这等说话?谁不知道‘展翅飞龙’孔大腾半生所学,就是‘金刚五行掌’及‘丧门十三剑’?”

呼延炳脸色一沉,冷笑说道:“剑倒是一柄剑儿,但恐怕不是什么‘丧门剑’?而是连同武林名宿白阳子尸骨沉在这‘桃花沼’的春秋神物‘莫邪剑’。”

孔大腾轩眉狂笑说道:“呼延太岁,你认为孔大腾有甚通天彻地之能,已从‘桃花沼’十丈瘴泥之内,取得了那柄‘莫邪剑’么?”

呼延炳冷冷说道:“我早知道孔兄志在捞取沉落这‘桃花沼’中的‘莫邪神剑’,适才又听得你长笑之声,遂料定必是利用你那生平得意的‘驼龙飞抓’,把剑捞到手内。”

孔大腾点头笑道:“呼延太岁你这种推测虽然有理,但可惜与实际情形却恰巧相反,孔大腾施展‘驼龙飞抓’,配上十丈丝绳,在这‘桃花沼’中足足抓了大半日之久,空费心力,一无所成,才气得发出那阵苦笑。”

呼延炳的炯炯目光凝注在孔大腾脸上,伸手摸了一摸自己所戴的灯形金冠,满面杀气说道:“孔兄,我们最好彼此开诚相见,不必多绕弯子,呼延炳听得出你那阵笑声不是苦笑,其中充满了得意的意味。”

“展翅飞龙”孔大腾对“烈火太岁”呼延炳的言词之间,尽量忍让,便因为怯惧他一身火技,以及头上所戴灯形金冠中的那朵“火中之火”。如今见呼延炳业已手摸金冠,面上怫然动怒,遂赶紧伸手肩头“呛啷”一响,拔出那柄比寻常宝剑略长略重的“丧门剑”来,横在手内,哈哈笑道:“呼延太岁怎的一再认为我出语不诚?如今孔大腾的凡俗兵刃‘丧门剑’业已出鞘,你总该看清是不是传誉千年的春秋神物了吧?”

呼延炳目光略注,看出“展翅飞龙”孔大腾手中“丧门剑”果是凡铁,不由窘得脸上通红,微抱双拳歉然笑道:“孔兄请恕呼延炳多疑之罪。”

孔大腾故示大方地哈哈笑道:“像沉在‘桃花沼’中的‘莫邪剑’这等无主之物,人人皆可取得,孔大腾虽有此心,惜无此力,业已知难而退!呼延太岁位列‘十三名手’,神功绝艺,冠盖当时,既也喜爱这柄宝剑,便请施为,孔大腾静作旁观,等呼延太岁神物到手,再向你道贺便了。”

这几句话儿,表面谦逊客气异常,骨子里却尖酸挖苦已极。“烈火太岁”呼延炳虽然屈在脸上,恼在心头,但对于这“桃花沼”的一泽毒泥,委实毫无办法,只得自找台阶地干笑几声说道:“若要想在这‘桃花沼’内,捞取‘莫邪剑’,倒也不错!但万一传闻有误,事属子虚,岂非白费心力?何况呼延炳身有要事,无法久留,还是请孔兄继续努力,倘能真个取得这柄春秋神物,也是一桩武林盛事!”

话完,向“展翅飞龙”孔大腾又一抱拳,红袍闪处,电疾转身驰去。

“展翅飞龙”孔大腾也自含笑抱拳说道:“呼延太岁慢走,恕孔大腾不相送了。”

但孔大腾的满脸谦恭笑容,保持到“烈火太岁”呼延炳身形杳后,便即完全消失。

谦恭笑容消失,狞厉笑容却随之而起,目注“烈火太岁”呼延炳所去的方向,得意地自语道:“呼延炳,饶你凶恶绝伦,依然中了我孔大腾的妙计,落得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顾青枫闻言,用“蚁语传声”向“铁剑真人”讶然说道:“老前辈,照这‘展翅飞龙’孔大腾的话意听来,好似他真以什么‘驼龙飞抓’配上十丈丝绳,捞得了春秋神物‘莫邪剑’?”

“铁剑真人”仔细打量了“展翅飞龙”孔大腾几眼,也颇为奇怪的皱眉说道:“照孔大腾语气听来,确实如此,但他全身上下,似乎只有适才出鞘示人的那柄‘丧门剑’呢?”

说到此处,一片银铃脆笑,突起夜空。

“展翅飞龙”孔大腾大吃一惊,循声注目,只见左侧后方三丈来外的嵯峨巨石堆中,有位彩衣宫装女子缓步走出。

顾青枫见彩衣女子现身,遂对“铁剑真人”说道:“老前辈,我所料果然不差,来人果是‘万劫魔宫七使者’中武功最高,性情最凶的‘瑶池使者’毕金环。”

“铁剑真人”笑道:“我尚是第一次见到‘万劫门’下人物,倒要看看这位‘瑶池使者’究竟有多高功力?”

这时,孔大腾因不识来人,起了狂傲轻敌之心,目光略注毕金环,冷然问道:“姑娘何人?来此何意?”

毕金环丝毫未把这位以“金刚五行掌”、“丧门十三剑”及“驼龙飞抓”三般绝学驰誉江湖的“展翅飞龙”孔大腾看在眼中,比他更狂更傲地微微一笑说道:“我叫‘瑶池使者’毕金环,方才那‘苗疆双怪’中‘烈火太岁’呼延炳的来意,是为了企图在你手内夺取你新得自‘桃花沼’内的‘莫邪剑’,我的来意,自然与他同样,亦复如此。”

孔大腾微吃一惊,狂态稍敛,讶然问道:“你是‘万劫魔宫七使者’中的为首之人?”

毕金环柳眉双扬,傲然点头说道:“你既知‘万劫’一派的威力,就该乖乖地把那柄‘莫邪剑’献出,以免死在我的手中,陈尸‘万劫门’下。”

孔大腾笑道:“我听说‘万劫门’下的十三白骨圆环,是专备悬头之用,你为什么只要我陈尸‘万劫门’下,而不要我悬头‘万劫门’下?”

毕金环冷冷答道:“万劫门下的十三白骨圆环,是准备悬挂当世武林‘十三名手’的项上人头,你那颗头颅的份量似还不够?”

孔大腾闻言,不怒反笑,笑声中满含轻薄意味。

毕金环被他这种动作弄得有点莫名其妙起来,目注孔大腾,蹙眉问道:“孔大腾,我说错了什么话儿?引得你如此发笑?”

孔大腾冷哼一声答道:“你自诩‘万劫门’下要悬满‘十三名手’的人头,但适才位列‘苗疆双怪’之一的‘烈火太岁’呼延炳到此,却怎的不敢出头露面?”

毕金环淡淡答道:“烈火太岁呼延炳与我们‘万劫魔宫七使者’既无利害,又非仇敌,让他活到明年四月初四,再在‘万劫大会’之上伏尸悬头,也还不迟。”

孔大腾听到此处,突然又是一阵纵声狂笑。

毕金环银牙微咬,目光中煞气渐浓,问道:“你又笑什么?”

孔大腾哂然问道:“你方才说是‘烈火太岁’呼延炳与你们既无利害,又非仇敌,但不知‘万劫魔宫七使者’中,如今尚活在尘世间的,还有几个?”

毕金环“诸天罡气”聚处,一记“推岳摇山”,扬掌隔空击出,口中并厉声喝道:“‘千危谷’中的那场血案,难道是你所做?”

“万劫”一派,近年威震武林,孔大腾既知毕金环是“万劫魔宫七使者”中的领导人物,自然不敢怠慢,“金刚五行掌力”提到十成,一式“排云见月”,挡拒来势,口中并怪笑说道:“你们难道从‘逍遥使者’崔一苇身如焦炭的死状之上,还看不出他是中了‘烈火太岁’呼延炳头顶灯形金冠中的‘火中之火’?”

两股雄劲掌力凌空互接,“瑶池使者”毕金环微退半步,“展翅飞龙”孔大腾身躯一震,罡风四散飞扬,空中“桃花毒瘴”所化的淡淡彩光,也自一阵波动。

“铁剑真人”轻轻一碰顾青枫,点头说道:“这毕金环的功力果然不俗,当世中接得下孔大腾‘金刚五行掌’力之人并不多见,何况据我看来,毕金环凌空一掌,似乎只用了九成……”

话犹未了,毕金环已向孔大腾厉声问道:“孔大腾,‘千危谷’之事既是‘烈火太岁’呼延炳所作,你却如何知晓?”

孔大腾冷然答道:“常言道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烈火太岁’呼延炳、妙音公主等‘苗疆双怪’,掳著‘紫青玉女’孟红绡,及‘氤氲使者’庄梦蝶,自‘千危谷’中走出,一路得意自语,孔大腾恰在暗中,故而听了个清清楚楚。”

毕金环目射凶芒,眉腾杀气,厉声叫道:“好个‘苗疆双怪’,毕金环在一月以内,立誓血洗苗疆‘烈火’、‘妙音’双洞!”

孔大腾见机而退,一抱双拳含笑说道:“毕姑娘既有壮图,必当善作准备,孔大腾就此告辞了。”

毕金环双眉一剔,冷然说道:“孔朋友要走,却须将你新得的‘莫邪神剑’借我用上一用,藉以搏杀‘烈火太岁’呼延炳、‘妙音公主’等‘苗疆双怪’。”

孔大腾脸上神色一变,勉强笑道:“我为了那柄‘莫邪神剑’费尽心力,徒劳无功……”

毕金环冷然一笑,目光觑定孔大腾肩头的剑柄,缓缓说道:“孔朋友既然未曾获得‘莫邪剑’,便把这柄‘丧门剑’借我用用也好。”

孔大腾闻言脸色大变,双眉一剔,厉声狞笑道:“武林人物,多半都把称手兵刃,视作第二生命,孔大腾对于我这柄‘丧门剑’何独不然?毕姑娘是否觉得你这种要求,有点过分?”

“铁剑真人”听得向顾青枫低声说道:“看来‘展翅飞龙’孔大腾的这柄‘长剑’,似与‘莫邪神剑’有甚关联?而其中秘密又被‘瑶池使者’毕金环知晓。”

顾青枫答道:“老前辈,我们也应该早作准备,及时出手,千万不可使那柄‘莫邪神剑’落入‘万劫群魔’手内。”

“铁剑真人”双眉一轩,低声笑道:“依我所料,其中曲折尚多,我们且自沉着旁观,不到最后关头,不必出手。”

顾青枫方一点头,只见“瑶池使者”毕金环发出一阵高傲冷笑,双眉微挑,以一副哂薄的神情,向孔大腾说道:“孔朋友既把‘丧门剑’看得这等重法,倘若我一定要借,又便如何?”

孔大腾知道对方可能早就隐身在侧,看破自己的秘密,事已至此,必难善了。

遂也不再低声下气,委屈求全,双目一张,神光奔射地厉声答道:“毕姑娘一定要借,却也不难,只要胜得了我‘金刚五行掌力’,或是把孔大腾的六阳魁首斫下。”

毕金环神气十足地傲然笑道:“孔朋友所提的两项条件,确实均不甚难,毕金环一齐答应就是。”

孔大腾见对方竟如此轻视自己,不由气得怒火高腾,厉啸一声,身形斜拔四丈有余,凌空飞起。

“铁剑真人”向顾青枫笑道:“孔大腾委实气坏,一上来就施展了他仗以成名的‘飞龙身法’。”

话音刚了,“瑶池使者”毕金环冷哼一声,身形晃处,也自化成一朵彩云,翩然腾空。

孔大腾见状,心中一喜,暗想自己的“飞龙身法”,最拿手的便是凌空变化的龙翻龙扑,龙攫龙拿,对方如此应敌,岂非自取其辱。

心念动处,“金刚五行掌力”已发,一式“天龙降雨”,挟着凌厉掌风,向“瑶池使者”毕金环当头击下。

毕金环咯咯一笑,左手“炼石补天”,凝足“诸天罡气”,迎挡孔大腾的来势,右手施展出“屠龙指”,反向对方的“腕脉穴”上戳去。

孔大腾认得对方以“炼石补天”及“屠龙指”两招并用,正是克制自己这式“天龙降雨”的极好手法,也不禁喝采叫道:“‘万劫’门下,果然不俗。”

喝采声中,真气微提,身躯一翻,果然矫若神龙地凌空翻到毕金环背后,右掌猛甩,一式“飞龙卷尾”,凝足十二成“金刚五行掌力”,拍向毕金环“笑腰”大穴。

毕金环“炼石补天”及“屠龙指”两招用空,身躯依然照直上升,直等腰后劲风袭到,方自香肩倾处,右掌倒抡,以一式“渭水垂丝”,硬接孔大腾的“飞龙卷尾”。

这种打法接法,分明“瑶池使者”毕金环吃了大亏,但两掌合处,“砰”然巨震,劲气排空,毕金环与孔大腾各自低哼一声,全被震出七八尺处,双双之间,无甚轩轾。

顾青枫向“铁剑真人”说道:“老前辈,照这一招双方硬接的情势看来,‘展翅飞龙’孔大腾恃以自雄的‘金刚五行掌力’,并非‘瑶池使者’毕金环的‘诸天罡气’之敌。”

“铁剑真人”笑道:“今夜好戏还多,顾老弟可曾听出那‘苗疆双怪’中的‘烈火太岁’呼延炳,业已悄悄踅回,如今正隐身在那崖角之后么?”

顾青枫听得一惊,暗想自己专心观看孔大腾与毕金环交手,其他竟无所闻。

可见基本内功方面,虽获“千年成形何首乌”之助,仍与“铁剑真人”这等位列“十三名手”的一流高人略有距离。

这时,“瑶池使者”毕金环因自己反掌发力的一招“渭水垂丝”,居然接得住“展翅飞龙”孔大腾全力施为的“飞龙卷尾”,胸中已有十成把握,遂在娇笑连连之下,以自己独擅的“瑶池摘花手法”,暴雨狂风般,发出七招回环进击。

这七招,招招诡辣无比,逼得孔大腾根本无法腾挪闪展,只好凝聚功力硬接。

风狂雨骤的七招接罢,毕金环玉掌双伸,又是一招“紫气东来”,向孔大腾胸前,徐徐推去。

孔大腾也算一流人物,极为识货,知道这招“紫气东来”,来势虽缓,但中藏无数变化,故而最佳应付之法,便是抢在对方一切变化开始之前,发动反击。

智珠既定,绝学立施,身形一侧,欺进三尺,反以“双龙出水”之势,向毕金环右胁攻出。

毕金环早就猜到孔大腾定会如此施为,玉臂微圈,娇躯一转,四只手掌,遂恰好合在一起。

孔大腾悚然一惊,这才知道毕金环那式“紫气东来”原是诱招,目的是在与自己硬拼内力,以便速战速决。

敌意虽明,但已不能中途变式,因为这种情势之下,谁一略露隙缝,谁就立将折在对方掌下。

四掌既合,自然各将真气内力绵绵贯注掌心,以求震倒对方,获得胜利。

顾青枫看得向身旁的“铁剑真人”蹙眉低语说道:“老前辈,依目前这种情状,‘瑶池使者’毕金环与‘展翅飞龙’孔大腾大概要弄成两败俱伤,而让‘烈火太岁’呼延炳坐得渔人之利!”

“铁剑真人”摇头笑道:“顾老弟看错了,据我观察,‘瑶池使者’毕金环武功既高,人又阴险绝伦,‘展翅飞龙’孔大腾也是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一流,故而‘烈火太岁’呼延炳的这项便宜,并不易捡,弄不好还会引火焚身,自找无趣。”

顾青枫闻言,心中半信半疑,目注崖下,只见毕金环笑吟吟的神色如常,孔大腾却已额间微现汗渍。

这种情况入目,顾青枫不禁心中一动,暗想孔大腾素以掌力逞雄,即或不敌毕金环,也决不会才只支撑这片刻,额间便现汗渍。这分明是故意示弱,其中必藏有什么诱敌毒计。

顾青枫旁观者清,毕金环却当局者迷,她见孔大腾已现出疲态,遂得意地娇笑几声,双眉一轩,绵绵加力。

孔大腾浓眉紧皱,竭力支撑,约莫又复支撑了半盏茶时分,额间的汗渍业已变成汗珠,滚滚而落。

毕金环咯咯娇笑道:“孔大腾,你要我胜过你‘金刚五行掌力’的第一项条件,毕金环业已照办兑现!再不交出‘丧门剑’来,我就要履行第二项条件,摘下你的六阳魁首。”

孔大腾钢牙一咬,狞笑连连,仍然凝劲硬抗,表示不肯屈服。

顾青枫暗想,这位“展翅飞龙”装得真像,毕金环大概要上恶当。自己静静旁观,着实增加了应付江湖险恶的不少见识。

这时毕金环见孔大腾除了汗珠滚滚以外,业已全身微颤,马步动摇,遂又满面微笑说道:“孔大腾,你若再不自动献剑,我就要全力施展‘诸天罡气’,把你双臂震断,五脏震碎。”

孔大腾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答道:“毕姑娘且请停手,孔大腾技不如人,甘心献剑。”

毕金环应声收掌,目注孔大腾,冷冷说道:“停手就停手,我也不怕你掉甚枪花,飞上天去。”

孔大腾摇头叹息道:“丈夫一言,快马一鞭,孔大腾既已认败服输,甘心献剑,毕姑娘何必还要多疑?”一面发话,一面果然伸手肩头,缓缓拔取那柄似乎与“莫邪神剑”极有关联的“丧门长剑”。

毕金环喜孜孜地目注孔大腾拔剑的右手,防备他在长剑离鞘以后,有甚猝然进击动作。

这种想法恰好中了孔大腾的疑兵之计,他以右手拔剑的缓慢动作,吸引了毕金环整个心神,却蓦然左手一扬,一只“龟背驼龙抓”,带着丈许丝绳,电疾飞出。

“驼龙飞抓”是孔大腾生平绝技之一,毕金环又恃胜而骄,猝不及防,遂被那只硕大的龙爪将整颗螓首紧紧抓住,爪尖扣入蝤蛴粉颈,立时鲜血迸流,涔涔而滴,把所著的彩衣染成一片腥红的颜色。

孔大腾厉声狂笑道:“毕金环,如今大概该我把你的项上人头摘下来了。”

话完,双手猛力一带丝绳,果然想利用尖锐异常的“驼龙飞抓”,把毕金环的项上人头生生摘落。

毕金环赶紧手握丝绳,不使孔大腾带动那只紧紧扣在自己头上的龙爪,并欲指尖凝劲,把那丝绳掐断。

孔大腾狂笑道:“毕金环不要枉费心机,我这‘天丝宝绳’,决非任何刀剑指力能断。”

语音了处,身躯旋转,猛力狂抡,毕金环只好双手紧紧握住颈前尺许丝绳,像只大美人风筝般的,被孔大腾抡得飘然凌空飞起。

孔大腾手挽丝绳,不住狂抡,毕金环因自己倘若双手一放松,便难免被“驼龙飞抓”生生把颈项抓断!故而只有咬紧牙关,提气轻身,任凭对方尽情戏耍般的,将自己抡得满空飞舞。

顾青枫在“怀玉山阴风峡”之内,几乎被毕金环命令“拘魂使者”池中龙把自己千刀寸磔,剖腹挖心,自然对她痛恨颇甚,见状遂仍以“蚁语传声”向“铁剑真人”笑道:“老前辈,‘瑶池使者’毕金环血染衣衫,受罪不小,我倒看她有什么通天彻地之能,怎生逃出‘展翅飞龙’孔大腾这只业已紧紧抓住她整颗头颅的‘驼龙飞抓’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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