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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乐天知命味无穷

且说武功山中陷身红粉劫里的公孙玉。

公孙玉虽是天生情种,倜傥风流,但却不是登徒子之流的人物,尤其他知道杜丹琪是欧阳云飞不惜踏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的表妹,何况她又是这般庸俗与冶荡的女子?

然而此时却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眼看杜丹琪两片玫瑰花瓣似的樱唇送了上来,已不由得他多加考虑,再做处置,只得双眼一闭,正待接受这既属美妙,又感痛苦的午夜香吻,突听一声哈哈大笑,自不远处响起,遂又传来一阵大嚷,说道:“哈哈!原来你这小子在做这种勾当,别忘了我老叫化子也爱此道。”

公孙玉霍然一惊,只觉脸上一阵灼热,若在白天看来,定必也是一片绯红!

他急忙推开偎在身前的杜丹琪,星目电扫四周,但除了微风轻拂,枝叶摇摇以外,却是空山寂寂,哪有半点人影?

公孙玉窘态微收,心神甫定以下,正想震声大喝,却又听到西南方十数丈以外的一片大石之后,响起一声笑中带骂的话语,说道:“醉鬼!你在我老人家面前装的什么蒜,还不快把命根子拿出来向我孝敬孝敬?”

公孙玉闻言不禁啊了一声,暗自释然忖道:原来他不是说的我?但不知什么人三更半夜的还在这深山中大喊大叫?

想着,连忙又将黑巾蒙起,却不得不向杜丹琪轻轻说道:“表妹,不知那边来了什么人?怎地在十数丈外,我们竟毫无所知,我过去看看好么?”

杜丹琪眼看两人即可“唇枪舌剑”的交战百合,但却被不相干人惊扰,心中自是极感忿怒,但却又不便向她误认做欧阳云飞的公孙玉发作,只好悻悻然地点点头,随在公孙玉之后往那有人发话之处纵去。

他们到得十数丈外的一方大石以后,虽是夜色沉沉,但借着微弱星光,仍可看到一个全身黑衣之人,倚石而卧,而且鼾声大作,阵阵酒气扑鼻,显然是饮酒过量睡熟。

那黑衣人身傍站着个身穿百绽大褂,满身油污,皮肤白嫩,头发与胡须纠结的老叫化子,他左手拄杖,右手却拿着个大酒葫芦凑在鼻边嗅了嗅,对公孙玉和杜丹琪的出现,竟宛如不觉一般,自言自语地摇头说道:“好酒!好酒!可惜都糟蹋在这醉鬼的肚子里,看来揩油不成,便只好动我叫化子的了!”

他右手一扬,摔掉了那只空酒葫芦,然后在那只儿臂粗细,长有七尺的手杖顶端一旋,便闻一股浓郁酒香四溢,敢情他那只手杖,还是注酒器具?

那老叫化子咕咕噜噜喝了几大口酒,又自言自语地说道:“有的人喜欢嘴对嘴,但我叫化子却偏爱嘴对酒,这真叫各有所好!”

这句话出口,又听得公孙玉蒙面黑巾以内的脸上一红。

他又咕咕噜噜的喝了几口酒,将盖旋好,用手向倚在石上呼呼大睡的黑衣人一指,说道:“起来啦!这地方既避风,又平整,该让我穷要饭的睡上一觉。”

他说话的声音低低缓缓,毫无奇异之处,但那黑衣人却突地身形一颤,一跃而起,公孙玉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那人竟是黑衣无影“辣手神魔”申一醉!不知他何时潜身此地大睡?

杜丹琪可不知道这老叫化子的来历,她刚才被这叫化子破坏了一件自己神驰向往已久的美妙之事,早已蹩了一肚子闷气,等待发作,此时一见他把“辣手神魔”申一醉吵起,自己竟雀巢鸠占的呼呼大睡起来,不由冷笑一声,像是抱打不平似的说道:“臭要饭的,你怎么这般不讲理,硬把人家赶起来自己去睡,你这种倚老卖老的作为,本姑娘第一个就看不贯!”

“辣手神魔”申一醉在醒来之后,揉了揉惺忪醉眼,看清了那老叫化子的面容后,心中陡地一惊,连忙沉声向杜丹琪道:“女娃儿,不要瞎说,你可知道这老叫化子是谁?”

那老叫化子却突地双目一张,冷冷笑道:“废话,我老叫化子的事要你管,真是多管闲事多放屁!”

他话完,突地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却转向杜丹琪说道:“女娃儿,你说的不错,我老叫化子蛮不讲理,可是你又何曾讲理来?”

杜丹琪双眉微剔,冷哼一声说道:“臭叫化子,你这说我也不讲理的话儿,究竟从何而起?”

老叫化子诡异地眨了眨眼,又复哈哈大笑说道:“人家不要亲嘴,你却是霸王硬上弓,这难道还算讲理?”

公孙玉这才知道刚才之事,竟真被这老叫化子窥见,他刚才那句看似巧合的话,确是有为而发,虽是说的杜丹琪,自己也感微窘。

但杜丹琪却并未恼羞成怒的大发雷霆,她只是双眉略蹙,嘴角微哂地说道:“臭叫化子,你怎知道我是相强于他,而不是如周瑜打黄盖般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公孙玉听得蒙面黑巾以内的两道剑眉一蹙,暗忖道:这女子年纪轻轻,怎的如此厚颜无耻?其实他若知道杜丹琪的另一个名字,和知道她过去的一切时,便也不以为奇了。

只听那老叫化子一声喟叹,摇头说道:“如此说来,老叫化子只有自认理屈了。”

他说完,竟自从地上蹒跚的站起来,踉跄走去。

公孙玉早看出老叫化子绝非平庸之辈,刚才只是对杜丹琪厌恶,没有用心多想,此时见他一走不禁霍然惊觉,暗忖:莫非此老便是武林八仙之一的“七贤酒丐”?于是灵机一动,脱口叫道:“臭叫化子,既欺负我表妹,难道还想一走了之么?”

竟展开师门轻功绝学“浮云飘絮”身法,全力急追,同时大叫道:“表妹!快来追这臭叫化子!”

他这一举动,连“辣手神魔”申一醉和杜丹琪也自同感一怔,微愕以下,那老叫化子和公孙玉一前一后,已奔出去数十丈外。

那老叫化子果如公孙玉所料,正是三十年前即已名震武林,而又是半仙会中武林八仙之一的“七贤酒丐”。

“七贤酒丐”见公孙玉竟也叫起自己臭叫化子,不禁气得冷哼一声,说道:“小娃儿年纪轻轻,不知道敬老尊贤,真是不堪……”他“造就”二字尚未说出,便即倏然住口,同时脚下一紧,速度又加!

公孙玉见“七贤酒丐”竟信以为真的误会了自己的本意,不禁暗自着急,回头急瞥,只见除“辣手神魔”申一醉黑衣飘飘的随后追来外,却不见了杜丹琪的身影,知道她轻功不足和号有“黑衣无影”之称的醉哥哥相比,何况在动身时,先早落后了自己数十丈之遥。

公孙玉本是有心要借着追赶“七贤酒丐”的理由,施展上乘轻功,将那对自己死死纠缠不放的杜丹琪抛开,是以把“浮云飘絮”轻功施展到了十二成,但却仍然相距“七贤酒丐”身后数丈。

他越追越觉得着急,原来他怕“七贤酒丐”对方才之言误会以后,再复于自己追得身疲体倦之时骤下辣手,但在此数丈相隔的情形以下,又不能大声解释,仍然怕随后追来的杜丹琪听见。

两人一前一后,直奔行了半个时辰之久,翻山越岭,也不知行出了多少路程,公孙玉正累得气喘嘘嘘,汗出如雨之时,却见前面的“七贤酒丐”陡然停步转身,哈哈大笑道:“小娃儿,你到是个鬼精灵,有点门道,我老人家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差点坏了事!不过你对那个又娇又媚的娘儿们,怎会舍得抛下?”

公孙玉一时收势不住前冲了丈余,恰巧到得“七贤酒丐”身前四、五尺处,仍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老前辈,请恕晚辈眼拙,你可是三十年前即已名满天下武林的‘七贤酒丐’么?”

此时黑衣无影“辣手神魔”申一醉也已赶到,“七贤酒丐”瞥了两人一眼,哈哈笑道:“你这小娃儿眼睛不仅不拙,而且还厉害已极,居然认得我老要饭的,想必是‘惟我真人’那古怪瘦鬼告诉你的了?如此看来,你这娃儿和他的关系到颇为不浅。”

公孙玉闻言微微一愕,想不到自己曾和“惟我真人”相聚一起的事,“七贤酒丐”也是了如指掌,遂剑眉微皱地摇头说道:“晚辈有难言隐衷,无法禀告,尚望前辈见谅!”

“七贤酒丐”喟叹一声,说道:“那瘦鬼是出了名的古怪偏激,猜忌多疑,其实为人做事尚不太坏……”他一顿之后,又复正色问道:“你这娃儿也够刁钻,连小媳妇儿都不要了,却来盯我老叫化子的梢,可是要想学几手化子打狗的功夫?”

“辣手神魔”申一醉却插口说道:“老前辈有此美意最好,这位老兄弟确是一位可造之材!”

“七贤酒丐”双眼一瞪,佯嗔说道:“醉鬼!你也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又是当代武林中出了名的南北双魔中,硕果仅存的一魔,怎么说话也酸里酸气的,要惹我叫化子把肚子里还未消化的一点残肴剩饭,呕得吐出来?你要是也想向我要饭的学几手,干脆就明着说,别拐弯抹角的使小心眼儿,我还以为你几时和这小娃儿攀上了交情帮着他说话呢?”

“辣手神魔”申一醉哈哈狂笑两声说道:“我醉鬼虽已是到了该往土里钻的年岁,在江湖上也曾使得同道颇感头疼,但若是和你老要饭的比起来,却是有些小巫见大巫.,至于说到我醉鬼转弯抹角的要向你学武功,那可不敢有此妄想,何况我终日泡在酒葫芦里,对你那种高深武学,也无能消化!”

公孙玉听得“七贤酒丐”语气,明明是有传授自己和“辣手神魔”申一醉几手功夫的意思,见申一醉竟然一口婉拒,不禁大是着急,暗忖:我这醉哥哥对我一向是爱护有加,并因我为师门复仇之事,一只手臂也在云南六诏山纯阳宫中,被“六诏神君”万俟午砸断,他对我义重如山,爱深似海,我却对他无点滴之报,此时正好促成他这件一生难得的奇遇,磨着“七贤酒丐”传他几手绝学。于是在申一醉话落之后,便即接着说道:“申一醉,既然老要饭的要传你几手武功,你却之岂恭?俗语说‘活到老,学不了’你又怎能乱找借口的,表示出对现有功夫的自满?”

“七贤酒丐”双眼一瞪,佯怒说道:“小娃儿,你别在我老人家面前耍刁,拿话套我,我几时说过要传这醉鬼武功来?你们别打如意算盘的一唱一和,其实,想要我叫化子传几手武功也可,但也没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公孙玉方自微愕,“辣手神魔”申一醉却道:“怎么?老要饭的你传这位老兄弟几手化子打狗的功夫,难道还有什么条件?”

“七贤酒丐”哈哈笑道:“这年头做什么事没有条件?我叫化子又不是菩萨,还会随便施舍?”

公孙玉听得心头一震,暗忖:“惟我真人”答应了我一项要求,便须接受为他做三件事情的条件,怎么这般武林前贤的人格道德,似是全都不高?……

他思忖未完,“七贤酒丐”又复略带哂然的说道:“小娃儿,你在想什么心事?其实我老要饭的传授武功的条件不高,看在你们都是在武林中拚死拚活的穷光蛋份上,我叫化子所取不多!”

“辣手神魔”微愕说道:“难道你还叫我醉鬼用红纸包上两串钱,先行贿赂贿赂?”

“七贤酒丐”连连颔首道:“不错!不错!我叫化子生就穷命,做小偷没胆量,揩油弄儿又没机会,难得传你们几手武功,收点束脩,还算罪过?”

他说话时神情极为认真,看得公孙玉忍俊不禁终于噗啸一笑说道:“‘七贤酒丐’身列武林八仙之一,就算富甲全国之人,要请你传授武功,也是可遇难求,不能如愿!”

“七贤酒丐”双眼一瞪说道:“小娃儿别把我叫化子说得这么清高,其实我是出家人不爱财多多益善,给多少钱就传授多高的武功。”

公孙玉知道这位盖代奇人突然说出这种话来,必是有感而发,但却故做不知地拊掌大笑道:“有趣!有趣!武林中一旦传扬开去,武林八仙中的‘七贤酒丐’拍卖武功,管保你那破瓦窑前车水马龙,挤得个水泄不通,而你也要成为天下一大巨富了呢!”

“七贤酒丐”摇头微叹说道:“你这娃儿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我老叫化子便也只得‘欲说还休’了。现在咱们言归正传,出钱多少在你,传什么武功在我,你看可好?”

公孙玉听了一笑说道:“话虽如此说,但提起金钱来,总觉得铜臭熏人,未免太俗,你既是以‘酒丐’名世,我就去附近市镇上沽两坛美酒送你如何?”

“七贤酒丐”道:“好!送礼也是一样,你这娃儿总算摸到了做人处世的诀窍,这比什么武功学问还有用,现在你去打酒,我老叫化子也该睡一觉了。”

“辣手神魔”申一醉接口说道:“这山下村镇上虽有酒肆,但半夜三更里也是无门可入?倒是我醉鬼还有一点私蓄,乃是前几日在彭蠡之宴上带回来的两斤陈年醽醁,一直都没舍得喝,我若是以之代替这位老兄弟的学费,不知你要饭的该传他什么武功?”

公孙玉闻言一怔,暗自忖道:我既否认是公孙玉而以欧阳云飞出现,不知这位醉哥哥为何还对我如此关心?

百思不解以下,连忙说道:“老醉鬼,你我素不相识,欧阳云飞可不愿欠这份人情,这俗不可耐的银钱我既羞于一提,身傍又复无酒,但也一样还有其他办法!”

“七贤酒丐”和“辣手神魔”申一醉同感一怔地齐声问道:“什么办法?你且说来听听!”

公孙玉蒙面黑巾以内的剑眉微扬,极有自信地说道:“你们纵然有醽醁美酒,但若无佐酒菜肴,也仅能聊过酒瘾稍压腹中酒虫,但却享受不到饮酒的乐趣……”

“七贤酒丐”不等公孙玉说完,便似是极为惊奇地,截断他的话问道:“小娃儿,难道你还会做我穷家帮的独门特技‘化子鸡’?”

公孙玉朗然一笑,探手宽大黑袍以内,摸出一只外裹油纸的烧鸡,立刻散发出一阵淡淡的鸡香!说道:“这是‘惟我真人’给我的晚餐,我因当时心情欠佳,故而未即吃下,想不到……”

他说至此,倏然住口,瞥了“七贤酒丐”一眼,又复续道:“若是你要饭的认为这点礼物太轻,我便只好自己享用了!”

他将包着烧鸡的油纸一层层打开,于是香味更浓,引得“七贤酒丐”情不自禁“咕嘟”咽下一口口水。

大嚷道:“你这小娃儿太坏,居然还要吊我老叫化子的胃口,这只烧鸡的礼物虽小,但因送的正是时候,我要饭的接受了!”

“七贤酒丐”从公孙玉手中接过那只香喷喷的烧鸡,却诧然向“辣手神魔”申一醉问道:“醉鬼,你刚才别是说的醉话,你那酒葫芦以内,明明是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两斤陈年醽醁?”

“辣手神魔”一伸手,也从那破烂黑衣以内,取出两只比巴掌略大的软皮酒袋,哈哈笑道:“若是我装在酒葫芦里,恐怕早被小偷乘我喝醉酒冲瞌睡时给喝光了!”

“七贤酒丐”伸手接过,说道:“少说些没出息的话,烟酒不分家,别人吃了也不算偷!”

他盘膝坐下,右手持袋,一边咕咕嘟嘟的喝着酒,左手则撕下一条鸡腿往嘴里送。鸡香酒味混在一起,看得个“辣手神魔”申一醉大咽口水!

片刻之间“七贤酒丐”便将两斤陈年醽醁和一只烧鸡吃完,用手背抹了抹嘴,仍是意犹未尽地说道:“酒、肴俱都不差,只可惜太少,吃喝得不大过瘾,是以我老要饭的精神尚未提起,你们两人就在兵刃、掌法、轻功、暗器和内力修为上各选其一,我就在你们选定的一样中,检一招最简单的相授。”

公孙玉早已打定了主意,要乘这机会对“辣手神魔”申一醉略作报答,便即抢先说道:“我的武功修为太差,对你那种旷世绝学无能接受,你就把应授我的一份,一齐都传给这老醉鬼吧!”

听得“七贤酒丐”微感一怔,颇为诧异地方要说话,却听“辣手神魔”申一醉哈哈大笑道:“我早就说过像我这种朽木粪墙,不可造就的老醉鬼,不要再学什么武功,这位老兄弟年纪轻轻,武功修为,已达当今武林中一流高手之境,若再得这武林八仙之一的‘七贤酒丐’指点几手,岂不可造就出一朵武林奇葩?”

“七贤酒丐”似是拂然不悦的冷笑一声,说道:“你们这般推推托托,可是不愿学我叫化子的功夫?算啦!谁不接受,我就把吃在肚子里的东西原样吐出来还他!”

“辣手神魔”申一醉被誉为武林十大高人之一,不惟武功造诣颇深,而见闻亦极为广博,他一怔之后,暗道:我活了六、七十岁,怎的从未听说过吃下肚的东西,能保持原样的吐出来?这我到要看看他怎样吐法。他想至此,极为好奇而天真的一笑说道:“‘七贤酒丐’,申一醉不配学你的武功,你既不愿将我这一份一并传给那位老兄弟,我醉鬼对你的传艺之举,心领就是啦!”

“七贤酒丐”冷笑一声,说道:“我老要饭的也从来不惯欠他人的人情……”

他突地疾吸一口真气,嘴唇微张,只闻一阵浓郁酒香扑鼻,遂见一条匹练光华似的酒线,直飞入一只皮囊以内!

看得“辣手神魔”申一醉和公孙玉同时怔住。

就在他们一怔之下,那第一只皮囊已满,酒线又继续向第二只酒囊之中飞入,待酒线方竭之时,第二只酒囊又满得恰到好处!

岂知“七贤酒丐”将酒原样吐出之后,已似不再生气,却反而哈哈大笑道:“申一醉,你可知道我这‘返酒回囊’的功夫,最困难的是哪一点?”

“辣手神魔”申一醉尚未及回答,公孙玉却已抢着说道:“以欧阳云飞之见,这‘返酒回囊’的功夫最难的不惟是酒量不少,而是酒味不减,内力已练到内腑对外物的收发随意,亦即达到‘六合归一’的佛家大乘功夫!”

公孙玉艺出名门,天南三剑当年身居武林十大高人之三,故他曾偶而听恩师元修道长提及武林中绝传已久的,这门六合归一的佛家大乘神功。

“辣手神魔”申一醉也接着说道:“‘七贤酒丐’,你数十年不历江湖,可就是在埋首苦练这一神功么?”

“七贤酒丐”不回答“辣手神魔”申一醉的话,却向公孙玉说道:“小娃儿,你还真有点门道,你既以黑巾蒙面,不愿以真面目不人,自然有你难言的隐衷,这个我叫化子不逼你,看你方才所施展的轻功,明明是天南一脉的无上绝学‘浮云飘絮’身法,那你可是天南三剑的弟子么?”

公孙玉听“七贤酒丐”提起恩师天南三剑,心中不由一阵激动,但因“辣手神魔”申一醉在侧,他却不能承认自己是天南门下,略一沉吟,才道:

“欧阳云飞福缘浅薄,哪能得到像天南三剑那等高人为师,但确是修习的天南武学,不过那仅是一个道人在垂死时所授,是以他对我虽有传艺之实,而无师徒之名,但若因此说我是天南门下,欧阳云飞自也不便否认。”

“辣手神魔”申一醉摇头说道:“我醉鬼不相信一尘能调教出像你这等高手?是以……”

“七贤酒丐”突然截断他的话说道:“练武之人,其成就全在于他的资质和努力,青出于蓝之人比比皆是!”

公孙玉乘机改变话题说道:“‘七贤酒丐’,你既非佛门弟子,怎会练成佛门中至高无上绝学较‘大般若禅功’还要高上一层的‘六合归一’神功?”

“七贤酒丐”双眼一翻,说道:“我叫化子这种吃了再吐的功夫,完全是穷给逼出来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说是佛门绝学?现在废话少说,小娃儿,你的烧鸡是不是也要我吐出来还你?”

公孙玉急道:“不用啦,我也不要你传我什么武功,只是……”

“七贤酒丐”一愕,旋即呵呵笑道:“小娃儿,少在我老人家面前耍鬼,有什么要求快说!”

公孙玉道:“晚辈怎敢耍鬼,只想请老前辈讲个故事?”

“七贤酒丐”连连颔首,一笑说道:“这个容易,你要听荤的还是素的?不过说话不准酸里酸气,怎么又是晚辈早辈的客气起来啦!”

公孙玉也忍俊不住的笑道:

“欧阳云飞想请‘七贤酒丐’讲你自己的生平。”

“七贤酒丐”突地哈哈大笑说道:“有关我叫化子的生平是前半截荤,后半段素,但不知你要听哪截哪段?”

他此言一出连“辣手神魔”申一醉也引得哈哈大笑起来。

公孙玉蒙面黑巾以内的双眸神光微凝,极为庄肃地一字一字说道:“欧阳云飞想听‘七贤酒丐’后半段中,最后一次离开圣母峰巅的经过!”

“七贤酒丐”突地全身一震,霍然起身说道:“小娃儿!那为我瘦鬼可是告诉了你,有关圣母峰巅,最后一次集会中前半截的事?”

公孙玉颔首说道:“不错,他既已把前半截影响你们声誉的事说出,你叫化子也没有对后半段再加以保密的必要了吧?”

听得“辣手神魔”申一醉一头迷雾地诧然问道:“‘七贤酒丐’,你们在打的什么哑谜?连我醉鬼也看成外人了?”

公孙玉也是颇感奇疑地说道:“怎么?‘惟我真人’难道没把那件事告诉你这醉鬼?那在我离开以后,你为什么像是也答应了他的条件?”

“辣手神魔”申一醉干咳两声,说道:“这个恕我老醉鬼不能直说!”

“七贤酒丐”微笑说道:“那你也不能怪我们不把这件事奉告了。”

这一时之间,三人俱是如坠五里雾中,互相猜测彼此的隐秘。”

半晌之后,“七贤酒丐”喟叹一声说道:“小娃儿,你问的那件事连我老叫化子自己也是莫名其妙,同时我也不相信那为我瘦鬼会真的知道……”

他一顿之后,像要打破这场中沉闷似的朗声说道:“不谈这些啦,小娃儿,你倒是想学点什么武功,我总不能平白吃了你一只红烧酥鸡?”

公孙玉知道“七贤酒丐”想成全自己,一方面是因为自己资质颇佳,另方面便看在天南一脉的面上。他也委实想学一手这老叫化子的超凡入圣武学,但在“七贤酒丐”所开列出来的拳掌、兵刃、轻功、暗器和内力修为方面,还是暗器一门稍弱,而以剑术一道最强,但他自持以侠义道正大门派弟子身份,却又不愿以暗器取胜敌人,沉吟有顷,方自一笑说道:“我这只烧鸡不管换哪一种武学,都是太占便宜,所以我并不十分心狠地要学那‘六合归一’的无上内功,只是请‘七贤酒丐’指点几手剑招好了!”

原来公孙玉自忖天南一派剑术,一向被武林中推称天下第一,但恩师和师叔等三人的“三元剑阵”却仍败在“六诏神君”万俟午的两只寒铁杖下,是以要想重震天南声威,便仍在使得其剑术真能天下无敌,是以选了他自己最强的一种。

忽听“七贤酒丐”哈哈一阵狂笑说道:

“小娃儿,你这不是诚心要考我?你们天南一脉向称剑术第一,我这几手打狗棒的招式使出来,岂不相形见拙,丢人现眼!”

“辣手神魔”申一醉却纵声狂笑说道:“‘七贤酒丐’,你何必这般谦虚,你那套‘伏虎降魔’杖法,五十年前即已驰誉江湖,打遍关内关外,比起天南派的无极剑法,不知要高出了多少倍,你不教这娃儿,难道还想藏私么?”

“七贤酒丐”摇头说道:“我壮年时仗以成名的‘伏虎降魔十八杖’不仅招式未疗精奥,

就是连那种名称,也嫌太俗,故近五十年来,早已弃置不用。现在我就传你一套正反和共有三招九式的‘乐天知命味无穷’拳掌兵刃皆可适用的功夫,虽是叫化子味道重了些,但对克敌防身都还颇有妙用。”

公孙玉拊掌笑道:“不管这正反和三招九式的‘乐天知命味无穷’功夫威力如何,光这种别致有趣的名称我就特别喜欢,不过却略觉消极了一点,不知那三招名称又是什么?”

“七贤酒丐”一笑说道上—这招式的立意乃是采自孙子十三篇中‘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的一句话,含意却是颇为积极进取。那三招的名称是:

‘知足常乐’

‘奋斗求乐’

‘成功永乐’

“这虽是三招九式,但却变化无穷,若是你领悟力强,苦练一月或能成功!”

公孙玉道:“‘七贤酒丐’,你难道真的把酒吐出后,再不传那老醉鬼的武功了么?”

“七贤酒丐”微笑说道:“我虽将那两袋酒完全吐出,但被我的糟肚子弄脏,恐怕他也不愿再喝了,为了不使他吃亏,我叫化子也传他一种‘摄虚凌空’轻功,若是练到了火候,到真可达到他名实相符的‘黑衣无影’!”

“辣手神魔”申一醉何尝不希望也从“七贤酒丐”处学上一手,一闻此言便即高兴得纵声狂笑道:“老要饭的,我醉鬼也不轻易接受别人的人情,以后我多弄点美酒给你喝就是了。”

“七贤酒丐”哈哈一笑道:“不用啦,你这两袋酒,我还是留着,你我既谊属同好,我传你这种轻功,只是要你跑得快点,别在偷酒时被人捉到就是了!”

他们说笑之间,不知不觉已是夜尽更残,“七贤酒丐”仰望了一下天色,说道:“时光不早,你们且跟我去一个僻静山洞中练会儿武功,再不走,你那小媳妇儿可要找来了!”

“七贤酒丐”一俯身提起了那两个酒囊,大袖一拂,便即纵出十丈!

公孙玉一听他说杜丹琪可能从后找来,便即疑神疑鬼地四下一望。

这一望之下,果见两条纤细人影,如流矢划空般飞射而来!

公孙玉一愕之下,连“辣手神魔”申一醉也黑衣飘飘地飞跃出十余丈,而“七贤酒丐”则早在三十丈外!

他虽然看那两条身形纤细的人影,必定是两个女子,而这两人,又很可能是自己三位红纷知己中的顾灵琴和沈南施两人,但在这种再事耽延便即将失去“七贤酒丐”踪影的情况下,却也只得拔慧剑斩情丝的飞身而起,展开师门浮云飘絮上乘轻功,随着“辣手神魔”申一醉之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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