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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满腔仇火踏苗山

公孙玉知道孟野鹤久走边荒,所炼灵药,必有奇效!拜谢收下以后,便由孟野鹤详细指点途径,及一路上需要特别注意的风俗人情,先自扑奔贵州苗岭。

湘黔,本是邻省,公孙玉过了贵州剑河,到达一座雷公山附近,打尖休息之间,突然听得隔座一个劲装壮汉低声向另一壮汉说道:“那贼道的无极气功,太已厉害,师傅虽然约有黔中双煞助阵,仍不放心,叫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江湖仇斗,固然到处难免,但这“贼道的无极气功,太已厉害!”之语入耳,却使公孙玉大吃一惊,暗想自己两位师兄一尘一鹤,云游任侠,萍踪无定,难道会在此处巧遇一位不成?

假意举杯饮酒,凝神再听,另一壮汉得意的哈哈狂笑说道:“这种手段,西南诸省之中,数我第一!今夜贼道败在师傅及黔中双煞手下便罢,如若不然,雷公山绿竹林前,准叫他飞魂纳命就是!”

先发话的壮汉叱道:“师弟怎的这样高声?贼道武功既高,人又机警,此计千万泄漏不得!你安排那事,总需略费手脚,我们还是早点准备的好!”

说完便唤过店家,付了酒钱,相偕离去。

公孙玉知道壮汉口中所说那位会“无极气功”的道长,即令不是自己师兄,也必是一位正人侠士。

对方不知安排甚么阴谋毒计?并还约有多人,自己何不先去看看雷公山形势,是否有片竹林?夜来也好出手相助,万一若是师兄,更可报知噩耗,相偕寻觅“柔经”,以雪恩师师叔的如山重恨!

公孙玉饮食之处,就在雷公山下,因天方过午,出店从容缓步,转过一个山环,便见半山腰长有一大片密翠浮天的娟娟绿竹!

竹林三面背山,一面却是亩许宽阔空地,公孙玉知道壮汉所说约会之处,定是这块空地,打量四周,除茂密竹林以外,还有不少参天古木,也足可容身,遂仍不动声色的踅转山脚小村歇息。

天色将近黄昏,公孙玉便已提前用毕酒饭,赶到山腰那片绿竹林口,纵上一株参天古树,贴近树干,坐在丫叉之上静待。

果然一到定更,西北方便驰来五条黑影,其中三人轻功身法,颇为不俗,一纵便是三四丈远,刹那间身形一现,是一个手执方便铲的黄衣老僧,及两个黑色紧身劲装,衣着完全相同,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面貌颇为凶恶之人。

公孙玉心中明白,黄衣老僧定是日间所见的壮汉之师,两个装束相同的黑衣凶人,大概就是甚么黔中双煞?

后面两条黑影赶到,正是日间所见壮汉,黄衣老僧把手一挥,命壮汉隐入竹林,侧脸向那两个黑衣凶人,拱手含笑说道:“贼道武功,着实不错,少时还仗二兄鼎力!”

左边一个高胖黑衣人答道:“老和尚放心,其实你另外那点布置,也是多余,难道凭我们三人,还收拾不了一个天南门下?”

这“天南门下”四字,听在公孙玉耳中,越发证明了今夜来此赴约之人,不是大师兄一尘,便是二师兄一鹤!

果然黑衣人语音才落,两三丈外一块嵯峨山石之后,响起一阵爽朗笑声说道:“金七冯九,你们黔中双煞,与我还是初会,却怎么知道天南门下,这样好收拾呢?”

随着笑声,自石后转出一位年约三十左右的青袍道人,肩头微露剑柄,神采飘逸已极。

公孙玉自得恩师师叔噩耗以后,镇日思念二位师兄,苦于无处寻找。如今见石后现身的青袍道人,果是二师兄一鹤,立时微带凄声的高喊了一声:“二师兄!”便由古树之上,往下纵落。

黔中双煞高胖的一个名叫铁掌追魂金七,矮瘦的一个名叫笑无常冯九,久霸黔中,凶横无比!尤其是铁掌追魂金七,一身极好外功,平昔目无余子,如今被一鹤道人答话冷嘲之下,正在盛怒待发,突见公孙玉自树顶飞落,不由狞声怒吼骂道:“那里来的野种,敢乱闯花花尊者及黔中双煞与人约会之场,岂非找死?”

人随声起,高大的身躯平拔丈许,右掌猛扬,带着一阵急风,便向公孙玉当胸所去。

一鹤道人再也想不到会在苗蛮边境,遇上这位向来专心学艺,未出江湖的小师弟,知道铁掌追魂金七,心狠手辣,掌力又重,正在暗叫不妙之际,半空中一声闷哼,人影已分,公孙玉轻飘飘的落在自己身旁,铁掌迫魂金七却被震出五六步外,足下兀自跄踉不定。

原来公孙玉骤见师兄,又喜又悲地往下一纵,却见铁掌追魂金七,飞身邀截,扬掌斫来,不由用了一招辣手神魔醉哥哥所教“天星掌”法之中的“移星换斗”,辅以本门无极气功,左手一扣金七脉门,身形微向右侧,再略往前倾,便正好用肩头把那位骄横凶暴的铁掌追魂,撞得一声闷哼,飞退出五六步去。

这种奇异身法,慢说旁观的黄衣老僧,及笑无常冯九,不曾看出来历,连被公孙玉撞出五六步的铁掌追魂金六本人,也莫明其妙地只觉得自己一掌所出以后,眼前蓝衫微闪,脉门便吃对方扣住,胸头如受重击,吃了大苦。

一鹤道人自然更是惊喜非常,但一眼瞥见公孙玉神情凄苦,目中含泪,鬓边还簪了一朵白花,不由诧然问道:“师弟怎会突然跑到苗蛮边境?恩师及两位师叔可安?”

公孙玉暗想强敌当前,自己倘若尽吐实情,师兄定然悲恸欲绝!不如暂时隐瞒,等把这场约会,应付过去再说为妥。

遂强忍珠泪答道:“恩师师叔均安,小弟之事,一言难尽,少时再裹师兄,目前还是先与对方交代这场过节为要!”

一鹤道人最惊心的,就是公孙玉鬓边所带那朵白花,如今听说恩师师叔安好,心中一松,又恢复了那种豪迈飘逸之气,指着黄衣老僧,向公孙玉笑道:“师弟,你看这老和尚,偌大一把年纪,外号却叫‘花花尊者’,好不好笑,该不该杀?”

黄衣老僧闻言一摆手中方便铲,厉声叱道:“一鹤贼道,今夜之会,强存弱死,真在假亡,谁与你斗甚口舌之利?还不快亮你的肩头长剑!”

一鹤道人哈哈一笑,伸手肩头,公孙玉在旁悄声说道:“凶僧除明面邀人助阵以外,可能还另伏阴谋,小弟代接这场,师兄为我掠阵!”

一鹤道人本来就知道恩师元修道长最钟爱这位小师弟,许为将来光大天南门户的衣钵传人,加上适才凌空飞落,一掌击退黔中双煞老大铁掌追魂金七的灵奇身法,更深悉公孙玉功行精进,遂手指对面三人说道:“师弟你来也好,这花花尊者智通,是有名的空门淫贼,黔中双煞金七冯九,也是满身恶孽,两手血腥的西南巨寇!你动手之间,只须撞记八字:‘斩者无亏,养痈贻患!’至于想在我们师兄弟面前,弄甚其他鬼计,无非自速其死而已!”

公孙玉含笑点头,长剑苍然出鞘,那手执方便铲的黄衣老僧花花尊者,心中本对一鹤道人,略怀怯意,如今见换了这位少年书生,虽知来时身法不凡,也不好斗,到底眉头略展,方便铲一提,正待踏步进身,那位黔中双煞老大,铁掌追魂金七,受了公孙玉一掌之辱,那肯就此干休?暴吼一声,抢先纵过,向花花尊者叫道:“老和尚且退,这乳臭未干,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酸丁,交给金七打发!”

花花尊者智通为人不但凶淫,并阴刁已极,听金七这样一叫,乐得先观成败,收铲退身,金七却撒出一件奇形兵刃,怒声叫道:“小贼进招,试试你家金七爷震慑西南的铁掌威力!”

原来金七手中是一只长约三尺六七的镔铁人掌,他就仗着这件兵刃,与雄浑掌力,得号“铁掌追魂”,久霸黔中,罕逢敌手。

公孙玉心性善良淳厚,本来不想伤人,但见对方脸上,个个都是一片暴戾凶横之气,知道师兄所说不谬,自己倘若一念施仁,可能留给江湖不少祸害!

杀心既动,立时剑出如风,他们天南剑源,最擅长的就是“稳”“狠”二字,公孙玉适才抱剑卓立,稳得如一座山岳,但如今听金七催自己进招,却又快得如一阵旋风,猿臂轻伸,肩头微探,青钢长剑剑尖,已到了铁掌追魂金七面前,用的是一招“笑指天南”,上点咽喉,下拄双胁,端的狠辣无比!

铁掌追魂金七生平真尚不曾遇到过这快对手,也自深吃一惊,倚仗自己所使铁掌,专门锁拿刀剑之属,“春云乍展”,往公孙玉长剑便搭!

但他那知元修道长曾被武林公推“天下第一剑”,天南剑法岂同等闲?在“稳”“狠”二字以外,威力最强的就是“黏”“震”二诀!

何况公孙玉满腹辛酸,亟待了断此会以后,好向师兄泣诉!所以完全采取速战连决打法,见金七用铁掌搭剑,故意缩剑略慢,似被锁住,其实默运无极气功的阴柔暗劲,就势一黏一震!

铁掌追魂金七,见一招“春云乍展”,居然锁住对手兵刃,心头自然狂喜!但一丝狞笑,刚刚浮上嘴角,便觉出不是自己铁掌锁住对方长剑,而是对方长剑黏住自己铁掌,并还剑重如山,发出一种奇强震力,震得自己右臂发酸,手中铁掌,也在这刹那之间,被对方轻轻引出一尺以外!

这种情形,自然胸前门户,洞开无遗,公孙玉沉时转腕,剑奔金七咽喉,但他毕竟生平未曾杀人,心有不忍,在千钧一发之下,化刺为臂,剑锋略转,金七震天惨嚎,一只右臂,齐肩斩落!

笑无常冯九想不到盟兄金七刚才一掌受挫,如今又是一剑断臂,抢救已自无及,一对三角眼之中,几乎喷出火来,一面请花花尊者智通,为金七敷药止血,一面对公孙玉狞笑说道:“无知小贼,你可知道我弟兄是甚么来历?彼此恨积一天二地,仇深四海三江,从今日起西南诸省以内,步步都是你们师兄弟粉身碎骨之地!来来来,你若真有本领,再劈下我笑无常冯九的一只左手!”

公孙玉见这笑无常冯九,貌相与铁掌追魂金六一般凶恶以外,还要多带一个“阴”字,由不得地心生厌恶,冷笑答道:“我管你是甚么来历?杀不了你们这种毛贼,我还斗的甚么群邪魁首六诏神君?……”

公孙玉一说要斗六诏神君,不但黔中双煞与花花尊者智通脸上现出惊容,连一鹤道人心头,也微觉诧异,不知小师弟好端端的要斗这位厉害无比的群邪魁首则甚?

公孙玉冷笑一瞥冯九说道:“你叫我劈下你一只左手,我只用三招,倘如劈下来的,是只右手,我也从此不叫公孙玉!”

公孙玉豪气凌云,俊目之中的那种炯炯神光,竟使这平昔凶横已极的笑无常冯九,自然而然地瞥了他自己左手一眼,有点不寒而栗!

公孙玉看出对方心怯,一笑又道:“你不是以为你们在西南势大?我师兄弟偏在这半年以内,要踏遍云贵两省的瘴雨蛮烟!你断手之后,尽量邀人或安排毒计,天南门下,一身是胆,最喜欢看对方有甚么手段?能使我们飞魂碎骨!”

笑无常冯九听公孙玉口气之中,好像自己这只左手,业已断定,不由恶气如山,自腰间摘下一对判官笔,动作也快得如同闪电般的,分点公孙玉左右太阳大穴!

他不撤兵刃,公孙玉始终横剑傲立,判官双笔一出,公孙玉蓦然长啸,声若龙吟,手中长剑一震一挥,用的新得伏魔神尼青莲剑法绝学“花开见佛”,飞洒出朵朵剑花,荡开冯九判官双笔,足下倏然右转,错步回身,左掌“横揽江流”,带着呼呼劲响,倒拍而出。

那招“花开见佛”,宛如无数青莲的朵朵剑花,已使笑无常冯九目眩神摇,莫明其妙!加以这种错步回身,左掌倒拍的神奇招术,他那里识得这是江湖中闻名丧胆辣手神魔申一醉的“天星掌”法?只觉意料不到对方如此打法,匆促之间,闪避无及,只得把判官笔并交左手,右掌猛推,硬接一掌!

掌风将接未接之际,公孙玉师门绝学无极气功的阴柔特长又展,突然掌力由刚化柔,猛一卸劲,笑无常冯九便觉力量用空,身形闪出半步。

公孙玉又是一声长啸,本门本源的天南剑法得隙即施,青钢剑化一道精虹,盘头疾落!

笑无常冯九,判官双笔均交左手,身形又在前闪,无法招架,眼见夺目精虹,盘头疾落,只得先顾性命,咬紧牙关,向右硬偏二寸,惨嚎又起,“当啷”连声,一条左手,带着两只判官笔,应剑落地!

公孙玉接一招,还一掌,再加上一剑,果然如言在三招之内,斩下笑无常一条左臂,立时停手收剑,听凭冯九用药止血,正色说道:“我师兄说你们黔中双煞,满身恶孽,两手血腥,本来应该诛却!但我受一位老前辈赠言,凡事总留三分恕道,所以才各断一臂示惩,留给你们一条悔过自新之路!是非祸福,全在你们今后的一念之间,不过公孙玉话要说明,江湖再度相逢,倘仍怙恶不悛,我青钢剑下,定然不再容情,为世除害!”

黔中双煞金七冯九,各自包扎好伤口,并拾起自己的左右断臂,狞视公孙玉几眼,一声不响地便行蹩去!

花花尊者智通,见黔中双煞断臂而去,心中不禁又惊又喜,惊的是帮手已无,自己论武功,决难敌得过这两个天南门下,倘若徒儿安排最后的一条毒计,再告无效,便须及早见机逃命!喜的则是深知金七冯九身后,有两位极大靠山,既结强仇,只要任何一位出手,即够对头师兄弟应付。

他这里正在眼珠乱转,心头想事之间,公孙玉却向一鹤道人说道:“二师兄,还剩一个凶僧,小弟一并打发了吧?”

一鹤道人看出师弟除了本门剑术,业已极精之外,并还身怀其他罕见绝学,武功尚在自己之上,高兴得含笑说道:“师弟,这个凶僧,可与其他恶贼不同,淫孽如山,好容易才遇见他,千万轻饶不得!”

公孙玉点头答道:“世间万恶淫为首,凶僧身在空门,秽行玷佛,尤应诛却,小弟谨遵师兄法谕!”

青钢剑一指智通问道:“你还把两个徒弟,鬼鬼祟祟藏在竹林之中作甚?快点唤出一同受死!”

花花尊者智通心惊公孙玉绝世武功,那里还敢与他动手?乘势哈哈笑道:“小贼休狂,我叫你们立刻伤心泪落,徒儿们,把一尘贼道的首级拿来!”

这句话真把一鹤道人吓了一跳,公孙玉却因事先得知凶僧师徒耍弄鬼计,不大在意。

两个壮汉,应声自竹林以内走出,一个较矮较瘦,面目凶狞的手中,提着一具圆形红布包裹,目注一鹤道人,厉声叱道:“一鹤贼道休狂,这是你师兄一尘贼道的六阳魁首,你且拿去看看!”

红布包裹随着话声脱手飞出,直向一鹤道人飞来!

一鹤道人师兄弟情深,以为师兄一尘真受了恶贼暗算,不由眉头深蹙,似信似疑的想伸手接任,一看究竟!

但公孙玉把酒肆所闻,及目前事实,互相印证之下,恍然顿悟,急声叫道:“二师兄,这包裹之中,暗藏毒技,决非人头,我们快用无极气功挡它一下,千万不能容它近身!”

一鹤道人江湖经验,原本极丰,被公孙玉这一提醒,又见花花尊者智通眼珠乱转,满脑得意狞厉笑容,越发了然,冷笑一声,与公孙玉把师门绝学无极气功,双双出手,照准那具飞来的红布包裹,轻轻一挡,往外一震,自己却手拉师弟,倒纵出两丈三四!

果然那具红布包裹之中,藏的是猛烈火药,触物即爆!半空中被无极气功的阴柔暗劲阻住以后,倏然当空火光一亮,惊天动地的霹雳起处,花花尊者智通师徒,发出几声惨嚎厉吼,便即倒地!

连一鹤道人公孙玉师兄弟,远在两丈以外,都觉得有一股极强劲气,排空涌来,威势之强,无法相抗,逼得又复往后退了一丈五六!

这一声雷霆巨震过后,公孙玉等先前立足之处,树折土翻,血肉狼藉!凶僧花花尊者智通定计自受,整个人被炸成四五块之多,他那两个徒弟,则因距离稍远,一个被炸掉半个脑壳,尸横就地,一个却双腿齐断,身上也有不少零碎伤痕,不过人尚未死,还在血泊以内惨哼抽搐!

一鹤道人见凶僧毒计,竟有如此厉害,不禁摇头惊心,暗想若不是师弟事前知机,此时任凭身负多高的绝世武功,也必骨碎肉飞,化作南柯一梦!

知道另一壮汉,失血太多,也难再活,不忍见他在血泊之中那种抽搐哀号惨状,索性上前补了一掌。

公孙玉见黔中双煞断臂逸去,凶僧师徒也恶贯满盈,一齐服诛,忍积已久的伤心痛泪,方自如线狂流,湿透衣襟,放声恸哭!

一鹤道人何尝不在一见面时,便看出师弟神情,凄苦有异!如今见公孙玉热泪泉流,知道这位小师弟别无亲人,不禁惊魂惧颤,急急问道:“师弟快说真话,恩师师叔都安好么?”

公孙玉悲生心底,热泪难收,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以后,才把括苍山绿云谷赌命,恩师师叔齐归道山之事,向二师兄细述一遍。

一鹤道人听得也是满面泪痕,肝肠寸断,猛然挥掌拍折身旁一棵大树,瞋目叫道:“怪不得师弟方才说是要斗六诏神君,来来来,我们以一身骨肉,报答恩师,六诏山纯阳宫内走走!”

公孙玉见平震沉稳机智的二师兄,也在骤闻噩耗之下,冲动得仇火狂腾,赶紧忍泪苦笑说道:“二师兄,纯阳宫寻仇,有十年之约,不必忙在一时,恩师还有遗命呢!”

遂又自卞灵筠月夜传书开始,接着往下叙述,一直把自己所有经过,细细讲究,并取出那张上画奇形山峰的白色羊皮,递给一鹤道人观看。

一鹤道人听完公孙玉长长一段叙述,悲愤稍定,回复了冷静神色,轻抚公孙玉肩头说道:“师弟,我们从今以后寸步不离,联袂踏遍天下所有这上丰下饶奇形山锋,我就不信找这‘柔经’不出!”

说到此处,微叹又道:“可惜大师兄萍踪无定,不然他足迹遍历宇内,也许可以认出这座奇形山峰,究在何处?”

公孙玉接口说道:“那位逍遥先生孟野鹤告诉我他所见过的五座这种奇形山峰之中,有一座是在苗岭,此地离苗岭最近,二师兄与小弟是不是先奔苗岭?”

一鹤道人点头说道:“师弟你的打算不错,在苗岭若找不到,再奔六诏,及高黎贡山,那北天山及长白山,离此不远,我们既然身在西南,当然先踏遍蛮荒瘴雨以后再说!”

师兄弟二人计议既定,遂把凶僧花花尊者智通师徒的几具残尸,草草掩埋以后,往苗岭进发。

苗岭山脉,冈峦重叠,万笏千鬟,为贵州最大主山,各族苗蛮聚居其间,不独瘴病时作,蛇虫多毒,连那些未经开化的吃人生苗,也极为可怖!

所以一般行旅,除有特殊急事之外,大都视若畏途,相率裹足!但一鹤道人与公孙玉师兄弟二人,身怀绝艺,自然另当别论,备足干粮食水,信步游山,也不知穿越了多少密莽丛林,走到了极幽极深,从来人迹罕到之处!

公劲玉巧遇师兄,大为高兴,对各种江湖过节,及苗蛮风俗,殷殷求教,一鹤道人当然有问必答,他这一路之上,不但又增加不少经验阅历,也见识了好多种生长在这亘古无人,洪荒未辟,深山森林之中的奇禽怪兽!

这日师兄弟二人,又穿越一座密林,等到将近出林之际,公孙玉忽然想起一事,向一鹤道人问道:“二师兄,那被我砍掉一左一右双手,逃走的黔中双煞金七冯九,身后还有甚么靠山?怎的好像颇有所恃?”

一鹤道人瞿然说道:“那日我骤闻恩师师叔噩耗,急怒伤心之下,竟忘了告诉你!方今武林之中,正邪两派,一共有十大高人,恩师师叔等天南三剑,万俟午申一醉南北二魔,伏魔神尼青莲大师,北海真如岛心澄大师,及巫山神姥,一共八人,还有两人就是黔中双煞之师独臂豺人,与狼心秀士!”

公孙玉眉头赂皱问道:“我义妹顾灵琴的师傅恨大师,武功仿佛极高,就是双手俱断,难道他不算一个?”

一鹤道人摇头说道:“这位老人家,大概是有甚么绝顶伤心之事,才以‘恨’自名?所以‘恨大师’三字,决不会是她的本来面目!以江湖之大,宇内之广,知名的有这十大商人,不知名的武林健者,何计其数?”

说到此处,略顿又道:“我方才所说的十大高人之中,天南三剑不谈,伏魔神尼,心澄大师,均是佛门长者,巫山神姥性情怪僻,行径不邪!黑衣无影辣手神魔申一醉,虚被凶名,其实是条血性汉子,就拿我们的不共戴天仇人,六诏神君万俟午来说,虽然凶狠绝伦,但极讲信义,一诺千金,够得上是武林中一派宗师身分!只有那黔中双煞金七冯九之师,独臂豺人和狼心秀士,是名副其实的豺狼成性!心肠又毒,手下又黑,而且极其记仇,稍有微隙,便不惜用尽各种手段,必把仇家去而后快!这两人纵横天下,隐现无常,武功在十大高人以内,虽算最低,但因太已狡猾,见强即躲,见弱即欺,所以十余年间,居然极少挫折,凶名也就越来越大!师弟宽仁厚德,剑下留情。放那金七冯九一走,万一这两个老鬼,现在西南,被黔中双煞搬请出来,却可能对我们寻觅‘柔经’之事,妨害颇大呢!”

公孙玉剑眉双剔说道:“师兄虑得虽对,但我们不是立誓要斗比独臂豺人,狼心秀士高出多多的六诏神君,就拿这两个老恶贼考验考验本身功力,不也好么?”

一鹤道人大笑说道:“师弟既然如此意气凌云,我们就准备双剑斗双凶,叫独臂豺人,狼心秀士两个老鬼,尝尝天南剑术是甚么滋味?”

师兄弟边谈边笑,意气飞扬之下,业已走出这片密林,一鹤道人脸上神色突然微愕,手指左前方,向公孙玉笑道:“师弟你看,俗语说得真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座山峰,上丰下锐,不是与那白色羊皮所画,有点相像么?”

公孙玉倾着一鹤道人手指看去,果见一两座山峰,上丰下锐,但因尚隔着一两座小峰,全形难见,也不知是否在那奇峰右侧,有一座与画图相似的略低峰头。

不管是与不是,好容易看见这样一座奇峰,公孙玉那得不热血沸腾,心头狂跳!足下加功,当先一纵便是三四丈远!

一鹤道人虽知公孙玉剑术掌法方面,得过伏魔神尼,及辣手神魔申一醉真传,但轻功也是这般俊极,却是天生姿质,暗想将来光大天南门户,雪耻复仇,定在这位小师弟的身上!一面高兴,一面随在公孙玉身畔,但等把那奇峰之前的两座小峰,翻越以后,公孙玉不禁大失所望!

原来那座奇峰,确是上丰下锐,但右侧并无较低峰头,左侧倒有一座山峰,不过似乎还要比那奇形山峰,高出十一二丈?

公孙玉正在懊丧之时,一鹤道人笑道:“师弟不要懊丧,我们还是上去看看,这座山峰,虽在奇形山峰之左,但若换一个相反方向去看,不是就在右面了么?”

公孙玉虽觉师兄讲得有理,但暗想左右固然可以随方向变易,高低却是一定,白色羊皮上所画有圆形红点,及“柔在柔中,高明柔克!”隐语的峰头,分明要比旁边那座上丰下锐奇形山峰,低出不少!眼前所见,恰恰相反,那里会有甚么希望?

想虽然如此想法,仍然与师兄援上高峰,细加搜索!

那座峰头既极高峻,范围自不在小,一鹤道人与公孙玉,找了半天,除草茂树密,怪石嵯峨以外,毫无所见!慢说是峰形与羊皮所画不同,就算是找到地头,对那“柔在柔中”的第二个“柔”字,也是茫无头绪!

无可奈何之下,师兄弟只得死心塌地的颓然下峰,要想扑奔逍遥先生孟野鹤所告诉公孙玉的另一有这奇形山峰之处,云南六诏山中,再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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