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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缅刀追魂

福州城内靠北大街上,有一家“宜兴楼”,他们有一道名菜“红糟河鳗”,驰名遐迩。

浪子老八和常彪,以及关老爷子,对坐在“宜兴楼”后楼的净室里,桌上正有一盘香喷喷的红糟河鳗,可是他们三个却停箸不食,相顾喟叹。

常彪打开室内的沉闷,道:“老八!你吃点东西吧?”

浪子老八抬起眼来,眸中红红血丝,一望而知他已多时未曾阖眼休息了。他道:“我原以为鞑子不会那么早发动……”

他哽咽着,没法将话接下去,片刻才又道:“这次咱们在福建、浙东的大半据点惨遭挑破,死难了不少同道,我——难辞其咎……”

关老爷子道:“老八,你也不必过份自责,今后还有很多要紧事待办,仍须你多操劳……”

浪子老八黯然道:“一下子失去了那么多兄弟,叫我如何不伤心自责呢?”

常彪怕他过份伤心,忙把话题岔开,道:“老八!我托施芳芳姑娘交给你的东西,你收到了没有?”

浪子老八摇头道:“没有!我一直找不到芳芳……”

常彪脸色凝重的道:“那就糟了……”

关老爷子关切的问道:“那是件什么样的东西,很重要吗?”

常彪道:“那是一张地图,很可能是蔡将军当年埋藏军火军资的地图的某一部份,是我冒险潜至虎头山庄偷出来的,相信老八你可以鉴定它的真伪,说不定有助于我们寻出那批军火军资。”

浪子老八道:“既是如此,我们要赶快找到施芳芳,免得那张图落入别人之手。”

关老爷子道:“此事我们分头来办,最好能知会各地同道,先尽快查出施姑娘的下落再说……”

浪子老八道:“我不想再留在福州,刻日就要离此北行,福建的事得烦关老爷子多加费心……”

常彪问道:“老八次此北行,有什么计划没有?”

浪子老八道:“除了找寻芳芳之外,我想到丹枫洞府,找秦姑娘一晤……”

常彪又问道:“丹枫洞府的秦姑娘?那一定是那位名满杏林的秦姑娘,你找她干嘛?”

浪子老八道:“我心中有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结,非当面问问她不可……”

常彪道:“那么我们分头办事,我也要找到我们老大……”

浪子老八道:“八锋之首?你有他的消息了?”

常彪道:“据施姑娘告诉我,昔年我们蔡家八锋之首,现下已出家当和尚,法名可憎,很可能隐在少林寺……”

浪子老八兴奋的道:“有这条线索,那就好办,你快快去找到他……”

常彪点头道:“唉!大哥若能尽弃前嫌,全力协助老八你,咱们的大事,就有希望提前达成,只不知我找上他之后,能不能说服他!”

浪子老八道:“你应该说服他,倘若他以大事为先,登高一呼,我必定率先投到他的麾下效力!”

常彪道:“我会把这话转告他……”

关老爷子接口道:“既是如此,咱们吃了饭,就分头上路吧!”

于是三人略尽酒饭,不稍休息,便相偕离开“宜兴楼”。

闽浙道上,又出现了浪子老八孤独的身影,他踽踽独行,心中充满寥寂与焦焚,可是他的外型,仍然那么潇洒自裕。

他走了八天的路程,一路上他都知道有人在暗中盯踪他,但他并不在意,这种被跟踪的生活,我已习以为常了。

第九日,他从夜宿的林中醒来,林梢已透出曙色;于是他收拾一番,找到一处泉头,胡乱吃了随身所带的干粮,又复登程。

晌午时刻,浪子老八走到一个山坳但见四野茫茫,当然没法找到打尖的地方。但他并不急,因为他身上还带有裹腹的干粮。

他找到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取出干粮正待食用,抬眼之处,倏见有两名道士连袂而来。

那两名道士年纪均很轻,长得极是壮硕,浓眉大耳,一脸英气,昂首阔步的走到浪子老八的跟前。

他们打量了浪子老八一眼,一脸错愕之色,左面那道士首先打个问讯,开口道:“敢问檀越是约贫道来此的人?”

浪子老八讶道:“没有呀?我仅是路过此地,在此歇午而已。”

那两名年轻道士互望一眼,先前那道士又道:“那——是贫道认错人了,得罪之处,多请包涵。”

浪子老八笑一笑,没有回答,那道士又道:“贫道可以在这树荫下歇歇腿吗?”

浪子老八道:“当然!当然!此地任何人都可歇腿。”

那道士稽首道:“那么,贫道有僭了……”

于是两人走到树下坐地,不再说一句话。

浪子老八看那两名道士,英气勃勃,容光焕发,而且谈吐不俗,谦恭有礼,不觉别过头去,想多瞧一眼。

不想甫一转脸,发觉那两名道士,也正在看他,双方不禁尴尬一笑。

浪子老八只好顺口道:“两位大师是在等人?”

那两名道士,但只点点头,仍然不发一语,浪子老八只好又道:“只不知两位大师宝刹在何处?”

先前那道士道:“贫道四处游方,并无固定宣道之处……”

浪子老八“哦”了一声,不再多言,那道士却又道:“檀越如果歇够了,最好尽早离开此地……”

浪子老八怔了一怔,道:“敢情这里会发生什么惊人的事?”

那道士道:“迟者一柱香光景,此地恐难免发生一场恶战,所以贫道冒昧警告于你。”

浪子老八恍然道:“原来大师是怕我卷入这场是非?”

那道士一脸诚恳的道:“正是如此,贫道师兄弟是应邀来此,赴一场生死之战,檀越倘若与贫道在一起,恐怕会被牵连在内。”

浪子老八奇道:“我如果表明态度,声明与大师无任何关系,难道对方不会让我走?”

那道士道:“这个,贫道就没把握了,贫道的对手一向仗势欺人,横行无理,说不定连你也不放过。”

浪子老八心里已决定看这一场好戏,于是故意道:“他们如此目无法纪,到底是仗着什么人的势力,难不成是皇帝替他们撑腰?”

那道士轻喟一声,道:“不错,他们正是仗着康熙的势力横行……”

浪子老八闻言大感兴趣,因为那道士之言,与他心中所料的相差无几。于是他道:“这——这又是些什么人有这么大的势力?”

他是明知故问,除了康熙的那些鹰犬,还有什么人敢如此凶恶?

“檀越还是少知道为妙,说不定会因此惹祸上身,请赶快离开吧……”

浪子老八心中很感激那道士的好意,因此不想过于为难他们,当下站了起来,道:“好吧!我就避一避他们……”

那两名道士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目送着浪子老八的背影走开。

其实浪子老八并没有走远,他在离开那两名道士的视线之后,立刻又绕了回来,远远望见那两名道士还在原处坐地,于是自侧后伏行过去。

他很小心的掩到另一株大树下,离那道士约摸有三、五十丈的距离。

他毫不犹疑的爬到树上,找一个视界开阔,有很隐秘的树干隐了下来。

因为他高踞树上,居高临下,方圆百丈都叫他看得清清楚楚。

浪子老八好整以暇的坐在树上,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可是四下依然静悄悄毫无动静。

约摸又过了半柱香光景,山坳前走出五名汉子,另有一群汉子跟在背后,他们一走出山坳,便在四下躲藏埋伏起来。

浪子老八高坐树上,将那些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那两名年轻道士,却毫无所觉,他们仍然并肩坐在树底下。

浪子老八见状忖道:这些行动鬼祟的汉子,必定是那两名道士的对头,原来他们准备以多欺少……

他正在寻思对策,那当先而行的五名汉子,业已朝那两名道士走了过来。

浪子老八心想:看那些汉子的装束,想来是苏帮的人,但不知那两名道士因何得罪他们?

浪子老八心知苏帮早被大内收买,那么那两名道士会不会就是抗清志士?

一念及此,浪子老八不禁对那两名道士的安危,在为关心。

但他没有轻举妄动,这时那两名道士已发现有人行来,于是缓缓起身站好。

顷刻之间,双方已迎面而立,那五名汉子神情极是慓悍,当中那人哼了一声,傲慢的道:“清道子那杂毛老道躲在什么地方?”

右首那道士道:“敝教主云游在外,贫道也不知他的行踪……”

先前那人又道:“清道子可知道我们开出的条件?”

那道士仍然不缓不徐的道:“贫道已派人禀报,或许已经知道了……”

那汉子道:“这么说,你们还未有他的答复?”

那道士平静的道:“是的!不过据贫道所知,敝教主就是有所指示,必定也会拒绝接纳贵帮的条件的。”

那汉子扬起脸来,道:“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

那道士道:“贫道明通,了解家师的为人甚深,所以贫道敢说这种话。”

那汉子冷笑连连,道:“好,好!原来你是清道子那杂毛的徒弟!你可知道本座是什么人?”

明通道:“尊驾可是苏帮第三帮主黄耀,黄檀越?”

那汉子哈哈一笑,道:“你果然好眼力,能从本座的衣着装束,认出本座来……那么本座再问你,你可知道违抗本座的后果?”

明通道:“知道,有不少同道已被贵帮追杀过……”

黄耀道:“你知道便好!那么你也想反抗?”

明通徐徐道:“贵我双方从无任何纠葛,贫道不知道尊驾这句话的意思。”

黄耀趾高气扬的道:“好!本座不妨明白告诉你,不论清道子那杂毛的意思如何,你回去立刻解散天道教,本座就不为难你!”

明通仍然不疾不徐的道:“否则呢?”

黄耀道:“否则本座此刻便拿下你们两个,然后再一个一个将你们天道教的徒众,收拾个一干二净。”

明通道:“贵我双方一向河水不犯井水,你们这样子为难敝教,不怕人家笑话?”

黄耀拉下脸来,道:“你不必再噜苏,干是不干,现在就给我一个答复!”

明通见他不可理喻,转脸朝他的同伴道:“师弟咱们走吧!”

黄耀哼了一声,道:“走?你们是想走?”

明通道:“檀越不要过份为难贫道师兄弟,这对贵帮没有什么好处。”

黄耀纵声大笑,道:“你在威胁本座?”

明通道:“不敢!但也请三帮主不要为难贫道……”

黄耀反问道:“本座如果偏要这样做呢?”

明通只好道:“那,就要看看三帮主能不能留住我们!”

话这么一讲,就变成僵局,黄耀立刻翻脸,道:“既是如此!本座倒要看看清道子调教出来的人,有多大能耐!”

于是他将手一挥,站在他身旁的另四名汉子,立刻撤出兵器,将明通他们围了起来。

明通这时才皱眉道:“尊驾请三思而行……”

他的语音甫落,那四名汉子动了手。

他们很有默契的同时扑上,两人围攻明通,另两人则合攻明通的师弟明理。

这时明通和明理才撤出长剑来,蓝芒同时一闪,化解了对手一招。

黄耀见状道:“好个崆峒剑法,这起手一招,嗯,还有点火候,但不知接下去是不是有名堂?”

他说话之间,明通一招“剑方日月”,明理配合得天衣无缝,一气呵成,宛若行云流水,运剑出招的姿势,更是美妙已极。

浪子老八暗暗喝采,只见明通和明理两人的身形,仿佛穿花蝴蝶,飞跃在对方的连手阵式之中。

双方对拆一会,明通突然轻叱一声,一招最寻常的剑式,“毒蛇出洞”,忽地刺向左面的敌人。

这招剑式虽然寻常,但因为明通出剑的时间、方位、力道都恰到好处,直把那名苏帮刀手,逼得狼狈不堪。

但明通并未趁机补上一剑,其实他也没有余裕可以这样做,而在他右面的那名刀手,已及时出刀解他的同伴的危境。

是以明通反手一剑,放过他左面那人,然后施出一招“明河在天”,但是他的剑身霍地蓝光耀眼,宛若天上明河,唰一声刺向右首的那名刀手。

这一招是崆峒剑法中赫赫有名的反手剑,诡秘难测,极具突袭敌人之威力。

那名苏帮的刀手,只顾攻击敌人,忽见金光耀眼,待要闪躲已然不及。

“甫”一声,明通的长剑刺入他的右肩,明通顺势一收,斜斜划出一剑,这一剑亦有名堂,乃是崆峒剑法中最难练的“四首红尘”。

“兹”地一声,另外一名苏帮的刀手,胸腹之间被划了一道殷红的伤口。

明通这边得手,他的师弟明理也不多让;唰、唰、唰,一连攻出又疾又快的连绵三剑。

这三剑一气呵成,令人眼花撩乱,明理得理不让,一式“仰观北斗”,包含了凌厉的三招,唰地斜斜划落,那两名围攻他的人,居然同时双双中剑。

一个右手臂鲜血泌出,另一个虽然只有前胸伤了皮毛,但那种目瞪口呆的神情,显然心中震骇的程度,比他的外伤更严重。

四个受伤的苏帮刀手并没有退下,也没有再攻击,只怔怔的站在原地。

那黄耀见状,抑住胸中怒火,喝道:“你们四个饭桶还不退下来!”

四个人如奉纶音,忙不迭退到黄耀之后。

黄耀向前走了几步,朝明通道:“崆峒剑法果然名不虚传,本座要领教几招……”

这时明通已将长剑入鞘,道:“贫道兄弟适才已手下留情,不愿伤了贵属的生命,尊驾应该明白才对!”

黄耀哼道:“你们别以为这样子本座便会罢手,何况本座亦未要求你们手下留情,你们出剑吧!”

话一说完,黄耀当先取出他的兵器,原来是一条长鞭,他拿着鞭子,朝地上打了两鞭,嘶嘶之声,甚是刺耳,道:“你们亮兵器吧!”

明通叹了一口气,道:“尊驾何苦相逼?”

黄耀大喝一声:“少废话!”接着长鞭抖动,鞭梢疾如流星,点向明通前胸的“期门穴”。

明通一闪而过,黄耀的剑尾宛如灵蛇摆尾,倏地改攻明理的“将台穴”。

这时明通已迅速的抽出长剑,一招“碧天迢迢”,剑尖一挑,挑向那长鞭的鞭尾。

黄耀倏地将长鞭收回,道:“本座这长鞭原是刀剑的克星,你们要小心了!”

他的话自非夸大,一来长鞭比刀剑攻击的距离长,短兵器自然较为不利。

二来长鞭运用得好,可收发自裕,比刀剑灵巧得多,使人很难防范。

黄耀长鞭这回都抛向空中,明通和明理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他的跟前,两人四只眼睛盯住那空中的长鞭。

倏见黄耀将鞭身一俱猛抽,那长鞭自天倏降,忽的攻向明理!

明理见势不可挡,将腰一拧,剑交左手,避过鞭尾部份,在鞭势将老之际,霍地逼向黄耀,右手相准鞭身一探,正好抓住长鞭的中节部份。

这一手很明显的是要拉住长鞭,使明通有欺近黄耀的机会。

黄耀被明理这一突如其来的一招,吓了一跳?但他不但鞭法纯熟,而且久经仗阵,旋即运力一拉,口中同时喝道:“你这是找死!”

那鞭尾在他的喝声之中,突然反卷过来,扫中明理的后背,打得他一个踉跄。

他自顾不暇,自然只有将握住长鞭的右手放开。

黄耀把握明理松手的瞬间呼地又将长鞭扫向明理;这一扫,明理根本猝不及防,后背又被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鞭。

明通仗剑冲上去,那长鞭忽然又兜转过来,明通赶忙煞住去势,用长剑将鞭尾拨开。

不料黄耀的鞭势力量奇大,远超出明通意料之外,明通的长剑不但没能将对方的长鞭拨开,反而几几乎乎被对方磕落。

明通吃了一惊,无奈只得往后退走。

黄耀避开明通,立刻快逾电闪般的,回手一鞭,鞭势仍然指向明理!

嘶地一声,明理又吃他打了一鞭,一身道袍被打得破了一道裂口。

这一边明通被鞭式所阻,根本无法欺近救援,只有干急;而那一边明理又无法脱出鞭影,只能闪躲捱打。

黄耀控制了局面,不禁狞笑一声,很显然地,他要先收拾了明理,再对付明通。

他的长鞭再度无情的扫向明通,这回取的部位,是明理的喉部。明通这一鞭若被扫中,生还的机会甚小;说时迟,那时快,长鞭堪堪扫出,黄耀倏觉有一道劲风向他面门袭到,哪还顾得伤人。

他忙抽回长鞭,怔了一怔,那明理已趁机跃退。

黄耀怒目四下环顾,当然是想找出偷袭他之人,他想这人一定躲在暗处。

不想他甫一抬眼,便看到四下稀稀落落的站了约摸十几个青衣汉子,有老有少,他们都用种嘲弄的眼光瞧着他。

黄耀这才发现,敢情他已经被这些青衣汉子包围了。见此光景,他先是一皱眉,继而一想,心中不禁大为震骇,心想:这些人能够在此出现,那么我安排在外围的那些人手,岂不都已着了道儿?

他心念未了,已有三名青衣人走到他的面前,当中那人未言先笑,道:“三帮主!本人猜得出你心中的疑虑,你信是不信?”

黄耀打量了那人,不由失笑道:“本座当是什么人那么大胆,敢跟本帮作对,却原来是桂西省施家堡的施家兄弟。”

原来当中那人正是施家堡的老三施俊仁,站在他右侧是老五施俊信,左边年轻人则是施家第二代的老大施标。

只听施俊仁道:“三帮主!你们可真叫老夫找得吃了不少苦头……”

黄耀摆过脸去,道:“你们找本座有何贵干?”

施俊仁阴恻恻一笑,道:“三帮主,你想装蒜?”

黄耀吼道:“本座用不着装蒜!”

施俊仁道:“那敢情好!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那侄儿上个月押到山西的那批药材,上哪儿去了?”

黄耀板着脸道:“这本座怎么知道?”

施俊仁哼了一声,道:“三帮主!老夫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转向施标,又道:“标儿,你告诉三帮主,上个月你押到山西贩卖的那批药材,到底怎么了?嗯?”

施标应了一声“是”,旋即道:“被苏帮的人在半途劫走了……”

施俊仁冷冷一笑问道:“三帮主!你听见了没有?”

黄耀哈哈大笑,道:“江湖上的朋友有谁不知道,凡是过往我们苏帮的水陆码头,我们苏帮照例只是抽点税而已,从未曾干过劫人财货的事,施老三,你这话未免太好笑吧?”

施俊仁从容道:“这是以前的事,不错!以前贵帮的确不劫人财货,但现在,你们却干了!”

黄耀故作讶异的道:“连本座都不知道有这回事,你怎么知道?”

施俊仁冷冷道:“你们不但劫人财货,你们也开始担任杀手,这件事贵帮以前也不屑去做……”

黄耀脸色开始转为凝重,道:“那么,本座且问你,现在我们又为什么要淌进了混水呢?”

施俊仁道:“一句话!现在!你们已身不由己!”

黄耀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逼着我们干?”

施俊仁反问道:“难道没有吗?”

黄耀哈哈笑道:“施老三!你越说越离谱了……”

施俊仁哼了一声,道:“贵帮诚然势力庞大,可惜,却因为贵帮主妄自尊大,贪图富贵荣华,将贵帮断送给鞑子的手中,干起鹰犬爪牙的勾当,这事你能否认吗?”

黄耀辩道:“皇上对本帮恩宠有功,本帮理应效力御前,怎么了,施老三!你嫉妒了?”

施俊仁冷笑道:“御前效力?哼!你们被人利用,惨害同道,就连本堡也不放过,黄耀,本人今日要你还个公道来……”

黄耀索性道:“有道是弱者强食,施老三!现在的施家堡,在我们的眼中,已经不再是以往的施家堡啰……”

他语含轻蔑之意,施俊仁登时怒道:“好!我倒要看看苏帮是不是已经变成飞上枝头的凤凰!”

黄耀毫不在乎的道:“施老三!你不找我打架,我也会找你,不过你先别急,本座还有话问你!”

施俊仁还没答话,一旁的施俊信却叱道:“有屁快放!”

黄耀道:“你们将我埋伏在外头的手下都做掉了?”

仍然是施俊信回答,他道:“我们不全做掉,难道带他们回去咱施家堡奉养?”

黄耀气得脸色褚红,道:“行,你们狠!本座现在就要你们抵命!”

嘶地!手中长鞭一扬,作势就要出手,一直没开口的明通,此刻却倏地喝道:“且慢!三帮主!贫道还有话要说。”

众人都转脸看着明通,明通道:“三帮主!你和贫道兄弟还有事未了,你忘了?”

黄耀粗声道:“小杂毛!你待如何?”

明通道:“檀越应该先将咱们的事作一个了断,对也不对?”

黄耀闻言,心底下泛起一股未曾有的惧意,他发觉自己正陷入极端不利的情势中。施家堡的挑衅,已使他难以应付,加上天道教两名高手。他想:今日想全身而退,机会恐怕不大。

他开始焦焚起来,道:“他妈的!你怕本座收拾不了你们这两个小杂毛?”

明通徐徐道:“那么请亮鞭吧!”

他一面说话,一面与明理两人,举剑齐眉,摆出崆峒剑法的起手式。

这时施俊仁突然道:“天道教的朋友!请容许我们施家堡替你们掠阵!”

明通朗声道:“多谢老前辈!”

于是施家堡的人立刻分散开来,替明通和明理掠起阵来。

黄耀这时才感到真正事态严重,他原来自认有把握可以击败明通兄弟,此刻有施家堡的人在旁掠阵,无形中使他心理上承受很大的压力。

现在,他连逃的机会都没有,而明通师兄弟有施家堡在一旁助威,气势倏涨。

此消彼长,论气势,黄耀已差了一大截。

但黄耀也不是易与之辈,他将自己先冷静下来,他心中明白得很,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势之下,自己有一丁点的错误,很可能就此抱恨终生。

他吸了一口气,将长鞭徐徐举起。

就在这个时候,明通和明理的两把长剑,已化成两道白光,电射黄耀!

黄耀但觉精光逼眼,心知先机已失,百忙中长鞭一抖,人却急往后退。

明通长剑剑尖,直取黄耀咽喉;明理却连人带剑,从黄耀身旁一擦而过,闪至黄耀背后。

黄耀将头一歪,避开明通正面攻击。

不料明理在他背后,反手一剑,直削他的后脑。这一剑使黄耀想还手出鞭的招式,半途而废,慌忙将身子一蹲。

明通料准黄耀必须避开他师弟的这一剑,因此一击未中,便毫无顾忌,朝前再刺出一剑。

这一剑斜斜刺出,看似取人“将台穴”,其实这一剑出自崆峒剑法的“挑”字诀,厉害是在后头。

但见明通剑势将老未老之际,霍地剑尖微微一震,直取黄耀眉心。

黄耀看来很难逃过这一剑,不料他不但鞭法精湛,剑法似亦擅长,待得那明通的剑尖离眉心不及三寸,黄耀倏地伸出右手食、中两指,猛地夹向剑身!

这一举,看得人忍不住惊“啊”出声。

明通识货,硬生生抽回长剑,使剑不动。

明理也停下攻击,双方凝立着,黄耀暗呼一声惭愧,因为适才几乎栽在明通的剑下。

停了一会,明通开口道:“三帮主!你会三仙指法?”

黄耀不答,施俊仁却道:“天道教的朋友,你上当了!”

明通转向施俊仁,讶道:“老前辈这话怎讲?”

施俊仁道:“姓黄哪懂得什么三仙指法,你被他唬住了。”

明通微微皱眉,沉吟不语,施俊仁却又道:“三仙指法失传已久,当今崆峒派的门人也未必有人会,何况黄耀?”

明通道:“老前辈言之有理……”

他徐徐举起剑朝黄耀道:“贫道要以一招‘飞瀑怒潮’取你上盘,如果檀越不会三仙指法的话,请勿妄动,否则弄巧成拙,必然血溅当场。”

他宅心仁厚,才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好意警告黄耀,这回不会再抽回长剑。

黄耀忍不住破口大骂施俊仁,道:“他妈的!姓施的,你泄了老子的底,待会儿看老子割你的心,剥你的皮!”

施俊仁哈哈大笑,道:“姓黄的!你别以为你是老姜,想唬人,别在本人面前唬!”

黄耀又骂了几句,明通只好拿剑在手,等他骂得够。其实这又是黄耀狡猾之处,他借着骂人的当口,暗中却在动明通的脑筋。

果然,就在明通分神之际,黄耀的长鞭猝然出手,鞭身宛若长蛇飞窜,直噬明通的一双眼睛。

鞭梢抖动,鞭风嘶嘶作响,弹指间已然射到!

明通猝不及防,只得将头一偏,手中长剑本能的砍向鞭身!

这一剑施得太过大意,黄耀的长剑光滑柔软,根本不畏刀剑之类之兵器,明通不是不知道,而是在猝然受袭之下,一时大意。

他的长剑堪堪砍中长鞭,明通突然醒悟,饶是如此,依然太迟。

只见黄耀握鞭的手微微一抖,鞭尾迅即反卷,正好卷住明通的剑身。

明通暗呼一声糟糕,猛地将长剑用力抽回,但却无法抽得动。

明理见状,立刻仗剑上前,黄耀忙喝道:“小杂毛!你再踏前一步,老子就取你师兄之命!”

明理楞了一下,仍然举步欲前,施俊仁却道:“小兄弟!你不要上去!”

明理讶道:“为什么?我师兄他——”

施俊仁很快的打断他的话,道:“黄耀的长鞭把手里别有机关!小心他暗算!”

明理皱眉道:“那么如何救下我师兄?”

施俊仁迅即道:“不要跟他争那么一把剑,放开手不就得了。”

明理问道:“老前辈要我师兄认输?”

施俊仁道:“认输就认输,这也不是一件什么丢脸的事,对也不对?”

明理还待说话,明通已放开握剑的手,一面擦着头上的汗水,一面道:“贫道认输了!”

他的表情虽然有点沮丧的样子,但那种磊落的襟怀,却令人甚是钦佩。

黄耀笑道:“输了就退了下去,别楞在那里丢人现眼!”

明通和明理果然一语不发的退了下去,施俊仁却道:“姓黄的!这一仗你赢得不见得高明,不要在那里得意洋洋?”

黄耀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施俊仁微微笑道:“堂堂一个苏帮的成名三帮主,居然用偷袭的手段才赢了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天道教朋友,够光采了吧?”

黄耀气得肺都快炸了开来,道:“有种的咱们两个单挑!”

施俊仁道:“笑话!谅我不敢吗?”

黄耀踏前一大步,道:“敢?敢就下场来!”

施俊仁哈哈大笑,道:“你这老狐狸连我也想耍?别作梦了,我放着那么多帮手不用,跟你单挑?哈,哈……你急昏了头了?”

黄耀气道:“好!好!你仗着人多,脸皮厚,老子偏不信邪,就跟你斗一斗!”

施俊仁故意说道:“到底是成名露脸的人,行!有种!不过这可是玩命的事啊!”

黄耀粗声道:“老子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让天下人知道你们施家堡的人,尽干着以多欺少的卑鄙手段!”

施俊仁笑道:“我们卑鄙,你们苏帮就干净了?远的不说,最近你们干了多少桩以多吃少的事儿?要不要我数给你听听?”

黄耀脸一阵红一阵白,正待答话,大树下却转出浪子老八,只听他人未到,声音早已传来,道:“施老前辈,姓黄的自己心里有数,咱们不必多费辞数落他,先剁了他的心,祭祭那些被苏帮围杀的同道才是要紧事。”

浪子老八这一现身,在场的人各有不同表情。

黄耀是又惊又急,施家堡的人则露出欢欣之色,明通和明理则相顾错愕。

施俊仁欢声道:“老八!这一向可好?”

浪子老八走到施俊仁之前,由施俊仁引见施俊信等人,然后他道:“托老前辈的福,日子过得差强人意……”

他转到明通和明理之前,施礼道:“刚才不知道两位是天道教的朋友,唐突之处,原谅则个!”

明通和明理慌忙还礼,明通道:“贫道久仰浪子老八之名,只恨无缘拜识,适才几乎失之交臂,还请檀越原谅贫道有眼不识泰山。”

浪子老八哈哈一下,道:“好说!好说!清道子大师这一向可好?”

明通道:“家师刻在四处云游,就是丢不开国仇家恨……”

浪子老八感慨的道:“清道子忠义感人,令我惭愧之至!”

明通道:“檀越中流砥柱,是同道典范,家师怎能相比!”

施俊仁插嘴道:“行了!行了!咱们送走了黄耀再聊不迟!”

浪子老八道:“两位请到树下歇着!”

他向明通和明理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与施俊仁相偕走到黄耀之前,道:“三帮主的追魂鞭,这一阵子一定喝足了人血吧?”

黄耀道:“浪子老八!你也想插手管这里的事?”

浪子老八徐徐道:“你说呢?我该管还是不该管?”

黄耀有点气馁的道:“横竖施家堡的人手已够多了,多一个你浪子老八,老子也不在乎!”

浪子老八仰天大笑,道:“你很不服气是不是?”

黄耀很快接着道:“老子当然不服气!”

浪子老八缓缓道:“那么,那些被你们苏帮所围杀的人,死了当然也很不服气,对也不对?”

黄耀一时答不上话来,浪子老八遂又道:“其实施老前辈这一手是向贵帮学来的,对付像你这种卑鄙的人,用得着客气啊?”

黄耀被逼得正想破口大骂,浪子老八却又说道:“不过,本人浪游江湖多年,所杀的虽不一定尽是十恶不赦的人,但本人有一个原则是,杀人之前一定要使对方死得服服气气!你信也不信?”

黄耀闻言,心中不禁暗暗欢喜,心道:听说这浪子老八是个狂傲之人,我如果先拏话扣住他,今天或许有活命的机会。

他心中如此的盘算着,口里说道:“照阁下之言,你们今天仗着人多欺人,难不成本座死了也会服气?”

浪子老八心知他话中另有文章,干脆道:“我们现在要取你的生命,简直易如反掌,但是,本人看得出你一定死得甚是不服,所以——”

黄耀心里一紧,忙问道:“所以怎么样?”

浪子老八淡淡一笑,道:“所以本人要一个人对付你,好叫你死得心服口服,如何?”

黄耀心底一松,心想:这小子诚然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但老子也不是易与之辈……

心中这种念头,加之少了施家堡的压力,黄耀又想:再不济,老子也可以拼他个两败俱伤,总还有那么一点生还的机会。当下兴致勃勃的道:“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浪子老八道:“当然!话出如风,何况言犹在耳,本人决计不会食言反悔。”

这时施俊仁却道:“老八!你何必冒这个险,兜那么一个大圈子?咱们连手杀了他算了……”

浪子老八摇摇头,道:“苏帮的人纵然宁为鹰犬,卖身投靠鞑子,行那不仁不义不忠之事,我们若是合力将他杀死,岂不要被人耻笑?”

施俊仁是正道之人,闻言道:“那么老八你要小心点!”

浪子老八道声“谢”转脸朝黄耀道:“咱们这回可是单打独斗,你若是落败被杀或被擒,你再也怨不得别人!”

黄耀见情势突然有这么一个有力的转机,精神一振,道:“倘若如此,本座只恨自己学艺不精,技不如人,死而无怨!”

浪子老八笑道:“好!你准备接招吧!”

黄耀精神倏振,将手中长鞭扬一扬,就等浪子老八出招。

只见浪子老八慢吞吞的自腰间解下一把薄如蝉翼的缅刀,微微一抖,刀身发出一阵龙吟,道:“本人这把缅刀,不但是缅疆之宝,当今之世的名刀,也没有几件及得上它,你要不要知道它的来历?”

黄耀见那浪子老八手中的缅刀,不但柔能绕腕,刚亦可斩金截铁,不禁微微变色。

只听浪子老八自顾自的又道:“这把缅刀是昔年缅王献给先皇,先皇又赐给蔡将军,然后蔡将军再赏给本人,先皇曾经赐它一个名号,叫‘镇夷刀’,意指威镇四夷,当然它也可以镇慑北来的鞑子。”

他说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吁道:“镇夷刀的故主,早已殉国殉节,壮烈牺牲,只有本人这个新主人与它浪迹天涯,不过,本人许下一个诺言,要它饱饮鞑子及鹰犬的鲜血,所以——”

浪子老八顿住了话,眼中突然迸出骇人的杀气,徐徐接道:“所以,今天本人这把镇夷宝刀,定必要贯穿你的腔血,饱饮一番!”

施俊仁接道:“老八!原来你手中有那么一把宝刀,黄耀的软鞭可真正遇上了克星了呀!哈……”

“不错!姓黄的,你现在或许已经明白,本人可是来者不善,亮招吧!”

黄耀这时方始了解浪子老八的心意,原来他是有备而来,所以才故示大方的容许双方单打独斗。

势已成骑虎,黄耀的信心虽已大打折扣,气势更不如浪子老八,但他是个不见棺材不流泪的人,要他就此束手就擒,是决计做不到的。

当下猛吸一口气,先稳住紧张的情绪,然后开始扬鞭移步。

黄耀一面移着横步,一面将长鞭在半空中猛打圈子,鞭风嘶嘶作响,声势撼人心弦。

浪子老八抱刀在胸,兀立不动,嘴角含着一抹冷笑,但是根本没把黄耀看在眼内。

只是,假使注意他那一双眸子,就不难发现浪子老八的眼中,正盈满了惊人的杀机。

黄耀继续扬着鞭子,开始围着浪子老八打转,而浪子老八却依然纹风不动,四平八稳的站在原地。

终于,黄耀慢慢的移到浪子老八的背后,鞭子带动的破空之声,依旧唿哨不绝。黄耀开始烦躁起来,他委实受不了浪子老八那种漠然、镇定的神态。

他心中呐喊着道:“浪子老八!你太瞧不起人,哼!你别以为我黄某人是省油之灯……”

此时黄耀已恨不得一口将浪子老八吞入腹中,所谓怒急攻心,使黄耀丧失了应有的判断力,他没有考虑到浪子老八何以敢背向他的道理,便冒然出手。

但见长鞭化作一条匹练,猝然朝浪子老八的脖子卷了过去。

浪子老八听风辨位,将身子微微一蹲,避过长鞭的卷扫,然后长身暴起,就在黄耀收回鞭势之际,浪子老八已翩然欺至黄耀之前。

他的动作捷如脱兔,迅如飞矢,刹那间,明晃晃的缅刀,已攻至黄耀的面门。

逼人的刀气,宛若腊月寒风,使人有一股冷漱漱的感觉,黄耀知道他犯下了一项大错时,已自不及。

百般无奈,黄耀脚踏“星字步”法,人如流星疾坠向左侧急泄,正好闪过那致命的一刀。

浪子老八冷哼一声,唰唰两刀,一虚一实,看来却是虚实难分,诡秘之至,令人防不胜防。

黄耀弓腰长身,踢腿收腹,堪堪躲过第一刀,然而第二刀却如狂飙骤起,扫向他的后脑。

这一刀快而准,黄耀但觉冷风袭至脑后,人却未拿桩站稳,只骇得黄耀向下卧倒!

“嚓”一声,黄耀拖在背后的长辫子,几乎连根被削断,只差没有削去头皮。

黄耀已顾不了那么多,就地一个懒驴打滚,他知道浪子老八的缅刀,必然扎了上来。

殊不知浪子老八这次没有出刀,攻出的却是他的右脚。他人往上一腾,落向黄耀,右足毫不留情的,狠狠相准黄耀的脑袋踹了下去!

这一踹之力道何止千斤,如果黄耀的脑袋瓜挨上这么一脚,势必要当场脑浆突地,血肉迸溅。

黄耀成名江湖甚早,能当上江南第一大帮派,苏帮的三当家,自非省油之灯。只见他在极端不利的劣势中,就地平卧,双掌虚空探出,捞向浪子老八的足踝。

浪子老八见他来势汹汹,半空中招式一变,将腰一扭,踹下的右足,忽地就实地纵落,脚尖堪堪着地,立刻迅若雷闪般的,踢向黄耀的肋骨!

这一变式,大出黄耀意料之外,猝然之间,措手不及,肋骨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人也被踢得跌出二丈多远。

黄耀只觉得一阵澈骨捶心之痛,泌自肺腑,但他人仍然很清醒,其实他此刻不仗着深厚内功,保持清醒的头脑也不行,因为他知道浪子老八一脚得手,紧接着将是致命的一击,绝不会留情的。

果然,明晃的刀芒,耀动着死亡的阴影,宛如索命阎王,一袭而至!

黄耀忍着激烈的疼痛,将腰一挺,人未站稳,手中长鞭已暴射数尺,鞭梢疾如星火,朝浪子老八的缅刀刀刃,急点而去。

这一招相当高明,因为如果黄耀不用鞭梢急点对方刀刃的话,势必只能用鞭身卷扫的招式,来对付浪子老八的“镇夷”缅刀,如此一来,“追魂鞭”是不是禁受得住削金如泥的“镇夷刀”,却是一大问题。

所以黄耀不敢如此冒险妄动,他只盼望能点开缅刀,以解浪子老八凌厉的一击,便心满意足。

浪子老八一见黄耀的鞭势,便自揣摸出黄耀的心意,只听他冷哼一声,握刀的手腕倏地一沉,刀势改劈为削,疾向追魂鞭削去!

黄耀见状大急,而此时变招已然慢了一步,只得卸力收鞭,人向后倒退了三步之多。

浪子老八岂容他有喘息的机会,缅刀精芒骤然倏涨,“嚓”一声,将那黄耀的鞭尾,削去了半尺多长。

黄耀握住断鞭怔了一怔,浪子老八人如鹰鹫下扑,刀随人走,凌空猛扑黄耀!

黄耀见势大骇,心中霍然升起一股大难临头的悸怖,往后便退!

他这一阵疾退,却浑然不知已退至在一旁掠阵的施俊信之前,倏听背后施俊信冷冷的声音,揶揄道:“姓黄的!你已经挤到这边来了……”

接着,背后袭来一道冷飕飕的刀气,敢情施俊信已毫不留情的出手攻他!

黄耀无奈,只好又向前迎上去,而浪子老八这时也已经逼了上来。

处此前后夹攻的危地,黄耀除了与浪子老八正面一拼之外,已别无选择。

他危而不乱,追魂鞭迅即反卷,使浪子老八纵落之势顿了一顿。

就在这顿了一顿之时,黄耀的鞭柄遥遥指向浪子老八的咽喉,“咔嚓”一声,寒芒乍现,一枚细如弹丸的钢珠倏地射出!

两方距离不及五丈,那弹珠去势又快又疾,浪子老八猝不及防,待得警觉之时,弹珠已破空而至!

亏得浪子老八身手极快,手中缅刀迅即一挡,“噹”的一声,那弹珠正好打在刀身之上,掉了下去。

浪子老八停住攻势,皱眉道:“黄耀,你那追魂鞭,暗藏的弹珠,恶名昭彰,你以为我不会防你这一着?”

黄耀脸部抽搐着,不知是因为受伤之故,抑或是怒急攻心所引起的。

浪子老八弯腰捡起被他挡落的弹珠,望了黄耀一眼,又道:“追魂鞭子追魂弹,不知残害了多少忠良,我浪子老八再不济,今天也一定要替那些被害的同道报仇!”

他的语气和表情,充满着深深的恨意,以及盈盈的杀机。

黄耀心知大难难逃,心中反而因此平静下来,淡淡的说道:“浪子老八!只要你有本事,本座这条命就交给你,有种的过来!”

浪子老八忽然哈哈大笑,道:“姓黄的!你别想拏话激我,本人决计不会上你这个当……”

黄耀道:“本座也不是三言两句,便可唬住的角色,你休想以声势压制我!”

浪子老八道:“那敢情好!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说话的尾音犹在人的耳膜回荡,浪子老八身形已然一幌,缅刀随着出手,快逾闪电般的,射向黄耀!

黄耀以静制动,人在原地峙立如故,等到微觉刀风逼体,他才往右挪位,长鞭也在这时出手,扫向浪子老八的腰际。

这一鞭,黄耀经过一番深深的考虑,他想借那鞭之势,改守为攻!

他这种思虑并非没有成功可能,因为这时浪子老八的缅刀正是刺空之时,在没有变招的当口,是很可能吃黄耀抽上一鞭。

无奈浪子老八比他更鬼更精,看似拼命一刀,居然是一招虚招!

所以他有余裕可以收势,但是他的缅刀前刺之式,骤然改了方向,竟然斜劈黄耀握鞭的右腕!

黄耀心胆皆裂,可惜是迟了一步,他的长鞭整个被浪子老八砍断,只剩下鞭柄还握在他的手中。

饶是如此,黄耀还是没有喘息的机会,因为浪子老八的第二刀,已绵绵向他劈下!

黄耀连发出暗器的机会也没有,蓦然凌空跃起,在空中一个半滚翻,美妙的化解浪子老八的刀式。

他着地之时,所幸浪子老八还来不及发出刀招攻他,因此他觑准这个机会,冲向掠阵的施标!

他的动机显而易见,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施标首当其冲,长剑一横,作势拦截。但黄耀人未到,鞭柄暗藏的弹珠,已疾射而去!

施标骤然被袭,哪顾得横剑拦敌,黄耀心中一喜,想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一点也没躭搁,并力一冲,居然让他冲出包围!

黄耀心中一阵狂跳,飞身奔窜,眼看着就要让他窜逃而去。

不意背后传来浪子老八冰冷的声调,道:“黄耀!你逃不了的!”

语声才落,脑门已射来一道寒气,敢情浪子老八动作比任何人都快,一个纵落,已然追及!

黄耀已全速向前冲,但缅刀来势更疾,飙然砍下,飞奔中的黄耀暗叹一声,脊梁被砍了一刀。

于是,他像泄了气的皮球,向前仆倒,浪子老八也住了手,冷眼瞧他。

黄耀趴在地上,脸朝下,整个被血染红的背部,残酷的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没有死,死的人不会像他一样,犹在大声喘气。

浪子老八用一抹嘲弄的冷笑瞧着他,黄耀则转脸瞪着浪子老八,自他双眸中所迸射出来的仇恨,令浪子老八不禁讶道:“你还不服气?”

黄耀仍然喘着气,突然大声吼道:“朱裕!你们死到哪里去了?”

敢情他召唤那四名受了剑伤的手下,他又大声喊了几次,朱裕等四人才施施然走了过来。

黄耀冲着朱裕道:“朱裕!替本座看看伤势……”

朱裕一语不发的蹲下身子,胡乱看了一眼,便道:“三帮主!不碍事的,你只是吓破了胆而已……”

他的声音不但出奇的冷淡,而且语带讽刺,令黄耀大大意外,不禁诧然道:“朱裕!你怎么了?”

朱裕站直了身,又冷冷道:“没有啊?我不是好好的吗?”

他的神态和词句,一下子激怒了黄耀,叫道:“反了!反了!你敢在本座之前自称‘我’?你不想活了?”

他原以为这句话定使朱裕告诉求饶,不料朱裕却哼了一声,道:“三帮主!落到这种地方,你还发个鸟威?算了吧!”

黄耀气得差点没吐血,但他没有再发作,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将头低了下去。

朱裕大感意外,又道:“这几年咱兄弟被你当狗使唤,今天你落得一命不保,也怪不得咱兄弟薄义寡情……”

黄耀这时倏地一个翻身,将压在胸腹之间的右手迅即伸了出来,但听“咔嚓”一声,一粒弹丸自他的鞭柄中疾射而出!

朱裕只顾讲话,根本没有防他这一着,而黄耀偷袭的动作又奇快无比,朱裕一个措手不及,那追魂鞭中的夺命丸已然射到。

众人惊啊之声甫起,朱裕两眼之间,已箝入一颗夺命丸!

朱裕人幌了一下,缓缓退了两步,他的两名同伴立刻向前扶住他。

朱裕喘着气,断断续续的道:“你!你……你好卑……卑鄙……”

他又喘了一口气,才对他的同伴道:“兄弟!杀……杀了他……替……替我……报……”

“仇”字终于未能如愿将出口,朱裕两眼当即一番,登时气绝。

黄耀见状,忍不住纵声大笑。

朱裕的同伴缓缓将他的尸身放倒;然后“呛”的一声,一齐抽出刀来。

这时黄耀才止住了狂笑,道:“李圆!你们想干什么?”

李圆咬牙切齿的道:“姓黄的!你做得太狠太绝!认命吧!”

接着将手一挥,他的另外两名同伴,立刻分左右散开。

黄耀悚然道:“你……你们敢目无尊长?”

李圆冷冷道:“我们兄弟四人,自从八年前投效苏帮之后,一向忠心耿耿,而你,姓黄的!你几时拿我们当人看?有功不奖,有过必罚,你他妈的作威作福过了吧?”

经李圆这一骂,兀自躺在地上的黄耀,忽然冷静多了。他淡然道:“原来你们四个兔崽子,早就想背叛苏帮了。”

李圆道:“不错!一年前,你应该记得,我们四个兄弟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错,你——你竟然亲手用追魂鞭整我们,当众将我们四兄弟打得昏死过去才罢手!”

黄耀喃喃道:“我将你们四人打昏了?”

李圆冷笑一声,道:“这种事对你来讲,太平常了,所以你不会记得,但对我们来讲,就像用火印烙上去一样,忘不掉的!”

他双眼中已迸出怒火,显然已被一年前的那件事激起了重仇深恨。

黄耀缄口不语,李圆突然向他“呸”了一声,扬言说道:“姓黄的!一年来我们忍辱不发,是因为找不到机会,此刻!你死期已到!”

黄耀仍然没有出声,李圆等三人,已分成三个方向,开始向他逼近。

从开始就抱着旁观的态度,一直没有插嘴的浪子老八,这时突然道:“李圆!当心他的追魂钢丸!”

李圆头也不回的道:“放心!充其量,他也只能有一次发射的机会,不会有第二次。”

浪子老八迅即接道:“话是不错,姓黄的决计没法兼顾三个方向,不过他若是再放倒你们之中的一人,岂不是连本带利都叫他赚了去?”

李圆停步,咬牙道:“剁了他!就是死也值得!”

浪子老八道:“划不来!划不来,这样吧!本人替你们出个主意,保证那姓黄的八成会大亏其本……”

他不待李圆出声同意,又道:“现在,你们三个人同时起步逼近他,等我大声一喊,你们便一齐扑过去,一刀剁了他。但是千万要注意,这时你们一定要护住面门!”

李圆问道:“为什么?姓黄的要是攻我们的下盘呢?”

浪子老八笑道:“这你不用担心!姓黄的仰躺在地,当你们冲到他的身旁之时,最先进入他的视界,必然只有脸部,他能发弹攻你们的下盘吗?”

李圆想了一想,登时恍然,道:“多谢指点……”

语中透出无比的兴奋与信心,李圆等三个人又开始举步逼向黄耀。

黄耀当然也听到浪子老八的话,仔细一想,情势果如浪子老八所料,心中不禁大为惶怖。

他试图挣扎着坐起来,无奈只要用点力,全身上下,便有一阵难忍的刺痛。

他又急又恨,急的是李圆等人已然靠了过来,恨的是他打算再找个人垫棺材的希望,都叫浪子老八一语给破灭掉。

他现在并不在乎死或生,一心只惦记着杀人,再杀一个,他够本啦,他死而无憾。

黄耀仍然全心在思索着这个计划,他不能空着手步上黄泉路。

无奈他仍然苦思无策,而耳畔已传来浪子老八一声大喝!

李圆等三人将长刀护住面门,三个人在浪子老八的喝声中,同时暴起发难,猛扑而来。

黄耀长叹一声,倏地奋力一挺,由于用力过猛,一阵澈骨剧痛,使他几乎昏绝,但他还是挺住了上半身,保持了坐的姿势。

李圆等三人已如脱缰之马,无法收势,仍然冲了过去。三把明晃晃的大刀,劈面就砍!

黄耀居然一点也没有反抗,脖子、胸部以及右肩胛,同时挨了一刀,血如泉涌般的喷了出来。

李圆等三人迅即跃开,提着刀露出惊疑之色,因为他们三个人作梦也没想到如此轻易得手。

浪子老八和施俊仁等人都围了过来,施俊仁顺口问了一句话,道:“死了?黄三帮主这回真翘了?”

浪子老八笑道:“活不了的,在李圆他们三个人出刀的刹那,姓黄的就已经昏死啦……”

李圆恍然道:“原来如此!妈的!这倒真便宜了他!”

浪子老八道:“他虽是早已昏死,但你们不及时补上那么一刀的话,姓黄的还是死不了的。”

这席话使李圆心里好过点,他道:“他妈的!总算吐了一口冤气,也替我那兄弟报了仇,妈的!”

他说话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施俊仁这时倏地问他道:“李兄弟!老夫有句话想问你,你能不能据实回答?”

李圆迅即抱拳道:“老前辈不必客气,只要晚辈所知道事,必不敢相瞒!”

施俊仁欣然道:“很好!老夫要知道苏帮最近的动态。”

李圆很快的道:“据晚辈所知,苏帮除了大举吸收江南同道之外,并分批派出人手,挞伐那些不愿同流合污的人,天道教就是一例。”

“这么说,你们只不过是其中的一股人手而已?”

李圆道:“正是,我们已出来近一年之久,总坛调派百名高手,由黄耀指挥,再配合地方武林人物,其它省份另由别的帮主主持。”

浪子老八皱眉道:“苏帮目下一共有十二名帮主,如果都出动的话,其势可真惊人……”

施俊仁道:“老八!老夫就是为这件事而离开施家堡的……”

浪子老八道:“只不知老前辈有何指示?”

施俊仁道:“联合同道,先发制人,否则必将被苏帮各个击灭,那时悔之莫及!”

浪子老八点头道:“晚辈亦正有此意,无奈人微言轻,怕无人肯听晚辈的话!”

施俊仁道:“现在武林同道,各自为政,你的顾虑亦非无的放矢,但也不必灰心……”

他顿了一顿又道:“联合同道之事,老夫已经请无不老儿他们奔走,他们兄弟人缘不错,加之眼线广及全国,这件工作交给他们,定有结果。”

浪子老八颔首道:“既是如此,晚辈就还有工夫做另一件也是相当重要的事。”

施俊仁问道:“什么事那么重要?”

浪子老八道:“找三个人,找到他们,或许可以解决晚辈心中很多的疑团……”

施俊仁好奇的道:“哪三个人?”

浪子老八道:“丹枫洞府的秦姑娘,金笛书生,以及一个不知名的老人!”

施俊仁笑道:“前面那两人有名有姓,还容易,另外那名老人你连姓名都不知道,如何个找法?”

浪子老八道:“是很难找,但不一定找不到,晚辈有常彪常大哥给我的线索,可惜还在芳芳的手中……”

他约略将常彪在虎头山庄,托施芳芳转交的那幅山水的事说出来。然后又道:“从常大哥的判断,那幅山水的诗及图,正表示一个靠水的山谷,及一个独居的钓翁,晚辈打算找到那个钓翁……”

施俊仁道:“这江南水道何其多,像画中的诗境,何止千百处,你打算找一辈子呀?”

浪子老八道:“不用那么久,像画中的诗境,江南是很多,但下雪的地方,就不一定所在皆有了……”

施俊仁道:“不错!就专找下雪的地方,果然省力多了,还是你心思周全……”

浪子老八却没有一点兴奋之表情,道:“可是,晚辈连施芳芳都还没能找到呀!”

施俊仁叹口气,道:“芳芳也真是的,连我们也找不到她!”

在一旁的施标突然插嘴道:“二叔,能不能容小侄说一句话?”

施俊仁道:“你说吧!”

施标欠欠身,道:“芳妹可能在北边!”

施俊仁叫道:“什么?有你妹妹的消息,你怎不早说……”

施标嗫嚅半天,才道:“是这样子,二叔!小侄也只是零星得到的消息,不很完整,所以不敢禀告二叔……”

施俊仁显得有些气恼,道:“你现在就把所指的统统说出来!”

施标答应一声,道:“这次小侄奉命押货北行,途中顺便与本堡的各地的分号及同行联系,以了解各地的生意往来情形,结果小侄在湖南、河南等地,发现好几张芳妹所立下的票据……”

施俊仁打断他的话,道:“是芳芳的亲笔?”

施标道:“是!小侄仔细检查了笔迹及戳记,正是芳妹所立的,一点不假……”

他环视众人一眼,又道:“小侄估计一下,芳妹一共向那些分号及同行,支领了白银上万两……”

施俊仁讶道:“芳芳要那么多银子干嘛?”

施标道:“小侄心里也感到奇怪,经过进一步深入打听,原来芳妹领了一大批人马,许是开销全靠她,所以她才一路支领本堡的银子使用。”

施俊仁点头道:“那是一定的,可是,芳芳为什么要领着大批人马朝北走?那些人又是什么来历?”

施标道:“这个,小侄就不清楚了……”

浪子老八接口道:“会不会妙玉她们也跟在一起?”

施俊仁问道:“谁是妙玉?”

浪子老八道:“是晚辈一个义妹,原来杭州西湖西乐寺住持一个联络及监视鹰犬的据点,后来因风声太紧,就撤掉了,前一阵子晚辈还听说芳芳跟妙玉在一起!”

施俊仁道:“这就不错!敢情芳芳把妙玉及所有手下都带在一起,可是她为什么要匆匆北上?”

浪子老八沉吟一会,道:“晚辈原以为她们会南下避锋头,浙闽一带,我没有的是同道可以掩护,没想到她们居然北上,这……为什么?”

他蹙眉沉思,显然对施芳芳等人的行径,也大惑不解。这时李圆突然插言道:“这事在下或许可以提供一点消息,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有何帮助……”

浪子老八道:“你请说……”

李圆清一清喉咙,道:“在下大约在三个月之前,曾经奉令调查一批人的行踪,那批人的为首人物,正是一名年轻貌美的施姓姑娘,以及一名妙龄女尼……”

浪子老八道:“后来呢?”

李圆道:“在下一路跟踪到冀鲁交界处,却发现他们并没有继续北行的打算,却在那一带兜转,好像在找人,找某一个连他们也不太清楚的人……”

浪子老八闻言,若有所悟的道:“对啦!原来芳芳率众北行,目的就是要找到那名钓翁!”

施俊仁笑道:“这下子可弄清楚了……”

浪子老八道:“李兄弟!多谢你这个消息,据你猜测,他们会不会还在原地找?”

李圆道:“想来他们不找到绝不肯罢休……”

浪子老八问道:“苏帮的人既已盯上他们,他们的处境一定相当危险,说不定已经向他们动手了。”

李圆道:“不会的!目前苏帮虽然日夜派人盯牢,但除非他们找到了那钓翁,否则不会动他们的,因为苏帮也想知道他们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浪子老八道:“既然如此,李圆!你有没有办法帮我找到他们?”

李圆想了想,道:“这个——苏帮封锁严密,他们层层监视,咱们实在很难突破苏帮的封锁……”

他一面搔着头,眼珠一直在打转,显然李圆正在用心试图找出一个办法来。

倏地,李圆的视线停在黄耀尸身上,停了一会,脸部表情立刻转为兴奋,道:“有了!我们可以利用姓黄的那个死鬼。”

浪子老八登时会意,问道:“你要冒充那姓黄的?”

李圆道:“不!另外找人冒充,在下兄弟三人,依旧充当他的贴身亲随,咱们这一演一搭,好得很!”

浪子老八道:“妙是妙,可惜咱们之中,找不出长相可以冒充姓黄的人。”

施俊仁也道:“是啊!老夫就不信没人见过姓黄的。”

李圆不慌不忙的道:“姓黄的在帮中地位至高,平日绝少在外头走动,因之除了总坛那些高级人物外,外头分舵见过他的人的确不多,而且他架子甚大,到外面公干,有事也都是我们兄弟替他跑腿传话,所以苏帮绝大多数人都只闻其名,不知其人真面貌。”

浪子老八考虑一下,道:“这么说来,李兄弟的办法或可一试!”

李圆又道:“不单如此!我们兄弟却经常被派出来,各地苏帮分舵的重要人物,反倒都认得我们,尤其他们决计不可能料到我们兄弟会倒戈相向……”

浪子老八毅然道:“行!咱就冒一次险,黄耀由我来扮,李圆你们三个人陪我闯一闯!”

李圆弓身答应,道:“李圆等能有这么一次效力的机会,就是龙潭虎穴也敢走一遭,岂敢轻言放弃!”

施俊仁欣然道:“老八!那么寻找芳芳的事就交给你,老夫这就去找无不老儿。”

双方计议既定,施俊仁又交代了天道教的明通和明理,要他们转知清道子,并约下一年之后,在西湖西乐寺同商大计。

于是众人分头就道,浪子老八取下黄耀身上的信物,将尸体埋妥,率同李圆等三人,朝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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