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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崔怜月心中没有欢喜,亦没有嫉妒。

她如果细细观察自己,必定觉得很奇怪。

因为既然数年不见的姐姐出现在眼前,而她又有了男朋友,她怎能完全没有一点情感上的反应?

就算是嫉妒吧!也比连嫉妒也没有好得多。

她怎能好像是木石一样,一味的细心注视着他们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却不过去与姐姐相见呢?

呼延长寿崔怜花两人沿着西子湖畔缓缓走去。

看方向显然是要找条小艇,到湖心亭的楼外楼,凭栏酌饮。

崔怜月站了一会。

一直看到那对情侣的俪影,没入碧水烟波,了无踪影,她才发出微微的冷笑,转身悄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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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长寿但觉得这十天以来,简直是活在天堂而不是人间。

直到现在,他才发觉四周的景色除了美观悦目之外,竟还有撼动人心震慄灵魂的力量呢!

他知道无论隔了多少年之后,哪怕是白发苍苍垂暮之年,但若是远远看见一个娉婷美女站在盛放桃花下,他一定会想起目下这些日子,一定会热血奔腾,也一定会感动追忆不已!

他已学会了喝一点酒,而在微醺之时,崔怜花的娇姿艳容看来竟又更美几分。

而且他也能够说出一些较为风趣的话,使得气氛更融洽更销魂。

假如酒只有这些好处而没有别的坏处,那恐怕世上所有的人工湖蓄水池等,全都盛装美酒,亦不够供应人类需求了。

酒的一个坏处是能腐蚀甚至摧毁灵魂。

而如果在愁恨之时,酒意又可以增加愁恨的强度。

因此当一个显然已经醉了的人歪歪斜斜撞到他身上之时,他就决定自己此生此世不可以像这个人那么讨厌。

不过他的思想很快就转移到别处。

他看了崔怜花一眼,是深深的一眼。

然后站起身到栏干边,稍稍伸头向下面的花树眺望。

其实他眼光却望着掌中一张很皱的纸,纸上写着“今日未末申初,玉泉南坡决战,不必惊动妇孺。戚定远。”

字写得虽小,却浑厚有力四平八稳。

戚定远就是山东蓬莱戚家第一高手,亦是戚家最有权力之人。

他居然亲自来到杭州,并且用这种隐秘方法的斗。

的确令人感到迷惑不解。

唯一解释就是“不必惊动妇孺”这一句话了。

戚家的莫当钢矛名震天下,而戚定远是第一高手,自然是有惊世骇俗的真才实学。

但他是不是远远窥见过崔怜花的绝世容颜?

看见她快乐欢欣的样子?

所以不忍惊动她?

不愿她亲眼看见血淋淋惨酷场面?

呼延长寿极之赞成这种决斗方式,但考虑及已经全无武功的崔怜花的处境,就不免首鼠两端迟疑不决了。

天色已过午好一会了,亦即是已经未时时分。

这时候艳阳满山满湖。

若是泛舟湖中,那是何等惬意之事?

他回到座上,举盃一仰而尽。

崔怜花眼中透出些少忧色。

她柔声道:“你忽然有了心事,这心事从何而来?难道这儿的青山绿水秀丽景色,仍然使你惦记着北方?”

呼延长寿又喝干一大盃酒。

崔怜花道:“啊!我原意也不是这样猜想的。你且别多喝,喝多了会影响距离和速度的判断力(现代醉后驾车失事,其故就在此)。我知道你很快就极之需要这些判断力。”

呼延长寿叹气之声,响亮得好像平常之人大叫一般。

他叹完才道:“妳说得对,但我不想告诉妳详情。”

崔怜花轻轻道:“你只须决定去不去!至于结果,我一定知道的。”

呼延长寿道:“我想去,因为他不像是卑鄙人物,他根本不想惊动妳!”

崔怜花道:“你去吧!如果我是你的顾虑,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还能够照顾我自己。至少我有法子永远逃离痛苦,我告诉你,我一定还坐在这个座位,等你的身影出现于栏干外的远处!”

她知道些什么?

当然她不知道。

但既然呼延长寿认为“他”不是卑鄙之人,那么她的危险就大大降低。

这样的话,若是不让他前去,只怕今生今世,他将为此而辗转反侧永远不安,而她自是也不得安宁。

世上的难关和危险,往往须得挺身正面相对,才是真正解决方法。

却不知道这一回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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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古树森秀,幽静之极。

连绵的草地好像大海绿波铺展,那茸茸软碧,教人真想在上面狠狠打滚,或者让春天太阳照晒着睡它一大觉。

戚三爷戚定远提着鸭卵粗的钢矛,站在一片宽坦草地当中。

他身量矮壮雄稳,年纪大约是五旬上下。

国字口面予人以公正正直之感。

他眼中看见的虽然是松柏杉槐之类的古树,可是在他心中却看见疏秀的桃树,那些鲜艳桃花颜色,竟比不上崔怜花娇靥的光采。

无怪侄儿戚风云为她丢了性命。

即使是我——他想到这里苦笑一下——看见了她之后,好像也不能不把她夺回当作一件平生最重要的事了。

但她既然跟呼延长寿形迹如是亲密,何以会悄悄出现我眼前,要求我公公平平提出决斗?

假如可以不决斗不流血,岂不更好?

戚定远自信眼力不凡,从来看过任何一个人之后,决不忘记。

所以他当然想不到那个悄然出现于他眼前的美女,乃是崔怜月而不是崔怜花。

戚定远的“莫当钢矛”能不能击败“魔刀”?

这个问题实是极饶趣味,许多人都想得知。

至于局中两个人——戚定远和呼延长寿——自然更想知道。

只不过到了谜底揭晓时,其中总有一个又发现答案对他全无意义。

远达百步外出现呼延长寿魁伟身影。

他挟着“魔刀”,大步踏草而来。

他步伐并不急促,亦没有装腔作态。然而却涌起千军万马的气势,大有威慑敌胆的奇异力量。

他以千军万马之威势,“冲”到(其实只是走到)敌人前面十步左右,才停下来。

虽是停住了,却又有如十万精兵结下阵势一样森严可怕。

戚定远屹立不动分毫,宛如坚顽石山。

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眼中神情很平和,完全没有喜怒惊惧等感情。

他们两人虽然尚未出手,也没有交谈过一言半语,可是彼此双方的心中都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对方绝对是当世真正名家高手。

当然他们终归也会说几句话才动手。

假如一个是官差,一个是逃犯,那就不必说什么话了,拿人的拿人,拒捕的拒捕,大家一齐便是了。

戚定远声音甚是雄浑,道:“我是山东蓬莱戚定远。”

呼延长寿学他方式报出姓名。

戚定远道:“你的确有杀死舍侄戚风云?”

呼延长寿道:“有这回事。”

戚定远道:“听说你只用上一刀,就劈落他手中钢矛,这话有没有传错?”

“没有错!”

“咱们之间有两件事要提一提。”戚定远看来更沉着更自信:“一件是人,二件是钢矛。”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请听我说。”他口气保持礼貌,因为这位年轻刀法大家,是值得尊重的敌手。“关于人的方面,戚风云行为不检,所以被杀并不为过,我虽然为他之死难过以及觉得丢脸,但报复之心并不强。”

呼延长寿耸耸肩,没有作声。

因为这只是戚定远个人的想法和感受,与他无干。

戚定远又道:“关于第二点钢矛,这才是我不得不赶到江南来找你之故。”

他举起手中钢矛,阳光下那雪亮精钢映出耀眼光华。

“戚风云的钢矛跟我的一样,他学的也是寒家世代相传的矛法。所以他的钢矛既然被你劈落地上,我的钢矛也应该会出现同样的情况。我此来就是专程来请教,又实地加以证实!”

呼延长寿简直懒得作声,归根结底总是不免拔刀一战。

这些啰哩啰囌的话何必说呢?

戚定远不愧是老江湖,一望而知对方心思。当下微笑道:“你可能嫌我多话,嫌我找理由出手。可是世上每一个人,在他生活中总有他自己的哲学,他必须劝服自己,认为很有理由去做,才可以心安理得。”

呼延长寿道:“结局反正不外是咱们刀矛相见,拼个你死我活而已!有理由也好,没理由也好,与我全不相干!”

戚定远摇头反对,道:“不,同样是杀人,但明正典刑的杀人,那操刀的刽子手绝对无罪。而逞强斗狠或蓄意谋杀的杀人,便不是这么回事了!你看,结果同是杀人,其中却大有分别。”

他的话似乎无懈可击。

呼延长寿本非擅长言词的人,所以应该更加哑口无言才对。

呼延长寿没有口才亦不喜欢说话虽是事实,却并非就是心智有问题。所以他冷冷说出心中的感觉。

他道:“我只知道我老早就把你们放在同一类人那边,所以你的任何道理对我来说,都等如没有。因为你一定要提矛决战,一定是这种结果!”

他的结论的确没有错。

除非戚定远现在转身就走,否则他虽有一千个理由,但在呼延长寿心中,仍然是同一类别的人物!

戚定远当然不会拍拍屁股就走,微笑也消失不见了。

他声音有些难听,道:“我究竟是哪一类人?”

呼延长寿应道:“是那种一定找我麻烦找我决斗的人!”

戚定远松一口气,他还以为呼延长寿把他归属于不讲理由仗势欺人那一类人。既然不是,那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呼延长寿,其实你也说得对,我既然决定南下杭州,我自是非出手不可,所以我真的是你心目中那类人了!”

他坦白承认,反而使呼延长寿稍稍生出好感,但觉此人虽可归类于非战不可那类人之内,而他却好像又与那种人不尽相同!

左腋下的魔刀,本来挟得紧紧,忽然滑下来,落在他左掌内。

现在除了刀未出鞘,一切已准备好了!

戚定远连退三步,却绝对不是败逃那种退法。

相反的他退得极有威仪,如龙行虎步使人无从起得轻侮之心。

他的闪闪生光钢矛,已经平提腰际,矛尖指住了敌人。

从他严肃凝重的脸色神态,一望而知他丝毫不曾托大松懈,而是全力以赴。

这正是搏兔用全力,搏狮亦用全力的名家风范。

呼延长寿全身上下纹风不动。

当然是说过了好一段时间的不动。

而那戚定远亦一味凝眸寻伺,压矛不发。

过了相当久一段时间。

呼延长寿好像站得累了,身子重心稍稍移到后脚。

这细微的动作却惹起天崩海啸似的压力和攻击。

但见七尺钢矛精光弥漫耀目,霎时间已刺出七矛之多。

若是把这七矛细细分析,妙处一时不易尽述。

总之戚定远每一矛都有如数以万计的精兵冲杀,威势难以形容。因而不问可知抵挡之人必是凶险百出。

每一矛都刺向呼延长寿上中下三盘要穴。

矛尖俱是离他肌肤不逾一寸。

所以如果那支钢矛竟会像变戏法那样忽然伸长两三寸的话,呼延长寿面孔和身上起码多出七个窟窿了!

戚定远七矛攻完,把呼延长寿迫退整整七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然后他又是七矛连续刺出。

每一矛的方位手法速度完全跟第一波攻势一样。

呼延长寿再退整整七步,魔刀竟然无法出鞘反攻。

山东蓬莱戚家的“莫当钢矛”的确是名不虚传,尤其是在戚定远这等一流高手使将出来的。

虽然矛式完全一样,其中却隐隐另有变化,而且威势有增无减。

叱咤之声山摇地动,钢矛光芒闪耀刺眼,攻势一波之后又一波,一连继续进攻了七次之多。

呼延长寿连退七七四十九步之后,背肌忽然碰到巨大坚牢的树身。

此时戚定远全无再而衰,三而竭的疲态。

他反而厉叱一声,宛如晴天霹雳,钢矛起处,光影如闪电如蛇舞般,又是一连七矛攻将出去。

他在这瞬间居然也看见了呼延长寿两道浓眉眉尖射出的怒气。

他还来不及研究何以人类的眉毛尖端,能够射出好像看得见的有形质的怒气?

而这时也就同时看见漫天匝地的晶亮刀光,以及晶莹莹的两大滴泪珠闪耀空际!

那两大滴泪珠竟能在这时这际出现,确实大是匪夷所思,让人大费猜疑。

可惜当世间极少人知道,凡是魔刀刀光中出现这两颗眼泪,那就表示战事结束,亦表示必定有流血死亡。

且说呼延长寿魔刀乘怒出鞘,一挥之下,至少有十八道刀光交织空际。

那十八道刀光之中,有十七道攒集裹住钢矛。

只有一道最细却又是最明亮的刀光,越出重重光影。

一刹那间,这道刀光大概可以绕了地球好几圈。

换言之,这一刀快如光电,无与伦比,而且不是在钢矛四周出现,却是在戚定远身上掠过。

两大滴泪珠的幻象变得更加鲜明,亦不散去。不过过了一阵之后,除了戚定远之外,谁也看不见泪珠了。

戚定远面色陡然苍白如纸,却仍然泛起微笑!

“好刀法。”他说,声音却已不若早先那么雄浑有力:“我虽已负伤,却仍有决一死战之力。”

呼延长寿魔刀入鞘,道:“我知道。”

“你并非刀下留情,只不过杀不死我而已!同时也不能劈落我手中钢矛。”

“……”

“本来你的刀气已足以杀死十个人有余,但我外衣下面有一件背心,可以抵御任何兵刃的。这件背心名为‘苍龙鳞’,是我戚家祖传至宝。我出道以来,平生恶战无数,都从未动用过这件防身宝物。”

“……”呼延长寿并不是故意沉默冷落对方,而是从未听过这些秘闻,亦实在不知道他讲这话有什么用意?

“我这次出门,两位家兄都坚持我穿上‘苍龙鳞’,我一直心中耿耿,认为他们小心得有点近乎瞧不起我。可是,现在却证明了他们有独到的眼光,同时也证明在我戚家中,我戚定远并非是最高明人物……”

呼延长寿深心中隐约觉得他这些话有点无聊。

人为什么非得是最高明最强大才可以呢?

难道不可以做平平凡凡的人?

或者做第二流的高手么?

戚定远方方正正脸上,透出极坚决意思,作声道:“我说过我仍有能力决一死战,我意思就是仍要出手。”

呼延长寿悍然道:“好,我等着!”

戚定远道:“如果你不幸输败,那便无话可说。若是我战死了,请把我身上苍龙鳞解下,我愿将此宝赠给一个能够堂堂正正杀死我的人!这个人就是你!”

呼延长寿没有答应,也没有推辞。

这些人总是喜欢做些无聊的事,他想道。

既然这件苍龙鳞背心也不能保护你性命,我得到了又有什么用处?

所以我不会多谢你,亦不必拒绝。等你死了之后,我拿不拿这件苍龙鳞你永远都不知道,所以我何必多讲!

戚定远马步一沉,钢矛平挺,登时杀气森厉强大之极。

这一矛虽未刺出,但若是胆小之人站在钢矛前,定必被这强大惨烈凶猛的气势骇破了胆子。

而这一矛的名称亦甚可怕,称为“无回势”。

顾名思义,可知必是搏敌拼命有去无回的招数。

呼延长寿嗤嗤退了两步,后背又碰到大树树身。此时他两道浓眉斜耸,眉尖又仿佛射出可以看见可以摸到的怒气。

戚定远功深力厚,矛法精纯无匹,当此之时还能够开口说话。

他问:“你现在很生气?我记得刚才你也曾生气来着,却是为何缘故?”

呼延长寿道:“我若是尚有退路,便不至于生气,可是到了我退无可退,到了我生命受威胁之时,我怒气就涌起来了!你呢?那时候你会不会极不满意那个要杀死你的人?”

戚定远颔首说道:“那我当然也会。但是生气爱怒不是好事呢,尤其是在最高武学的境界。你当必也知道,发怒人人都会,这是本能而不必修炼的。但不怒不慑保持内心平静,却是无上境界。”

呼延长寿怒声说道:“哪有这许多的闲话?你是要拼命就快点出手吧,若是不拼命就走!”

戚定远双眼精光闪闪,凌厉凝注对方。

他一时不再开口,好像正在运集全力作这最后一击。

但他眼中敌意显然渐渐淡退。

一来他忽然想起一些至亲至爱的人,想起那连串的欢乐日子,以及熟悉眷恋的田园屋宇。

二来更重要的是他忽然发现一个更深奥道理,那就是原来“发怒”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呢!

敢情怒气也正如“平心静气”,可以分为天生本能和后天修养两种。

如果只是天生勃然之怒,这种怒气有如水上浮萍,全无根底,但若是加上后天之功,这般怒气就大大不相同大有讲究了!

由此可知那呼延长寿虽然好像常常会一怒拔刀杀人,其实内容复杂曲折,例如他的“怒”从何而来?

谁使他“怒”的等等……

此所以戚定远深深叹口气,眼中敌意淡至无有。他忽然向后连退了三步,拄矛于地,大声道:“呼延长寿,我认输了!”

刚才他讲了不少话,都无改决一死战的结果,所以呼延长寿认为都是废话。

可是现在他竖矛拄地,开口认输。

这就绝对不是废话了。

他两道浓眉射出的怒气,宛如被眉毛吸回那样,倏然消失不见。

他道:“戚三爷,你敢认输,你才是真正英雄好汉!”

戚定远道:“你说得不错。在我感觉中,认输比战死困难百倍。”

他稍停一下,又道:“不过我仍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我大概是老奸巨猾那一类人,所以我早已布置另一个陷阱对付你。”

呼延长寿心中现出崔怜花明艳倩影,登时大吃一惊。

任何灾劫祸害,任何敌人杀手,他本人可以不怕。

可是崔怜花却不能不怕了!

他的眉尖又射出看得见的怒气,声如雷鸣,道:“什么陷阱?”

戚定远讶凝瞧他,徐徐道:“别大呼小叫,我并不是畏惧害怕你。”

呼延长寿心如火焚,所以声音响亮震耳,道:“我没说你害怕,我只要知道那是什么陷阱?”

戚定远念头倏闪,他成名数十年,江湖经验丰富无比,霎时间已猜出对方真正关心的是谁了。

而换言之这也是真正弱点了。

他微微一笑,道:“我的陷阱只对付你,与旁人无干。”

他终是一代名家,光明磊落心胸广阔,所以肯坦白说出。否则他大可以利用对方此一弱点,予以沉重甚至致命打击。

果然但见呼延长寿透一口大气,浓厉怒意消失不见。

戚定远又微微一笑,道:“你最好学学怎样隐藏一些心事,尤其是会使你失败丧命的心事。你越关心一个人,就越不要被敌人知道才行。”

呼延长寿情知对方看穿自己内心秘密,当下道:“谢谢你指点。”

戚定远道:“你一离开此地,半个时辰之内,定必遭受极可怕的暗算。我一共找了两个人,当然我认为他们一定是能替我报仇的高手。我跟他们约定,如果你活着走过里许外回城那道石桥,那就表示我失败或者是死了!”

呼延长寿丝毫不放在心上,道:“我先走一步。”

戚定远道:“你完全不想知道这两人是谁么?”

呼延长寿道:“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对我都是一样。因为第一点我猜想你大概不会告诉我他们是谁,否则你就变成不信不义之人。第二,我对武林各家各派,以及还有多少奇才异能之士等等,所知甚少。你纵然告诉了我,我仍然不知道。”

戚定远想一下,道:“好,你走吧!”

呼延长寿默然挟刀行去,但走出八步,脚下一停。

他侧首问道:“你和我现在究竟变成怎样子的关系?我们既已不是仇敌,却又不是朋友。人生就是这样变幻莫测的么?”

戚定远虽然没有回答,但他面上表情却显然看得出迷惘和悲嗟之情,这年青人问得多好,简直问到心坎里了。

等到他本人也已饱历风霜,遍尝世味以后。

他能不能够对人生多了解一些呢?

×

×

×

古老的石桥跨过两丈余的河水。

两边河岸都有嬝娜垂柳,以及已经着花的杏树。

树下到处都看得见长长的茂盛的青草,在和暖春风中摇摆起伏。

江南莺飞草长时节,景物醉人心胸,萦人魂梦。

呼延长寿却让自己变成冰块般冷静。

他的脚步稳如狮象,眼睛则像是悍豹或鹰隼。

他一步步跨越石桥,到了彼岸,直到这时,才察觉果然有危险。

那戚定远戚三爷没有骗他,也没有夸大。

他请来的人的确是一流的高手,连戚三爷他本身那等天下知名的人物,只怕仍有所未及。

危险来自两处,一是左方岸边深茂草丛中。

一是在右边三丈外的大树浓荫中。

他只是感觉而已!

正如丛林中的野兽有时会察觉某种隐藏不露的危险一样。

草丛中忽然发出簌簌响声,但见一个人现身出来。

此时的呼延长寿刚好跨完石桥最后一步,踏上平坦的路上,那儿大约有七八丈方圆平地。

他停步瞪视,神态威猛之极。

草丛出现的人露出全身,却是个蓬首垢面的女人。

她年纪究有多大瞧不出来。

这是由于她的面孔被蓬松头发遮去了一半,而露出来的部份,却又为垢脏所遮掩之故呢!

但她年纪必定不会太大,因为她上身衣服破裂,竟然露出了乳房大部份。

而那对裸于空气中的乳房显然饱满坚挺。

不像年纪老大了的妇人般松弛下垂。

她走出草丛时姿势相当奇异,好像上半身已被无形的铁箍箍住似的,显得十分得僵硬和不自然。

她也曾尽力转头望望草丛,脑袋转动时的动作亦很不灵活。

草丛内还有响动。

落在呼延长寿眼中,便知还有人藏在里面。

因此这个上衣裂开头发蓬松的女人,分明是一个受害者,只是被草丛内那人推出来,以便吸引别人注意力而已。

呼延长寿等那女人用奇异僵硬姿势,走到平坦空地,相距不足两丈,却仍然不开口问她,也不走开。

那女人反而自动停下脚步,用露出外面的一只眼睛望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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