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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悬崖之战

艾琳所留下的“九一”二字,字音虽与九黎不尽相同,却也相差不远。况且“黎”字笔划太多,不便书写,所以她以“一”字代替,实是不难猜出。厉斜心头一宽,暗想这一条线索,已经很够了。

在饭店众人注视之下,厉斜站起身,大有出去之意。那些人个个都暗地松一口气,巴望他赶快离开。却见他忽又坐下,若有所思地瞧着桌上的大包小包东西。

厉斜本拟赶快出去访查,好在这巫山县不大,有一点风吹草动,马上传到全城每个角落。但心念一转,认为还是先瞧瞧沈宇购买了一些什么东西回来,这样就可以判断那沈宇在“九黎派”这一场阴谋中,是否有份?

他动手拆开那些大包小包东西,细细看过,觉得很有趣。

首先是一些药物,厉斜研究了一下,心中惕然,忖道:“我亦粗识医道,但这些药物配搭在一起,显然有千变万化之妙,使我测不透用处,由此可见得沈宇在药物之学上,胜我甚多。”

接着就是数捆柔韧的上佳麻绳,粗细皆备,还有铁钩、铁撬等零星工具,他还发现有一包已配好的火药,打火用的镰石、蜡烛、针线,数幅粗布,笔墨砚纸,几本书。此外还有很多干粮,一小布袋的盐,两个新的小锅。

厉斜讶然忖道:“看他的准备,好像要在山中住上很久。虽然神机子徐通的本事,不可小觑,但沈宇作此安排,却像是得知若干底蕴似的,只不知他知道多少?”

现在他疑心尽释,因为购买这些种类繁多的零星用品,以及食物等,实在要费上不少时间才能购办得齐全。故此沈宇去了很久,可说是正常现象。

他站起身,走出店外。心中记起那个瞽者范铁口,便不迟疑,快步奔去。

早先那范铁口诸多做作,说了许多不着边际之言,理由已很明显,敢情是设法拖延他,以免他回去时,恰好碰见诓走艾琳的行动。

他很快就来到那间茶馆,范铁口正如他所预料一般,已不见踪影。但厉斜仍然向茶馆的伙计打听。

伙计道:“那位瞎爷从未来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

厉斜点点头,在椅上坐下来,打囊中取出一锭银子,大约有四五两之重。

他把银子放在桌上,态度慎重而又森冷地道:“这块银子,你可以很容易赚到手。”

伙计忙道:“小的不是贪心之人,大爷别弄错了。”话虽如此,他那对眼睛,一个劲儿瞅着那块发出灿烂光芒的银子。

厉斜道:“我只要你去打听一点消息,你是本地人,很容易就办到。”

伙计面上泛起喜容,道:“打听消息是小的最拿手本领,小的这就打听去。”他匆匆转身奔出店外,厉斜不觉微笑起来,心想这厮也够粗心的了,还未问明打听什么消息,就跑出去。

眨眼间,那伙计又奔回来,尴尬地道:“您老要打听的事,还没告诉小的呀!”

厉斜道:“你一下子就跑了,我哪来得及说呢,现在你听着,你去打听一伙外路来的人,都带着兵器,有多少人我不知道,但相信那个瞎子,亦是其中之一。这一伙人,现在已诱拐了一个美貌姑娘,说不定这个姑娘,会跟他们打上一架。”

他不但形容了艾琳的外型,还把沈宇的样子说出,并且说明他与艾琳是一路的,亦是外地前来之人,所以不可误会而打听错了。对于九黎派之人,厉斜说不上什么特征,只能告诉伙计说,这帮人个个都有一股骄横阴森之气,与常人不大相同。

那伙计这回出门而去,只隔了半个时辰,就奔回来。

厉斜一瞧他的神色,便知必有所获。

果然那伙计道:“大爷要打听的事,小的已探听出来啦!”

厉斜为了免得他多说废话,马上道:“他们有几个人?”

伙计道:“一共有五个,那位瞎爷亦是其中之一。”

厉斜道:“他们现下在哪里?”

伙计一怔,道:“这个小的可不知道啦。”

厉斜不悦道:“你究竟打听到什么消息?”

伙计忙道:“这伙人原是在一处人家歇脚,等到其中一个人把那姑娘带出城外,其它的人都走啦!”

厉斜道:“他们走的方向,你问过没有?”

伙计连忙道:“有,有,他们向西北走的。”

厉斜道:“还有什么消息没有?”

伙计道:“还有就是那处人家,大爷你猜是谁?”

厉斜皱眉道:“我付银子不是来猜的。”

伙计一听真有道理,陪笑道:“大爷说得是,这处人家,正是本城无人敢惹的刘三爷,他家里经常有各式各样的人走动来往。”

厉斜站起身,一直行出去,抛下那伙计望着桌上的银子发愣。

九黎派取道的西北方,正是他们三人来路,所以厉斜不用询问,迅快行去。心中记起范铁口的言语中,曾经警告他不可向东南方行,现在回想起,竟是引人误入歧途之计。

假如他得不到茶馆伙计的消息,则根据范铁口的言语,一定会疑惑对方已遁向东南方,因而往这方向追赶。等到发现不对,才回转头时已来不及了。

他已奔出城外,突然又折转身,返回饭铺子。

一瞧之下,沈艾二人仍无踪影,当下吩咐店中之人,好生守着行李,然后牵了艾琳的乌烟豹出来,一跃而上,随即驰出城外。

这匹名驹脚程极快,霎时已驰出十余里外。

厉斜猛勒缰绳,四顾忖道:“我追到此处,尚无线索可寻,莫非已过了头?”当下放松了缰绳,伸手拍拍马颈,说道:“小黑,走吧,找你家主人去……”

他连说数遍,不知是放松了马缰的关系,抑是此驹居然懂得他的意思,忽然掉回身子,迅速驰去。

往回走了数里,乌烟豹略一停顿,接着向左方的一条岔道行去。穿过一片树林,便绕上险狭的山径。

厉斜坐在马上,一点也不用担心,不一会,已绕到一片平坦宽阔的山坡,可是仍不见人影。

这匹乌烟豹向上坡的一条小径冲去,厉斜连忙勒住,跃落地上,向它低低道:“走开,等我叫你才回来……”

他拍拍马屁股,那匹通灵名驹,果然悄悄行入另一片树林中。

原来厉斜从乌烟豹表示兴奋的小动作中,得知它的主人已离此不远,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弃马步行。

他奔上山径,心知情势一定十分严重。因为九黎派之人若是在这上面,则山径开始之处,应当派得有人把哨,因为这是最佳的放哨地点。目下居然没有发现人影,可见得上面定是战况激烈无比,以致敌方之人,通通都参战去了。那九黎派擅长连手之阵,独步武林,人越多越强。所以在情况吃紧之时,人人都派得上用场。

厉斜提一口真气,迅速跃跳上山。那条山径转了两个弯,便听到上面隐隐传来厮杀叱喝之声。

此时厉斜更加确信了自己料想得不错,定是对方吃紧而把人手都抽调上去了。当下更不作隐蔽身形的打算,刷刷刷几个起落,已跃出七八丈之远。

但觉眼前视界陡宽,原来已登上一座平崖,大概有数亩大小,在左前方靠崖边处,刀光剑影,此起彼落,人数还真不少。

厉斜一眼望去,不禁一愣,敢情敌方之人,共有七名,都挤在一起,形成一个三角阵势,尖端突出,攻击着一人。

这个备受猛烈攻击之人,不是艾琳,而是沈宇。

厉斜发愣之故,原因在此。

但见沈宇站在崖边,长剑旋飞刺劈,硬是抵住了敌人的三角阵势。

可是他显然相当不利,受到极强大的压力,却又不能再退。

厉斜最先闪过心中的念头是:“我且不出手救他,等他被迫坠悬崖下,才出刀杀死这些家伙。”

但第二个念头接着掠过心头:“沈宇不是执拗顽固之人,明明可以侧闪,以躲过敌阵最强的威力,何以牢牢站在当地,不肯移动?”

他马上想到其中必有蹊跷,要不是双脚已经黏在地上,那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无法作闪让之计。

自然他双足不可能粘牢在地面上,厉斜仔细一瞧,不禁骇然,原来沈宇一只脚下,踏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通出悬崖外。

厉斜虽是看不见这根绳子吊挂着什么物事。但看沈宇拚命维持这等局面的情形推想,十之八九是艾琳已掉在危崖外面,靠这根绳子吊着。假如沈宇一移动脚步,艾琳首先跌个粉身碎骨。他不但没有时间找出艾琳何以跌落崖外的缘故,事实上纵有时间,也很难想得出一个道理。

但听沈宇痛得哼了一声,敢情被一名敌人的刀尖,划破了左袖,血光冒现。

厉斜振吭道:“沈宇,再撑一下。等我宰了这一群王八蛋。”他的声音,与杀气一齐送出。

敌方的三角阵,马上微微一乱。沈宇趁这机会,力劈三剑,竟将敌阵震退了两步。

厉斜见他如此威勇,不禁皱一皱眉,但已不暇多说,迈开大步,挺刀迫去。他每一步踏在地面,都发出“哧”的一声,虽是在刀剑交鸣声中,仍然听得分明。说也稀奇,他的脚步声连续响了六七下之后,便变成一种强有力的节奏,使他的气势平添了无限威力。

这时他距敌阵尚有十五六步之遥,厉斜但觉这一股气势,顺畅异常,大有一气呵成之感。

若是让他继续走完这十五六步,那时就可达到身刀合一的境界,发挥无坚不摧的威力,定可一举击溃了敌阵。

他心心念念,从未忘记“魔刀”的最上乘境界,目下在有意无意之中,看看已可达到愿望,心中涌起的欢快之情,难以言宣。

敌阵中一个黄衣青年,突然大喝一声“杀呀!”接着其余的六人,也先后喝喊出杀声。

这一群人,个个中气充足,声音强劲震耳,这一阵喊杀之声,直是群山响应,威势如山洪暴发,十分惊人。

厉斜的脚步声马上就被淹没了,他惊讶而又愤怒地向那个黄衣青年望去,但见他个子修长,面色有点苍白,好像很久没有见到阳光一般,但却英气勃发,双目精光如电,一望而知是内外兼修之士。

此外,他还认得其中三个人,那是在成都曾被他魔刀所伤的老六刘崎、老七田丕、老八宣大红。

那个黄衣青年,不但瞧来年纪最轻,同时也似是武功最高明的一个。根据刘崎他们以前泄漏,老九桑湛乃是衡山九黎派中的一流高手。则这个青年,一定就是老九桑湛无疑。

沈宇趁对方分出精神力量对付厉斜时,迅速拗腰探头到崖外瞧了一下,接着高声叫道:“厉兄,艾琳还吊在底下。”

厉斜脚步已停,闻言应道:“很好,但你小心些,桑湛如果换到尖端的位置,形势就大不相同啦!”

黄衣青年一怔,道:“厉大侠如何识得贱名?”

厉斜道:“桑兄乃是衡山九黎派独一无二的高手,已可以与当今各大门派的掌门人物相比拟了,你的大名,如何能不知道?”

这时九黎派的三角阵虽是已停止向沈宇攻击,但压力仍然存在,使沈宇不能弯腰抓起绳子,这一来自然也无法移开寸步了。

桑湛说道:“厉大侠好说了,在下才疏艺浅,在敝派之中,只是第二流脚色。厉大侠听到的消息,并不正确。”

厉斜道:“桑兄无须过谦,刚才一声喊杀,有撼山震岳之感,本人决不会走眼的……”

他的目光溜到其它的人身上,但见与桑湛并排而立的,是个黑瘦女子,粗粗的眉毛下面,有一对三角眼,闪射出阴毒的光芒。他立刻问道:“贵派中想不到还有女性高手,只不知她排行第几,芳名如何称呼?”

那黑瘦女子冷冷道:“老娘袁继男,排行老四。”

厉斜今日脾气奇佳,居然毫不动火,道:“原来是袁四姐,久仰得很。”

他继续瞧住三角阵尖端的那个矮壮汉子,道:“这位仁兄领先攻坚,可见神勇过人,还未请教贵姓大名?”

那矮壮汉子道:“在下排行第五,姓祖名横。”

厉斜点头道:“祖五兄使的是四尺钢矛,大有张翼德长阪坡之威,在现下的七位同门之中,想必是仅次于桑湛的高手了,还有就是袁四姐,亦有惊人绝艺。其它的余子碌碌,恕我不请教了。”

桑湛等人闻言,都神色耸动,可见得厉斜过人的眼力,已使他们折服。

沈宇插口道:“厉兄,你已驾临了好一会工夫,还不动手,难道想让艾琳跌个粉身碎骨么?”

厉斜道:“沈兄你身负绝世武功,既然能够早我一步,赶到此处,艾琳的安危,便是你的事了。”

沈宇道:“厉兄此言从何说起?难道你不关心艾琳么?”

厉斜道:“我当然关心她的安危,可是你既然有把握帮助她,我似是不便插手了。”

沈宇道:“小弟几时说过有把握的话?”

厉斜淡淡一笑,道:“你在行动中,已经这样表示过。当然并不须每一件事都说出来的,对也不对?”

九黎派之人从他们的对话中,发现这两个青年高手当中,存在极大的矛盾,看来不易消除。是以不但不插嘴打扰,同时亦暂时不发动攻势,以免在压力之下,沈宇呈现危殆时,厉斜突然出手助他。

沈宇道:“小弟急急赶来,及时踩住这根绳子,使艾琳逃过了粉身碎骨之厄,这其间简直没有喘息的机会,是以厉兄的指责,小弟绝难承认。”

厉斜冷冷道:“你发现艾琳被人骗走在我之先,为何不留下线索或口讯,让我得知?”

沈宇道:“小弟离开饭馆,准备追查之时,对于艾琳究竟遭遇了什么事,被什么人骗走等等,根本全无所知,只不知厉兄信是不信?”

厉斜不答话,径自说道:“以我看来,九黎派这个连手阵势,人数似是太多了,他们开始之时,用多少人对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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