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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干戈永息

王元度过了此关,真是说不出这是怎样的一番滋味。

此时全场过万之人,爆发出欢呼喝采之声,简直声震四野,那莫愁湖的平静绿波,也被这雷鸣似的欢呼声,震得粼粼荡漾。

王元度下得擂台,由于人人皆向他挤去,所以蓝峦、罗春山、钱万贯以及一众年少英雄,立刻组成一道坚固的圈子,不但替王元度抵住四下的人潮,同时亦把那些美貌姑娘们纳入圈中。

这道人圈缓缓移动,好不容易才回到屋里,这时王元度根本没有时间运功调息,因为各方友好,包括身份十分高隆的各派掌门人或武林各派的耆宿名家,都忍不住急急向王元度道贺。

这一番应酬,直到晚间筵开百席之时,仍然在进行着。尤其是那些年轻的一辈,对王元度的仰慕崇拜,简直已达到了疯狂的地步。这些年轻的武林子弟,假如不让他们亲晤王元度,不但他们不肯罢休,同时会结下仇恨。所以王元度顾不得休息,极力支持着会见所有前来求见祝贺之人,这真是比一场恶斗下来,还要累人。

半夜时分,王元度脱力似的倒在床上,蓝明珠一身吉服,有如一般的新娘子,静坐床边。

依规矩,这面上的红巾,必须是新郎宫揭开的。

但可怜她的新郎官已经全然动弹不得,疲累欲死,只恨不得马上闭上双眼,大睡一场。

蓝明珠并不是不体谅人的女孩子,相反的,她心胸广阔,性情宽厚。又深知王元度实是苦不堪言,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了,遑论谈情调笑?

她从红巾边缝,窥见王元度瘫痪似的躺着,芳心中又是怜惜,又是着急。怜惜的是王元度已尽了他最大努力,渡过平生最艰险的一关。着急的是他如不起身揭下覆面红巾,在传统的风俗来说,这是极不吉祥之兆。她打算与他白头到老,厮守终身,当然不愿意在这洞房花烛夜,就先来一个不吉之兆。因此之故,她心中的着急,真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

这洞房的春宵,蓝明珠晓得必是白白虚度了。她一点也不着急这事,只要王元度依照俗礼,揭开她面上红巾,她就可以起来,服侍他安睡一夜。

然而王元度却没有坐起来的意思,他勉强撑开沉沉欲坠的眼皮,不好意思在这等时候,一径先睡。他乏力地道:“明珠!你今天害怕么?”

蓝明珠柔声道:“我怎能不害怕呢?唉!真是难为你怎能挨得过这一关的。”

王元度心想:“我还有一关更难捱的,如果告诉了你,只怕会把你骇得睡不着觉呢!”

他极力驱逐那顽强的睡魔,道:“今日挨得过这一关,完全是拜宣二先生所赐,咱们改天得专诚趋谒,虔心拜谢才好。”

蓝明珠道:“是的!自当如此。”心中却道:“你如想早早休息,为何不赶紧揭下我面上红巾?这一条红巾,使我多么难过啊!”

王元度却没有听到她心中的话,说道:“明珠!我今日唯一感到遗憾的,就是管中流管大哥不曾来参加咱们的婚礼!还有管大嫂,更是可怜。”

蓝明珠道:“管大嫂为何不肯前来?这儿都是相熟朋友。”

王元度道:“我也不知道,她就是坚执不肯,也许与她怀孕之事有关。”

蓝明珠沉吟一下,道:“是了!她虽然与管大哥相恋,但并未明媒正娶,而管大哥也不知何往。咱们则是铺张扬厉的婚礼,何等风光。管大嫂早就想到这一点,心中一定感到难堪。并且也自知在这种场合中,一定使得大家都很尴尬。何况她转眼间肚子就得隆起,羞于见人。有这种种原因,她自是宁可独自住在乡间待产了。好在她不是平常人,绝对不会被人欺负,我们过些时候,必须要去看看她,同时给她打点打点。”

王元度歉然道:“错非是你,真想不到这等地方。不错,过些时候,你可去看看她,帮她打点照顾。”

蓝明珠道:“你不去么?敢是有事不成?”

王元度道:“我得依照宣二先生的留言,到某处一地方,求取驻颜灵药,以便消解我义母心中之恨。”

蓝明珠道:“对啊!这真是极重要之事。”

此时夜更深了,王元度竭力不让自己打呵欠,因为这对新婚娇妻来说,实在是太不礼貌的行为。今晚乃是洞房春宵,如何能打呵欠呢?但心理上的不好意思是一回事,肉体上的需要又是另一回事。何况这打呵欠不比饥饿,绝对要形之于外,除非是忍得住不打呵欠,不然的话,就定必被人看见,同时越是困倦,呵欠的声响更大。

王元度终于忍耐不住,嘴巴张人得前所未有的程度,深深地吸气,然后发出十分响亮的声音。

蓝明珠一点也不知道王元度是何等窘困,心中只怜惜地想道:“可怜他已疲累得不得了,但他却还极力支持着,不肯睡着,以免冷落了我。唉!这又何苫来呢?假如他赶快取下我面上的红巾,一切都可以圆满解决了。但他却没葙想到这一点,使我也是爱莫能助。”

要知一地有一地的风俗迷信,蓝明珠的乡俗是一定要新郎官取下覆面红巾,这才大吉大利,能够白头偕老。此事非同小可,意义重大,所以蓝明珠是宁可信其有,定要依俗礼行事。

问题又出在新娘子不可以叫新郎官动手取下障面红巾,那是表示新娘子赋性淫荡,有迫不及待的意思。这也是莫大的忌讳,虽然一个人决不会因此而变成了淫荡,但留下这等口实,到底十分不妥。然而如此相待下去,也不是办法。

王元度打过一个呵欠之后,反正是一件秽,两件也秽,于是乎呵欠之声大作,竟是打个没停。

蓝明珠急得出了一身香汗,左思右想,突然有了主意,当下说道:“元度!现下虽是夜深,但谅我爹还未就寝,我有几句话想跟他说,烦你吩咐外边的人一声,着她们去请爹爹来可好?”

王元度眼皮都睁不开了,却还迷迷糊糊地应道:“这又有何不可?”用力坐了起身,甩一甩头,使自己清醒过来。这可发觉自己适在洞房之中,不觉大吃一惊,道:“现在很晚啦,请他老人家来作什么?”

蓝明珠故意把面部向着他,道:“你说什么?”

王元度道:“我问你岳父大人来此,有何事故?难道不能留待明天再说么?”

蓝明珠道:“啊!我听不清楚你的话。”

王元度瞧瞧她,笑道:“你的耳朵被这块红巾盖住了,为何不拿下来?”

蓝明珠心中道:“这话由我问你才对。”她不由生出啼笑皆非之感,说道:“什么?我还听不清楚。”

王元度愣头愣脑地望着她,实在不耐烦再作这等没有意义的问话,心心念念之中,只想倒头大睡。

蓝明珠一看快要成功了的计策,又要功亏一篑,连忙柔声道:“元度!别让我猜闷葫芦好不好?”

王元度心中激起了柔情,睡意顿时减退了许多,伸出一手,替她取下了障面红巾,说道:“别怕!我一定跟你讲个明白。”

蓝明珠那如花似玉的面靥上,泛起甜蜜欢悦的笑容,轻轻道:“有话等明天再说吧!我们天长地久,有的是时间。现在,你先入睡一觉,好恢复精力。”

王元度一怔,道:“你怎么啦?不是要我告诉你么?”

蓝明珠道:“现在不必了,你今日经历了如许大风大浪,身子一定疲累之极!快点躺下,贱妾替你宽衣脱靴,你不用操一点心。”

她说得出做得到,把王元度推倒,替他解靴,又宽下头巾外衣等,以便舒适地大睡一场。

王元度盖上了被子,只觉心里头和身上一般的和暖温馨,满腔尽是甜蜜欢畅之感。

红烛噗地被吹熄了,蓝明珠解衣之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咅,紧接着她已钻入被窝,带来阵阵香气,以及软绵温暖的感觉。

王元度宽心大放,嘴角含着快乐的笑容,很快就坠入黑甜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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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酣睡,翌日醒来,才不过是破晓时分。王元度以多年养成的习惯,眼睛未睁,就要爬起身打坐练功。

当他掀被欲起之时,这才发觉怀抱之中,温香软玉,于是才记起了昨夜是自己大喜之日。不过他却把洞房花烛夜,轻轻放过了。

他顿时感到十分歉疚,但他禁不住细细审视这个美貌的女子。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机会,能够如此坦然欢畅地,在这么近的距离内,细看一个女子的面庞。

这个女子,虽然双眸未启,但她在他心中引起的却是温柔、贤慧、体贴、美丽等感觉的总和。

他默默思忖着许多事,尤其是眼前的景象,使他有着陌生而又甜蜜之感。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美貌的女孩子,贵后竟变成了他的妻子。而他本人,本是究心于武功,奔走于江湖的人,于今亦有了家室。

“这就是我的妻子了!”他暗暗想道:“世事实在十分变幻奇妙,我居然有了妻室……”

然而他突然记起了对乡老伯的允诺,他还须面对一个强大、神秘不可知的敌人。这个任务,可以说比对付荀伯业还要很险得多。因此,王元度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觉得十分忧虑。

蓝明珠忽然动弹一下,然后轻轻道:“你想什么呢?”

王元度骞地恍然大悟,忖道:“是了,以前我一身之外,别无挂虑,所以任何艰危险阻,都不放在心上。可是现在有了妻室,情况生出变化,所以我会觉得十分忧虑,心情也沉重起来。”他堆起笑容,道:“我想起了昨夜很对不起你,那是我们的良夜春宵,但我却沉酣大睡,一夜都没有理你。”

蓝明珠紧紧贴着他,道:“你十分疲累,我所深知,这如何怪得你呢?”

王元度展臂拥抱着她,两人在被衾中窃窃私语,这时方有洞房花烛,香暖春浓的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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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王元度消磨了十多天绮艳温馨的生活,便计划如何应付那魔教修罗门高手之事。

这个消息,他真不忍心在新婚燕尔期间,向蓝明珠透露,挨到现在,可就不能再拖了。

这是因为他必须及早准备,下苦功修习上乘绝艺。若是沉溺于温柔乡中,功夫有退无进,结局就十分可怕了。

他早晨起来,和蓝明珠到湖畔散步。秋风把许多草木都吹黄了,脚下踏的尽是落叶,一派萧索凄紧的景象。

若是骚人墨客,眼看着这湖畔萧索的秋色,一定生出无穷感慨。但蓝明珠却只觉心情舒畅欢愉,反而感到秋高气爽,正是散步或泛舟的好时光。

王元度心知这个消息对蓝明珠的打击一定很大,所以极力设法以委婉的方法,让她知道。首先他定须让对方们晓得,他也十分留恋这美妙的时光,对于不久的将来要别离一节,甚感痛苦。因此他用隐喻的方法,说道:“明珠,你们可还记得咱们的婚礼?那一天,天下各地的英雄豪杰,都闻风云集。据说这是武林中史无前例的盛大场面。任是交游最广阔的人,也请不到这么多的高朋贵友。”

蓝明珠嫣然一笑,道:“我怎会忘记呢?但我却宁愿没有这种大场面。因为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假如你的剑术和内功比不上荀伯业,后果如何,岂堪设想?”

王元度道:“天下之事,常常是形势迫人,以致不得以尔,我又何尝愿意冒这等险呢?但事至如今,我已是天下武林瞩目之人,因此有很多常人不会碰到之事,都发生在我身上了。”

蓝明珠点点头,道:“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我早就想得很透彻了。”

王元度道:“我平生以来,没有一天不是刻苦自励,力求上进,今日侥幸有此收获,但恐怕还未能从此息影家园,遨游林下。”

蓝明珠露出瞿然之态,可见得她芳心中已有了警觉。

王元度又道:“这大半个月以来,真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美妙生活。无怪古人有‘温柔不住住何乡’的话了。”

蓝明珠转头望他,流波顾盼,柔声道:“我也感到这是平生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王元度道:“假如命运许可的话,我愿长侍妆台,永远不离开你们。”

蓝明珠深情地注视着他,心想:“他这话说得如此缠绵多情,敢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在后面么?”

王元度又道:“但人生中必有波浪起伏,我虽是有永不分离之心,但还有一件事未了,到时必须走一趟。”

蓝明珠心中长叹一声,口中却道:“从来有道是男儿志在四方,你方在盛年,岂可从此株守家园呢?只不知你还有什么事情未了的?”她当时脑海转到葛翠翠、白瑶琴她们身上,但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

因为葛翠翠不久就将嫁与卓辽,变成她的嫂嫂。白瑶琴则与吕杰过从亲密,如胶似漆。钱万贯和甄红袖就是为了她之故,陪了她前赴襄阳,大概让吕一超见过之后,便有喜讯传来了。既然与两女都无关,说到柳儿,莫说已与柳昭有了婚嫁之议,纵使不然,柳儿她曾是蓝家婢女,也不该有任何问题。她越是猜想不出,就越觉得事态严重。

只听王元度说道:“大约半年之后,我便得去赴一个神秘的约会。对方是魔教修罗门的一个后起高手。照乡老伯的说法,这个高手,比荀伯业只强不弱。”

蓝明珠听到这儿,已大惊失色,插口道:“这话可是当真?竟比荀伯业还高明么?”她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可见得她心中何等惊惶恐惧。

王元度生怕骇坏了她,连忙说道:“你别紧张,那厮武功虽强,但不见得比我行,何况我这一边还有管大哥先打头阵。”

蓝明珠虽然恐惧之极,但她又怕影响了王元度的斗志,当下勉强抑压情绪,装出放心之态,道:“哦!原来管大哥也有份,这等形势当然又大不相同了,以你们两人的武功,全力施为,天下难有敌手啦!”

王元度乃是正直君子,平生不打诳语,说道:“我们不是合力对付人家,而是轮流上阵。不过据我所知,管大哥这个头阵打不下来,大概只能消耗对方功力,他本人的性命,大是可虞,这是我最担忧之事。”

蓝明珠道:“那么你为何不早点出手,与管大哥一同上阵应战呢?”

在她想来,如若两人连手,威势自是大不相同,可操胜券。所以她明知其中另有困难,也尽力相劝。

王元度说道:“这一点你有所不知了,管大哥是代表他的师父宣大先生实践多年之约,以非得先行出手不可。如他赢了对方,我就不必上阵了。”

蓝明珠道:“管大哥的无情刀,冠绝一时,谅可赢得对方。”

王元度道:“恰恰相反,管大哥的无情刀渊源出自修罗门。当年宣大先生并不重视此事,随便传了管大哥几招刀法,那是宣大先生与那魔教长老较量之后,所记下的刀法。现在对方既是修罗门高手,管大哥的无情刀全然无用,须得改习剑法。”

蓝明珠惊道:“若是如此,那就怪不得你要替管大哥耽忧了……”她停歇一下,又道:“然则你可不可以争先一着?”

王元度道:“不行!宣大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到时冒充管大哥上阵。换言之,他设法使管大哥落败受伤之后,无论如何尚能支持到离开现场。这时,我拿了他的剑和刀,好在是蒙了面,又在阴暗的古森林内,对方势难认出。此所以我不能早于指定时间到达。因为对方乃是魔教长老高弟,他的师父也一定会到场,我如是早到了,定必被他们察觉。”

蓝明珠满面忧色,道:“这样说来,你离家这一段时间,我还得设法掩饰,瞒过别人耳目,还当你在家中,这才不会被魔道中人生疑了?”

王元度道:“正是如此,我对此事想了很多,发觉宣大先生定要管大哥先上阵之故,有两个用意。一是希望管大哥得胜的话,他可以堂而皇之地昭示对方。第二个用意,乃是准备管大哥万一落败身亡,让我见到他的尸首,即可激起我前所未有的斗志,这样方有希望击败对方。这等用心,自是良苦。虽说以管大哥性命作赌注,却也是不得已之举,须得原谅。”

蓝明珠叹口气,道:“以管大哥的为人,既是师尊之命,纵然是必死之事,也不敢推辞。因此我们即使想得出妙计可以代替他,也是不行。”

王元度道:“假如管大哥听见你这番话,一定许为知己。不错,他尊师若父,纵是必死之地,也不会反顾的。”

他们研究之下,既然是对管中流之事无能为力,那就只好尽一己之力,完成管中流未竟之志,务必杀败强敌了。

蓝明珠道:“那么元度你须得早作准备才好,这是十分艰险之事,须得全力以赴才行。”

王元度道:“你说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我想从明天开始,另辟静室,日夜都勤修苦练,自然日间得腾些时间,应酬一些亲戚朋友,以免人家生疑,传扬出江湖,谣言满天乱飞。”

蓝明珠道:“这一点你放心,除了必须要见的人之外,我会尽力掩饰,连我爹也不让知道。你只专心一志地勤修苦练,那就行啦!”

王元度歉然道:“咱们新婚未及匝月,就教你空房独守,这教我如何能够安心?”

蓝明珠道:“这等事你也是不必想的,在你说来,也是痛苦之事,我只不过暂时少和你亲近而已,算得什么呢?”话虽如此,其实她可是心比黄莲还苦。她的责任也够沉重的了,既要担承王元度一身安危的忧惧,又得助他保持秘密,瞒住外人耳目。这等强颜欢笑的日子,委实不好过。

从此之后,一切正如他们计划所安排,日子过得很平静。王元度全心全意力求精进,杂务一概不管。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已到了春暖花开,莺飞草长的时节了。王元度自觉功力大有精进,心中甚喜。

他算算日子,还有一个月就得动身了。于是从床下拉出一个铁箱,打开了铜锁,取出一封柬帖。这是宣二先生留下的密函,嘱他这时候方可拆开。

他启函看时,里面赫然另有一个密封的信,另外有一张信笺,写着寥寥数语。笺上写着的是:“可如期出发,不必忧惧,但切记定要携带情镜在身,另函可于森林内暗处拆阅。”

王元度呆了半晌,但觉这最后一句,甚不可解。假如那森林内十分黑暗,本已看不清墨笔的字迹,何况还限在暗处拆阅,岂不是一定看不见了?既然看不见,此一密函,要之何用?

这个闷葫芦他只好存放在心中,不过宣隐既然嘱他放心如期前往,他已当真不再忧虑,用心苦练。

那面情镜在甄红袖处,一索即得,并且还把如何施展此镜妙用之法,详细注明在信中,交人带回。

一个月后,王元度在晓风残月中,与蓝明珠话别。

蓝明珠已有了身孕,肚腹微隆,勉强堆笑相送,但王元度转身欲行之时,她再也禁不住双泪直流。

王元度也依依话别,难舍难分。

十余天之后,王元度风尘仆仆,抵达山东境内的蒙山地区。

他谨依乡老伯所嘱,小心地不敢泄露行藏。

在山区行了一日,晚上也不敢借宿山家,清晨起身,疾扑向那亘古以来少有人迹的大森林。

森林内十分黑暗,走了不远,就生似已回到黑夜里。

王元度虽是武功高强,但要他无声无息地行走于林中,几乎是办不到的事。

他心中又怕过了时间,误却大事,这又使他不能慢慢地走。

头上浓荫遮天,也不知有多少重枝叶,简直不透天光,四下传来霉湿的气味,以及异鸟、怪兽的啼叫声。

他忽然停下脚步,因为在前面的树身上,有一点火星,鼻中同时嗅到一阵檀香的香气。

这便是乡老伯的讯号了,从这支香所指的方向,再行二十步,就可知那管中流是生是死了。

他停下脚步,掏出密函,心想此处如此黑暗,如何能看得见呢?转念之时,已拆开信封,取出信笺。

他一打开信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笺上的字迹,发出了荧光,在黑暗中,虽然完全不能说得是光亮,但辨认是些什么字,却毫不困难。

他阅看过之后,立刻收起信笺,走到香火旁边,但见这支线香,指着西面,已堪堪烧完了。

王元度吸一口气,举步向西面走去,二十步之时,停了下来。这儿比较光亮了一点,隐隐约约可以辨认出周围的景物。

他向地上望去,只见一个黑巾蒙面之人,仆卧地上,动也不动。

王元度蹲低身子,但见此人背上插着一口长刀,取过一瞧,正是管中流故物,不由得心头大震,伸手去摸抚过尸体之时,不禁微微颤抖。

他深深叹息了一声,咬牙切齿,低声说道:“管大哥,小弟今日定必替你报仇雪恨!你英灵有知,须得暗佑小弟,杀败强敌,唉!你平生尊师爱友,义气如山。谁知你一生却抑郁不得志,最后还丧生于妖人刀下,可恨!可恨!”

他迅即取出一条黑布,套在头上,把刀插向背后,擎剑于手,又跪下低声道:“管大哥你即管瞑目,小弟如是不敌,天下无可赢这妖人之士,咱们哥俩只好认命了!但望你英灵暗佑,击杀仇人!”

王元度悄声祷祝至此,停歇了一下,才又道:“好教大哥得知,大嫂已产下麟儿。小弟已替她安排好一切,生活无忧。等到适当时机,小弟定必叩禀宣大先生。他老人家念你为人忠义,为师殉身,一定会传小侄儿以绝世武功,使成大器!这件事不论小弟能不能生还,也早已有了准备,不必多虑。你弟妇也有了身孕,小弟即使死于妖人刀下,亦不致无后,这是咱们都堪告慰之事。”他再说过道别之言,然后站起身,大步走去。

黑暗的树林中,他的步伐发出哧哧的声响,十分坚定有力,快慢如一,节奏既鲜明而又雄浑。行家耳中,一听这阵步伐声,就可知来人功力盖世,尤其是这股坚凝强大无可伦匹的气势,最是难当。

眼前陡然一亮,原来已走到一片旷地,大约有六七丈方圆,并无树木杂生。头顶上的重重枝叶,透下些许天光。

因此王元度已彷佛置身于光明世界,以他的眼力,四下景物,已可看得纤毫毕现了。

只见一个黑布蒙面,一身劲装疾服的人,提刀在手,屹立在场中。

王元度含怒哼了一声,挺剑迫去。

那黑衣劲装之人,倏然举腕提刀,作势欲劈。

此时,寒气刀光,潮涌而至,竟抵住他那坚强莫匹的气势。

王元度虽是恨火熊熊,却没有忘记宣隐的指示。突然左手亮出情镜,暗中凝注功力,施展此镜的奇奥魔力。

他接着厉声喝道:“你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那黑衣人突然间连退三四步之多,王元度方自惊愕,只见对面的树后,转出一人,纵声大笑道:“好!好!你们两个人的功力造诣,已快要赶得上我老人家啦!”

王元度大吃一惊,却没有忘记收回情镜,口中说道:“乡老伯,是您老么?”

那黑衣人掷刀于地,涩声叫了一声“师父”。

王元度认出是管中流的口音,蓦然恍悟,忖道:“是了!宣二先生早就看破了内情,然而假如事先对我说破,则我的武功固然无法精进,同时表情口气都无法如此迫真。早先装死之人,乃是乡老伯,他听了我的祷祝,被情镜一照,顿时生出不忍之情,所以现身出来解围。”

乡老伯大声道:“我用此法迫使你们武功精进,刚才虽是一招未发,但那森厉的杀气,已足以把普通的高手杀死了。”

大家取下蒙面黑巾,管、王二人一同向宣翔拜见。

宣翔道:“咱们一道回去吧,老夫瞧瞧小孙儿的根骨,是不是吾道中人?”

王、管二人相视一眼,会心微笑,可不敢露出丝毫看破了宣翔原先用心的神色。当下陪着这位老人,举步走出这座巨大黑暗的森林。

这两个结盟兄弟的心中,都充满了难以言宣的欢愉,憧憬着会晤娇妻时的欢乐光景。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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