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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力挽狂澜

朱宗潜只沉吟一下,道:“沈千机虽然神志清明如常,不似旁人那般无条件服从你的命令。但你眼下高手如云,大可以把他擒下,交换你的性命,我朱宗潜明人不做暗事,今晚如若杀死了你,或是重重的伤了你,这指挥大权,自然落在雪女手中。我当然宁愿与她打交道的,你不妨想一想。”

霜夫人面色一变,但觉对方这一击,已中了自己要害。

她与雪女明争暗斗,已非一日,现下好不容易把她击垮,岂能这么轻易就让她再次得势?

女孩子的嫉妒天性,能使她们做出千奇百怪之事,古往今来。其例甚多。

朱宗潜打出这张王牌,果然收到奇效,但见霜夫人露出屈服的神情,道:“好吧!我试一试,如不成功,可不能怪我。”

朱宗潜道:“我已替你预作安排,特地要金罗尊者和韩真人退回去,以便能够迅即向他出手攻击,你但须发出命令,便没有责任了。”

霜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你真是个可怕的敌手。”

朱宗潜傲然忖道:“你这次屈服了,以后休想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了。”

他再松开中指,霜夫人的手臂顿时可以移动。她举手一摇,腕间玉镯铮琮作响,节奏显明,使人感到她能利用这玉镯相碰之声,说出心中之言一般。

敌阵方面,突然大起骚动,原来雪女忽然下令,金罗尊者和韩真人都齐齐向一个蒙面黑衣人扑下。

这两位绝代高手,连手合击之势,何等厉害?天下自是难有抵挡得住之人。

那蒙面黑衣人身侧虽有两人作出意欲迎敌之态,但旋又改变了主意,唰地向两旁闪开。

剩下当中的一个,电掣般撤出长刀,舞出一片光华,封闭敌方攻来之势。

金罗尊者和韩真人不难在一击之间,取他性命。但雪女下令是“生擒此人”,因此他们交错换位,快得使人难以置信,而这么一来,他们所发的招数,也大生变化,端的极尽奥妙奇幻之能事,让人泛起“叹为观止”之感。

那蒙面黑衣人在这千艰万难的局势之下,蓦地攻出一刀,径向那两大异人兵器威力衔接之处猛冲。

这一刀有霹雳横飞,雷霆万钧之势,极是迅猛凌厉。

见过朱宗潜出手之人,无不认出这一招就是“雷霆刀”。

但听铮铮连声,金罗尊者和韩真人连手之势,已被他一刀决荡之威,现出空隙。只见这蒙面人身随刀走,唰地冲出战圈,落向一丈以外。

在场之人,无不惊骇失色,但觉那蒙面人实是罕见的高手,而这一记突围手法,更是神妙无匹,令人难以置信。

然而这蒙面人冲出了重围之后,竟没有立刻遁逃。

金罗尊者禅杖一挥,“砰”一声,把他扫出七八尺之远,摔倒在地,竟爬不起身。

众人这时才知道。那人虽是冲破两大异人连手之势,但全身功力,业已耗尽,一时不能行动,因此无法再度招架了。

朱宗潜厉声道:“长白兄,赶紧拿下那厮,但小心别弄死了他。”

佟长白应声奔出,左臂一伸,已把那蒙面人挟起,奔回己阵。

朱宗潜又道:“霜夫人,烦你下令,教这一位蒙面剑客弃剑敛手,让我派人过去带走他。”

霜夫人玉手一摇,琮琮两声脆响过处,但见那蒙面剑客丢弃了手中长剑,朱宗潜立刻请杨元化上前,先点住他的穴道,这才扛走。

他等杨元化、佟长白两人走得没了影儿,这才一松手,放开霜夫人。这时,天边已露出曙色,草地四周插着的火炬,火势已大见减弱。

朱宗潜过去跟毕玄通真人轻语数言,毕玄通立刻招呼欧大先生、一影大师等众人,迅即撤退。

他们这一批人马行踪难测,谁也猜不出朱宗潜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不免感到十分忌惮。

武瞻说道:“久仰朱大侠英名,今日有缘拜识,并承你鼎力相助,实是感激不尽。”

朱宗潜哼了一声,道:“这叫做唇亡齿寒,迫得我不能坐视而已,若以尊驾的野心与作为而言,我岂能拔刀相助?”

这话说得十分锋利,全然不留余地。

武瞻虽是十分深沉之人,也几乎罩不住而出言反击。

但霜夫人的动作,使他们都转移了注意力,但见她把雪女及两大异人招在一旁,低声商议。

形势又陡然紧张起来,假如霜夫人这一次全力进攻,自是惨烈万分的一场大战,胜负之数,谁也不能预测。

说不定一场大战下来,三败俱伤,所有的高手,全都同归于尽。

武瞻目射奇光,把令狐老人和春梦小姐召到身边。

春梦小姐说道:“朱大侠,我们来个攻守同盟,连手御敌如何?”

朱宗潜冷冷一哂道:“不行,我怕有些人想不开,到了紧要关头,在背后给我一刀。”

令狐老人勃然大怒,厉声道:“胡说!真真是满口胡说。”

如若不是经这一役,令狐老人已对朱宗潜衷心佩服的话,这刻就决不止于斥他胡说了。

朱宗潜道:“我这话有根有据,春梦小姐想必不会否认,但这闲话以后再说,以我看来,冰宫人马即将撤退,不须多虑。”

武瞻浓眉一皱,缓缓道:“但愿如此。”

不过他皱眉之故,分明不是为了冰宫之事。

朱宗潜心中有数,晓得此人才智非同小可,已察觉自己说的那句,“背后给我一刀”之言,大有文章。

大凡智慧太高之人,总是喜欢给自己出难题,再绞脑汁设法。

朱宗潜目下正是如此,否则他大可以不露一点口风,除非春梦小姐出卖他,透露秘密,否则武瞻绝对想不到朱宗潜乃是金枝玉叶之身,与他有莫大的仇恨。

现在他必须想法子掩饰,使武瞻把方向弄错才行。

他心念一转,计如潮涌,当即微微一笑,道:“武兄对令师妹想必管束得很严吧?”

武瞻一怔,道:“这话怎说?”

朱宗潜只笑一笑,不再说话。

武瞻忖道:“原来他怕的是由于传说师妹与他很亲近,我可能忽然出手暗算于他,这样说来,他与师妹交往之时,当必想到我的压力存在,才会有此想法。由此可知春梦心中有我……”

这个想法,使他既高兴又烦恼,高兴的自然是春梦小姐芳心中有他。

烦恼的却是朱宗潜之介入,要知,假如朱宗潜不使春梦小姐感到芳心撩乱的话,她怎会让他知道还有一个师兄。

霜夫人突然高声道:“朱宗潜、武瞻,你们目下连手之势已成,尽管内部矛盾不少,但当我冰宫一施压力之时,你们仍然得联合在一起。”

朱宗潜抢先应道:“就算你讲得很对,便又如何?”

事实上,他和武瞻他们,都从她的分析之中,察觉她的才智,实在罕有匹俦,因此心中都不敢对她轻视。

霜夫人道:“你承认就好办啦!那么我就说下去了,我打算与你们约定时间地点,作一次胜败存亡之斗。”

她停歇一下,又道:“你们当然晓得这是无法避免之事,因为我冰宫不但要征服天下武林,并且还要把你们几位顶尖高手,收为臣仆。用你们来控制中原武林,以遂我冰宫历代以来的大心愿。”

朱宗潜觉得这儿是一个大关键,不敢怠慢,立刻插口道:“慢着,你冰宫历代的大心愿是什么?”

霜夫人冷冷道:“此事定要办到,所以现在可以向你们先讲出来。那就是我冰宫将使中土亿万之人,共奉一教,我冰宫圣母自然是天下共仰的教主。”

这话连雄才自傲的武瞻,也给骇出一身大汗。

因为冰宫这个野心,比起争夺江山还要大得多,这岂是武林之人所敢想象的?此言若是被朝廷得知,登时便得乱成一团。

朱宗潜更为震恐,因为他以侠义之心来衡量这件事,比之武瞻单是从切身利害关系,自是大为不同。

这宗教之为物,最易引起纠纷祸乱,尤其是要独霸天下,自然得引起暴乱流血之事。

这件事,无疑要引起大流血惨案,朱宗潜焉能不惊,霜夫人一看,这两个目下已是代表中原武林的领袖人物,全都变了颜色,当然大为骄傲高兴,仰天一笑,道:“这话你们还听得进吧?怎么样?如何约一个时间地点呢?”

武瞻强自镇定,哈哈一笑,道:“冰宫的霸业雄图,果然宏巨之极,一般之人,只怕连梦寐中也不敢想及。不过,你说到本人和朱宗潜大侠在受迫之下,定会连手以抗一节,也未免太自负了。”

霜夫人以咄咄迫人的态度说道:“是他不肯与你联合?抑是你不肯?”

武瞻道:“两者皆有可能。”

霜夫人道:“你这话的意思,旨在试探可有别的可行之路而已,老实说,我冰宫并不把中土英雄放在眼中,不然的话,我先跟你们其中之一,先订互不侵犯之约,施展逐个击破之计,岂愁大事不成?”

武瞻黯然无语,朱宗潜纵声一笑,道:“霜夫人且莫张狂,须知中土地域广博,人才如恒河沙数,难以计算,你今日扬言要征服中原之举,殊为不智,关于我和武兄是否联合对抗之事,毋庸你多费心思了,咱们还是来谈一谈约期拚斗之事吧!以你之意,订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比较合适?”

霜夫人傲然道:“我冰宫定要在千百中原英雄之前,扬名树威,方能镇慑人心,永不敢叛,你们自己挑个时间,总要来得及通知天下武林为准。”

武、朱两人对望一眼,但感兹事非同小可,谁也不敢像处理别的事一般的大胆。

朱宗潜首先道:“霜夫人假如当真不把中原豪杰放在眼中,我这就过去与武兄商议一下。”

霜夫人点点头,此时旭日东升,朝阳遍地。草间露珠在阳光之下闪耀,空气清新已极。

她道:“我冰宫正如东升之朝阳,光被大地,方兴未艾。你们如是识时务之人,及早投降,也未始不是途径之一。”

朱宗潜微微一笑,径自走到武瞻那边,压低声音,道:“兄弟自忖难与冰宫为敌,武兄的看法如何?”

武瞻道:“假如朱大侠也觉着难以措手,区区当然也无能与抗了,不过,她此举表面上说得冠冕堂皇,宣称定要在天下英雄之前,击败咱们。但骨子里恐怕另有文章,大概要等冰宫圣母赶到之故。”

朱宗潜沉思了一下,转眼向春梦小姐望去,道:“小姐才智绝世,对此有何高见?”

春梦小姐道:“朱大侠过奖了,以我看来,那冰宫圣母早已抵达中原,相信是另有图谋,须要一点时间才办得妥。我们除非现在就有力量击垮对方,不然的话,时间越拖延得久,对我们就更不利。”

朱宗潜瞿然道:“小姐此言,真是不亚迷津指渡,拨云见天。在下一心计算自己所需的时间和种种细节,竟忽略了对方亦可趁这一段时间,摇动了咱们的根本。”

他停顿一下,又道:“在下这一方的根本,便是数大门派帮会。其中银衣帮已无还手之力,这是因为欧阳谦少帮主已落在他们手中之故,现在最可虑的是少林和武当两派,假如冰宫圣母只是单独一人行事,则她将以何法打击少林、武当?唔!是了,她一定先对付这两派的掌门人,然后就轮到武兄你们了。”

武瞻淡淡一笑,却掩抑不住得意之情,道:“区区这一边没有根本可供她侵犯。”

朱宗潜冷冷一笑,道:“武兄此言差矣,以在下看来,冰宫入侵中原,武林侠义道虽是首当其冲,但尚非是他们的心腹大患,其间尚有缓冲余地,但冰宫的野心目的,朝廷断然不能兼容,可以说与武兄的冲突最是尖锐激烈,全无转圜余地。”

武瞻嘿嘿而笑,并不接口。

朱宗潜心知尚未使他动心,当下又道:“天下之间,一切势利权威,其来有自,必定有一个根源。因此冰宫方面,亦不难寻出武兄的根本所在,加以侵扰。”

武瞻面上仍然毫不在乎,但眼中已露出警惕的神情。

朱宗潜心知不如单刀直入的揭破,实是不足使他惊心动魄,便道:“武兄文武双全,领袖群伦,当知自古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故事,在历史上屡见不鲜。”

武瞻果然失去矜持之力,皱眉道:“朱大侠设法指出种种可能性,不知有何用意?”

朱宗潜道:“当然有啦!在下想倚靠武兄这一方人马之力,在约定期间,全力牵制冰宫。除了武兄亲自出马,无人能办得到。”

春梦小姐接口道:“这件事对你竟是如此重要吗?”

朱宗潜道:“咱们也采用暗中削减对方实力之计,另一方面,由在下去设法阻止冰宫圣母于这段期间之内,收取奴仆为冰宫出力。这一来,冰宫势力有减无增,咱们或可尚有一拚之力。”

武瞻断然应承,道:“好!就这么办,区区自必尽力在暗中对付冰宫这些人马,以免朱大侠有分心后顾之虞,但日后冰宫目标转向朝廷的话,朱大侠须得拔刀相助,则区区亦可无后顾之忧。”

朱宗潜道:“就这么办,但万一事机紧迫,在下非迫得擅入某些禁地之时,如何防可免去自己人的盘查耽误?”

武瞻迟疑了一下,打怀中取出一件小小的物事,乃是用黄棱包着。

他道:“这是一面令符,朱大侠持有此物,纵是深宫禁地,亦可出入自如。必要时尚可调动禁卫军布防攻敌。”

朱宗潜接过手中,突然心情激动,几乎想出言嘲笑他的不智。但他终于压制抑下此念,回身走开几步。

霜夫人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朱宗潜道:“我和他谈不拢,但我却可以与你单独约定时地,作那生死存亡的决战。”

霜夫人淡淡一笑道:“这倒是一宗奇事。”

武瞻扬声道:“这又何奇之有,本人亦同意与贵宫单独订约。”

霜夫人点点头,向朱宗潜道:“那么我们订于八月十五日,就在这洛阳见面。”

朱宗潜道:“好!在下届时定必在此候教。”

霜夫人转眼向武瞻道:“本宫约你们于今年中秋节,在九朝都会之地见面,场地望你准备一下,最好是在郊外空旷之所,可以容纳天下英雄观看。”

武瞻口中答应了,霜夫人立时率众而退,竟把昏迷中的计多端,丢弃在草地上,并不带走。

朱宗潜一纵身,已到了计多端身边,嘿嘿冷笑道:“这位曹洛大人,于兄弟有深仇大恨,是以冰宫特地送给我。”

武瞻道:“曹大人文武全才,实是有用之人。际此共御外侮之际,咱们多一个人才,就多一分力量。”

此人口才甚佳,一开口就是大道理,把脚步站得稳稳的。亦不致激起对方怒火,以致闹成僵局。

朱宗潜朗声道:“尝闻大丈夫立身处世,须得恩怨分明。如若但求目的,不择手段,于人格有损,于事实未必有补,武兄你说是也不是?”

武瞻道:“为私怨而碍公事,焉能认定乃是合理之举?朱大侠如若替我着想,目前自然不能下手对付曹大人。”

朱宗潜双眉一皱,道:“照武兄这等讲法,假如沈千机这一帮无耻之辈,也来出力对付冰宫的话,兄弟仍然非得容忍不可了。因为以你的道理来说,不能因私废公,兄弟只好一切容忍啦?”

武瞻道:“沈千机之事,又大不相同,曹大人已是兄弟之人,假如兄弟坐视他受害,则其它的人,心中作何想法,不问可知。”

朱宗潜目的就是迫他这句话当众说出,他何尝不知东厂方面,决不容许他带走计多端?

但放走一个计多端不要紧,假如连沈千机也投靠东厂,形势又大不相同了。

他迟疑了一下,才道:“好吧!咱们一言为定,武兄可不得收留或暗助沈千机,兄弟也暂时不动曹大人。一切等咱们对付过冰宫之后再说。但兄弟还得声明一句,我可不是惧怕武兄人多势众才答应的,完全是为了公事,不得不暂忘私怨。再者,那霜夫人才华出众,只看她分别约咱们两人之时,虽是同一地点,同一时间,但她却用两种讲法,表面上似是时地均不相同。这等急智,相当惊人。因此他们弃下曹洛而去,目的也是想咱们先斗上一场,但咱们岂能让她称心如愿?”

说罢,大步走开,向春梦小姐挥挥手,径自离开了此地。

回到手中,群雄皆在。他先去探视那个蒙面剑客,赫然是他的师父冷面剑客卓蒙,这刻昏迷未醒,朱宗潜也不敢解开他的穴道,又走到邻房去瞧那被擒之人。

大伙儿早已告诉他,验过此人真面目,果是沈千机。

因此他在房中只瞧了瞧,瞧定他虽然有点内伤,穴道受制而失去知觉之外,决计死不了,这才放心。

在大厅中,群雄尽集,商谈大事。

朱宗潜把其后的情形,一一述说过,佟长白首先道:“小朱,你这一手很不漂亮,若是咱们,早就一锤砸死计多端了,打死了再说,谅那武瞻也没奈何。”

朱宗潜道:“这么一来,我目的虽达,但却显得武瞻重义而我不仁了,不行,我得设法使别人皆知武瞻实是虎狼之性的人,才可放手对付他。”

佟长白不服道:“然则沈千机呢?你说目的是迫他讲明不能收容沈千机,但沈千机分明已被咱们拿下了,何须再考虑到他?”

朱宗潜微笑摇头,道:“我与此人仇深似海,自无纵释之理。但天下之事,有时为形势所迫,却又不能不暂时留他活口,以此人的心计、手段,咱们一有疏失,被他逃走了,也不是奇怪之事。”

佟长白牛眼一瞪,道:“假如是咱的仇人的话,就算暂时不能下手杀他,也当废去他一身武功。”

他深知朱宗潜谋略过人,极有决断,既然不能立下杀手,必有重大原因,所以并不追问这一节。

朱宗潜道:“沈千机数十载修为,武功高强,如若废去他一身武功,与杀死他何殊?”

佟长白耸耸肩,道:“好吧!你总是很有道理。”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交给朱宗潜,道:“这是从沈千机身上搜得之物,记得你说过这回事,所以还给你。”

朱宗潜一瞧,敢情是雪女的那面铜镜,当下接了过来。

佟长白咕哝道:“若不是你的东西,咱决不交出来。”

朱宗潜随口道:“这面小镜子,何须如此重视?”

佟长白道:“咱也说不出来,总之,此镜在咱手中之时,好像能使咱心平气和得多。”

朱宗潜点点头,道:“那么待我想法子要了来送给你,目下还不能送给你。”

武当毕玄通真人突然插口道:“朱大侠可否把此镜赐观片刻?”

朱宗潜递过去,道:“道长即管观看。”

毕玄通拿了镜子,反复审视,最后还给朱宗潜,道:“此镜形式别具风格,不类中土匠人所制。但镜身的铜质,却是从中土运去无疑。”

他停歇一下,眼见在座所有高手,都露出感到兴趣之色,当下又道:“此铜称为紫晶铜,以我中国之大,也仅有落日谷中出产得有,为数极微,是以天下罕有得知之人,贫道由于一点渊源,幼时见过几件紫晶铜制造的小器皿,是以认得出来。”

朱宗潜道:“这紫晶铜产量如此微小,只不知可还有别的妙用没有?”

毕玄通道:“朱大侠言不轻发,发必有中,实在使人佩服。不错,这紫晶铜有一宗镇魄定心的妙处,出家之人,如若佩载此铜制作的饰物,于入定静修的功夫,有莫大的好处。”

朱宗潜面上露出兴奋欢喜之色,道:“原来如此,那太好了!据在下所知,落日谷中,有一座埋春庵,道长可知道吗?”

毕玄通讶道:“贫道只道世上无人得知埋春庵之名,谁知朱大侠果有非常之能,渊知博闻,居然晓得了。”

他一方面对此十分惊讶,一方面又因朱宗潜异常兴奋的态度而觉得奇怪,接着说道:“贫道有一位表姑,就是埋春庵主,姓梁,道号大忍。家母曾往埋春庵探她数次,蒙表姑赠以鼎盘等物数件,贫道自小把玩。是以十分内行,一看便知。”

朱宗潜道:“只不知这些以紫晶铜所制的物事,如今可还珍藏于故居吗?”

毕玄通道:“贫道髫龄之时,椿萱见背,又无兄弟姊妹,是以寄居玄门,其后真心皈依,不复还俗,家业故居,早已风流云散,这些供玩之物,更是不在话下。”

他言词之中,大是黯然。

众人听到他身世如此凄凉,都泛起同情之心,许多人轻轻叹息起来。

朱宗潜歉然道:“在下不合提起往事,使道长心中不安,实在很对不起。”

毕玄通摆摆手,道:“这等小事,朱大侠何足挂齿?”

朱宗潜虎目扫过座中人,以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在下斗胆要出一个主意,诸位前辈假如觉得可行,咱们便分派人手,分头进行。”

他目下已隐隐是正派侠义道的领袖,此言一出,大家肃容静听。

朱宗潜徐徐道:“第一件事,咱们得挑派出几位厉害人物,专心一致去对付那笑里藏刀安顺和曾露踪迹的殭尸党。这几个魔头,虽是不敢正面与咱们为敌,但他们在暗中扯咱们后腿,却是绰有余力。是以,咱们定须在这一段日子内,除去后患。”

大家都点头认为他的看法很对,那样子是等他调派人手。

朱宗潜寻思片刻,才断然道:“欧阳帮主、杨前辈、佟长白兄、欧大先生、毕真人、一影大师这六位除外,其余诸位前辈,即日起全力对付安顺、罗冈等魔头,冰宫那边有东厂武瞻牵制,不必顾虑。”

这余下的人,可也不少,都先后答应了。共计有十丈软红杜七姨、魔鞭盛启、巫山云归奉节、阴阳手冯天保,银衣帮的两大高手扑天雕范逊和戳魂刀巴灵等人。

朱宗潜先替他们筹划商研过如何对付安顺等魔头之法,这些高手们立刻行动。纷纷起座去了。

等这一批人马走了之后,朱宗潜才道:“咱们剩下的这些人,还得分头进行几个计划。由于冰宫方面擅长迷魂摄魄的功夫,咱们的人,容或有失手被捕的,所以咱们这一部份计划,不让他们知道为妙。”

他停歇一下,才又道:“欧阳帮主和杨元化前辈,负责的是看管家师和沈千机,假如在下等一会施展的手法,能够收效,则欧阳少帮主脱困之期,已经不远了。”

欧阳慎言虽是十分沉稳老练之士,但听到独生爱子即将有希望脱险,舐犊之情。流露无遗。

朱宗潜又道:“剩下的几位,马上就得迅实行动,连同在下,一齐去对付那冰宫圣母。”

一影大师道:“我佛慈悲,听这口气,似乎朱大侠已晓得冰宫圣母的下落了。这真是不可思议之事,当世之间,恐怕只有朱大侠方有这等本事了。”

朱宗潜道:“大师万万不可先拿一顶高帽送给在下,眼前形势,只是在下个人臆测,并未有真凭实据,须得试过之后,方知真假,现在我们一道去探看家师。”

他瞧一瞧手中铜镜,又道:“全得看此宝是否灵验了,假如有效,我们就得派人赶赴落日谷,采取紫晶铜,以便破去冰宫的迷魂手段。自然还须辅以药物以及其它的手段,不过据在下所知,那埋春庵主最近已失踪了,此事与冰宫可能有关连,还须加以访查。”

毕玄通大惊道:“朱大侠当真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高人。那梁庵主失踪之事,想必秘密万分,仍然瞒不过大侠耳目,实是使人惊服不已,贫道但望大侠有营救之方,尤其是此事既与冰宫有关,更是除了朱大侠之外,再无别人可以措手其间了。”

他由衷的发出一连串佩服惊赞之词,这在一个玄门高士,又是武当派长老身份之人而言,实在罕见。

朱宗潜道:“毕真人谬加夸奖,在下岂敢克当?说到梁庵主的安危,在下与她也有一点点渊源,自然十分关心。”

他停顿一下,起身道:“这许许多多的事故,看上去千头万绪,其实总是归结到冰宫这一条在线,现在让咱们先去探视家师,作过试验,方能决定下一步骤。”

众人都紧随他身后,走入卓蒙昏卧的房间内。

朱宗潜先把铜镜放置在他怀中,然后才解开他的穴道。

卓蒙双目缓缓睁开,流露的尽是茫然之色。

过了好一会,众人见朱宗潜缄默屹立,便都忍耐等候。

卓蒙眼睛开始转动,在房间每一处都停留一下,似是在观察自己处身于何处。

他的目光扫掠过众人之时,全无反应,最后望向朱宗潜。

他突然眼中一亮,面上现出欢喜之色,涩声道:“潜儿,是你么?为师目下身在何处?”

朱宗潜跪倒在床前,抓住老人双手,虎目中隐隐闪动着泪光。

他自从闯荡江湖,经历过许多凶险患难,方知师父昔日在山中之时,待他之情,十分深挚,有逾父子骨肉。

要知以卓蒙身遭如此非常之惨,心中之沉哀愤痛,可想而知,但他数年以来。处处关心爱护朱宗潜,若不是已生出深挚之爱,焉能忘得掉心头之隐恨?

目下他在神智模糊之时,一见了朱宗潜,登时清醒,可见得朱宗潜在他心中,印象何等深刻了。

以此之故,朱宗潜也怀着对待慈父的心情,望住这个命运坎坷的老人,抑制不住眼中泪水。他柔声道:“这儿是一座佛寺,潜儿与一些好朋友寄居于此,您老前些时候可是中了沈千机的暗算吗?”

卓蒙身子一震,突然间,十分激动地大叫一声,接着用力地摇头挣扎,好似忽然又陷入噩梦之中。

朱宗潜又惊骇又悲痛,全身微微发抖。

欧大先生终究是老江湖,大声道:“朱大侠,令师想是忽然记起了什么伤心痛苦之事。”

朱宗潜猛可醒悟,叫道:“师父!师父!请听徒儿禀告。”

他已下了决心,是以话声之中,除了充满感情之外,复又极是坚强有力,实有令人镇定下来的力量。

卓蒙果然平静下来,喘着气道:“沈千机太可恶了!”

朱宗潜道:“以沈千机的武功,又在负伤的情形之下,焉能反而擒住师父?可见得他一定是使用最卑鄙可恨的诡计,使师父心神震荡,失去了自制之力,沈千机乘隙出手暗算。”

这一番推论,房中之人不必听卓蒙的回答,全都深信不疑。

佟长白厉吼一声,四壁为之震动,他忿忿叫道:“待咱去剥了那厮的皮,把他碎尸万段。”

佟长白的话,出自衷心,无可置疑。而那沈千机现下就在相隔不远的一个房间内,佟长白如若当真动手,可不难办到。

朱宗潜摇头道:“老佟别急,这仇非报不可,但如此一死,太便宜了那厮啦!”

他并不正面阻止,只表示有毒辣的手段,果然比劝阻之言,更为有效。

佟长白哼了一声,道:“既是如此,咱就等着。”

朱宗潜忖道:“师父所遭逢的,一定是十分伤心动情之事,假如我不去提及,他暂时可以忘记。但这股气积郁于心,最易失常。假如我单刀直入的触及这件隐痛之事,他目下虽然震撼心神甚剧,事后却反而舒服得多,自然此举须防刺激太甚,致生意外。”

他只考虑了一下,便已横心决定用壮士断腕之法,让师父心情不致长此郁结。当下道:“师父,沈千机一定是利用师母,使您心神震荡,遭了暗算?”

卓蒙果然身子一震,双目发直,面容也因忿恨而现出歪曲之象。喉咙中不知不觉发出了咆哮之声。

房中诸人都不敢出声,但觉这一对师徒,正演出人间罕见的惨事,既奇异而又紧张和可怕。

朱宗潜又道:“假如沈千机乃是伤残师母的肢体,毁坏她的容颜,这等恶毒手段,只不过徒增师父愤恨之心,当时就能取他性命。因此,以弟子推想,沈千机一定布置了一幕情景,让师父一看而知,师母失节移情,以致悲愤填膺,心神震动,因而遭了对方暗算,失手被擒。”

这一番推论,诚然是合情合理,可是在此时此地复述这等恨事无补。于卓蒙尤其有害,众人都生出这等感觉,因而咸认为朱宗潜或是神志不清,所以做出此等不智之举。

卓蒙回想起那些情景,气得身子不住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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