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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正邪合作

朱宗潜口中说着谦逊之言,心中忖道:“这佟长白谈话大异从前,可见得康前辈的手段果是天下无双。”

他随即把思路转到如何安排康神农之事,还有就是关于他师父是否已回返开封,也令他十分担心。因为他隐隐觉得师父好像已经有了决定,或者不会回返开封。

他暂时把师父之事搁下,向康神农说道:“前辈今日离开此地,后事尚须多加小心,沈千机目前一定以为已经得手,若然他一直不晓得真相,您老总有机会得以手刃这个恶贼。”

他同时又问康神农有什么打算没有。

康神农道:“我必须先找个地方,设法把身上的铁链去掉。”

原来这条铁不链但使他行动不便,兼且废去了他一身武功。

一旦取下,即可恢复若干成内功。

朱宗潜寻思一下,说道:“开封府暂时不能回去,我们且到洛阳找个地方隐匿起来。然后晚辈还要和佟兄一道去找沈千机,追索火熊胆的下落。”

他们当即上路,由于必须谨慎小心,所以他们不走大路,一径翻山越岭,向西北走去。夜间他们就露宿旷野,不找人家借宿。好在都是餐风饮露惯了的人,所以也不以为苦。

第三日的中午时分,他们翻过一道山岭,但见岭下有一条大路,被两边高崖夹住,形势险恶,峡中大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六七个人,身上都有血迹。

佟长白居高临下瞧了一会,道:“咱瞧这些人都死掉啦!”

朱宗潜道:“即使通通都死了,咱们也得下去瞧瞧,定必可以查出发生这场惨酷杀戮的道理。”

佟长白道:“好吧!”

迈步就走,但手中一紧,原来他一直和朱宗潜两人同抬轮椅,故此朱宗潜不动,他也受到牵制。

他讶道:“怎么啦,你又改变主意不成?”

朱宗潜摇摇头,道:“那些尸身上尚没有蝇虫之类麇聚,可见得这件惨案刚刚发生不久。假如我们这就闯下去,第一个可能是杀人者尚在附近遥遥监视,将被他们见到我们的行踪。第二个可能是有别的人恰恰闯到,硬是认为我们是凶手,这真是倾黄河之水洗不清的冤枉呢!”

佟长白识趣地点点头,道:“那是因为咱的缘故了。”

朱宗潜又道:“第三个可能是我们之中有一个不留神,遗下了痕迹线索,被其后来查究之人发现,认为我们就是凶手,这也是洗不清的冤枉。”

佟长白道:“一件芝麻绿豆大的事,偏你就有这许多道理,那么咱们到底怎么办呢?站在这儿呆等不成?”

朱宗潜道:“咱们先把康前辈放在那边的树荫下,你在这上面查看有没有凶手逗留在附近,我独自下去检查,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康神农道:“如此甚佳,快去瞧瞧还有没有重伤未死之人,只要救活一个,即可问出内情。”

佟长白道:“早说出来不就完了吗?”

于是和朱宗潜一齐退到树荫下,放好康神农。各自分头奔去,朱宗潜迅即到了峡中,但见那些尸身上的伤痕都很简单,只有一处刀伤或一个剑口,正因如此,足见凶手们十分了得。

朱宗潜细加查勘过之后,尽管他乃是十分沉潜之士,这刻也不由微微变色。

原来,第一点他瞧出行凶者不但是武林高手,并且人数不少,总在三、四个人以上。

此处一共是七具尸首,全都死得干净利落,虽然有过格斗动手的痕迹,但他们身上的致命伤只有一处。

第二点是这些被害之人个个都有兵刃暗器,四个是劲装疾服,三个是平常人的穿著。

有好些迹象显示他们俱是镖行人物。而那三个没有劲装疾服的人,是特别加派保护的好手,不过却不晓得是哪一处镖局。

单单是这两点,已足以令人十分震骇。

因为其时天下镖行联络得很紧密,颇似一个庞大组织,虽然远比不上帮会门派那般严密,但已颇有守望相助的精神,若是假以时日,再进一步,定可更为团结有力。

是以近几年来全国各地的镖局已很少有发生被劫的情事。

朱宗潜小心地查看兵刃暗器散落的位置,推敲当时的情况,突然间发觉一个俯仆地上的劲装疾服的大汉,好像还有一点点呼吸。

他迅即蹲下去,取出银针,运集功力,毫厘不爽地向这个大汉背后一处要穴刺下去。

银针一落,那大汉哎了一声,抬起头来。朱宗潜把他抬起来,让他倚靠着崖壁而坐。

但见他小腹上中了一剑,下半身尽是血迹。

这个大汉年纪很轻,他茫然地望住朱宗潜,想要说话而又开口不得。

朱宗潜抑制住心中的兴奋,冷静地忖道:“我这一记手法据康前辈说,足以使刚死之人暂时复活片刻。但此人居然还说不出话来,可见得他伤势之重,已到了无可挽救之时。也许是他年轻体健,支持到这刻还有一点呼吸,换了旁人,早就死掉了。”

因此他打消了找康神农抢救此人性命之意,沉声道:“朋友,你们遭遇到意外,情形极惨。在下朱宗潜,适巧路过此地,这等血案可不能袖手不管,你听得见我的话么?”

那大汉吃力地点点头。

朱宗潜道:“很好,你现下虽然不能开口,但神智尚清,我先问几个问题,你能回答最好,不然的话,就用点头或摇头表示心意。”

他深深吸一口气,使自己的脑子活动得更迅速,然后说道:“你们的镖被劫了?”

那大汉点一下头。

他又问道:“行凶之人都是武林高手,而且人数不少?”

对方点头,他接着道:“他们有使刀的、使剑的和空手的?”

那大汉点点头。

朱宗潜道:“这样说来,一共是三个人以上了?到底有几个?四个?五个……”

他说出数目之时,速度略为慢些,以便对方表示,果然得知是五个人。

“你们事前都没有想到或觉察到有被劫的危险?”

那大汉点点头,朱宗潜沉声道:“你可瞧得出他们的来历么?”

对方摇摇头,朱宗潜又道:“有没有其中一两个的武功家数是你认得的?”

对方想了一下,又摇摇头。

朱宗潜心想这人或是由于眼界未广,或是由于凶手们掩饰得好,所以他全然瞧不出来。

目下最要紧的事,不在探问镖行名称或所保之物,而是急须趁这唯一的目击者尚未断气以前,查问出一点线索。

不过照这情形看来,希望实在很微。

若是换了别人,根本没有可能从这个奄奄一息不能开口回答的人身上,查出任何线索。

只有朱宗潜,专门做一些别人办不到的事。

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极重要的问题,连忙道:“这五个凶手都是用面具蒙住面孔的?”

那大汉摇摇头,朱宗潜陡然被一股愤怒痛恨涌塞住胸臆,只因对方这个否定的答案,分明揭示出对方早就有了杀人灭口之心,所以才不蒙住面孔。

这等凶残恶毒的行为,实在使他十分震怒。

他竭力追想一下李通天曾经告诉过他,那两个突然重现江湖,化装混入开封府的高手九指翁袁负和紫金环戈远,这两人虽然不是黑道出身,表面上亦全无理由会做出这种杀人越货之事。

可是朱宗潜一来想不起有什么其它嫌疑人物,例如黑龙寨这等凶手集团,目下正面临被搜捕追剿的噩运,当然没有可能干这件血案。

其它龙门队之人很少有此可能。此所以他一下子就联想起这两个名家高手。

一来这两人失踪许久,目下忽然出现,竟与东厂有关,这便不是全无可能了。况且开封距此不算远,在路程上来说,相当方便。

他立刻说出九指翁袁负的相貌特征,问道:“有他没有?”

那大汉既摇头又点头,意义甚是混淆。

朱宗潜用坚定的声音,道:“你心中别慌乱,我猜你意思是说你在当时因为情况太乱,所以瞧不清楚,对不对?”

这回对方用力的点一点头,这一下动作中透露出他的兴奋和欣慰。

朱宗潜迅即说出紫金环戈远的特征,可是对方依然表示看不清楚,未敢肯定作覆。

朱宗潜并不气馁,把银衣帮其后又探出的两位高手说出来。这两人是鄱阳渔隐郓水云和大力神洪振。

那大汉依然无法作答,不但如此,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神已有散涣之象。

朱宗潜一望而知他最多再支持片刻,脑筋一动,冲口说出计多端的形貌。

那大汉连连点头,朱宗潜不禁也兴奋起来,道:“你就是被他所伤的,对不对?”

他点点头,眼中露出忿恨的表情。

朱宗潜何等聪明,马上道:“我明白啦,这人坏透了,竟不是明刀真枪的与你动手过招,而是使用诡计手段,所以你败得不服,难以甘心。”

对方又点点头,朱宗潜恨声道:“你放心吧,这个贼子早晚得死在我手中。”

那大汉安慰地微笑一下,眼皮渐渐下垂,终于落下不再睁开。

朱宗潜仰天长叹一声,把他平放躺在地上,拔出“阴极针”收回在皮套内,四下查看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迹,这才翻崖而上。

佟长白已站在树荫下,见他回返,便问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原来朱宗潜和那大汉是在崖下说话,上面没法子瞧得见。

朱宗潜道:“我已从各种迹象中瞧出下手的人大约有四五个,俱是堪称名家的身手造诣,非常干净利落,但也惨酷非常,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自然那些赶镖车的把式这刻还在替他们出力,可是迟早也只有一个死字。这一群恶毒的凶手们真是可恨,我决不放过他们。”

佟长白问道:“这一趟镖保的是什么东西?”

朱宗潜道:“恐怕是巨额的银两,因为我发现那几辆镖车的车辙,都显出十分沉重。假如不是银两,决不至于令匪徒垂涎下手。然而假如真是几车银两,则这些赃物搬移困难,又不易收藏,匪徒们会自找苦吃么?”

康神农笑道:“这个难题只有靠你自己解答了。在我来说,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过我不抱怨你的爱管闲事,因为若然你没有这种侠义精神,这次也不会把我救出死地了。”

朱宗潜一直没有说出查知计多端也有份的事。

他道:“康前辈言重了,但咱们目下还是暂时别讨论这件事,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妙。好在镖车被劫,乃是纸包不住火之事,咱们到了洛阳,很快就能打听得出详情。”

他们一行又翻山越岭的向前走,日落时分,已踏入洛阳地面。朱宗潜先把康、佟二人留在近郊的一片树林之内,独自入城。

不久就回转来,偕同康神农、佟长白趁着暮色混入城中,到达一座孤立的屋宇,一径入内。这间屋子坐落在僻静的街道,四面都是宽巷,与别的人家分隔开。

屋子只有两进,内中家具齐全,很是干净。但一个人都没有,显然这座屋宇乃是最近方始搬空而又日日有人打扫。

康神农视察过全屋之后,拣定后进右边的上房作为他的卧室。

天色已黑,朱宗潜把厅中的油灯点燃,佟长白则烧了一壶开水,又找到茶叶以及一些食物,大家在厅中进食和休息。

朱宗潜向康神农说道:“等一会晚辈会找到两个下人供你老使唤,他们都是很靠得住而又能干的人,将会带同妻儿长居于此,专门服侍你老。沈千机目下已是日暮途穷之际,已经没有力量可以展开严密的侦查。所以你老在此处居住一定很安全。晚辈有两个朋友,分别在每个月的上旬和中旬送银子来。他们亦会十分小心谨慎。这种措施须得等到沈千机、计多端两人都诛除了,才敢放松。”

康神农瞠目道:“你真有办法,简直好像在变魔术一样。”

佟长白接口道:“咱也这么想呢!”

朱宗潜又道:“晚辈与佟兄将到别处歇宿,不到沈、计二人诛除,不再来此,以确保此地的安全。”

康神农眼中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神色,他虽然没有说出,可是朱宗潜已大受感动,心知这位平生冷酷无情的老人,经过这一连串的患难之后,已对自己产生出真挚的感情,一如父子之间的那种深挚的爱。

这实是万分难得的事,也令人泛起一份凄凉之感。

他向老人微微一笑,坚定地道:“沈、计二人一定会被我们诛除,晚辈将重来此地,向前辈求教医药之道。”

康神农道:“你说的话,我无一不信,但望不要等待太久,最好的是你再来之时,还带同你的媳妇。”

他上半身略略倾前,表示出重要的意味。

又道:“我将送她一件见面礼,她一定感到十分高兴。”

佟长白忍不住插嘴道:“什么见面礼呀?女人的心最难捉摸,你最好不要先夸口,咱知道有些女人古怪得紧,什么东西都不喜欢。”

康神农说道:“老夫将用尽平生本事,配制一服神药,使她服用之后,能得永驻青春。这等悖逆自然法则的手段,古往今来,恐怕还没有别人办得到。”

佟长白心想:“若是这种长春不老的灵药,一定没有一个女子不乐意得到的,毋庸置疑。”当下便不做声,暗忖这个老头子实在乃是宇内无双的奇人异士,居然有这等奥妙神通手段。但若然不是朱宗潜的侠义之行,使他衷心感激万分,他岂肯甘冒违天不祥的危险来配制这种神药?

想到此处,这个平生从不反省自己的大恶人,心灵间,恍恍惚惚的有一种向善的意念。

要知佟长白一点也不相信天理报应的说法,然而摆在他面前的事实,都是极明显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像朱宗潜时时为人舍己,因此获得了这种奇妙的神药。而佟长白一生作恶,现下面孔有如铜铸的一般,亦没有朋友或妻子儿女。

而且只要他继续残杀生灵作恶下去,他终将不得好死。

朱宗潜极是欢喜地向康神农谢过,然后与佟长白一道辞出。到了街上,但见满城灯火,闪耀于夜色之中。

他们不久已走到繁盛的大街上。

朱宗潜指着一家酒楼,道:“咱们进去歇一会。”

佟长白摸摸肚子,道:“这敢情好,刚才那些吃粮实在填不饱。”

两人进去一瞧,楼上和楼下都挤满了客人,十分热闹。

佟长白道:“换一家吧!”

朱宗潜笑道:“不必了,瞧我的。”

他走到柜台旁边,说了几句话。那个大掌柜立刻一迭声吩咐酒保腾出一副雅座,让他们享用。

佟长白先不打话,拿起大碗,嘓嘓两声就把满满的一大碗高粱吸尽,接着挟起一块牛肉,丢到嘴里。

但见他似是连嘴嚼也用不着,那方牛肉就没有了。

朱宗潜瞧得有趣,道:“真痛快,咱们办完事须得找个机会,拚一拚酒量才行。”

佟长白道:“别的本领咱不敢在你面前夸口,但说到喝酒,你定然不是咱的对手。”

朱宗潜也学他一口气吸干满满一大碗高粱,微微笑道:“说到酒量我未必肯让你,不过目下暂时别拼,免得酒保把一坛坛的酒搬来,惊动了所有的客人,咱们还有事情要办呢!”

佟长白眼中射出兴奋的神情,道:“跟你在一起真够刺激,但咱们总不会在这儿动手打架吧?”

朱宗潜道:“当然不会,但咱们可不是真的为了吃喝才上这儿来的。这一家酒楼的主人,乃是河南极有势力之士,大凡江湖人物无有不识得他的。他的武功据说很不错,但当然不算得是高手。不过在江湖上已足够了,因为这种江湖上的事,并非样样凭恃武力就行得通的。”

佟长白点点头,道:“咱晓得啦,但咱却想不出他与咱们这等武林高手的圈子如何拉得上关系?”

朱宗潜沉吟未答,忽然有人掀帘进来,却是个身披长衫,相貌威严的人,年约五旬左右。

他一进来就抱拳道:“兄弟姚广,闻说两位乃是王平兄的朋友,特地赶来见见面。”

佟长白冷冷的瞅住对方,他根本不知道王平是谁。他自然而然的有一股凶煞之气,姚广见了也不由心头大震。

朱宗潜起座道:“劳动姚三爷亲自前来,实是心中不安,在下朱宗潜,蒙王平兄看得起,交结为友。这一位是佟长白老师,乃系关外名家。”

他又转向佟长白道:“这位是姚广姚三爷,外号赛孟尝,关洛道上无人不知。”

赛孟尝姚广心头大震,敢情他消息灵通,江湖上,上至武林高手,下至水陆码头上各式人等,所发生之事,大凡在他势力范围之内,无有不知。

这次朱宗潜在开封公然宣扬要与黑龙寨作对,早就轰动了武林。他近在咫尺,当然晓得。其次他也听到“三凶两恶”之名,晓得佟长白正是两恶之一。

这两个人几乎可以代表正邪两大势力,来头之大,自然不是他这种一般江湖道的名人可比,他同时也明白何以自己被那个凶恶大汉一瞪,便泛起森寒恐惧之感。

他说了一番仰慕的话,方与朱宗潜落坐。使他最弄不清楚的是这两人一正一邪,俱可推为代表,怎么混在一块儿,大有合作无间的迹象,因此姚广非常谨慎地探问来意。

朱宗潜道:“在下深知姚三爷极受江湖豪杰拥戴,是以消息灵通,尤其是洛阳一地,更是了如指掌,只不知本城最近可有什么奇异的现象没有?”

他问得很含混,只要是奇异不寻常的现象,都在欲知之列。

姚广谦逊了几句,寻思片刻,才道:“朱兄既然不拿兄弟当作外人,自应竭诚奉答一切。洛阳近年来都很平静,但从五日前开始,有些在本城混日子的人向我说,有几个外路来的大汉行迹诡秘,日日夜夜查看一家大宅。这家人乃是本城世家,照理说不该与江湖中人发生任何关系。向我报告的那些人也曾跟踪这几名诡秘人物,却都寻不出他们的下落,也就是说摸不出他们的路数。”

佟长白心想这些鸡毛蒜皮之事,何必多费唇舌?因此他不耐烦地连饮三大碗烈酒,可又把姚广骇了一跳。

朱宗潜却表示很有兴趣,自然他在礼貌上亦不得不如此。事实上他心中有数,深知以赛孟尝姚广的地位,当然不能随意举出一个全无价值的消息。在他这番话的背后,一定隐藏有某种重大原因,方能使他说出来。

他见姚广已不说下去,便决定以单刀直入的法子探出真情。他微笑望住对方,双眼却发出凌厉迫人的光芒,道:“以姚三爷你私下的看法,这些诡秘人物是何来路?”

姚广在他迫视之下,竟无法不吐露心中隐秘,应道:“恐怕是黑龙寨的人。”

这句话把佟长白的不耐烦完全驱散,瞪大双眼。朱宗潜点点头,道:“好极了,这一家姓什么?莫非有什么关系使你联想到黑龙寨?”

姚广这时可真佩服人家的聪明才智,据实道:“这一家姓褚,与陈留县李家是至亲。兄弟闻说陈留李家办丧事之时,曾有黑龙寨之人侵扰,幸得武林名家冯天保前辈出面,方始安然无事。”

这种隐秘的关系牵连,错非姚广晓得陈留县发生之事,那是无论如何也牵不到一块儿去的。

朱宗潜脑海中顿时泛起褚玉钏的雍容艳丽的倩影。他已确信不疑姚广这个推论,且因陈留李家之事乃是由他而起,同时黑龙寨也曾掳劫过褚玉钏和李思翔两人。

朱宗潜又问道:“以姚三爷的看法,他们将于何时下手对付褚家呢?”这一问又显得十分老到,迫使对方不能不把所有数据提供出来。

姚广心中一面想着这位朱大侠真是名不虚传,果然机智无俦。口中应道:“以兄弟管见,从昨夜起,褚家已经十分危险。”他笑一下,又道:“黑龙寨可不是像我这种人惹得起的,这话说出来也不怕朱大侠见笑。如若不是这一帮人马,我姚三决不至于袖手旁观。”

朱宗潜道:“姚三爷是有根有底的人物,当然不可胡乱招惹这些凶手们。今晚承蒙赐告一切,实在感激之至。将来如有机会,当要尽力图报,我们就此告辞了。”

姚广又禁不住在心中喝一声采,因为他无论是言语行动,在在都表示出他的豪迈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例如他一听得黑龙寨的消息,便立刻告辞,这是避免牵连到他姚广的意思。

朱、佟二人离开酒楼之后,走到街上。佟长白便道:“有一点你要特别小心,就是那黑龙寨之人手段毒辣,说不定见人就杀。咱们两个人只有四条臂膀,可架不住人多,到头来只怕褚家之人伤亡甚众,咱们就太丢面子了。”

朱宗潜微微一笑,道:“我想请佟兄辛苦一趟,做个坏人,或可使黑龙寨失去主动之势。”

佟长白怪笑一声,道:“咱本来就不是好人,你有计策即管告我。”

朱宗潜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同时找到褚府,两人先后前去踏勘过地形。

到了更阑夜静之际,褚府四周出现了不少黑衣人影,他们方要有所行动之时,突然一阵震耳的厉笑冲破了夜间岑寂。这些黑衣人全都听到,个个迅快隐藏起身形。

这时一个伟岸大汉在正门前出现,他大步奔到门前,举脚一踹,大响一声,门后横闩被他踹断而打开,这些惊人的响声,不但把褚府所有的人都惊醒,连同左邻右舍也都醒了,纷纷点灯起身,出来瞧看。

那个凶恶的大汉正是铜面凶神佟长白,他从敞开的大门走入褚府,直入大厅。

此时已有人挑灯出来,一见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腿都骇软了。幸而褚府家人极多,又有数人出来,仗着人多,这才挺得住。

佟长白冷冷的瞪了他们一眼,问道:“谁是头儿?”

那四五个家人我望你,你望我,谁也不敢开声。

佟长白又道:“再不说话,通通都这样打一个嘴巴!”

他伸出蒲扇般巨掌,往八仙桌上一拍。“砰”地大响一声,八仙桌四分五裂,垮坍在地上。

众人见他气力如此之大,想到假如吃他这样地打上一个嘴巴!岂不是连脑袋也打扁了?顿时骇得冷汗直冒,个个面无人色,于是一个年纪较老的家人被推出来。

佟长白伸出手指,几乎碰到他的鼻尖,道:“你就是他们的头儿,很好,咱要找一个小子,好像是躲在你们这儿。你打个灯笼带咱到各处找找看。”

那名家人焉敢说个不字,只好拿起灯笼。

佟长白道:“先到后宅各处查看一番,快走。”

这时已有好几个慧黠的仆人分别通知全宅各处,内眷都关紧了房门,那些男主人们亦都不敢露面。

佟长白只是喝令那名家人在后宅到处的走,并不敲开任何房门,噪闹得很,但也只是他自家在吆喝而已。

有些邻人过来查问,褚宅的家人露出这件怪事,而且还有人赶去衙门报案。

这个消息迅即传了出去,邻舍之人可都不敢打抱不平,因为他们一听这个恶汉一掌就拍碎了一张八仙桌,谁也自问硬不过八仙桌,所以无人敢冲入褚宅帮忙。

不久,七、八名公人赶到,联群结队闯了入去。他们先前也听闻恶汉拍碎八仙桌之事,都不大相信。如今在大厅中一看,果然当真,七、八个人都骇软了腿。但身为捕快,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闯入去。

他们很快就碰到佟长白,齐齐吆喝拥将上去。佟长白厉声长笑,响亮无比。捕快们个个耳朵作疼,无不胆寒脚软,后退不迭。

佟长白记得朱宗潜说过不得伤人,而且见了公门捕快出现,便可以撤退,赶去助他诛杀黑龙寨之人。当下更不迟疑,一晃身越过屋顶,几个起落,便到了街上。

他本是凶狡之人,只不过比起机警绝伦的朱宗潜时,往往就变成了傻瓜。这刻他很快就找到朱宗潜留下的暗记,迅快奔去。心中忖道:“这个朱宗潜真了不起,这一着果然得以反客为主,找到黑龙寨的巢穴了。”

事实上他只明其一,不明其二。朱宗潜诚然是利用佟长白来阻止黑龙寨的阴谋,换了别人,黑龙寨的凶手们也许不会却步,但佟长白非等闲人物,武林中惹得起他的真没有几个,加上公门捕快赶到,更加无法下手。这一来黑龙寨势必撤回去,朱宗潜是黄雀在后,暗暗跟踪,一面留下暗记,好让佟长白赶到。

佟长白很快就依照沿路暗记,赶到一间住宅。朱宗潜从黑暗中跃出来,低声道:“这一间屋宇就是他们的巢穴了。我已查出黑龙寨二当家活骷髅宋炎在此指挥。我也查看四下形势,发觉逃路甚多,所以咱们须得商量一下,免得让他们窜散,遗害人间,同时那样就不能让你杀个过瘾了。”

佟长白狞声道:“你怎么说都行,反正咱们要有得大杀一场,就心满意足了。”

朱宗潜道:“我倒是有个计较,可以让你宰个痛快。不过你必须耐住性子做点准备工夫才行。”他随即说出他的计策,佟长白听了,连叫有趣,当即分头行事。

大约过了一炷香之久,这座屋宇之内的二十余名慓悍大汉忽然都惊起,披衣抓刀冲出去,在大厅上集合。

灯光之下,活骷髅宋炎手提那对新月刀,瞧着全部黑衣的手下们,沉声道:“咱们四面的暗桩都发出警讯,可见得敌人人数甚多,又俱是一流高手,大家别乱了阵脚,即速在院中布下分尸大阵,与敌人拚个死活。”

这些凶手们个个训练得十分严格,霎时都在院中布好了阵势,陡然间一道人影如星飞电掣般冲落院中,现出了身形,使得黑龙寨之人无不大吃一惊。

朦胧灯光之下,但见来人身量高大,头如笆斗,面似古铜,一对牛眼睁得大大,杀气迫人,敢情正是早先大闹褚府,迫得黑龙寨取消了今夜大屠杀计划的铜面凶神佟长白。

他右手提着一柄钉锤,三尺长的铜链发出耀目精光。但最触目惊心的还是那枚比碗口还大的铁球,上面布满了五寸长的尖锐铁钉。任何人即使一身武功,又披挂了甲冑,亦自问受不了这柄钉锤的凌厉一击。

活骷髅宋炎一阵胆寒,但表面上不动丝毫声色。皮笑肉不笑地冷哂一声,道:“闻得佟兄跟朱宗潜在一起,敢是业已改邪归正了?”

佟长白狞声应道:“什么改邪归正,都是放屁!”他那股凶煞慓悍之气,竟慑服了所有黑龙寨的老练凶手们。但见他长臂一挥,钉锤便“呼”一声扑扫出去。

两名黑衣人挥刀抵抗,“当”地大响一声,那两人震得臂膀酸麻,连退了两步。

他接着又怪笑一声,并不继续出手追击,却向台阶上的宋炎说道:“咱为了让你今晚死得瞑目,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就是你们的首领黑龙头沈千机三十年前欠了咱一笔债务,所以咱定要毁了你们这个黑龙寨,方始甘心,呔!看锤。”

他最后的一喝,宛如霹雳迅雷,只震得众人耳鼓生疼,头脑发昏。接着“砰”的一声,已有一名黑衣人应锤飞开十二三尺以外,当场毙命。

宋炎急忙下令摧动阵法,霎时间满院人影乱闪,但佟长白终究不比一般高手,当这分尸大阵威力欲发未发之际,他已迅施绝学,钉锤如星飞电漩,晃眼间一口气又击飞了三名黑衣人。

这些被他钉锤击中之人,没有一个不是飞出一丈以外的,而且都是血肉横飞,当场毙命,死状之惨,人间罕有。这等凶残的景象,连素来以杀人为业的黑龙寨党徒们,也无不怵目惊心,胆寒不已。

这刻还剩下十九名黑衣人,各挥刀剑,发挥出分尸大阵的威力。佟长白宛如猛虎出柙一般,在人群中纵横往来,钉锤旋舞扫击之际,风声劲厉无比,竟迫得敌方的大阵不能依照法度缩紧。

大约激斗了十七八招,佟长白凶威再逞,大喝一声,钉锤过处,又把一名敌人扫飞一丈以外。

宋炎见他凶威迫人,前所未见,心想无怪他以残暴凶恶著名于天下,迄今尚未被仇家报复杀死,敢情真是勇力盖世的魔王。当下又转念道:“适才四下岗哨均有警讯传来,想是敌人到了不少,但眼见佟长白出手,便个个按兵不发,在暗中静观我们作两虎之斗。我可不能上这个当,假如我现下参战,催动分尸大阵的威力,最后或者可以杀死佟长白。但其时我这一方最多剩下三、五个人,岂堪当得那些高手们围攻。”这么一想,登时萌生退志。

他这个人素来诡计多端,凡事总是先留退步,即如他进驻此地之时,便已拟定了几种情形下,应当如何逃走的路线。

黑龙寨的凶手们仗着分尸大阵的威力,对抗那天下知名的魔星恶人,若然这刻单是以真正武功拚斗,这一群凶手们都是厉害角色,却也未堪佟长白的一击,但有了分尸大阵,情况就不大相同。

不过佟长白现下还是略占上风,使得敌人的分尸大阵至今尚发挥不出最强大的威力。

宋炎情知自己一落场,出手挡那佟长白两三招,就可以扭动整个局势,使佟长白陷入大阵之内捱打。

然而他却没有这样做,迅即取出一枚铜哨,呜呜地吹了几声。哨声一起,院中战况更为激烈,但听“砰”地大响一声,又有一名黑衣人被钉锤击出圈外。

可是佟长白惊觉,不但没有阻遏住对方渐渐增长的威力,反而因为击杀一人之时,手法迟滞了一下,竟让对方得以更进一步的发挥大阵威力,应付之际颇感困难。

宋炎冷笑道:“佟长白,你把本寨弟兄杀到只剩下三四个人之时,就是你分尸之时了。”

激斗中的人全都听不见他的话,假如听得见,对军心士气当然影响极巨。事实上宋炎这话乃是向潜匿四下的对头敌人而说的,倘若龙门队诸友当真隐伺在四周的话,听了此话,定要等到佟长白被分尸之后,方会出现,这一来他就可以利用这一段时间从容逃走了。

他悄悄向后移动,陡然间一个人从厅中出来,朗声笑道:“宋二爷别来无恙。”

宋炎心头大震,转身望去,但见那人英姿飒飒,俊美异常,却具有一股迫人的气概。正是当今武林彗星朱宗潜。

朱宗潜迅速撤下刀剑,又道:“宋二当家若能在我刀剑之下各走十招,就算你已闯过在下这一关,今晚决不再出手拦截于你。”

他如此说法有两个用意,一是使对方错以为尚有别人伏伺四下,因而打消了突然逃走之心,免得多费手脚追赶。第二个用意是使宋炎动手时决心力守而不肯抢攻,这一来差别甚大,正如俗语所云狗急跳墙。那宋炎亦是罕见的高手,若是情急以死相拚,危险性当然极大。揆诸事实情理,他朱宗潜的雷霆刀法只有几招,胜负立分。干元剑法亦是在十招之内可决生死存亡。因此,他只要事先不让敌人激起了拚死决斗之心,就容易得手。

宋炎那张骷髅似的面上,泛起一丝冷笑,道:“姓朱的用不着故示大方,宋二爷可不领你这份情。试想你在四下布置约有十位高手的话,每人出来拚我二十招,换了你也受不住,倒不如与你决一生死。”他一面说,一面转眼向黑暗中张望,不时移动脚步,一会就移开了六七尺,但这一来他就更难逃走了。

因为他身处走廊之中,头上有屋瓦梁木,一边是墙壁,另一边是院子,由于尚有一根合抱巨柱隔在当中,他根本不能直跃到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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