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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英雄弹泪

云秋心一心想教裴淳陪她三天,不禁喜心翻倒,澄亮的双眸望着裴淳,流露出不尽哀求之意。

裴淳可不能不答应,博勒道:“那么某家走一趟,向辛姑娘说个清楚。”

他匆匆去了,云秋心讶问道:“你得到辛姐姐准许来探看我的么?”

裴淳便把一切经过说出,云秋心初时十分替他忧虑关于自愿试她手段之事,后来听说他服过梁药王的解药,这才放心。

她取出一个锦盒,盒内装放着裴淳给她的几本书籍,她道:“这几本诗词我都背熟啦,其中有些简直把人家的心都掏出来,真了不起。”

裴淳笑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话之时结结巴巴,十分有趣。现在你回到西域,以前的朋友可能都不认识你了。”

云秋心顿时满面愁容,叹道:“多情自古伤离别。”

说时,珠泪已直洒下来,她又幽声叹道:“此去何时见也?襟领上,空染啼痕。”

吟声甚是凄怨苦楚,裴淳却晓得三日后就是人天永隔的死别,并不是生离,心中一酸,也不觉掉下泪来。

云秋心取出丝巾,替他揩拭泪水,道:“英雄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你是当世的英雄,现在居然掉泪,可见得已经伤心了。”

裴淳长叹一声,道:“不错,我伤心得很。”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蕴含得有无穷尽的深情挚爱,比之千言万语还有力,也更使云秋心怆然神伤。

两人至此都沉默不言,沉寂了老大一会工夫,云秋心强颜一笑,道:“我们暂时不要提到离别的话,好在还有三日工夫,若是老天爷见怜,也许事情发生变化,使我能够在中原居住下去。”

她很想问问他,假使她能够留下的话,他可肯娶她为妻?可是这话到底难以出口,所以终于咽回肚中。

裴淳道:“这三日之内,你要我干甚么我就干甚么,定必使你满意快乐。”

云秋心笑道:“好啊,假使我要你杀人才感到快乐,你做不做?”

裴淳愣一下,道:“你这话只是开玩笑的吧?”

云秋心道:“不一定。”

但见裴淳露出张皇失措的神情,心中一软,道:“老实告诉你,这话是跟你开玩笑的,假如我是那么凶狠的人,便也不值得你如此为我,你说对不对?”

裴淳大大松一口气,额头上的青筋迅即隐没,那是刚刚急出来的。

云秋心自去找出棋枰和黑白棋子摆好之后,但见裴淳呆呆凝视屋顶,不知想些甚么心事。

她推他一下,道:“你在想甚么?”

裴淳如梦方醒,长长呼一口气,道:“我正在寻思你若是要我杀人,我到底听是不听?”

她好奇地问道:“有了答案没有?”

裴淳摇摇头,道:“还没有,当我寻思之际,一时决定不能胡乱杀人,一时又决定须得听你的话。”

云秋心大喜道:“这就够了,试想以你这种人居然动过听我的话的念头,那就抵得上别的人当真去做了,你陪我下棋行不行?”

裴淳道:“我陪你下三日三夜的棋也行。”两人对面坐好,下子对弈起来。

晚上博勒与他们共进晚餐,他发现云秋心含愁脉脉,问知是为了离别所致,便答应她短期内暂时不返西域。

翌日,云秋心精神焕发,一见裴淳的面,就告诉他道:“我许久已没有像昨夜睡得那么甜静舒畅了。”

裴淳突然触动了灵感,跟她敷衍了几句,便藉词独自去找博勒。

博勒正在沉思冥想,被他惊醒,问道:“有甚么事?”

裴淳道:“我记得你说秋心活不长久之故,是因为她忧郁的情绪影响身体。”

博勒道:“正是这样。”

裴淳道:“她昨夜因心情欢悦,所以睡得很好,今晨精神焕发,这使我想到她可能因心情开朗而多活几个月。”

博勒想了一想,道:“很有可能。”

裴淳道:“那么我就有足够的时间带她到江南去叩见梁药王啦!”

博勒一跃而起,道:“梁药王定肯出手么?”

裴淳道:“他一定肯救秋心,而且他还想把平生所学传授给秋心呢!”

博勒道:“待某家去瞧瞧秋心,便知她有没有多活几日的希望了。”

他们一道走去,见到云秋心,博勒瞧过她的气色,又查过脉象,深思良久,才道:“很好,我决定把秋心让给梁康。”

云秋心讶道:“义父你说甚么?”

博勒一面催她收拾,一面说道:“梁药王要收你为弟子,我答应啦!不过他在这数日内就要离开江南。他一走就如白云归山,无处可觅迹。所以要快,希望能在他未离开之前找到他。”

云秋心大喜过望,心想这一来便可以永远留居中原了。于是急忙收拾,不久,便离开此处。

博勒因怕黑姑拦阻他们,所以决定与他们同行,以便发生事故之时,裴淳多一个帮手。

好在博勒银子有的是,所以决定购置轻便迅速的马车,又选购三匹长程健马,两匹驾车,一匹乘坐,待得这三头牲口力尽之时,再行另购。

他们赶了一日的路,已驰出三百余里。翌日中午,已到达鲁境内的济南府。他们拣了一间饭馆的楼上用膳,刚刚吃饱,突然间一阵急骤蹄声传来,最后在楼下停住。

博勒露出忧色,道:“恐怕是辛姑娘追上来啦!”

裴淳道:“不要紧,你快给我一点毒药。”

博勒随手向他面门一拂,便道:“你先运功迫聚起来,某家总能暂时应付。”

裴淳连忙瞑目运功,楼梯响处,一个面貌老实忠厚的胖子笑嘻嘻上楼,转眼瞧见博勒等人,便大喜道:“老天爷真帮忙,你们都在这儿。”

博勒见只有南奸商公直一人上来,心中一宽,笑道:“商兄来饮一杯。”

商公直嘻嘻一笑,道:“我老奸敢饮天下任何人敬的酒,却不敢领受博勒兄的好意。咱们爽爽快快说个明白,那就是辛姑娘得知你们离开之事,心中很不高兴,特地派兄弟来见你们,听听有甚么理由。”

博勒为了拖延时间,沉吟了一阵,才道:“辛姑娘来了没有?”

商公直摇摇头,博勒心中又是一宽,说道:“你瞧见裴淳的样子么?”

商公直道:“兄弟正纳闷在心,他向来不是倨傲无礼之人。”

博勒道:“他已中了某家之毒,正在运功抗拒。”

这话千真万确,商公直早就瞧出来,听他亲口说出,笑道:“原来如此,那么咱们把他抓回去吧!”

博勒道:“不行,某家此次到中原来,目的是找梁康较量。现在心愿将偿,辛姑娘的命令也恕某家不能遵从。”

南奸商公直一听兹事体大,不敢妄作主张,道:“那么兄弟便去问一问是否可以让博勒兄前往?”

博勒心中暗暗大惊,等商公直下楼去了,连忙到窗外张望,却又见不到人,街上只有五匹遍体皆汗的骏马。

不一会工夫,商公直上来,道:“咱们把今日之事分作两件来谈,一是博勒兄能不能前赴江南找梁药王,二是裴淳的处置办法。关于裴淳,自然交我们带回,你怎么说?”

博勒道:“可以,只要他肯告诉我梁康在甚么地方。”

商公直笑道:“兄弟一向擅长使奸弄诈,博勒兄这话瞒不过我。你分明是说不可以让我们带回去,试想裴淳如若有意抗拒,自然想多个帮手,这样他焉肯说出梁康住处?不过反正都是一样,因为博勒兄不曾被准许赴江南呢!”

他说罢立即闭住呼吸,而且运足功力,暗暗以内力封住面前的空间。

博勒道:“辛姑娘在楼下么?”

商公直道:“哪里用得着她亲自出马?但最可惜的是裴淳中毒,不然的话,今日就有一场好戏可瞧了。”

他实在想不通裴淳和博勒既是一鼻孔出气,何以又会中毒?所以拿话试探真相。

裴淳睁眼起立,道:“商公直,今日你大限已至,在下是不得不杀死你。”

商公直面色大变,道:“为甚么……你别让我做了鬼还糊里胡涂。”

裴淳严肃地道:“因为我受人之托,迟早不能放过你。”

南奸商公直深知裴淳平生言出必践,头上热汗顿时滚滚流下来,他只好设法拖延时间,装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道:“真的么?是谁?”

裴淳道:“一是药王梁康,还有一个不必说了。”

商公直道:“哈!不必说了,这个不必说的人我老奸可想不出来。”

裴淳迟疑一下,心想:“我若是使用蕴有剧毒的天机指功夫隔空点去,他非当场倒毙不可!”然而对方刚才说过不想做胡涂鬼的话犹在耳边萦回,寻思一下,便道:“好,我告诉你,那人便是樊潜公老前辈。”

商公直耳目灵通,江湖间三教九流的名人全都知道,这时不禁一怔,道:“樊潜公?他是当世间最著名的地师,与我老奸有何仇怨?”

裴淳道:“他是为一位挚友复仇,所以你当日在那神庙内会碰上李不净道长、病僧大师等人。”

商公直倒抽一口冷气,道:“他果真有未卜先知之能不成?”

裴淳道:“总之你与他相隔虽远,但你的一举一动无不在他算中。”

他举起左手,提聚真力,只听商公直已自语道:“这倒是很能骇唬人的话,可惜我老奸早不知道,否则我定要斗一斗这个家伙。”

裴淳心想你倒是没猜错,现在知道已经太迟啦!当下便要发出指力,忽听楼下有人大叫道:“裴少侠指下留人!裴少侠指下留人!”

博勒一跃落在临街窗边,探首一瞧,只见街上站着一个车把式打扮之人,满身风尘。一见博勒探头出来,不禁叫一声“我的妈呀”!惊得连退数步。

博勒冷冷道:“你是谁?”

那车把式忙道:“早先樊先生命小的赶来,他说小的这么一喊,便会有一位碧眼黄发大汉伸头出来,大爷你可是博勒大爷么?”

博勒回头道:“裴淳,樊先生遣人赶来。”

他耸一下肩膊,又道:“瞧来那樊先生真的有先知之能那!”

车把式扬手抛起一物,博勒伸手一抓,相隔尚有两尺,那物事却呼一声转弯飞入他掌心,那车把式见了惊叫一声:“我的妈呀!”回头便跑。

博勒喝道:“站往!”

车把式那敢违背,登时双脚钉牢地面。博勒按住那物事之时,已感到特别坠手,便知其中必有银子。低头看时,却是一张白纸包住一块硬物。拆开来里面果然是一块十两重的银锭,白纸之内写得有字迹。

博勒一扬手,银锭落在那车把式眼前的地上,喝道:“这是你的酬劳。”

那车把式不胜之喜,捡起银锭,赶快跑掉。博勒把那信交给裴淳,裴淳看完,走过去交给商公直。

这时楼梯响处,四个人鱼贯上来。当先的一人极是精干老练,正是那山西路家寨寨主路兴,他后面便是北恶慕容赤。第三个是手提细杆的告天子,他手中的细长杆子便是五异剑之一的“毒蛇信”。最后面之人是个身量短小面貌有几分像路兴的年轻汉子,大约只有二十七八岁,双眼精光四射,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

路兴冷冷道:“裴淳,听说你要杀死商兄是不是?”

裴淳点点头,眼光落在最后一人的面上,问道:“哪一位是谁?”

告天子阴笑一声,道:“总算你有点眼力,那一位是路寨主的七弟,路七兄此来就是专门找你印证武功。”

他接着向博勒道:“辛姑娘说过,倘若你敢违令不返,便教山人用这口宝剑取你的性命。”

博勒深知这告天子乃是阴山派高手,有此剑在手,厉害无匹,若论武功,决计敌不过他。

他狂笑一声,随手抓起桌子上几个茶杯,乒乒乓乓打碎,双掌之内尽是碎瓷片,接着向四下洒去,那千万片碎瓷十分均匀地散布在他四周两丈方圆之内。

告天子冷森森地道:“这是甚么意思?”

博勒道:“阁下只要踏入这些碎瓷片范围之内而又必然无事的话,某家自愿束手就缚。”

他口气如此之大,倒教告天子大为惊凛。暗道这厮使毒手段天下无双,山人我今日有把握赢他,非凭真正功力,却是依靠这口五异剑而已。由于告天子自忖功力未达到万毒不侵的地步,所以心寒胆怯,不敢上前。

路七淡淡道:“兄弟却想试一试博勒老师的毒技!只不知兄弟踏入那地方而无恙的话,博勒老师可肯遵守此诺?”

裴淳接口道:“路七兄的任务是对付在下,何必横生枝节?”

南奸商公直此时早已阅毕樊潜公之函,他可不能不信那个名震当代的地师真有先知之能,原来函内只有寥寥数字,只说商公直既是向他挑战,便请裴淳留下他性命。此函不啻证明樊潜公早就算出今日一切过程,所以遣人送信,而且恰到好处地阻住裴淳出手。

商公直虽是很害怕,但转念想到这是以后之事,目前已没有性命之险,登时恢复常态,呵呵一笑,道:“诸位听我老奸一言。”

大家都望着他之后,商公直才又道:“我老奸今日要做一件公平之事,我建议博勒兄跟告天子老兄拚斗一场,各凭真实本事。若是博勒得胜,或者一百招之内不败,就可携了云秋心安然离开,倘使博勒定要倚仗毒技,那么我们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博勒正要表示意见,商公直举手制止他开口,转眼向裴淳道:“老奸此举公平得很,有真实凭据为证。”

不但裴淳,连别的人全都不明白他真实凭据在哪里,商公直已道:“博勒兄的毒技天下无双,这是人人皆知之事。现在他已使出拿手绝艺,凭良心说,我老奸可不够资格闯入他布好的毒阵。谁要是能闯入此阵之内而能够安然无事,这人的功力已足可以跟裴淳拚个高下了,这话说得对不对?”

他最后是向博勒询问的,博勒点点头,承认此言,也就是说,须得是当世一流高手才能抗拒得住毒阵的威力。

商公直道:“现在凭据拿出来给你们瞧瞧,瞧过之后,博勒兄便晓得老奸的确是办得很公平。”

他转面向北恶慕容赤道:“老兄,请你走入这毒阵内再出来。”

北恶慕容赤心想我若办不到的话,便不是裴淳敌手,这可不能不试他一试,当下毫不迟疑,举步踏入布满碎瓷的地区。

只见他踏中碎瓷片之时,那块碎瓷便发出一声轻爆之声,蓝光一闪,冒出淡淡的黑烟。

众人眼见博勒如此厉害,随手抓来应用之物,立刻就具如此奥妙,都不禁惊佩交集。

慕容赤走了数步,踏过几块碎瓷,便即退出,竟然平安无事。

商公直提高声音,道:“还有一个凭据,路七兄,请吧!”心中却暗暗可惜博勒的毒阵不能毒死慕容赤,仍然留下大患。

路七毫无表情,踏入阵内,走了六七步,跃出圈外,面色丝毫不变。

商公直呵呵大笑,道:“瞧!我们只须用一个高手对付裴淳,其余之人全力对付博勒老师,岂不是赢定之局?”

裴淳心中大为着急,只因当前的局势甚是明显。那就是对方拥有两位一流高手,随便挑战上一个就可以缠住自己,剩下的一个便得逃脱。但对方势必穷追不舍,以致耽误时日,而云秋心也就不能在这数日之内赶到江南谒见梁药王了。

眼下最令他关心的就是云秋心的安危,她的命运将决定于赶得及去见梁药王与否,裴淳因此被迫泛起了狠毒的念头。

只听商公直笑声不绝,又道:“博勒兄,我老奸已把厉害关键详细奉告,可见得我先前说的公平二字并无吹牛。咱们武林中人讲究的是各凭所学,拚个胜负生死,原不该倚仗别的手段。现在请博勒兄回复一句,到底是否接受告天子兄的挑战?老奸再说一遍,你赢了自然可以携带云姑娘安然离开,纵是不胜,但只要支持得过一百招,也算你赢。”

博勒应声道:“很好,某家甚愿见识见识阴山派的剑法。”

他展动身形,迅快地在周围走了数匝,步步踏在碎瓷片上。说也奇怪,别人踩碰到碎瓷之时便发出轻爆之声和冒出淡烟,但他踏着却毫无异状。

事后,他向裴淳道:“某家毒阵已收,你不必担心。秋心,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他和云秋心走到角落说话,裴淳趁机把碎瓷一一用脚拨成一堆,他宅心仁厚,仍恐怕这些碎片中蕴有奇毒,使别人无辜丧生。

路七默然瞪眼瞧着他的举动,忽然说道:“裴兄侠义之名倾震天下,兄弟今日亲眼所见,甚感佩服,可惜兄弟受命于人,无法相助。”

裴淳抱拳道:“路七兄好说了,只不知以路七兄这等英雄了得,谁还能指令于你?”

这一问简直是明知故问,路七微微一笑,道:“裴兄终必也和兄弟一样,甘心情愿服从辛姑娘的命令。”

裴淳决然摇头,道:“在下宁死也不肯屈服,路七兄不信的话,那就等着瞧。”

这时博勒已跟云秋心说完,大踏步走过来,神态威猛,完全恢复了西域第一高手的气度,他道:“某家已准备好啦!”

南奸商公直道:“好极了,我们大伙儿到城外动手,免得惊扰官民。”

他指一指云秋心,又道:“云姑娘用不着随同前往了,反正我们也不怕她会跑掉。”

在他预料之中,认定裴淳一定会反对,因为别人说话自然教人相信,但出诸他南奸口中,对方定会以为他另有诡计,意图暗下绑架,势必推翻他这个主意。

裴淳向博勒道:“这样也好,秋心胆子很小,咱们出手拚斗之时,定会把她骇坏。”

商公直不禁一怔,忖道:“我不信裴淳真如此死心眼,至今仍然相信我说的话。”

博勒点点头,当先落楼。这时连商公直这诡诈无赖之人也无法改口,只好跟着大伙儿离开。

他们一行七人,很快就出了城外,沿着大江向东走不久,已找到一处僻静无人的旷地。

博勒从腰间衣服底下解下一条银链,长约五尺,一端是个碗口大的银环,另一端则是一节极短的圆柄,可供执握。

银环内有五把短短的利刃,他一按环身,五刃尽皆向外翻出,因而这枝银环便变成极厉害的软兵器。

博勒道:“某家一生炼毒,兵器上自然沾附着剧毒,这可是没有法子之事。”

他乃是平生第一次亮出兵器,因此大家都很注意。告天子摇摆一下手中细长杆子,心想我的剑法以及“毒蛇信”专克软兵刃,纵是有毒,亦何惧之有?

当下冷冷一哂,道:“没有关系,你高兴的话,再找几种毒药弄上去也无不可。”

博勒狞笑一声,道:“某家这飞刃圈上的奇毒,莫说是你,纵是这一旁观战的一流高手们若是被锋刃划破一丁点油皮,也受不住。”

告天子听了这话,也不由得神色一凛,当下摆开门户,等候敌人出手。

博勒虽是以“毒”著名,可是他的一身武学可也不比寻常,只见他瞪大碧眼,迈步绕圈。

盘旋数匝,博勒健腕一抖,飞刃圈着凌厉破空之声,迅扫对方。

告天子细杆疾挥,脆响一声,已把飞刃圈击歪。只见一线乌光电射博勒面门,敢情就是那毒蛇信极幼细的剑刃吐出。

博勒急急侧跃,总算避过对方的反击。但此时告天子已抢制主动,只见他细杆轻佻巧点,手法阴柔诡奇之极。

博勒不但要防剑锋吐出,还得小心不让细杆点戳中穴道,因此躲避之际倍形艰困。

十招未到,博勒已被告天子攻迫得毫无还手之力。行家眼中一望而知博勒简直是有力难施,完全不能抵御对方的攻势。

告天子口中发出嘿嘿冷笑之声,道:“你如今总算知道山人的手段了吧!”

话声中“啪”地一响,细杆抽击中博勒后背,博勒险险向前扑跌。他那等强悍之人,也疼得哼了一声。

告天子冷笑连声,转眼间又抽击中对方三记。博勒衣衫裂开四处,面上尽是痛苦难熬的神情。但博勒仍是不肯认输,咬牙再斗。

这告天子如此的厉害,大大出乎众人意表之外,商公直大感畏怖,忖道:“这厮功力虽是比不上裴淳、慕容赤、路七他们深厚,可是有毒蛇信在手中,简直可以跟他们争一日之长短。而这厮心术毒辣,诡恶却远在那三人之上,唉!只怕有朝一日我老奸以及武林无数的人都是死在这厮手中。”

他不由得向那精悍过人的路大寨主路兴望去,恰好碰上他的目光,四目交投之下,已互相建立了默契。

路兴悄悄移到裴淳身边,商公直却呵呵大笑道:“有趣的紧,告天子老兄你若是能够连续抽击中二十下,我敢打赌博勒非跪下纳命不可。”

这话只听得裴淳满胸热血翻腾,怒不可遏。告天子却开心之极,应道:“商兄瞧我的!”

话声甫歇,“啪啪啪”一连三记左右抽扫,把博勒击得脚步飘浮,口中惨哼连声。

商公直又叫道:“妙极了,老兄你若如此收拾了对方,包管轰动天下武林,传为美谈。”

告天子阴森森笑道:“商兄此言正合我意。”

细杆一扫,恰好击中博勒腿弯,博勒不由自主地跪倒地上。告天子故意跃开寻丈,招手道:“起来……”

裴淳已忍耐不住,怒哼一声,一晃身跃入圈中。他爆发之时,恰好听到路兴低低说一声“放心上去”。他一点也不明白这是甚么意思,同时也不暇理会。

告天子试出自己今非昔比,胆气大壮,冷冷道:“你想怎样?”

裴淳道:“我要杀死你!”

语气十分肯定,教人一听而知世上绝无一人劝得他改变主意。

告天子不禁微怯,但还未开口,商公直厉声道:“好家伙!胆敢破坏约定,告天子老兄尽管施为,我们誓为后盾。”

告天子胆子复壮,扬一扬毒蛇信,道:“好,这一场轮到你啦!”

裴淳抬起左手,提聚起全身功力,道:“那么你小心了!”

使出天机指的“攻坚”法门,骈指点去。

指力破空激射而去,发出“嗤”的一声,紧接着施展“行远”法门,大拇指翻出遥遥捺去,一股无声的指力接续向跃开敌人追袭。

他第一招使的全是正式指力,第二招却是借指力把毒素输射出去。

告天子已瞧见他第二招手法,但已来不及躲避,是以挥动毒蛇信封架指力来路。

但听“砰”的一响,告天子突然翻身跌倒,动也不动。

这一幕把商公直等人全都瞧呆了,皆想这裴淳的指上功夫简直已练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裴淳一跃上前,捡起毒蛇信,转头一眼,但见慕容赤、路七两人一同进迫而来。从他们的神情中一望而知他们打算一齐出手。

这两大高手并肩出击之威自然锐不可当,裴淳心头一凛,跃退丈许,一面趁机提聚全身功力,准备决一死战,能够抵挡几招就算几招。

南奸商公直跟在他们后面走上前,瞧一眼告天子的尸首,忽然喊道:“且慢动手。”

慕容赤、路七二人停住脚步,商公直问道:“裴淳,告天子真是你杀死的?”

裴淳道:“当然是我杀死的啦!”

博勒已喘过一口气,应道:“话虽如此,但他若不是得到某家暗中相助,也无法如此迅速击毙了告天子。”

商公直透一口气,道:“这就是了,告天子分明是中毒而死的。”

他先前原以为裴淳功力突然变得如此高强,所以不得不当机立断,命令两大高手一同出击。现在可就放下心事,已不须急急杀死裴淳。他不再询问告天子如何忽然中毒的详情,只因博勒使毒的手段天下无双,定是有妙法借裴淳的指力传毒毙敌。同时由于他们都打算借对方之手害死告天子,因而也不追究博勒违约使毒之事。

他可不敢碰触告天子的尸身,便先教博勒把尸体移开,这才向裴淳道:“博勒兄之事等会再说,现在我老奸提醒你一句,那就是当日你答应过辛姑娘,若是她找到两个人,能与你及淳于靖战个平手,你们就答应任凭她施展手段,瞧瞧是不是会变成她的忠仆。”

裴淳道:“不错,在下应承过她。”

商公直指一指路七,道:“他就是你的对手,淳于靖已跟慕容赤比斗过,不分胜负,眼下就瞧你的了。”

裴淳爽快地道:“使得,不过在下纵是须得遵约任凭辛姑娘施为,也得让我把云秋心送到一处地方,才能回去见辛姑娘。”

南奸商公直既不应承,也不反对。路七大踏步出场,拱手道:“久仰裴兄大名,今日得以领益,荣幸何如。”

裴淳微微一笑,也走出场中,回礼道:“路七兄功力深湛无比,在下钦佩之极,便请指教。”

两人亮开门户,裴淳一瞧便道:“路七兄原来兼擅山右云岗石佛心法,可知贵寨名震古今的神刀术业已练成无疑……”

路七佩服地颔首道:“裴兄不愧是当今一等高手,这种眼力就足使人五体投地。不错,兄弟因修的是云岗石佛心法,才练得成寒家世代相传的‘神刀术’,裴兄请!”

只见他双掌一错,“刷”一声横掌平削出去,掌力发出之际,宛如金刃劈风。

裴淳挥掌拍去,使出天罡掌力。两股力道一触,路七心头微凛,但觉对方的掌力先刚后韧,以致自己锋快如刀的掌力无法劈透。

要知山西路家寨的“神刀术”乃是武林一绝,但失传已久,是以声名衰微,当今武林高手名家,都不甚知晓“神刀术”是何等样的绝艺。

裴淳却从学究天人的赵云坡口中听过这种神刀术的奥妙,晓得这一门绝艺练成之时,双掌有如一对白刃,掌力坚凝锋利,像是两把无形的长刀一般。赵云坡说过,这神刀术最吃重的还是内功练气之术,山西路家想必因人才难得,加之秘传内功特别艰深奥涩,所以至今无人继起。

其后,赵云坡讲究天下各家内功之时,提及云岗石佛心法,裴淳在当时似乎隐隐有所触悟,但又寻想不出那是甚么。直到今日面对路七,这才陡然触忆起那云岗石佛心法敢情与神刀术大有关系,依照石佛心法修习成功之后的威力推断,大可以进一步修炼“神刀术”。

目下他已试出本门的天罡掌力可以抵御得住锋利无匹的“神刀术”,现在便得瞧瞧这神刀术有甚么招数。

路七身躯微旋,左掌借势劈出,这一招乃是路家神刀五大式之一,名为“凝情虚刃”。

掌势虽是直向敌人右胸要害劈去,但其实掌力锋刃却随着他心意目光凝聚之处猛攻。

裴淳出掌封架,眼见对方双目凝视自己小腹之处,目光凌厉之极,好像具有无形的威力可以遥伤自己小腹要害一般。他是何等人物,心随念动,左手天机指疾然点出,封闭小腹的空隙。

双方身躯微微一震,各自退开一步。

裴淳心中叫声“好厉害”,敢情他这一指点出居然碰上对方的掌锋,两下威力相等,因此各退一步。

裴淳更加惕凛戒备,心想“神刀术”果然名不虚传,实是奇奥无方,今日之局能够打成平手就已很不错了。

路七大喝一声,双手轮转劈削出去,但听一连串“唰唰”劈空之声,刹时间已响了十多下。

这一招又是路家神刀五大式之一,称为“飞电奔轮”,果然迅如飞电,手似奔轮,真是世间罕见的奇招。

裴淳在对方这等威毒攻势之下,反而更见从容,但见他右手勾住左手手腕,五指旋转疾点,登时发出一阵连珠般的嗤嗤破空之声。

这只是眨眼间的事,双方各自斜跨两步,免得大意受伤。这个照面双方又是不分胜负,路七的一招“飞电奔轮”虽是辛辣奇奥,可是裴淳施展天机指七种法门中的“辘轳”法门,指力察密点出,恰好一一抵住对方的掌力。

这个回合只看得商公直、博勒等人目瞪口呆,既感到紧张,又觉得精采。

裴淳陡然跃开两丈,朗声道:“路七兄且慢动手。”

路七应道:“裴兄神技已激起兄弟争雄斗胜之心,若要兄弟罢手,裴兄除非认输。”

商公直呵呵笑道:“对!对!他若是认输,咱们就可以当场加以捆缚,解回不归府去。”

裴淳不理他,说道:“在下只想停战片刻,以便想出制胜路七兄你的法子。”

路七傲然一笑,道:“既是如此,咱们便暂时停手,只不知裴兄须多少时间?”

裴淳道:“一会儿就行啦!”

路七死也不信他凭空这么一想就有制胜之法,便答应了。

但见裴淳走到一边,仰头望天,陷入沉思之中。

南奸商公直悄声道:“路七兄,这厮平生不轻发,说不定真有制胜之法。”

路七皱眉道:“若是如此,兄弟只好认命。”

路大寨主道:“咱们不妨让慕容兄出阵。”

路七忙道:“万万不可如此,我宁可败在他手底,也要见识见识他的手段。”

商公直几乎是平生第一次感到智穷计竭,一点也猜不透裴淳有甚么手段。他测度不出别人的心意犹自可,而这裴淳在他心中本是个傻子,偏生也教他测不透,这使得他感到十分耻辱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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