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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缠夹先生

酆都秀士莫庸在后面跟着,也不叫喊他,这两人一先一后走出西城之外,生像是互不相识之人。走了一程,他们已处身在荒野之中。

片刻之后,他们走入一条狭长的石峡之内,此峡两边尽是陡峭石壁,寸草不生,地上一路皆可见到大如磨盆的石头。

楚南宫走得不快,不时向左右瞧看,似是要查视什么东西。

酆都秀士莫庸突然赶上楚南宫,道:“兄弟看此谷形势,无疑就是以凶险著称的‘烦恼峡’了,楚兄以前可曾来过?”

楚南宫冷冷道:“没有。你如果害怕自寻烦恼的话,我劝你趁早退出峡外!”

酆都秀士莫庸打个哈哈,道:“想我莫庸此生中历经了多少次大风大浪,就算是龙潭虎穴,也没有不敢闯的。此峡虽然名著武林,却仍然远比不上天下三大绝险之地。”

楚南宫淡淡道:“听莫兄的口气,生像是存心要闯一闯这‘烦恼峡’了?”

莫庸摇头道:“楚兄却想错了,兄弟偏偏要退出此地,在外面恭候楚兄功成身退!”

楚南宫为之一怔,道:“哦,你不进去?”

莫庸阴阴说道:“不错,兄弟性情与常人不同,楚兄故意用言词相激,兄弟偏生要退出去!”

楚南宫仰天朗声大笑,声音甚是雄壮咦亮,倒不知他这一点意思何在。

莫庸不禁迟疑一下,接着向来路放步疾奔。

突然间一阵隆隆的震耳雷声,响彻全谷。

莫庸刚刚奔了两步,只见两边峭壁之上,无数石头滚堕下来。

这些石头块块都有石磨般大小,体积浑圆,是以滚动之际,极是快速。

他目光到处,头上已有七八块圆石挟着风雷之声砸到。同时在他前方路上,也有圆石飞坠下来,不过前面那些石头时间上迟了一点,因此如果莫庸向前跃去,那就恰好纵入那一阵圆石下砸所笼罩的范围之内。

若是换了别人,此时定然向后面跃退,避过当头这一阵石雷。同时也就可以免得跃到前面时被前面的那阵石雷砸中。

但酆都秀士莫庸性情的确与众人不同,偏偏不肯停步,仍然向前奔去。

那七八块圆石一下子都砸到地面,莫庸虽然奔行迅速,仍然被最外面的一块圆石砸到头顶。只见他铁掌一挥,发出一股掌力,向头顶的石头劈去。接着伏身前蹿,这一来虽然劈开那块圆石,可是他却又置身在另一阵迅急凌厉的石雷之下。

只见他施展全身功夫,身形忽左忽右,双掌连接向空中劈击。

那阵石雷在十余丈高之处滚坠下来,力量凶猛。莫庸武功虽强,但一连劈开四五块之后,已经感到双臂微麻。

那几块吃他劈震开去的石块与旁边砸下的圆石一撞,发出震耳的响声,同时也折转方向,斜飞横撞。

那峡底石路只见有寻丈之宽,几乎可说是无法纵身闪避。

酆都秀士莫庸这时才晓是这阵石雷的威力,敢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这时已不能退却,咬牙运集全身功力,继续向石峡入口奔去。一面劈击闪避那些宛如雷霆似的圆石。

尚幸那一阵石雷先后只落下这么十几二十块,酆都秀士莫庸强冲过之后,一路奔出峡口,都平静无事。

楚南宫看酆都秀士莫庸已去,便转身继续向峡内前奔。走了三四丈远。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异声,转头一瞥,但见一道人影风驰电掣般驰到。

他不禁讶然道:“莫兄不是说在外面等候的么?”

来人正是酆都秀士莫庸,他阴阴一笑,道:“楚兄难道忘了兄弟所说的话,兄弟出去之后,偏偏又要再度进来,瞧一瞧究竟还有什么烦恼?”

楚南宫道:“原来你与烦恼峡缠夹先生曹廷斗上啦!我一向虽不曾把他放在心上,但看了他方才那一阵石雷,才知道这厮真有两手!”

酆都秀士莫庸冷冷道:“哼,哼,除非他像乌龟般缩起来,找他不到,不然的话,今日定然教他到阴间地府去跟鬼卒缠夹!”

两人并肩走了一程,那道石峡弯弯曲曲,目力无法及远,因此无法看得出这条石峡到底还有多长。

他们都渐感不耐,脚下加快,那知转一个弯,陡然见到前面波光荡漾,水声淙淙。原来前面的一截两旁虽然仍是峭壁插天,但地上却尽皆是水。

楚南宫停步皱眉道:“此地大概低陷,所以能够灌满泉水。这两边石壁不但比我们经过的都要光滑,而且微微内陷,确实无法附壁前进!”

酆都秀士莫庸哼了一声,道:“我们难道不能涉水前进?这厮要是落在我手中,非取他性命不可!”

楚南宫突然放声大笑,酆都秀士莫庸不知他笑什么,只好在一边干瞪眼。

楚南宫笑了一阵,道:“莫兄且勿烦恼,此峡既然如此取名,定然不易通过,我们刚才都甚是烦恼气忿,正好中了人家道儿。”

酆都秀士莫庸道:“话虽如此,但到底令人恼恨难消。这一截积水砂峡不知有多长,待兄弟涉水走到那边转弯处瞧瞧。”

楚南宫凝目寻思,没有回答。

莫庸迅速将身上要紧之物用油布包好,放在革囊之内,也不脱鞋袜,就走入水中。

初时只有两尺左右深的水,酆都秀士莫庸笔直前走,大约走了七八步远,已到了转弯之处,却见他陡然间身形向前一栽,全身浸入水中。

楚南宫倏地纵去,水声响处,人已落在早先莫庸身形尚未栽跌之处。

那里的水只有两尺深,楚南宫用左脚向前一探,半尺以外的地势陡然凹陷,怪不得酆都秀士莫庸会栽倒沉下。

莫庸浮了起来,两臂拨动,继续向前面游去。他的姿势甚是拙劣,一望而知绝非身怀水上功夫之人。

他游了数尺,已瞧见弯角那一边的情形。接着便转身泅回来。

楚南宫眉头一皱,道:“那边还有多长的水路?”

莫庸似是因泅游吃力,没有回答,一味双臂弯拨,急急向他立足之处泅来。

楚南宫提起拳头,蓄势欲发。酆都秀士莫庸一只脚已碰到地上,尚未踏实,一见楚南宫拳势将发,迅即运力到脚尖上,用力一点,身形顿时冲退数尺。

楚南宫厉声道:“我问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酆都秀士莫庸因退势甚猛,身躯下沉。楚南宫的话刚刚说,他已连随沉没在水面之下。

却见他一下子又浮起来,双臂拨划,向右边石壁游去,泅到石壁之下,伸手向壁上抓去。

楚南宫运功蓄势,准备等那莫庸抓住石壁,停住身形之际,凌空扑击。虽然自己不免跌入水中,但对方因在水中无法施展武功对抗这一击,多少总要负伤吃亏。

他算盘打好,却见酆都秀士莫庸右手抓到石壁上时,竟无法扣入石内,这一来身躯蓦又下沉,贴着石壁滑入水面之下。

楚南宫朗笑一声,但见酆都秀士莫庸又冒出头颅,双臂用力拨划,以免身体下沉。

原来莫庸刚才运起指力,向石壁上抓去时,因双脚不是踏在实地,只能用出五六成功力。谁知那石壁不但滑溜之极,不易着力,同时石质特坚,是以五指一触,扣抓不入石中,顿时沉落水面之下。

目下他再度浮起,形势已十分危险,除了向转角那边游去,来路这一面因有楚南宫守住,万万冲不上石岩。

楚南宫眸中射出光芒,洪声喝道:“那一边到底是何情景?”

酆都秀士莫庸嘴巴一张,却因浮得不高,泉水灌入,以致没有法子回答。

楚南宫目光转动,倏然一拳向石壁遥遥击去,他这一拳功力十足,但听拳风震耳呼啸,一股凌厉力道直向石壁上撞击。

他拳头所击之处,乃是莫庸早先右手扣抓之处,原来楚南宫深悉这酆都秀士莫庸为人阴险多诈,莫看他此刻在水中动作拙劣,又表现得四面楚歌之状,处境似是十分危殆。其实也许他是故意假装,即使是真的不谙水中功夫,但转角那边也许已经是堪以站立行走的浅水之地。纵然转角那边当真仍然水势甚深,并且另有弯角,瞧不出这一段水路还有多长,以致他不敢向前继续泅去,可是刚才他向石壁抓那么一下,表面上没有抓得住,其实那石壁却没有那么坚硬。凡此种种,都有可能发生,只因莫庸为人狡诈多计,极可能装出身陷危殆之中,测看楚南宫怎生对付他?

再想深一层,这莫庸更可能想诱他落水之后才显出真正的水底功夫,反过来向他暗算加害。因此楚南宫首先发拳试一试那石壁是否坚硬到莫庸也抓不进去的程度。

他的劈空拳力非同小可,此刻相隔虽有六七尺之处,但拳力到处,仍然发出震耳的“轰”的一声。

只见那光滑内陷的石壁竟然纹风不动,由此可知石质确实坚实异常。

楚南宫放目一瞥,只见莫庸忽浮忽沉,似乎已支持不住,快要溺毙。

他转念一想,双足踏在深浅交界的最边缘处,力聚双足之下,身形猛向前面倾去。

这一手等如在陆地上的“铁板桥”功夫,只不过改后仰为前倾。

他的身材本就高大,向前倾去已有四五尺远,加上右手伸出的两尺,可就离那酆都秀士莫庸的头颅只差那么半尺。

莫庸乍又浮起,左手疾出,已抓住楚南宫伸到面前的右手。

楚南宫头脸完全浸在水面上,这时一感到对方的手业已入握,连忙运劲后拉。他这种功夫全仗一点巧劲,要不然一个人怎可能用两只脚板吸住地面。

莫庸倏地发出一声冷笑,五指这上力量蓦地增强许多倍,抵消了楚南宫握他之力。

楚南宫顿时感到不妙,双足一蹬,身形冲入水中,右手仍然紧紧抓住对方手掌。

这一来两人全身都浸在水面之下,只露出头颅在水上,彼此相隔恰是两条手臂伸直那么远。

莫庸这一会不但轻易地浮在水面之上,而且下半身暗暗向前飘起,双脚拳曲,倏然向楚南宫胸胁踹去。

在水底交手,除了锋利的短刀短剑之外,若论徒手相搏,最厉害就是双足,以他们这等内家高手,蹬中一下,就算是铜皮铁骨的人,也非死不可。

楚南宫大喝一声,右手一沉,使得对方身形疾地沉坠。

那酆都秀士莫庸因上半身往水底沉没,脚上踹出的力量便自行消卸。

楚南宫趁势振臂拍水,哗啦啦一声响处,整个人跃出水面,但他的右手仍与对方左掌紧紧握住,因此虽是跃离水面,其实却是头下脚上,整个人宛如倒挂在水面之上。

他这一跃并非无缘无故地闹着玩,只见他腰上一使劲,双腿拳曲起来,恰似一只煮热了的大虾。接着双脚打胸前疾踹出来,直直踹踏水中的酆都秀士莫庸。

浪花四溅中,忽见莫庸借对方右手上提之势,身形倏地向横荡开,带起大片水花,宛如似巨鱼在海中踊跃,快捷美妙。

楚南宫双脚踹空,整个人像标枪似的向水底迅疾沉坠。他不但身形雄伟,臂腕之力也极为强猛,下沉时也把莫庸一齐拖落水底。

这两人都是一时高手,应变迅快,经验丰富。刚才这几下当真是凶险绝伦。

目下两人一齐沉入水中,因均是内家高手,俱能闭住呼吸,一时三刻决不至于淹死,所以大家都不作淹死对方的打算。

转瞬工夫,两颗人头一齐浮出水面,彼此相距仍是两臂之遥,原来他们沉落水底之际,都急急运力手上,互相推拒,所以马上就恢复了直立水中的形势,同时两只手臂挺直,免得碰在一起时,纵然能够击毙对方,自家也不免受伤。

他们各以一手双脚,在水中轻轻划拨,就足可使头部浮出水面之上。

楚南宫怒道:“你这厮心肠太坏啦,我好心出手援救,却反而被你拉落水中。”

酆都秀士莫庸冷笑道:“算了,你忘记我起初游回去时,你握拳运力,准备出手之事么?哼,哼,若不是我还有点头脑,也把你弄落水中,今日只怕非眼睁睁落在那缠夹先生曹延的罗网中不可!”

楚南宫洪声道:“笑话,我那时可有出手么?难道说我一握拳就是要对你加害不成?”

莫庸冷冷道:“总而言之,兄弟拉你下水之举,乃是为势所迫,你不高兴我也得这样做!”

两人在水面上对峙了一会,可是双方都找不出对手有破绽可以施予攻击。

过了一阵,莫庸首先开口道:“楚兄可是想在这水中一直泡下去?”

楚南宫道:“如果莫兄有意这么办,兄弟自当奉陪到底!”

莫庸道:“我敢是发疯啦,在这儿泡下去,岂是光荣之事?”

楚南宫道:“然则莫兄意下如何?”

酆都秀士莫庸道:“兄弟仍然打算闯入去,好好教训那老家伙一遭!”

楚南宫豪气地长笑一声,道:“自然是要闯到底,不然的话,岂不教这烦恼峡中之人耻笑!”

当下两人一齐拨水向前游去,但另一只手仍然紧紧抓住,不肯放松。

游到转角之处,但见前面丈许处又得转弯,是以目光被峭直石壁隔住,不知这一段水路究有多长。这还不要紧,最惹人注意的是,在这边转角至那边转角这一段的空中,有一张白色的网张挂在上面,若是再游过去,这张白网一罩下来,就可把下面的人网住。

楚南宫沉声道:“奇怪,这张网如此惹眼,分明有意让敌人瞧见。”

莫庸道:“以兄弟愚见,这面白网其实没有古怪!”

楚南宫看了一阵,迷惑地道:“何以见得?”

莫庸道:“我们光是用眼睛看绝对看不出此网特质。以兄弟推想,此网只不过是那老家伙使敌人疑惑的诡计之一。”

楚南宫颔首道:“这话大有见地!”

莫庸大感得意,接着道:“以我的一身功夫,那张网纵是罩了下来,也可以撕毁。”

楚南宫道:“莫兄言下之意,莫非是打算冒险进去,试上一试?”

莫庸道:“正是此意,只不知楚兄有没有这个胆量?”

楚南宫毫不犹疑,道:“只要莫兄敢闯的地方,楚某岂有畏缩之理?”他左手一拨水,便要游去。

莫庸道:“且慢,兄弟并不主张两人一同游去。万一那面白网竟然是一宗宝物,无法毁损,我们岂不是变成网中之鱼?”

楚南宫皱眉道:“我听不懂莫兄的话!”

莫庸诡笑一声道:“兄弟的意思是我们两人之中,一个先游过去,另一个接着再往前游。这样假使有一个落网的话,另一个人尚可在外面摘开那面白网!”

楚南宫道:“这话当真有理。但我们之间谁肯先游过去?你?或者是我?”

莫庸眨眨眼睛,道:“目下正是同舟共济之时,我们需要互相信任才行!”

楚南宫沉吟一下,道:“好吧,我先告诉你此行目的,那就是我早先接到消息,得知华奎失陷在这烦恼峡中。”

莫庸讶然地“哦”一声,速速眨眼,然后道:“我和你一直寸步不离,你几时接到消息的?”

楚南宫哂道:“莫兄何须在此事上花脑筋?”

莫庸突然放声一笑,道:“我知道了,早先在街上便曾经被人碰得脚下移动,敢情那厮就是你的线人!怪不得居然有人能碰得你脚步浮移而你却若无其事!”他歇了一下,接着道:“且说华奎这件事,他就算落在此地,也不关重要,何须急急找他?”

楚南宫道:“莫兄心切夺宝之事,却没有想到华奎既然失陷在此地,可能那玉姬姑娘也被困于此。目下莫兄尽管请便,兄弟独力前闯就是!”

莫庸沉吟一会,道:“不错,我没有想到玉姬姑娘也可能失陷在此。楚兄既是决定前闯,那就不必管我前进或者后退,你自可即速行动,就当如没有兄弟一同来便是了!”

楚南宫想想也对,便甩开相牵住的手,径自向前而游去。

酆都秀士莫庸面上泛起奸险的笑容,静静注视楚南宫此去有何事故发生?

楚南宫泅过转角,游出五六尺远,身形已完全被头上白网笼罩之下。

直到这时,那面白色的网才簌地一响,从空中掉下来,极是迅急。

楚南宫双臂疾拨猛划,刹时已冲出数尺。但仍然吃那面白网罩住,顿时沉落水中。

酆都秀士莫庸冷笑一声,迅速游过去。恰好楚南宫又浮了起来,莫庸右掌运力,猛地劈去。

楚南宫咬牙哼了一声,在网中急发一拳。那面白网虽然罩住他全身,无法甩脱,但此刻尚未缠得很紧,是以他发拳之际,仍能伸缩自如。

这一拳的拳力透网而出,固是贴着水面,是以拳风带起一股水花,激射莫庸面门。

莫庸掌势疾变,改直劈为横扫,掌力恰好撞上对方拳风。发出“砰”的一声,两人都各各震退下沉。

莫庸趁势潜下数尺,打算在水底向楚南宫施以暗算。他刚刚潜泅了数尺,陡然一股强劲绝伦的水流猛撞上身。

莫庸眉头一皱,在水中急急翻滚,一面发掌推出一股水流,抵御对方的力道。

双方力量一触,各各猛退数尺。莫庸浮起水面一看,楚南宫仍然没有浮起。心念一转缓缓沉下五尺之深,然后慢慢向前泅去。

他推测那楚南宫如果能从那面白网之中脱身,定然浮上水面泅游。如果挣脱不开,自己只要摸到切近,他四肢不能灵活转动,绝对无法应付近身肉搏的打法,可以说是稳操胜算。但却不可让对方警觉,否则他预先发出拳力,利用水流使双方分开,就不易下手。故此他缓慢小心地向前潜泅。

谁知泅了七八尺远,仍然找不到楚南宫,这酆都秀士莫庸只练过几日水底功夫,普普通通的场面可以勉强应付,但碰上水上功夫高强之士,可就差得太远。

因此他忽然警觉不可在这一股水中耽留过久,免得吃这烦恼峡派出水中功夫了得的人前来,把自己生擒活捉了去,那真是贻羞天下。

此念一生,登时斜斜冲上水面,转目四看,那楚南宫仍然没有浮起来。当下他双臂迅划,迅速向前游去。

转过前面的急弯,只见过去尚有两丈许就没有水。再往前去就是先前一样的石路,两侧仍是陡削峭壁,难以攀登。

但那石路只有两丈左右,便被麻麻密密的竹子阻塞住通路。这些竹子株株均有碗口粗,长得极密,看来除非手中有斩金削玉的神兵宝刃之外,绝难凭借内力或寻常兵器铲除这片竹林。

莫庸并不把那片竹林放在心上,只是忖度这一段两丈余长的水路,内中不知还有什么古怪。

他放慢速度向前泅去,以免游得太快时,水花激扬以致瞧不见水中有没有埋伏。

大约游了数尺,忽然发觉水底有面巨网,此刻正缓缓向上升起。

莫庸见识过刚才那面白网的厉害,心想这回绝对不可被这面巨网困住,心中迅速盘算应付之法,但到底无计可施,只好尽快泅到峭壁旁边,贴住石壁继续向前拨去。

底下那面巨网升起的速度不快,莫庸陡然发觉有机可乘,疾忙双臂运力,加快拔划。

转眼之间已冲到离石路只有四五尺远,他也不知那面巨网到底升起来了没有,奋起全身之力,四肢一振,“哗啦啦”一响,宛如巨鱼般飞离水面,带起一片水花,向石路上飞落。

他脚踏实地之外,不觉大大松口气,回头一望,只见那一片水面依然如故,等了一阵,巨网仍然没有升上水面。

莫庸哑然失笑,忖道:“刚才见到的巨网或者是骇骇人的玩意儿,要不然上升速度这么慢,连我这等仅通水性的人也来得及逃走,可就别想困得住水中功夫高明之士啦!”

这时他也不晓得楚南宫到底怎样,当下大声叫道:“楚兄……楚兄……”

转角那边毫无声息,不知那楚南宫竟是永沉水底?抑是不愿作答?

他耸耸肩,向那片竹林走去。走到切近,先伸手摸一摸竹树树身,发觉极是坚硬,不易折断。当下退了几步,双臂一振,身形腾空飞起两丈,轻飘飘落在竹林末梢之上。

他的轻功自然不比凡俗,脚下只须微微借力,便踏着枝叶向前疾驰。

这片竹林大概有六七丈长,尽头处隐隐见到峡口豁然开朗,可知这片竹林已是这座烦恼峡的最后关头。

他可不敢大意,两个起落,已到达竹林中心。忽然“轰”的一声,前后左右齐齐升起一层黄雾。

这一层黄雾敢情是数以万计的黄蜂,那一片振翅之声,尖锐震耳,令人惊心动魄。

酆都秀士莫庸急忙舞袖挥掌,发出内家劲力,交织于全身上下左右,不让黄蜂侵到身上。

这一群黄蜂似乎与普通的野蜂毫无区别,弥漫环绕住莫庸身形,迅即被莫庸发出的强劲绝伦的内家真力迫开一个空隙。如在平地,莫庸定然不把这一群黄蜂放在心上,但此刻身处竹林顶端,全仗提气轻身,借那竹末枝叶一点点力量,停住身形,目下这一施展手脚,便无法在上面再行停留。然而如果掉落在茂密的竹林之内,那就等如掉在罗网之内,任是武功再高的人,也因无法出手而被蜂群侵袭。

是以莫庸奋力向前面击出一掌,脚尖点处,人随掌去,硬向那团黄云似的蜂群扑去。掌力到处,挤塞空中的蜂群立刻破开一个空隙。莫庸冲入空隙之内,一面连挥铁掌,毫不停滞地向前冲去。

他的武功虽是高妙绝俗,但那蜂群盈千盈万,就像潮水一般,此时他的前面固然吃他掌力开出一条路,可是身后已被许多黄蜂袭到身上。

莫庸急急运气护住后背,继续向前跃去,转瞬间已冲出六丈之远,脚下这片密密的竹林只有大半丈之远就没有了。他只须跃落平地,便算是闯出这黄云也似的蜂阵。

在他身后丈许高的石壁上突然传出“铮铮”两声,竟是弹簧响声。接着金光闪动,两道极细的金光从两边石壁上交叉向他双肩射到。

这两道金光快逾闪电,莫庸因耳目被蜂群所扰,同时后背也爬附了不少黄蜂,使他训练有素的灵敏感觉大受影响。

那两道金光一下子都钉在他左右双肩之上,酆都秀士莫庸但感全身突然瘫软,整个人自竹林掉下去。脚下麻密的枝叶反而替他拂擦掉附在他身上的黄蜂。

他只掉下六七尺,就被强韧的竹枝夹住,停滞在上面。

片刻之后,竹林上空的蜂群渐渐都落在中心处几个巨大的蜂巢内。

两边峭壁上都有人影出现,同时垂下几条长长的绳索。

一个全身黑衣裹住的人迅速援索滑落,坠在莫庸那儿,用另一条绳索穿过莫庸双胁,打个结,接着迅即援绳攀上峭壁。另外那条绳索也向上收缩,把莫庸吊起,向峭壁上升。

那边另外有一个汉子迅速地滑下水中,用另外一条绳索在水底缚住什么,然后径自援绳上升,在他身侧的长索也同时向上收去,转瞬之间水花四溅,竟从水底吊起一团巨网,网中有个人正是楚南宫,他身上那层巨网不但未弄脱,外面还多了一张黑色巨网,把他包得像个粽子一般,无法动弹。

楚南宫虽是被两面网困住,一身功夫无从发挥,但他在水中一直闭住气,是以仍神志清醒。他瞧见不远处的莫庸正与他一同向峭壁顶端上升,忍不住洪声大笑道:“莫庸,目下情景正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莫庸身受金针之制,软瘫无力,但仍能开口说话。当下冷笑一声,道:“我只要不死的话,誓必扫平此地!”

这时那两个汉子已经先行上去,相距甚远。莫庸停了一下,又道:“你猜那老家伙会怎生对付我们?”

楚南宫没好气地道:“我怎会晓得?适才若然不是你趁危暗算,我就不须设法沉到水底,缓缓向前步行,以致走入另外这面巨网之下。”

莫庸“哦”了一声,这才明白早先自己见到那面巨网缓缓上升之故,敢情是因楚南宫在水底触动机关,而那张巨网乃是用以对付意图在水底潜过之人,并非要对付他,故此他才来得及逃出那段水路。

楚南宫心中犹有余恨,接着又道:“我倒希望那老家伙有胆量把我们一齐杀死!”

莫庸哼了一声,道:“楚兄的豪名虽是武林皆知,但死在此地,却不见得光荣!”

楚南宫放声大笑,道:“我们都被害的话,最少武林之中可以少去一个阴险无耻如你之辈,是以楚某不辞一死,倒不是光荣不光荣的问题。”

莫庸接口道:“楚兄对兄弟含恨已深,故此有此一说。但若是等会有机可乘,而又必须彼此合作的话,我猜楚兄仍然会和兄弟联成一气。”

楚南宫气恼地低骂一声,不再理睬他。

不一会工夫,他们已经升到峭壁之上,四名大汉把他们搬到平地。

这峭壁上面空出一块七八丈方圆的平地,靠左边尚有一座石崖,高约三丈,底下却凹陷进去,有座石屋就连在石崖内陷之处。

这‘烦恼峡’的两边峭壁乃是从一座高山中伸延出来,宛如两条腿平伸,对面的峭壁与那座高山相接,这边的峭壁两头都中断,另一面也峭直光滑,无法登越。在这片峭壁顶端建屋而居,当真是天险难越,万分安全。在峭壁边缘架设了许多坚固的辘轳架,一望而知此地的人全仗辘轳绳索上落。

那四名大汉都蒙住面孔,仅仅露出一对眼睛。

莫庸卧在地上,突然放声笑道:“楚兄,你想我们一齐被杀的心愿落空啦!”

楚南宫左右四顾,并无发现,心中甚觉不解,道:“何以见得呢?”

酆都秀士莫庸道:“楚兄请看,这几个家伙可以是缠夹先生曹廷的手下,也可能是曹廷的朋友,若然那缠夹先生曹廷有意杀死我们,则这四人何须蒙住面孔?难道他们怕我等在阴曹中指证他们曾经做帮凶杀死我们么?可见得我们今日不至于一齐被害!”楚南宫听到他这一番推论,颇为佩服。

那四名大汉没有一个出声,却分为两组,每组二人,把楚南宫、莫庸两人抬起来,向峭壁的边缘走去。

这一面的峭壁也十分光滑峭直,高逾十丈,底下地面上尽是些巉巉岩石,若然掉了下来,纵然是一个铜皮铁骨的武林高手,也难逃粉身碎骨之灾。

走近了边缘处,才见到有枝竹竿伸出峰外,竹竿的一端插在峭壁边缘处一个洞中,那洞口比竹竿大不了多少,所以竹竿斜向下垂。在外面一丈远的竹竿末端,有条细细的绳子,细绳竟吊住一个人,压得那枝竹竿弯曲下去,宛如钓到一条大鱼时钓竿下弯的形状。

那个被吊在竹竿末端的人,瞪大双眼,那条细绳穿过他双臂,在胸前打结。

他双手紧紧抓柱那条细绳,努力保持稳定。可是身在半空之中,被劲厉山风吹得一直打转。

楚南宫哼了一声,道:“华奎,我看你双手功夫尚在,为何不设法上来?”

那个被吊在峭壁之外、险状百出的人,正是他们寻找的华奎。

华奎道:“楚爷有所不知,只因小的双腿被他们用金针钉住穴道,已经毫无感觉,是以未敢造次冒险弹上峭壁。”

莫庸接口道:“不错,如果华奎冒险行动,却反而跌落峭壁之下,那时纵是粉身碎骨,也怨怪不得曹廷老儿。”

那四名蒙面大汉分为两对一齐动手,他们分别取出金针,楚南宫双腿都钉上一枚,另外上半身也钉上一枚,使他四肢都软软麻麻。莫庸原本在双肩之上各中一枚金针,目下再被他们在双腿穴道上各钉一枚。

当下楚南宫被他们从网中弄出来,其中一人去取了两枝竹竿和细绳。

就像华奎一样,他们都被那几名蒙面大汉以细绳穿过双臂,在胸前打个结,然后缚在竹竿末端,约摸是三尺左右的距离。这一来他们伸直双臂仍无法抓到竹竿,必须耸身上冲,方能抓到。

以后,由两名蒙面汉子合力把持竹竿,另两个合力抬起楚南宫,缓缓推出峭壁之外。

离开峭壁四尺左右,其中一个蒙面人身形斜倾出去,另一个蒙面人抓住他的左手助他稳住身躯,不致跌下悬崖。

这个斜倾峭壁外的蒙面人伸出右手,迅速地拔去楚南宫身上那枚金针,接着缩回手臂和身躯,稳稳站在原地。

楚南宫身上金针一去,除了下盘双腿麻木得毫无感觉之外,双手及上身已能活动。这时唯恐身躯摇晃得太厉害弄断那条细绳,连忙用双手抓住细绳,尽力稳住身躯。

那两个持竿的蒙面人缓缓把竹竿伸出去,最后竟要四个人一齐合力帮忙,才把这枝竹竿插在石壁上的一个石洞之内。这一来楚南宫才明白这枝竹竿插得毫不牢靠,只要一经震动,就会滑脱出来。

接着,轮到酆都秀士莫庸,他等到被细绳缚好,吊在竹竿末端之际,突然朗声道:“诸位慢一点动手,我有一句重要的话要说。”

那四名蒙面人果然停住动作,八只眼睛凝注在他面上。

莫庸道:“我只要请问一句,曹廷这个阴毒可恶的折磨对头的法子,可有规定几时结束?”

那四名蒙面人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开口道:“你问及此事,敢是怕死么?”

莫庸冷笑道:“纵然真是怕死,也算不得丢脸之事,不过你们却猜错了,只因此法对付平常之人可能卓有奇效,但以我们这几个人,却可以捱上十日八天,因此我必须有个打算。”

这话不但那四个蒙面人听不明白,即使是楚南宫和华奎也听得大惑不解。

一个蒙面人应声道:“你这些话等本峡主人回来时再说吧!”

莫庸眉头一皱,面色变得十分阴沉,似是心中有件极大之事正待决定。

他们把莫庸吊出悬崖外四尺左右,才依法炮制,由一个蒙面人手臂倾伸出崖外,把莫庸双肩上的金针拔掉。

那蒙面人动作甚快,第二枚金针起出时,急急往回缩。

那知酆都秀士莫庸比他更快,手臂一探,已扣住那个蒙面人右手手腕。

若在平时,他轻轻借力一拉,一方面可把那蒙面人拉出崖外,如果对方另外那人松手得慢,可能两个都一齐掉出悬崖之外,另一方面他本身却可借这一拉之力,毫无问题地纵回峭壁之上。

然而目下双腿麻木不仁,下半身根本无法使劲,所以他可不敢贸然发动,弄得两败俱伤,一齐摔落十丈峭壁之下。

那蒙面人一方面稳住身形,不让对方拉出去,一方面暗运内力,反掌也抓住莫庸手腕,极力抵拒,不让他乘势荡过来。

莫庸阴森森笑一声,道:“我的性命固然危于累卵,但朋友便也活不成啦!”

那个被莫庸抓住手腕的人面色看不出来,但五指微微发抖,显然在这等生死一发的关头时,没法像莫庸那样若无其事的样子。

一个持竿的蒙面人厉声道:“你的武功虽高,但若是掉了下去,也难免要粉身碎骨。”

莫庸冷冷望他一眼,道:“闭嘴,我早就知道啦!”

那蒙面人为之一怔,果然噤声不语。

另外一个蒙面人道:“莫庸你身份甚高,并非低三下四之人,这样死法可值得么?”

莫庸嘴角浮起阴险笑意,道:“我刚才问你们可有限期的规定,你们却不肯说,我想既然迟早也难幸免,何不弄上一个陪死,总算捞一点本钱。”

那四个蒙面人以及楚南宫、华奎等这时才恍然大悟他刚才问话的用心。

莫庸接着向那个被他抓住手腕的人道:“快说,到底有没有规定?”他虽然陷身死难之中,口气中仍然有一种震慑人心的派势。

那个蒙面人讷讷道:“我……我……不知道……”

莫庸接声道:“曹廷老儿几时回来?”

那蒙面人业已被他震慑住,紧接着回答道:“快则一会就到,最迟也不会超过明天!”

莫庸道:“道理何在?”

那蒙面人道:“那一位早上被擒时,我等已经向本峡主人报讯。”

酆都秀士莫庸冷冷一笑,道:“既是这样,我就无须与你同归于尽啦!”

要知这酆都秀士莫庸不但一生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人又智计百出,眼力过人。首先他发觉对方意思坚决,绝不让他乘机挣上峭壁,大有宁可牺牲同伴也不让他脱身之意。不然的话,那个被他抓住手腕的人就不至于这等惊惧害怕了。第二,他深信对方在这种危急局势之下,决不可能还有余力措辞欺骗自己,尤其是他乃是使用紧迫问话之法,对方根本没有时间可以考虑。因此,他不得不放掉那人,免得一下不小心,当真弄出两败俱伤的局面。

他一松手,那四名蒙面人迅速行动,把竹竿伸出峭壁之外,然后插在石洞之上。

莫庸双眼闪闪生光,盯住早先那个被他抓住手腕之人。只见那人身量比其余三人都高些,动作敏捷有力。

那四名蒙面人一排站在峭壁边缘,俯望那三个武林高手,像三条大鱼似地挂在竿末,都流露出踌躇满志的姿态。

酆都秀士莫庸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想不到我莫庸终日打鹰,今日却被鹰啄了眼!”

楚南宫道:“莫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庸恨声道:“现在我才晓得,刚才被我抓住手腕的人,敢情就是正主。”

那四名蒙面人眼中都露出惊讶的光芒,那个个子最高的蒙面人大声道:“你的话有何根据?”

莫庸道:“你敢不敢揭开面幕?”

对方踌躇一下,果真举手把面幕揭开,却是个面目清癯年约六旬左右的老人。

莫庸冷冷道:“你不就是烦恼峡缠夹先生曹廷么?我可没有猜错!”

那清癯老人道:“不错,老朽就是曹廷,你怎生猜得出来?”

莫庸道:“第一点,你在我放手之后,惧态顿时消失,立即帮着他们动手,可见得早先的惧态俱是伪装,同时你动手之际显示出的功力,并非凡俗之流。第二点如果你不是本峡主人,另外那三人决不会僵在那里等你的暗示而行事,定然有人自作主张与我谈判。可是当时我却误以为其余的人有不惜牺牲你的意思,所以我才会相信你的答话。”

他这两点判断委实高明微妙之极,那缠夹先生曹廷一挑大拇指,道:“好个酆都秀士,果真是名不虚传,曹廷心中十分折服。”

他接着又问道:“曹某有一件事十分疑惑,如果莫老师惠然见告,那就感激不尽。”

莫庸这时心中甚为舒服,道:“你有话就问吧,我看你为人当真有点缠夹不清,如果我们是朋友的话,非头痛而死不可。”

楚南宫冷笑一声,道:“莫兄这话真真好笑,你这等阴险狡毒之人,谁能跟你做朋友?”

莫庸鼻子中哼了一声,正要反唇相嘲。那缠夹先生曹廷已接口道:“曹某就是觉得两位行径十分可怪,所以要向莫老师请教!”

他话声一顿,跟着又道:“两位同行结伴而来,一路上大有机会动手,可是你们两位却相安无事,反而在碰上危难之时反颜相对,宛如宿世之仇。不过有时又互相问答,似是已经化敌为友。像这种忽友忽敌的行径,委实教人测想不透。”

酆都秀士莫庸阴阴一笑,道:“我们之间关系十分微妙,想说也说不清楚,你只好受点委屈闷在肚子里便是了。”

楚南宫本想指斥说在危难之际,只有莫庸屡次想趁机取自己性命,可是目下莫庸既然没有向曹廷解释,他的话到了嘴边,又忍住不说。

曹廷在上面和另外三人低声密议。楚南宫转眼望住华奎,道:“你怎会陷落在此地的?”

华奎道:“小的出来之后,访查了好些地方,忽然碰见神指丁岚大爷和无名大爷,丁爷把我唤到一边,问我出来何故,我把玉姬小姐失踪之事说出。丁爷讶异地寻思一下,便指出小的到此地来查探。小的来时路上又碰见五爷,便请他转告老……”

楚南宫皱眉头道:“那么无名氏知不知道呢?”

华奎道:“小的可没有问他!”

酆都秀士莫庸干咳一声,道:“兄弟已经听出一点眉目啦!”

楚南宫知他智计过人,忍不住问道:“什么眉目?”

莫庸思忖须臾,道:“以我看来,关于丁岚指点华奎自投罗网之举,可有两个假定,一是丁岚本人就是掳劫凌玉姬姑娘之人,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故意把华奎诱到此地。”

楚南宫接着道:“第二个假定呢?”

莫庸提高声音道:“第二个假定可有是丁岚想破毁这烦恼峡,因此施展借刀杀人之计。他算定若然华奎被擒,我们一干人势必赶来,以我们众人之力,必可踏平这区区烦恼峡。”

话声甫落,上面的缠夹先生曹廷应声道:“只怕未必……”

楚南宫和莫庸举目望去,只见单剩下那缠夹先生曹廷站在峭壁边缘。

莫庸冷冷一笑,道:“你以为这烦恼峡当真是天险难越之地么?我老实告诉你,如果适才我和楚兄不是有意见么,以致互相牵掣的话,哼哼,这区区弹丸之地,早就被我们踏平啦!”

曹廷神色如常,道:“老朽纵然出口反驳,谅你也不会相信,咱们等着瞧吧!”他说完之后,便转身走开。

莫庸叹一口气,道:“这曹廷用的金针打穴手法真是阴损无比。这两枚金针分别插在足踝间,我的双手虽然可以活动自如,但偏偏够不着那部位,如果勉强揪起双腿,又怕捆绳震断或者竹竿从石洞中滑出来。”

楚南宫道:“他自然细细研究过,如果有机可乘的话,反而教人莫测高深啦!”

上面传来步履以及搬运对象之声,片刻间又沉寂如故。

莫庸首先道:“兄弟好像听到曹廷他们搬了许多竹竿出来。”

楚南宫道:“莫非又有人闯入此峡,故此他们……”他刚刚说到此处,突然一阵劲烈山风吹过,吹得他们身形剧烈地摇晃起来。

莫庸和楚南宫都大吃一惊,不暇说话,双手暗运内力贯注在细绳之上,极力使身形停止摇晃。

那根细绳生似力量有限,吊住这么重的一个人,因而绷得紧紧,当被吊着的人摇晃之时,缚在竹竿末端处便发出嘶嘶之声。同时那根弯垂的竹竿因底下的人摇晃而微微颤跳,这样极容易滑出石洞。

有此双重危险威胁,迫得楚南宫和莫庸都不敢开腔。

过了一会,峭壁上传来隐隐人声。这时山风已停,莫楚两人已没有那么紧张。

楚南宫道:“莫兄素以智计过人见称,可猜得出上面发生何事?”

莫庸道:“楚兄这么一说,兄弟倒不好意思胡猜啦!若是猜不中时,岂不教楚兄见笑!”

正在说时,崖边出现一个蒙面人,取起一枝竹竿。

莫庸接着道:“我们倒不如猜一猜这次被擒的是什么人?”

楚南宫道:“总不会是我们的一帮人就是!”

莫庸道:“那可说不定,楚兄以为我们来此之事无人知悉,其实兄弟已设法送讯回去。”

楚南宫还未说话,只见另有两个蒙面人抱起一人,吊在竹竿上,仍用前法把那人送出崖外,方始替他拔去上身的金针。

莫庸运足内力,用传音之法向那人道:“赵七兄赶紧把握时机,趁那厮起出金针之际,立刻用大擒拿法抓住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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