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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那双桅船上地方有限,是以三公手下们并肩拒敌,占到地利。皇甫维因无法从四方八面进攻,失之呆滞,一时对他们当真莫可奈何。

忽然间船身微晃,只见这船缓缓离开码头,原来船缆已断。先前替皇甫维查探三公下落的船娘一面急速地收起小刀,一面用力把船推出去。这时人多杂乱,因此这船娘的举动竟没有人瞧见。

皇甫维心中大喜,单足站在船边,伸出另一只脚点隔邻的船身,手中圣剑仍然吞吐刺击,使那三人不敢妄行离开原来位置。

转眼间这艘双桅船已经飘出外面,顺流东去,越淌越远,一会儿工夫就离开江岸数丈之遥。

皇甫维定一定心神,运足功力,挥剑凶猛进攻。他的剑术及内家真力传自“一皇”,正好是三公他们的克星,加上他手中圣剑锋利无匹,这一阵猛攻,只把那三人迫得步步后退,个个耗力极多,口中微闻喘息之声。

皇甫维挥剑进迫中,突然冷笑道:“你们三人如果知机即速弃械投降,还可保存一条性命,不然的话……”那红衣大汉接口洪亮地道:“我们投降了他,日后一样难逃上面严责倒不如与他一拚,各位以为如何?”

其余两人都同声应是,那黑衣大汉道:“只要我们同心合力,他武功虽高,也无法赢得我们……”

这三人一经说明,战意更是高涨,皇甫维勃然大怒,圣剑幻出百十道白虹,宛如水银泻地般攻入去,又把那三人迫退好多步,已挤到船头尖端之处。这一来情势便有两种变化,一是如果皇甫维能够再迫退他们,对方都得掉下大江淹死。一是那三人已变成正面相对之势,皇甫维无法从侧面攻击,是以不啻使对方力量集中,更加无法取胜。

皇甫维力攻数招,因那三人的武功路子各有所长,恰好能够自然配合,威力增加了许多倍,是以再也攻不进去。他游目回顾,只见目下已处身在茫茫大江之中,离早先那码头已经甚远。江面上波涛渐大,船身因之而微微摇晃不定。

突然间一个灵感掠过脑际,不觉仰天冷笑数声,手中剑招立时弛缓下来。

那三人不晓得他有什么主意,虽见他剑法松懈,却不敢大意反攻。陡闻皇甫维大喝一声,双脚在船上一顿。只见那船尾登时翘起半空,船头则直向江水中沉下去。

这一着那三人的确梦想不到,他们都不谙水性,这时生恐那船沉下水中,个个都低头分心查看。

皇甫维手中圣剑光华大盛,电射向红衣大汉。森森剑气刚刚袭到对方身上,剑锋陡然转向,急取银衣大汉和黑衣大汉两人。

那三人慌忙挥动兵刃封架,但一则失去机先,二则三人一齐出手,未能前后呼应。但见白光电扫过处,“呛呛”连声,长短四件兵刃削断了两双。

这时船尾已向江面猛落,船头急速地向上冒。那三人兵刃被削断已是一惊,加上船头突翘,正是惊上加惊,皇甫维趁他们心神散乱之际,手中圣剑使出奇奥招数,刷刷刷一连数剑,那三人惨叫连声,先后翻落江中。

这艘双桅船船身相当长,因此船尾拍在江面时,力量甚巨,但听“砰”的一声大响,船尾一大截已经散裂。

皇甫维用尽全身功力,陡然觉得胸中一阵心闷,双腿一软,差点跌在船板上。他索性坐下来喘息了一阵,才勉力起身,摇摇晃晃地钻入舱中。

这时船身已侧得十分厉害,但那木箱居然还钉在原位,并不滑动。他扶着舱壁走到那口巨大的木箱边,提口气道:“清影,你能够开口说话么?”

箱中只传出痛苦呻吟声,皇甫维心知不妙,奋起气力,扯掉锁扣,然后用力掀开箱盖。一望之下,不觉惊得楞住。

但见箱中四方八面都镶有利刃,如犬牙交错,冷清影娇躯屈曲在利刃空隙中,简直不能稍稍移动。身上有几处已被刮刀尖锋刺入肉中,渗出鲜血。

皇甫维见她面如土色,而且透露出十分痛苦之色,情知她并非因这些利刃刺肉而痛苦不堪,主要原因还是三公的“禁制筋骨”手法使她疼痛难忍,是以不禁扭动身体,但身体一动,便被锋利无匹的利刃刺入肉中。如果再转动的话,别的部位也渐渐被利刃刺入,那时候动辄得咎,加上心理上被压迫的痛苦,实在难熬已极。

他疾挥圣剑,轻巧地削断那些利刃,一手把她提出箱外,丢下圣剑,右掌运足纯阳真力,在她后背心“将台穴”上连击三掌,跟着吻在她樱唇之上,迅速把真元之气度入她腹中。

冷清影神智未失,眼中闪过感激欣慰的光芒,然后徐徐阖住。这时她反而感到浑身疼痛发作,额上沁出阵阵冷汗。过了一阵,皇甫维度给她的真元之气渐生奇效。她先是感到丹田处一股热气升上来,跟着已能驾驭本身真气,徐徐运遍全身经脉。于是身上的痛苦顿时减去大半。

皇甫维把她放下,自家跌坐舱板上,长长舒口气,道:“你好生调息一下,我也歇一歇……”他话声中显得相当衰弱。冷清影突然睁眼,急急道:“你怎么啦?可是受伤了么?”她说话时,已见到皇甫维面色十分苍白,因而更加焦急起来。

皇甫维道:“没有什么,只不过真元耗损过多,暂时感到有点乏力,你快照顾自己,我坐一坐就行了!”

冷清影移到他身边,把一把他的脉息,骇然道:“你内伤很严重,我看不是自己运功疗治就能奏效,怎么办呢?”她一急之下,竟然掉下泪珠来。

皇甫维心中一阵感动,忖道:“她刚才那样受苦,也不流泪,从这种小地方可见得她对我的关切之深!我虽是为了救她以致几次运力过度,触发了未愈的内伤,却极为值得……”只听冷清影又道:“公子你的伤势,除非找到那几种珍贵灵药炼成灵丹才医得好,短期内能够不恶化已经不容易!这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皇甫维道:“你冷静一点,目前当急之务,倒是如何逃脱出三公的追踪为要……”他随即把如何去见圣女的经过说了出来,最后道:“其实我在见到圣女之前,心中尚未有想定如何利用她。不过我却坚信如果要诱骗三公离船,除了从圣女身上着手之外,别无他法,因此我决定见到她再说。等到见了她之后,忽然感到还是利用我义父的名义约她才行,虽说目下义父已失踪,可能落在三公手中,但如果三公将义父幽禁在别的地方,他们很可能以为我义父业已逃出,因为他们对我义父的本事都无法窥测,是以届时必定走上一趟,暗中瞧瞧是不是我义父当真出现。再者他们决想不到我是为了救你而施下此计,所以万万想不到要多加防备。不过,这一次委实十分冒险,万一三公仍然在船上,我就难逃大劫了!”

冷清影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一见到他苍白的神色,就直掉眼泪。

突然不远处传来橹桨拨水之声,皇甫维面色一沉,道:“我想一定是三公追了上来!”冷清影忽地倒在他怀中,咽声道:“都是我这个不祥人拖累公子你……”皇甫维温柔地抚摸她的面庞,道:“谁叫我自己愿意呢?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正好是少林无意大师用迷药暗算我,我让舒倩抱上床之后,她一出去,我就钻入床底。你和她进来之后,卒之让你发现我把迷药倒在痰盂内,那时你自言自语说要和我斗一斗心机,我觉得很有趣,因此对你的印象特别深刻……”

冷清影听他说起旧事,不觉破涕为笑,但马上又垂泪道:“他们的船快要追到了,真想不到我们的结局如斯,天啊!要是我能够和你一齐浪迹江湖,那怕只有一年半载的时间,但那时才死,便感到此生再无遗憾……”

皇甫维陡然间雄心勃发,豪情顿生。暗忖自己这般束手待毙,岂是大丈夫所为?于是暗暗提聚起全身真力,这时由于他的斗志大振,忽然感到体力增加不少,身上的内伤似乎也没有那么严重。

他拾起圣剑,毅然道:“清影,你把窗子打开!”

冷清影举手推开窗门,只见一艘单桅小船已靠贴在这只破船上。

皇甫维一眼望去,只见那小船上一个妙龄船娘,满面急迫的神气向这边张望。他登时大喜过望,赶快扬声叫唤,同时步出舱外。冷清影也跟着他出去,问道:“公子你认识她么?她船上会不会藏着敌人?”

那船娘也面露喜色,连忙把小船移到这边,皇甫维拉了冷清影过去。那船娘立时摇船驶开,一面道:“我见到大少爷在船上和他们打起来,记起大少爷说过只要那几个老的不在,你就不怕他们。那时我恐怕那几个老人忽然回来,所以想了一阵,暗暗找把刀子割断船缆,把船推开。之后我在码头上看了一会,那几个老人还未回来,而大少爷的船又流开老远,已经看不见,才赶快摇船追过来瞧瞧!想不到大少爷真的了不起,竟把那三个凶恶的大汉都打落江中……”

皇甫维向她道谢之后,便将前因后果告知冷清影。冷清影道:“真想不到,我们的救星竟是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女孩子,世事的奇妙实在出人意料之外。目下这船娘绝不可再回到那码头上生活,我会替她安排一下,叫她一生都不愁生活,也不须再过这水上生涯!”

她说得快极,宛如珠走玉盘,这一番话只不过如常人一句话的时间便已说完,偏是字字清晰,教人没有一点遗漏。那船娘诧异得连船也忘了摇,怔怔地瞧住她。

冷清影想了一想,便命她立刻靠岸,给她一张面额甚巨的银票,着她回去后立刻和家人移居到别的地方去!

这里她和皇甫维上岸后立刻赶到杭州,第二日早晨他们离开杭州向富春出发时,皇甫维经她精细化装之下,已变成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商人。冷清影自家易钗而弁,摇身变成一个小男孩。因好体型娇小,所以乔装成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后,谁也瞧不出破绽。

两人雇辆大车,第二天才到达富春,故意投宿在靠近心池圣女所居的道观附近,冷清影出去打听了半日,回来对皇甫维道:“那儿一个武林人都没有,你也知我识得天下武林各派人物的记认,因此如果有武林人出入的话,绝无可能一个都瞧不出来,以我看法,八成圣女已不住在那道观之中!”

皇甫维这两日潜心运功压制内伤,其余的事都不去思索,他本极相信冷清影的机智眼力,听他这么一说,忽然想到也许是三公急急忙忙离开此地,赶去杀死义父,心池圣女查出三公行踪,所以也跟着离开此地!他一想起义父安危,登时心血上涌,哇的一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冷清影连忙替他按摩穴道,一面拭掉血迹,却也不敢埋怨他,以免他心烦之下,又增加伤势。

皇甫维歇了一会,才把心中着急之故告诉冷清影。冷清影道:“公子你急也没用,试想天下何等广大,如果没有线索,我们到何处追踪?”

皇甫维沉思片刻,决然道:“到太阳谷、冷月山庄和天星坞三处地方去!我还有万一之想,就是我义父被幽禁在上述三个地方之一,因此这次前往,最好能够把他救出。但就算义父不在那儿,我也可设法盗取灵药医治内伤,再盗回那块免死金牌,取出内中的‘意形大法’秘本,苦炼成功,再替义父和吕东青兄报仇!”

冷清影惊道:“但公子你内伤未愈,我也元气未复,此行不必碰上那三个老的,单单那些留守老巢的好手们就足以杀死我们俩,我看最好暂时不要冒这个杀身之险为上!”

皇甫维心中一阵激动,几乎再吐一口血,慨然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我义父英雄一世,最后却被昔年旧属所害,定然死不瞑目,这种奇辱深仇一刻也不能忍耐,我们现在就起程向太阳谷赶去!”

冷清影见他这样,深知如果不采取行动,皇甫维可能活活急死,只好收拾衣服,和他一道动身前赴太阳谷。

这时富春城中当具已没有别的武林人。由心池圣女率领的十余位武林高手已经商议妥当,发动全力先搜捕皇甫维,由他身上自可追出“一皇”的下落。因此富春城内看上去平静无事,但在富春周围二百里之内,已布下天罗地网,只要皇甫维在罗网中出现,圣女立时可率几名高手赶到,亲自出手擒捕。

三公方面自发现玄衣仙子冷清影被救,另外二女也失踪之后,这三个老魔头深惧“一皇”突然出现,都一齐退出富春,却由冷月神狐谷云飞独力调遣兵将,搜查三女下落。铁剑公子尹世泽因钟情银衣仙子佟秀,故此也参加搜索三女的行列。

三公他们的恐惧并非无根据,原来当他们获悉皇甫维在富春的消息后,竟比心池圣女等早一步赶到富春。这时皇甫维正全力注意五岳掌门人等一干人的行踪,倒没想到“三公”已经潜抵富春。

三公他们很快就查出“一皇”的经过,知他死而复生,现在和吕东青等隐居于另一荒宅之中。这时他们已判断出一皇可能元功未曾恢复,不过他们对“一皇”的厉害确实深有余布,所以一直不敢有所行动,直到五岳掌门人等抵达富春,三公这时商议找出一个办法,命六名手下换上普通的衣服,各各改用普通的兵刃,趁皇甫维应付五岳掌门等群侠之际,夜探荒宅。但他们对“一皇”实在太害怕了,所以他们仍不敢暗中前往观察,他们认为如果“一皇”武功已失,则六名手下已足以胜任试探之责。假如“一皇”神勇依旧,则他们在暗中窥察的话,定然逃不出皇甫孤的如电神目,那时势必死在这位旧主人的手上。

在那座废宅中,“一皇”皇甫孤独住在室中盘坐榻上。虽然皇甫维带回来的两粒宝鼎丹不能使他恢复武功,可是此刻却是他二十年来的最佳状况,身体上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他昔年被圣女施展“禁穴闭脉手法”闭住全身功夫之后,又服下圣女特制的灵药,以致四肢百骸只要稍一用力,就疼苦难当,甚至会昏厥过去。皇甫维带回来的宝鼎丹不但能使他真元之火旺盛起来,而且解掉圣女药物的毒力,因此他身上已不再感到痛苦,甚至在最近两三日内苦修之下,居然已冲破几处重要脉穴。他没有向儿子或吕东青说起此事,只默默下苦功,以他所懂的无上玄功心法苦炼不已!

他在静坐中忽然听见异响,立刻睁眼叫吕东青过来。吕东青奉命走出,纵上高处查看一阵,便见到几条人影奇快地纵入此宅,当下连忙去向皇甫孤报告。

“一皇”极快思忖一下,沉声道:“我猜一定是舒涛他们派人前来,他们自己暂时也许不敢来,但如果久候不见手下回去,亦可能亲来查看!目下只有用速战速决之法,或可化解此危!你不要熄掉灯火,可去站在门下,耳中小心听着我的指示!”

江南孤客吕东青立刻纵出门外廊上,转瞬之间,五条人影迅若飘风奔到廊上。这五人个个手持单刀长剑之类,劲装疾服,身法迅疾矫健。只看得吕东青心中大大发急,忖道:“皇甫大爷武功已失,今晚如果让对方其中一个冲入房中,就不得了!”

那五个劲装大汉没有一人说话,陡然分出两名,各持单刀,凶猛向吕东青扑去!

吕东青乃是武林中知名人物,一生浪迹江湖,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此时虽是明知己方形势甚危,但心中仍不慌乱。锐目一瞥之下,但见那两个扑来的敌人动作似乎比常人快速灵活,这种路数生像是当日袭击过他的黑衣大汉一般,不由得心头一凛,电急忖道:“皇甫大爷当真料事如神,这些敌人竟是三公手下!”

他转念之际,已电急撤出独门兵器两尺长的金笛,运足内家真力,先发制人,一招“雁冲残雪”,金笛幻出七八道金蛇,迎击来敌。

那两人单刀方起,倏然斜闪开去。另外两个劲装大汉从侧面疾冲上来。这两人一个使刀,一个用剑,出手招数凶猛异常。

江南孤客吕东青冷傲一笑,手中金笛转回来飞旋决荡,施展出一招诡异计辣的笛招。金笛一拨,登时点中一名大汉的长剑,“叮”的一响,那大汉但感被一股无可抵御的劲力冲袭上身,不由自主地疾旋开去,几乎摔在地上。可是手中长剑依然紧握在掌中,竟不曾被对方这一招击脱出手!

这名大汉讶骇交集,想不通对方那股潜力如何会袭上身体,这等强劲而不把他的长剑击出手去?因此一时呆住,竟忘了继续出手!

吕东青点开一个敌人手中长剑,跟着金笛一沉,“锵”的一声,巧妙绝伦地横敲在另

这一次后果完全相反,那个劲装大汉身形仍然向他冲来,但手中单刀“忽”的一声飞上半天,最妙的地方是那劲装大汉单刀出手后的一刹那间,仍然未曾发觉手中单刀业已脱手飞出。直到运力变化进击之际,忽觉手中空空如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江南孤客吕东青这一招得自“一皇”传授,这一次尚是首次使用出来与敌争锋,方一出手便一如所愿地接连击中敌人兵器,不禁大喜,然而他却不晓得这一招之内含有两种至奇至巧的劲力,因此第一下震开敌人已是一怔,第二招击飞敌人兵器时又怔一下。却没想到后一个敌人初时根本不曾发觉手中兵刃脱手,是以身形仍然猛扑过来,登时心中大为震骇。

这一来变成双方俱惊之势,那劲装大汉忙乱中一掌劈出。吕东青身躯急旋,斜闪半步,左肘勉勉强强撞出去。他到底是赢胜的一方,是以稍占优势,不但让过对方一掌,而且手肘撞在敌人左胸。那劲装大汉负疼哼了一声,腾腾腾连退四五步之远。

那五个汉子中还有一个未曾动手,此时看出便宜,急扑上来,利剑一挥,疾戮而至。

吕东青撞开敌人之后,心神立刻镇定下来,不过对方这一下急袭招数奇诡,出手迅快,确实难以招架。但他又明白万万不能闪开,以致吃对方乘隙冲入房去。百般无奈中只好用出换命手法,不管对方这一剑,手中金笛迎面扫去。

那劲装大汉武功甚强,但见他藏头头缩颈,已避开金笛急扫之势,手中剑陡收又发,剑尖上翘,疾吐出去。

吕东青念头尚未转动,耳中忽闻“一皇”苍劲的声音简短有力地道:“推窗望月……”吕东青如斯响应,手中金笛紧地从身前划起,果然用出一招“推窗望月”,耳中又听到“一皇”道:“化为仙人指路!”

但见那支金笛上划之势未完,突然向前急点。这两招原是平凡不过的普通招数,可是由于第一招未曾用尽,即变化为第二招,相接起来,倒变成一招奇奥毒辣手法。那劲装大汉刚刚感到惊惶,对方金笛已点在他胸前要穴之上,登时退开翻身栽倒。

吕东青一招得手,耳中又听到“一皇”的声音道:“右掌运力举至胸前,听我在招数后加一打字,迅即向左前方劈出!”吕东青连忙依言蓄聚真力于右掌上,举至胸前。

“一皇”虽是在房中出言指点吕东青御敌,但那些劲装大汉宛如不闻。这时五人已去其一,剩下四个忽然变更轮流扑攻之法,改为一拥而上。但见刀光飞腾,剑气涌现,攻势猛然异常。

“一皇”生似看得清清楚楚,就在那四名劲装大汉发动之际,清晰地道:“旋风扫叶,童子拜佛,凤凰点头,枯树盘根,霸王举鼎……”一连喝了五招之名,这些都是普通不过的招式,就算普通的武林人听了也施展得出来,何况江南孤客吕东青乃是武林名家,见识渊博,反应灵敏,此时当真是应声发招,迅疾之极。

但见他一支金笛忽上忽下,或攻或守,招式虽是平凡无奇,但经他连贯使出来,却奥妙无穷,真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功。那四名劲装大汉虽然猛烈,却被他逼得难越雷池一步。

“一皇”的声音继续说道:“龙门三击浪……打……”这个“打”字传入吕东青耳中之际,时间恰好是他使出“龙门三击浪”连环三招时的第二招。吕东青谨记着“一皇”之言,一听到打字,右掌蓦地发出,向左前方劈去。

这一掌蓄势已久,功力十足,掌势凌厉之极。就在他左掌劈出之时,其中一个劲装大汉蓦地从左前掩扑,恰好迎上他的凌厉沉雄掌力,正正印在胸前,登时惨叫一声,飞开寻丈,尸横就地。

那三人都有怯战之意,但房中的“一皇”继续说出招数名称。吕东青依言施展,偶然也仗着本身苦炼多年的造诣,在招式上略加变化,那支金笛生似化为一条极长的金蛇,把那三个劲装大汉圈住,形成欲罢不能之势。

转眼间“一皇”又在招数名称之后加个“打”字,吕东青左手铁掌疾吐,“蓬”的一声,又是一个大汉应掌倒毙。

房中忽然传来异响,似是窗户被人劈开之声,同时之间“一皇”的话声突然中断。

吕东青何等老练,已知道事情不妙,一定是另有敌人击破后窗进房。这一惊非同小可,正要回身入房,那两名大汉见他面上变色,登时勇气大振,刀剑齐施,凶猛进搏。吕东青念头一转,想起如果自己回身入房,那两名敌人也跟进来的话,形势只有更糟。是以突然改变心意,挥笛力拒两敌。他一旦失去“一皇”指点,手中笛招虽是功力十足,却似乎远远不及对方刀剑招数的诡奇,是以数招之内,就落了下风。

房中的“一皇”此时双目炯炯,望住床前一个劲装大汉。此人乃是刚刚击碎窗门纵进房内,手中持着一支长剑。“一皇”面色冷峻,凛然道:“你就是佟雷的手下?”那劲装大汉本来气势汹汹,可是见到这个老人冷峻的神情,突然间心中一凛,脚步顿时窒住,口中也不由自主地应道:“小的正是冷月山庄之人!”

“一皇”接着道:“想来你已知道老夫是什么人了?”那劲装大汉应一声“是”。“一皇”冷冷道:“你既知老夫是谁,居然尚敢闯入来,足见胆勇过人。老夫不觉生出爱惜之念……”

他的话声一顿,那劲装大汉听了这话,登时双眉舒展,“一皇”却已接住说道:“因此,老夫给你一个机会,使你立刻出去将外面剩下的两人杀死,老夫传你上乘武功,三年之内,就足以横行天下!”

一皇话中之意简单地说,就是以武功换取自己性命,但他偏生说得十分矜待,口气也冷峻得很,完全没有一点乞求的意味,那劲装大汉念头一转,道:“只怕小的武功未曾学会,先得尝受冷月山庄的诸般苦刑……”健腕一振,长剑举了起来。要知这名劲装大汉并不知“一皇”刚才口授招数就连杀数人之事,如果他晓得的话,定然对“一皇”生出无比敬仰之心,可能就真个反戈去斗门外的伙。

“一皇”皇甫孤突然侧转脸向门外望去,只见吕东青情势危急,堪堪就要伤在那两个劲装大汉天星坞连手绝招之下。情知那江南孤客吕东青一是由于房中发生之事而分散了心神,二是星公冷央的连手绝招确实神鬼莫测,厉害异常。

他一眼瞥去,立刻朗声道:“横扫千军,化为白云出岫……”吕东青应声疾施这两招,登时把两名敌人迫开七八步远。

“一皇”刚刚喝出第二招,床前的劲装大汉手起剑落,直戮心窝,一皇瞧也不瞧,左手一拨,恰恰推在剑身上,把长剑推歪尺许。剑锋刷的从他右肩旁滑过。但见他右手忽然握拳击去。对方疾忙缩臂,但他不缩还可,这一缩回去,恰好就被“一皇”右拳击中手腕。手中长剑登时脱手飞开寻丈。

那劲装大汉到底心怯“一皇”之名,心惊则气浮。脚下因而飘摇不稳,急忙退时,脚步踉跄有如被人猛力推中,一直退到另一边墙角才算站住。这汉子因手中之剑已飞坠另一边,是以急忙游目回顾,见到墙根有个木柄铁锤,连忙抄在手中。

“一皇”冷冷笑道:“老夫武功已失,你还怕什么?”

那劲装大汉定一定神,道:“你一定是双脚不便走动,所以要骗我走近去!”

皇甫孤傲然道:“老夫是什么人物,焉能用诡计对付无名小卒!”

那劲装大汉在“一皇”面前,自然够不上“人物”的资格,因此虽然听到“无名小卒”四字,毫不气恼。他浓眉一皱,道:“如果你这话不假,那么早先所说传授我武功就可纵横江湖的话也是当真的了?”

皇甫孤冷峻地道:“老夫从不说出做不到的话!”

那劲装大汉锁住眉头,捏锤寻思。

“一皇”皇甫孤忽然冷哼一声,道:“还想什么,你自己已失去机会,目下就算你照老夫的话去做,也不传授你一招半式!”

那劲装大汉愤然跃到床前,举起铁锤,道:“你的生命重要抑是武功要紧?”

“一皇”皇甫孤神情越加冷峻,道:“少噜苏,老夫生平软硬不吃,更不受任何威胁!”

那汉子见他意思十分坚决,而言语中分明透露他的武功当真失去。这一来反而楞了一下,道:“为何你要传授我武功于前,又拒绝于后?”

皇甫孤冷冷道:“这个不关你事!老夫高兴怎样决定就怎样决定!”

那大汉运聚真力在铁锤上,道:“你以为我不敢杀死你!”

皇甫孤哼了一声,道:“你的资质禀赋都好,可惜过早破了童身,元阳难补。将来想与舒涛他们抗衡,只怕有心无力……”他虽是答非所问,却已透露了一点他何以后来不肯传那大汉武功的原因。

那大汉健腕一沉,铁锤迎头击下。但他有过一次教训,这一击不敢用出全力,只使出三成真力,以便余劲雄厚,可以随时变化。

皇甫孤不闪不避,生似决定死在锤下。但铁锤临头之际,他又忽然侧开头颅,上身向前微俯。

那铁锤落势绝快,“蓬”的一声已击在他头后“大椎穴”上。

这“大椎穴”属督脉死穴,犯者必死。那大汉铁锤上虽然仅用上三成真力,但只要是血肉之躯谁也禁受不起,何况正是击在死穴之上?

劲装大汉一击得手,立刻退开数尺,只见“一皇”并不立刻毙命,突然抬头吐出一口鲜血。

那大汉见他竟未立刻倒毙,这是从来未有之事,心中大为凛骇,疾欺数步,手起锤落,又向他头颅砸下。

铁锤临头之际,“一皇”皇甫孤忽地又是一侧,“蓬”地一响,这回被铁锤击在肩上的“秉风穴”上。那“秉风穴”属人身足厥阴肝经,力量劲足的话,击中也是立刻毙命的要穴。

皇甫孤上身摇晃一下,竟不倒下。那劲装大汉凶野之性大发,手中铁锤横击直砸,乱下如雨。

片刻之间,皇甫孤身上已中了十余锤,宛如打铁一般,但闻砰砰澎澎之声。

门外的吕东青自从被一皇出声教了两招,迫开敌人之后,就仗着黄山派秘传手法,间中夹着皇甫孤新近传授的几招绝学,一时守得固若金汤。这时听到房中异响,忍不住偷隙转头瞧看。他不看犹可,这一看当真肝胆俱裂,气愤填膺。

那两个劲装大汉均是天星坞中得力手下,武功之强非同小可。吕东青这一分心,登时被他们抢到主动之势,刀剑齐施,凶猛攻迫。吕东青眼见书冠绝一代的武林一皇不但身遭惨死,还这样被敌人凌辱,当真气得不想活下去。然而他本人目下生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无法即向房中之人报复。他本是天性偏激之人,登时一腔沉哀痛恨都发泄在对手两人身上。

只见他金笛微滞,一个劲装大汉已斜劈入来。吕东青回笛欲救,另一人急急发剑,疾搠右腰。

吕东青大吼一声,笛招点至迅疾如风,反向那使剑的劲装大汉扫去,使得那柄明晃晃的单刀劈下来。

这一招大大出乎敌人意料之外,尤其是吕东青一身功力不比寻常,出手之恨快就不易对付。

只见笛过刀落,使剑劲装大汉突然嘿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洒在门板上。

但吕东青的左手也被单刀砍了极深的一道刀痕,若然不是一生练武,筋骨特坚,只怕手臂早被砍断。原本吕东青手中金笛击中那使剑劲装大汉之时,蓦然肩头一沉,左臂疾起急架刀势。刀锋裂袖入肉之时,他已施展出“卸”字诀,把敌刀力量卸去大半,不然的话,整只左手前臂早就断为两截。

他一击得手,立刻运笛勇扑那劲装大汉,根本不管手上伤势,状类疯狂。

那劲装大汉见他这等形状,脚下不知不觉渐渐后退。

房中那个持锤大汉一连猛砸二十来锤,下下都击在“一皇”皇甫孤身上,把皇甫孤打得上半身摇摇摆摆,宛如狂风中的枯树,欲倒未倒。

但最奇的是他竟没有一锤能够击中皇甫孤的头颅,这劲装大汉见“一皇”坚韧无比,怎样也打不倒他,锤势突然一停,转眼向那边墙角的长剑望去。

“一皇”皇甫孤上半身仍然摇摇晃晃,忽然深深吸气,“丝丝”作响。

那劲装大汉忽然一惊,转回头瞧看。

皇甫孤蓦地抬头挺腰,动作十分缓慢,可是双目仍能转动,眼光迟慢地停在那劲装大汉的面上。

劲装大汉有如碰上鬼魅一般惊悸起来,不知不觉退了两步。要知他亲手运锤一连十几次击中“一皇”身上的要害死穴,绝无可能还不毙命。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大反常情,教人如何能不惊悸寒怯?

“一皇”皇甫孤定睛看他一阵,又深深呼吸几下,忽然开口说话,道:“我答应传你武功……”口气仍然十分冷峻,绝无乞求的意味。

那劲装大汉心中悸怯忽然消失,狞笑一声道:“今日我不杀你,异日定必死在你手下,武功我不学啦!”

这劲装大汉话声一顿,已转身挑锤拾剑,疾然扑到床边,运足真力电急向一皇咽喉刺去。

“一皇”皇甫孤蓦地双目一瞬,威光四射。那长剑刚刚递到胸前,只见他右掌一翻,闪电般劈出去。

那劲装大汉武功本来甚为高强,但这刻明明见到对方掌势劈到,居然无法变招封架或者闪避。登时胸口间挨了一掌,身形震开六七尺远,剑飞人坠,“砰匍”一响,倒毙地上。

皇甫孤转目向房门外望去,突然喝声“打”字。江南孤客吕东青左掌欻然劈出,但他左手已伤,动作不灵,去势慢而无力。

那劲装大汉却被迫变化招数,刀尖疾撩对方左臂。皇甫孤朗朗道:“夜战八方……”

吕东青如言施为,手中金笛使出刀法中的“夜战八方”之式,“嗯”的一声,正正击中那劲装大汉的左颈之上。宛如与不会武功之人搏斗一般,简直没有受到阻架。

这一笛把那劲装大汉扫出七八尺之远,登时毙命,吕东青长长透口气,眼见尸横遍地,没有一个人活命,随即放心地步入房中。

皇甫孤精神矍铄,生似全然无事,吕东青一面撕下衣襟包扎左手伤势,一面道:“大爷你没事么?”

皇甫孤道:“暂时没事,这一趟是祸是福还说不定。死的那厮天资甚佳,每一锤锤上的力道变化微妙,这等手法非天生异禀之人,练上一辈子也不行。所以我后来回心转意,要造就一个人才。可惜这厮已慑于舒涛三人威毒,未敢叛变他们!这厮对我尚有一点恩德,所以我才肯回心转意……”

吕东青听得糊里湖涂,道:“那厮罪该万死,小的看见刚才的情形,当真肝胆欲碎,怎的他对大爷你尚有恩惠可言?”

皇甫孤笑一下,道:“昔年我服过圣女的毒药,又被她以禁脉闭穴无上手法,使我此生无法凝聚真气,武功全失。谁知那厮的铁锤一下击中我背上‘大椎穴’时,本以为此穴乃人身要害,我无气功护体,必死无疑。但那一锤击中之际,陡然穴道大通,真气自行运布其下,抵消了他致命的力量。此后他每一锤击中我的大穴要害时,都解开禁制,全身真气逐渐接通。但另有七八锤不是击中要害,却反自震伤内脏,因此我说祸福未定……”

吕东青听了这番话,真是闻所未闻,不觉呆住,过了片刻才道:“不知祸是怎样?”

皇甫孤道:“目下我全身经脉初通,表面上看来毫无异状,但其实真元已竭。再加新受内伤,大约片刻之后,便陷于昏迷不醒之境。那时你每日在早晨寅时,中午午时,晚上酉时为我按摩奇经八脉,每次一个时辰,如果熬得过去,就死不了啦!”

吕东青嗫嚅一下,但终于没有说出话来。皇甫孤道:“你大概想问问我生死之间各占机会若干而不好出口,但有些事事先我一定要告诉你,关于我是生是死,机会各半;昏迷日期很难说,最快也要十日之后才知见端倪。我昏迷之后,不能再行移动,略略一震,心脉便断;也不能被巨响所惊,不然心脉震断。我在本城内曾秘密购下宅院数处,这次我们可迁到城西大马路第四条巷内一幢红色大门的屋子内,你出外购物可从后门进出。此间之事,暂时无法面言告知维儿,以免敌人比维儿先到此地,即可按图索骥。我为了要多留一点生机,须及早收摄真元,提早昏死。你可立即背我到那座屋子去……”

吕东青情知情势甚急,早一点办好此事,“一皇”就多一分生机。不暇再说,背起皇甫孤越屋而去。

到达那座空屋之后,且喜一路均无可疑之处,吕东青把一皇放在榻上,皇甫孤缓缓道:“死生有命,如果我长眠不醒,可告维儿节哀顺变。并代我传你本门心法……”

吕东青连忙道:“大爷这些话小的自会转告公子,你老放心好了!”他唯恐皇甫孤多说几句话,就断送几分生机,所以一心一意只望他赶快收敛真元。

一皇突然无限感慨地叹口气,道:“舒涛他们跟随我大半生,但事实证明他们个个怀着貣心,而你不过是维儿的好朋友,但比起他们的薄情寡义相去如同霄壤,看来正邪的分野,最后的分界就在此处了!你记着一句话,那就是今晚我口授的招数,连贯运用时,变化奇奥。你可细细体味,如果能够参透,你在武功上无异迈进一步!再见了……”

他嘴巴一闭,随即阖目僵卧。但见他的面色逐渐变得十分苍白,呼吸衰微下去,几乎有出没进。

江南孤客吕东青惘然望着这个僵卧如死的老人,脑海中不禁想起他往昔叱咤风云,威镇天下,竟是何等豪雄威风,如今却宛如风中残烛,生命之火摇摇欲灭!

他望了一阵,在黑暗中走出房外,纵身跃上屋顶,四面巡视一匝。刚刚回转来时,忽见左近数丈处有夜行人影子一闪。吕东青大吃一惊,连忙躲起来。

但见那夜行人一闪即逝,他略略松一口气,但他历经无数江湖风浪,经验丰富,这刻仍不移动,过了一阵,四下仍无动静,心想那夜行人可能没有瞧见自己,绝不会是出乎意料外的高明人物,居然潜匿声息隐在一旁窥看。当下正要起身,忽然一道人影突然闪现。他暗暗叫一声“惭愧”,便仍旧匿伏不动。

过了许久,那道人影早已消失,他看看的确不会潜匿在附近,这才回到房中。

翌日,吕东青依“一皇”的话,早上寅时为他按摩一次,午时一次,晚上酉时一次。在没事做之时,他就潜心思索一皇那晚口授应敌的招数中的奥妙。

这样过了四日,皇甫孤情形依旧,不好不坏。但他却略有所得,不过有几招老是连贯不起来,尤其是左掌蓄势忽然发出伤敌的绝着,总是参详不出其中道理。

他白天去买过一次东西,夜间匿居室中,不声不响,更不点灯。到第五日半夜时分,突然听到有夜行人在屋上踏瓦驰过的声息。他起先还不在意,后来发觉这夜行人似乎在左近搜查似的,几次去而复回,速度也不快。

吕东青大感震凛,悄悄移到房门边,从缝隙中望出去。不久,就见到一条人影疾闪过去,这人影好生眼熟,寻思一下,随即想起正是第一天晚上所见的夜行人。

这时吕东青才晓得那天夜里这夜行人并非没有瞧见自己,可能是没有时间和不曾动念要查出自己是谁。今晚忽然复现,分明是有心搜索。不过有一点他想不透的,那便是这夜行人身法迅速轻灵,照理说脚下不应带出这么重的声息。假如他是故意放重脚步,那么用意何在?

踏瓦忽然传入耳中,这一回隔得极近。吕东青讶异交集,生怕这夜行人忽然跃下来查看,那时动手的话,一则怕这人是个正派之士,不忍加害;二则生怕动手中惊动一皇,使他心脉中断。但如果被他发现的话,势必须用迅雷不及掩耳之法把他杀死灭迹,免得此人将“一皇”之事传扬出江湖。

这座宅院空废已久,那夜行人在宅前宅后不住兜圈打转,分明对这座空宅已有所怀疑。

吕东青心情紧张沉重不堪,暗暗运功聚力,左手拉住房门,决定只要此人纵落院中,他就忽然出去全力袭击!

那夜行人的声音消失了好一会,忽又在近处传过来,转瞬之间,一条人影落在院子之中。

吕东青把准备好的汗巾往头上一蒙,倏然开门纵跃出去,一招“单掌开碑”,急袭敌人。

那夜行人落地现身,居然也是用青巾蒙住头脸,身材较常人矮小。此时一掌横撩,化解敌招,手法功力都极为高明。吕东青疾地撤招纵起,越墙而去,那夜行人也展开身形急急追赶!

黑夜中但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风驰电掣般向东面驰去。

江南孤客吕东青急走之意,正是要引那不知来历的夜行人远离空宅,以免动手时惊动“一皇”。他纵落一块空地之中,突然止步转身,那夜行人飕一声落在他前面数尺之处,向他虎视眈眈。

吕东青心中七上八下,十分忧虑此人乃是三公手下之人,双方沉默相对,大约互望了一盏茶之久,吕东青才哑着嗓子道:“阁下追逐不舍,敢问因何原由?”

那夜行人眼睛眨一眨,也哑着声音道:“尊驾何故如丧家之狗,漏网之鱼,愿先闻其故!”

吕东青大为愠怒,冷哼一声,道:“大爷是存心先看看你还有没有同伴,特意走上一程!”

那蒙面夜行人哑声道:“原来如此,我没有同伴,尊驾大可放心。只不知尊驾故意改变嗓音是何缘故?”

吕东青冷冷道:“你呢?你先说!”

那夜行人缓缓道:“我目下遍地仇雠,所以不得不然,你莫非也因此故?”

吕东青点点头,那夜人接着又道:“这就难了,我们之中势必谁也不肯先露出面目来历……”

吕东青仰天打个哈哈,笑声中尽是讥诮之意,接着道:“以我看来,你无事生非才是真的,适才的话,只怕是欺人之言!”

他话声一顿,又继续道:“试想你如果真是遍地仇雠,又如何敢这等大胆,极力诱我现身?”

那夜行人道:“这话有道理,但我另有苦衷……”

吕东青嘿嘿冷笑道:“大爷可不是初出茅庐之辈,谁信你这套鬼话?”

他言语间虽是咄咄相侵,但那夜行人居然忍气吞声,并不发怒向他动手。吕东青突然迅跨数步,欺到对方面前,右掌急袭过去,口中大喝道:“好小子,真的没有同伴么?”这一喝显然是在情急之下,是以竟没有掩饰本来的声音。

他一拳手法奇诡,威力之大,无与伦比。那夜行人双手齐出,左掌疾劈敌臂脉穴,右手攻他腰胁。这一招攻手兼备,快速毒辣,显然不是庸手。

但吕东青劈去的一掌部位怪绝,那夜行人才一发招,便感到无法封架得住,疾忙后退。

吕东青原式不动,脚下迅急迫袭。那夜行人一直疾退了两丈七八尺之远,不但没有摆脱敌人掌势,反而更加危急。吕东青运足真力,希望立毙对方于掌下,是以连面上的汗巾忽然掉落也不加理会。

那夜行人极为危急之际,蓦地叫道:“吕兄是我啊……”叫声中,吕东青的手掌已印上他的胸前,触手但觉一片软绵,微具弹力。同时由于他的声音竟是女性口音,因此立时知道手掌所触之处,正是这女子胸前双峰。

吕东青掌势急快,撤得更快,猛可又缩回手,尚幸掌力未曾吐出。

饶是这样,那夜行人仍然跌跌撞撞退开四五步,才站得稳脚步。她透一口大气,掀起蒙面青巾,道:“我是杜筠,吕兄你差点一掌把我打死啦……”

吕东青顿时十分不好意思,歉然道:“对不起,在下如果早知是杜姑娘,绝不敢如此放肆……”

杜筠面上泛起红晕,幸而时在黑夜,看不清楚。她立刻转换这个令人难堪的话题,道:“吕兄,我和皇甫公子约好半夜在城隍庙相见,可是他一直都不来,连今夜已经好几晚了!幸好今晚碰上你,我开始还疑惑是他……”

江南孤客吕东青忖道:“皇甫大爷之事,不知应否让她知道?”口中应道:“我也和公子相失多日,正在耽心他的安危……”杜筠皱眉道:“那怎么办呢?他不知到了何处?”吕东青突然心中一震,瞿然四顾!

辣水仙杜筠见他这等神态,便也凝神查视四周。她虽然查不出一点异声,但吕东青适才诡奇凌厉的一招使她感到吕东青似是功力比好高强得多,是以不敢妄自议论。

吕东青咬咬牙,道:“快走,我出来的地方还有人,就是皇甫大爷!他目下业已陷入昏迷中达九日之久,如果被人碰触或者大声惊动,就可能长眠不醒!”

杜筠目瞪口呆,凝瞧住他。吕东青道:“你不会把此事外泄吧?”她摇摇头,道:“皇甫大爷武功盖绝人寰,怎会落得这等田地?”

吕东青道:“此事一言难尽,日后再告诉你,我正需要帮手,小心照顾他老人家,只要捱得过这几日,生死凶吉就可决定!”

两人先后跃起,越屋走瓦,不久工夫,使奔近那座空屋。忽见那座废宅墙头处一条人影卓立,吕东青猛可停步,左手疾出,五指如钩抓住杜筠右臂脉穴之上。

他沉声狠狠地道:“你说没有同伴?哼,哼,我先把你碎尸万段,剥皮抽筋……”

辣水仙杜筠脉穴被制,连声音也发不出,软软倚倒在他身上。吕东青怒火中烧,心念一转,沉声道:“我先挖掉你这贱人的眼睛,教你一辈子受尽痛苦……”

话声中举起右手,食中两指贯足真力,缓缓向她双眼移去。杜筠有口难言,只好闭起眼睛,等候挖目惨祸。

卓立在那边墙头的人突然扬声叫道:“是什么人?”口音甚为稔熟。

吕东青两指微微一顿,念头电转,陡然记起此人口音,正是神算公子屠元庭手下三雄之一的追魂爪金旭。因此更加确定他们是杜筠的同伙。

但他确定之后,反而遏抑怒火,没有立即把她的双睛挖出来。

那边的追魂爪金旭忽然搜寻过来,吕东青眼睛一眨,随手点住杜筠穴道,将她挟起,趁那金旭目光被屋脊遮断之际,倏然贴着墙壁转入一条巷子之内。

他久走江湖,自然识得潜踪匿影之法。只见他一直鹭行鹤伏,紧贴着巷墙奔开老远,方始停步。

四下已没有丝毫异声,他贴嘴在杜筠耳边道:“我解开你穴道时,你不得发出叫声,否则我就一掌击毙你,听清楚没有?”

杜筠倒是听清楚了,但无法表示。反而十分忧虑他会生出误会,以为她不答应而不肯解开穴道。

吕东青果然没有解开穴道,仍然贴在她耳边,冷冷道:“你表哥屠元庭可曾来了?一共有多少人?现在我解开你穴道,你用手指表示就可,若然嘴唇一动,我立刻发出真力,震断你心脉!”

说罢,左手贴在她后背心,右手替她拍开穴道。

杜筠本想透口大气,可是记得吕东青说过只要嘴唇一动,就发出内家真力,因此大气也不敢透,缓缓抬起右手,摇了一摇。

吕东青沉声怒道:“这时候你还敢支吾,难道以为我吕东青不敢下手取你性命?我再问你一次,一共有多少人?你再回答不知!我就取你性命!”

杜筠面目间流露出十分焦急的神情,但她的嘴唇当真不敢动弹一下。于是,只好缓慢地抬起右手,遥遥指一下嘴巴!

吕东青恨声道:“你还说只有你一个人?”

杜筠大吃一惊,怕他立下毒手,连忙摇头摆手,又指一指嘴巴。这一回手指近了一点,因此吕东青才知道她指的是嘴巴。

他凝目寻思一下,道:“你是表示要说话?”

她连忙点头,吕东青沉声道:“记住我随时可制你死命之事,说吧!”

杜筠透口大气,低声道:“吕兄请相信我。他们实在不是和我同路来的!”

吕东青道:“胡说八道,那厮是追魂爪金旭,你以为我不晓得?”

杜筠道:“吕兄求求你相信我的话,真的不是一齐来的!这事真冤死我啦,而且万一我们在此纠缠不清,以致误了皇甫大爷一命,将来怎生能和皇甫公子见面?”

她提起皇甫维,吕东青便有点回心转意,只因他最是清楚不过这杜筠暗暗恋上皇甫维之事。再者,一皇的处境也令他感到惊心动魄起来。

附近忽然传来衣襟拂风之声,吕东青不知不觉把她推一下,一齐贴在墙边。这时辣水仙杜筠已脱出他手掌的威胁,吕东青蓦然发觉,正想赶紧扣她手臂脉穴。忽又传来脚尖擦过墙顶的声音,就在极近之处,因此他无法发动,只能紧贴墙上。

过了一会,杜筠轻轻道:“你看,我没有打诳吧?”

吕东青道:“对不起,我实在错疑你啦。”

杜筠道:“这也难怪你会这样做,若是换了我,也不能不大起疑心!幸而你刚才指下留情,没有把我双睛挖了出来!”

吕东青道:“真是万分抱歉,以后再向你赔罪。目下必须即速解决问题。请你从正面过去,引开他们的注意,我从后窗潜入房中瞧瞧,如果皇甫大爷已经遭遇不测的话,说不得今晚非跟他们拚命不可!”

辣水仙杜筠领命急急奔去,吕东青小心翼翼地向空屋潜行而去。耳中忽然听到那神算公子屠元庭的声音道:“表妹,是我……”

吕东青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只因他深知屠元庭这一类人都不大讲究道义恩怨。因此杜筠极可能忽然告他此事,并且集合众人杀死自己。而神算公子屠元庭一旦取得“一皇”人头,自然轰动天下武林,同时心池圣女也得全力保护他。

尽管提心吊胆,但他终于潜入空宅之内,而且到达那个房间的后窗。

忽听杜筠的声音,就在房间前面的院子里升起来,道:“哟,表哥你们都在这儿,有什么事呀?”

这时,又听到金旭,易恒及邵一峰等人向她问安的声音,于是神算公子屠元庭所带的人数已可确定。他暗中盘算一下,以屠元庭等四人再加上杜筠,若然合力围攻之势一成,那时自己就算想逃命也不易办到。

他正想潜入房中,却听到那些人已相继进房,同时点亮灯火。吕东青急急卧倒在窗下,不敢偷窥,免得吃他们察觉,局势无可收拾。

屠元庭缓缓道:“表妹可认得此人是谁?”

杜筠向床上望去,只见那老人面色苍白,呼吸微弱,平卧在床上,显然离死不远。

她心中已知道,是以感到这位老人极像皇甫维。当下放作讶色,道:“你不晓得这人是谁么?”

屠元庭连忙道:“原来表妹认得此人,他是谁?”

后窗下的吕东青几乎跃起来破窗冲入去,而他打定主意第一个要杀死的就是杜筠。

却听杜筠道:“这就奇了,你如果不认得此人,怎会带我进来?我就是奇怪你怎会不认得此人而闯入他的居室?”

屠元庭道:“这样说来,表妹你是不认得此人是谁?”

她点点头,忽然道:“表哥你最近都在什么地方?”

屠元庭阴阴一笑,道:“我一直跟着五岳长老。我想他们一定会找到皇甫维下落,因而我也可以看住你!”

杜筠嗯了一声,道:“我们走吧!”

屠元庭道:“表妹何以急于离开此地?”

杜筠淡淡道:“这儿既非你的居所,岂是可以久留此地?”屠元庭点点头,道:“表妹的话很有道理。”他突然神色一冷,接着道:“但你的同伴呢?此人也许是你同伴吧?”

杜筠内心一震,但表面上神色不变,微微一哂,道:“表哥你号称神算公子,这就是你的神机妙算么?”

屠元庭凝目向床上老人望去,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缓缓向床边走去。

杜筠心中紧张万分,她素知屠元庭为人智计出众,兼且心黑手辣。为了要试验此中真情,很可能突下毒手,将那“一皇”皇甫孤震死。

但她又不能露出丝毫形迹,以致不但让他查出“一皇”底细,兼且于大局无补。因此她极力遏抑住内心紧张的情绪。

神算公子屠元庭走到床边,阴冷地道:“此人丰颧广颐,气宇不凡。虽生重病昏迷之中,仍有一种渊亭岳峙的风度,相信绝不是普通的人……”

辣水仙杜筠默默不语,追魂爪金旭忽然接口道:“这个老头不管是谁,但目下既然病势沉重,公子何不动他一指之力,叫他早点脱离苦海?也可算是一件功德!”

神算公子屠元庭缓缓道:“这话颇有道理……”目光突然迅速转到杜筠面上,接着道:“表妹反对此意么?”

辣水仙杜筠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日见那屠元庭已经运聚真力,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心中的焦急,真不是笔墨言语所能形容。

屠元庭冷冷道:“表妹既不反对,那我就下手啦。”杜筠突然冷笑一声,忽然向房门冲去,右手一招“大鹏展翅”,疾袭邵一峰。左手握拳迅劈易恒。

邵易两人冷不防她会出手突袭,都退开两步,发掌招架。

杜筠冷笑连声,径从房门冲了出去。

神算公子屠元庭一楞神,快要点到老人胸前的手指倏地停住。

房外院子已传入来杜筠的语声,只听她说道:“表哥,再见了……”

神算公子屠元庭一时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急步走到房门,向外一看,只见杜筠刚刚跃上院墙。

他立刻大声道:“表妹,等一等再走……”

杜筠果然停步,冷冷道:“你对我左疑右疑,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好说?”

屠元庭道:“愚兄心中另有苦衷,所以才屡次对表妹失利,不过……”他笑一下,甚是阴险,接着又道:“不过你这一走也不能解决事情!”

杜筠对这个老奸巨滑的表哥当真无可奈何,只好飘落院中,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屠元庭走出来,那追魂爪金旭、易恒、邵一峰等三人也相继出去,转眼之间,已布下合围之势。

杜筠冷笑道:“表哥可是要取我一命?”

屠元庭迫近到她身前,低声道:“我怎会加害于表妹?自从我们分手之后,我才发觉身边多么需要你!”

杜筠道:“表哥一向口才过人,这些悦耳的甜言蜜语,不知是否出自心肺?”

屠元庭道:“我对表妹的心意确实可对天日,自从分手之后,我日日心中都不安宁……”此人擅于口才,轻轻一句话就把当日想牺牲杜筠之事带过。

杜筠道:“那么你命金旭他们包围住我有何用意?”

屠元庭立刻挥手道:“三位请退下……”追魂爪金旭等三人立时纵落院中,却识趣地退在一隅。

屠元庭又接住道:“我有几句话说了表妹请勿生气!”

杜筠道:“表哥请说吧!”屠元庭道:“我知道房中的老人和表妹有极深关系……”杜筠淡淡插嘴道:“你的多疑病又发作啦。”

屠元庭道:“如果你与老人不是有极深的关系,绝不会等到我出来时才纵上院墙,分明要我挽留于你……”

杜筠还未说话,屠元庭又接着道:“况且我一出去挽留,你就回转来,以你的为人脾气,万万不可能如此。是以我已十分明白。究竟那位老人是谁?”

杜筠思索了一阵,道:“我不能告诉你!”

屠元庭道:“我一猜就猜到啦,他的样貌简直就是皇甫维,只不过年纪较老。我说得对不对?”

杜筠摇头道:“我看不出他和皇甫公子有什么相似之处。”

屠元庭道:“以我所知,以前你并没有任何足以关心之人。这个老人与你就算相识,何故对你有这么重的份量?”

杜筠否认道:“你爱怎样想我管不着,但这不是事实!”

屠元庭面色一冷,低低哼了一声,易恒和邵一峰突然纵过来,立在杜筠身后。金旭却疾向房间扑去。屠元庭道:“把那老头杀死后出来报告!”

杜筠这一回再也无法保持镇静,连忙叫道:“金旭你干什么?快回来……”

金旭已落在房门处,身形一停,回头道:“对不起,在下未得公子吩咐之前,不敢违命行事!”

他转头向房间冲入去,突然一股潜力当胸劈来。金旭也不是弱者,迅快地横跨一步,双掌疾封出去。双方掌力一接,金旭陡然一震,退了三步。但觉双腕酸麻,胸中血气向上翻涌。

这时要是房内出手拦截的人突然趁势迫攻,金旭定难逃出此劫。

但房中的吕东青为了要守护“一皇”,自然不敢冒险冲出。

金旭运一口真气,压住胸中烦恶之感,然后大喝道:“什么人出手偷袭?”

那边数人都闻声惊顾,神算公子屠元庭道:“易恒你过去帮个忙。”

易恒疾跃过去,落在金旭身边,先轻声问道:“你身上没事吧?”金旭道:“没事,但那厮掌力甚强,我们要硬闯进去抑是分头行事?”原来他已看见床上的老人依旧僵卧,因此得知那个站在黑暗中的敌人必是打后窗潜入。是以灵机一触,故意这等说法,看看对方有何反应。

江南孤客吕东青禁不住怒道:“原来你们是专门以卑鄙手法博得名声……”

金旭立刻道:“嘿,嘿,敢情是熟人。不过江南孤客这四个字只能在别人面前称雄,在我们眼中可算不了什么人物!”

吕东青心中大怒,撤出金笛,道:“你们是不把吕某当作人物,不知敢不敢挑一个出来和我单打独斗?”

易恒迅即踏前两步,撤出单刀,疾向门内的人影搠去,口中喝道:“你算什么东西,接招!”这一刀去势凶猛,但显然未出全力,能发能收。

吕东青金笛横扫敌刀,暗暗蓄聚真力在当胸之上,双目紧紧盯住敌人。

两人就在窄窄的门口间,一内一外,刀来笛去,施展出快疾的打法,转眼之间,已换了七八招。

易恒初时甚存戒心,但交手之后,觉出对方功力也不过如此,便渐渐放心。刀法突然一变,招招都是恶毒进攻的家数。

吕东青被他迫退一大步,这时已被对方抢制了机先,成了被动之势,因此显然一时之间无法反击。

金旭在一旁十分注意地看他们交手的情形,虽然觉得吕东青功力不应如此之差;但由于易恒的确已占了上风。着着进攻,所以又看不出什么破绽。口中叫道:“易老二不可松懈,快要攻入房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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