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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他在房中四下细瞧,只见门边有一滩血迹,义父的宽床上也有一滩血迹。

皇甫维并不急于到江南孤客吕东青房中察看,先压抑住心头慌乱激动的情绪,检视房内外那些劲装大汉的尸体,发现房内的两人均是被人以极巧妙手法击中前胸,闭穴而死。

房外的五个劲装大汉则是被人分别击中身上要害,震动心脉而死。

这一来他首先就得到一个线索,那便是房内门外及床上的血迹,绝不是这死去的七名大汉遗留。

先说房外的五人,因是被内家重手法击中要害,心脉震断而死,则他们势必在死后方始在五官七窍中流出紫黑的血。

房中两人,俱是闭穴而死,则这两人根本不会流血,更无可能留下血迹。

房中各处均无凌乱之象,反到是门上及门外墙上留下一些刀剑遗痕。显然是这些暴徒想冲入房中,被人拦住,于是在门边展开激斗。

但房内的两个尸体作何解释?假如在门口拦截的人是江南孤客吕东青的话,则必定是他在受伤不支之后,才被两名大汉冲入房中。如是这样,义父武功未复,势必死在这两名大汉刀剑之下,何以这两个大汉的死法完全一样?看来倒像是被同一个人出手击毙?

那么姑且算是吕东青击毙房外五人,义父击毙房中两人,但他们此刻走去何处?门上及床上的血迹是否就是吕东青及义父所遗下?

再进一步,他十分怀疑吕东青有没有这等功力一口气以这等巧妙奇奥的重手法击毙房外五名大汉,假使不是江南孤客吕东青的话,那又是谁?

他楞了一阵,脑中无法根据这些尸体及遗迹构成出事时的景象。

当下出房向隔壁吕东青的房间奔去,只见那房中毫无异状,看不出一丝头绪。

他又回到义父房中,搜索那两个劲装大汉的尸体,囊中除了一些银子之外,任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又搜查外面五个人的身上,也是一无所得。

这一来又发生一个疑问,那就是这七名大汉身上毫无足以辨识身份之物,是他们来时已经作此准备?抑是义父及吕东青把所有足以显出身份之物掏去了或者竟是另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所为?

不过这些他都不关心,只焦虑义父及吕东青目下是生是死?究竟去了何处?是谁把他们架走的?

此刻他纵然聪明绝顶,但也一筹莫展,尤其是摆在眼前许多疑问没有一项能够解答,使得他突然间心血冲激,情绪紊乱和波荡起来!

他呆了一阵,窗上已现出鱼肚白的晓色。他沉重烦闷地长叹一声,猛一跺脚,底下几块方砖吃他踩成粉碎。

这时候的皇甫维简直像是迷失在乱山野岭之中,没有人可以帮忙。而他又不能贸然离开,除非在这些尸体及现场上找出一点可资查究的线索。

他在房中转来转去,或者走到外面,偶然心烦起来,就把尸体踏上一脚,因此那些尸体和地上的兵器早已不是在原来的位置。

关于那些兵器,他也看过,俱是普通的刀剑,任何城市都可以买到,是以他渐渐怀疑这七个劲装大汉可能是普通的盗匪。

不过,假如他们是普通的盗匪,则何故会闯入这所空宅?义父和吕东青又到何处去?

他转来转去,不觉天色大亮。他突然作了一个决定,登时用力压抑住自己心中的焦虑烦乱,坐在椅上开始运气调息。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突然起身,先瞧瞧房内的两把刀剑,但见刀剑之上毫无异状。于是又走出外面,细察每一把刀剑。这一回可有些发现,第一,这外面的三刀两剑一共五把,锋刃俱有卷毁之处,这一点显出那五个用这些刀剑之人,并非平庸之辈。若是普通武师,手上力量极少有巨大得足以使剑锋刃斫击得卷起。

第二点,他看出其中一刀一剑,竟是在本城购买,柄上有个万利老店的标记。

皇甫维心中一阵兴奋,暗忖只要查出购买刀剑之人的身份,一切疑团都可以循序解决。

他稍为掸一掸身上尘土,便从僻处跳出宅外。忽地感到这样不妥,只因他居住本城甚久,街上难免会碰上熟人,而且那万利老店也认得他。当下戴上人皮面具,立刻变成面色蜡黄形容枯稿的少年。

但皇甫维仍然认为不妥,只因自家这副容貌,那一干武林高手都认得。于是闪闪缩缩地到一家估衣店,买了一身短少破旧的衣服,便踅回空宅,越墙而入,先运气行功,仗着纯阳之体,硬是缩短了半尺左右。

他换上衣服,又把头发弄得蓬蓬乱乱,自忖绝对无人认得出来,这才把那柄圣剑及衣服埋在墙根,看看没有丝毫破绽,这才跃出宅外。

首先他在空宅外面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然后才走向那万利老店。

此刻尚是清晨,那万利老店刚刚开门,掌柜还在揉眼睛打呵欠。

他踅进去,那掌柜望他一眼,面色沉下道:“大清早你就来混么?这儿还未发市……”

皇甫维摇摇手,逼近那柜围边,轻轻道:“兄弟不是来混饭的,本城的马老总你老认得吧?我就是替马老总跑腿的……”

那掌柜眉头一皱,道:“那个马老总?”皇甫维知他还不相信,便把本城姓马的捕快头儿名字说出来,那掌柜的瞇一瞇眼睛,不高兴地道:“敝东家和马老总情如兄弟,你别打错主意!”

皇甫维忙道:“兄弟怎会不知道呢,我是来请问掌柜你最近可有陌生人来买过刀剑?”

那掌柜脸色一变,道:“怎么啦?发生什么事?”

皇甫维道:“是命案,马老总已藏起那把有你们记号的利剑啦!他老人家说,你们怎会把有标记的卖给外地人?”

那掌柜道:“唉,真是该死,前天那两个汉子来买四把刀四把剑,恰巧货色不够,就凑上两把有本店标记的给他们……”

皇甫维缓缓道:“那两个汉子长相如何?是那儿的口音?你还认得他们么?”

那掌柜见他追问得紧,已对此人身份毫不怀疑,用心想了一下,道:“他们都是外地口音,好像是北方口音,面貌和普通人差不多,没有特别的标记,如果现在看到,大概还认得出来,但隔久了就不敢说啦!”

皇甫维面无表情,道:“你的意思就说这两个人长相很普通,是也不是?这倒是不容易查得出啦!”要知道他面上戴着人皮面具,是以如果面上变化得并不激烈,则不容易看得出来。因而给人的印象生似此人心肠冷硬什么事都不会动容!

他转身走出店外,觉得十分失望,只因这条唯一的线索,似乎也告中断。试想人海茫茫,到何处去找寻义父和江南孤客吕东青?

走了一程,忽然见到一趟镖车辚辚经过,那些护镖的镖师和趟子手都威武地簇前拥后。

这幅景象使他突然灵机一动,想了一下,便在城中大街小巷逛个不停!

差不多走到中午时分,仍然没有什么发现。于是便向本城最大的几家饭馆走去。他每到一家饭馆,便一直进去,前前后后楼上楼下都走遍,两眼睁得大大,四下张望,这样子一连跑了三家。到了第四家,那些跑堂的一见他满身污垢衣衫褴褛,就想上来拦阻。只是皇甫维何等聪明,早就防备过这一着。那跑堂过来在他面前一站之时,立时在鼻子中哼一声,冷冷道:“我要找个人,你别迫我惹事!”

那跑堂的听他说得爽脆,果真不敢言语,让开一旁。皇甫维当真专在找人,但见他张望了一阵,又到后面的雅坐查看,跟着上二楼。跑堂看他不似作伪,便也不加注意了。

皇甫维在楼上张望了几眼,可就发现心目中的理想人选,他望住当中一张圆桌,此桌一共坐着五六个人,都是雄纠纠的大汉,只有上座的一个身穿长衫,原来此人正是铁网神刀李幸。

皇甫维走过去,往李幸后面一站,道:“李爷你老驾临富春,小的还未请安啦!”

铁网神刀李幸回头一看,却不认得此人,但他不以为意,含笑点点头,打长衫内掏出一块碎银,道:“我难得到此地来,这个你买壶酒喝喝吧!”

皇甫维毕恭毕敬地接过,然后道:“谢谢李爷,小的刚才经过万利老店,听说有几个江湖朋友向掌柜的打听卖出刀剑之事,那掌柜说得含糊一点,就吃了两个耳光,有个人只用一个手指头在掌柜身上戳了一下,掌柜的登时像死了一般……”

那铁网神刀李幸开始之时本来有一点不耐之色,但江湖上的规矩,不能无功受禄,既是得了银子,自然要报告一点消息。所以李幸那等大名鼎鼎之人,也只好忍耐听下去。及至说到这里,他立刻十分注意起来,嗯了一声,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江湖朋友,居然懂得点穴法!”

皇甫维接着道:“小的可不懂得点穴法,但听说另外一个汉子伸手一拍那掌柜的,登时又活转过来!”

铁网神刀李幸皱眉道:“这些人要知这些什么事?”

皇甫维道:“听说不知那儿有许多人拿着刀剑寻仇,结果也不知是那一方死了,现在这些人来查刀剑卖给那一路的人马!可是那掌柜的也说不出买刀剑的是那一路人!”

李幸点点头,道谢一声。皇甫维便离开这家饭馆子。但他可不知这样生不生效,因此,等到晚饭时光,又跑到那些酒楼饭馆去。他跑了四五家,突然满心兴奋起来,原来竟在楼上发现了一位身穿银白色衣裳的美人,正是那银衣仙子佟秀。他几乎想上前去和她说话,可是立刻抑制住自己这种冲动,忖道:“我是真莫名其妙,怎能上去和她说话?何况在她后面的一张桌上,还有两个冷月山庄的人?”

那银衣仙子佟秀独个儿自饮自食,她不但容光美艳之极,而且一举一动,都自然流露出一种动人心弦的温柔。因此不仅满楼食客都拚命地偷偷望她,个个都装出一派斯文,无人猜拳闹酒。连那些跑堂们都轻手轻脚的端上菜肴。照理说这些跑堂一生阅人极多,很少会对顾客特别注意。但这位人世罕见的美人,却使得他们也忍不往频频偷看。她的感觉生似十分灵敏,皇甫维一上来,她就向他望了一眼。由于皇甫维那副相貌实在引不起她的注意,所以她再不望第二眼。

皇甫维怔了一下,这才瞧见她后面一张方桌之上,有两个身穿银白色劲装汉子,面目神情十分慓悍,腰间都插着短剑。不过他们对于满楼食客的眼光倒是毫不介意,大概这已是司空见惯,也就不予理会。

皇甫维忖思一下,便转身下楼,忽然又是一怔,原来这时有三个人走进店内,为首的一人竟是鬼医向公度。第二个第三个他都认得,却是妙手巧匠耿青和山精关炎生。

鬼医向公度等三人自然不会注意到一个小瘪三,目光电扫店内一匝,便在入门处的一张桌子坐下。

皇甫维心想这一回可有好戏看了,待会儿银衣仙子佟秀下来,非找向公度麻烦不可。她有两名冷月山庄之人跟着,动起手来就算不能取胜,也不致败阵!何况鬼医向公度总得惧怕银衣仙子佟秀背后之人,在心理上,他已输了第一阵。

他赶紧走出店外,就在门边靠墙一站,运起天视地听之术,用心查听那三人说些什么话!

开始之时,这三人说得不多,都是些无关重要的话。跟着便听到鬼医向公度道:“李幸得来得消息,虽然大家都认为是江湖上另一桩仇杀案,但我却感到此事恐不简单。试想目下不论南七北六十三省,谁不因‘一皇三公’之事而震动?有名有姓的江湖道大多暂时蛰伏。在目前来说,江湖上不会再发生任何事故。比方说镖行,目錹,一定是最太平的日子!因此除非不发生事故,一旦有事,就必与一皇三公有关!”

皇甫维听到他锋利的判断,不觉暗暗一惊,甚感佩服。跟着又听到山精关炎生附和此意的声音,初时听到,还不怎样,但接着又听到那关炎生长叹一声,道:“贫僧目下真是陷于百劫不复之境了……”

皇甫维身躯一震,浑身神经都紧张起来。要知他对于少林寺的两位长老的印象深刻之极,是以此话一入耳中,就辨认出乃是无意大师!

一时间他还想不透这无意大师从那儿冒出来,却听无意大师又道:“贫僧多年茹斋戒杀,但今日一变成山精关炎生,就无法自拔,善哉!善哉!”

鬼医向公度似是不敢刺激他,忙忙安慰道:“大师你不必多愁,你是超凡拔俗之人,怎可与普通和尚相比?”

妙手巧匠耿青也出言相慰,无意大师突然赞一声“好酒”,跟着就长叹一声,道:“可怜我那师兄他……”

鬼医向公度笑一声,道:“提起令师兄,大师该浮一大白才对,人家都认定是皇甫维所为。连心池圣女也证明那王公子就是皇甫维,你既除了后患,可以荣登方丈宝座,又不必负任何责任……来,我干一杯!”

皇甫维只听得咬牙切齿,他倒不是伤悼无心大师之死,而是恨这无意老僧太无道义良心,兼且把祸事嫁到他头上!目下这一来倒要加意提防那五岳掌门等人。还有那心池圣女,更加得要小心。

他忽然想起楼上的银衣仙子佟秀,若是她此刻下楼,碰上这鬼医向公度和无意大师,非遭毒手不可!何况鬼医向公度他们还恃着有心池圣女,根本不怕“三公”!

念头一转,连忙举步入店,目光到处,只见银衣仙子佟秀已柳腰款摆地走下楼来!

皇甫维情知那鬼医向公度及无意大师他们一见到银衣仙子佟秀,势必不肯轻易放过她!话说回来,银衣仙子佟秀固不知心池圣女已在本城,再者又不知座中有个无意大师,极可能先行挑衅。反正不论那一方先发动,今晚双方都绝不能相安无事!

在这一刹那间,皇甫维当真是用尽了平生知觉,要在极为匆迫短促的时间之内,想出一个妥善的解决之法,然而谈何容易?眼见那银衣仙子佟秀已走了三四级梯,靠内面一些客人有些已经仰头注视!

皇甫维这刻也没有考虑自己何以这等替那银衣仙子佟秀着急,倏地一横心肠,决定如果双方打了起来,他只好出手去助银衣仙子佟秀。

佟秀根本不晓得有此危机,继续姗姗移步下楼。

店外皇甫维突然迅疾地闪入店内,他身法的快速,使得鬼医向公度及无意大师等三人都瞿然向他注视。

皇甫维一下子站在鬼医向公度侧边,面向着别处,低声道:“心池圣女她老人家着在下传话,请三位即速到南门口相见,十万火急……”

他说完之后,故意不退反进,直向店内走进去。

鬼医向公度等三人一声也不哼,齐齐起座,迅疾向门外奔出,耿青顺手掷了一块碎银在柜面上,因此那掌柜的只落个瞠目结舌,却不出声拦阻。

银衣仙子佟秀瞥见有三个人匆匆奔出去,同时先也瞧见皇甫维的身法快速异常,不禁惊奇地向迎面走来的皇甫维留神注视。

皇甫维发觉自己避不开这个娇柔的美人,便索性向地点点头,道:“佟姑娘,在下是奉命报告一事!”

银衣仙子佟秀细眉轻轻一皱,点头道:“出去再说!”

皇甫维和她出了店外,便道:“在下系奉皇甫公子之命而来,他说他心情不好,所以……”

银衣仙子佟秀不等他说完,已经接口道:“哦!他在那里?”

皇甫维忽然生出与她开个玩笑之心,道:“姑娘可知道皇甫公子为何心情不佳么?”

银衣仙子佟秀突然面色一冷,道:“好家伙,居然敢蒙混姑娘么?把他抓起来……”末后的命令却是向身后那两名银衣劲装大汉所发。

那两个人抢上来,一左一右,抓臂扣腕,把皇甫维挟持住!

皇甫维不出手抵抗,也不言语。银衣仙子佟秀走上路旁一辆轻便马车内,前面的车夫长鞭一挥,马车便轻快地向前疾驶。

那两名银衣大汉挟住皇甫维紧紧跟在马车后面,左弯右转,不久已转入一条极为僻静的街上。

皇甫维当然认得道路,知道此地尽是本城有钱人家居住,心想莫非她在此地也买了房屋?正转念时,那部马车已停在一座巍峨高大的宅院门前。

那两个银衣大汉挟得皇甫维脚不点地,迅疾向这间宅院的偏门走去,推门而入,但见门内到处尘积网封,显然久已乏人打扫。

他们两人向内走,穿过两道屋子,忽然间感到四下都收拾得十分干净!尤其那厅堂布置得华丽堂皇,简直就是富贵人的排场。

皇甫维大觉迷惑不解,心想她若是当我是自己人,也不该带到此地来,若是把我当作奸细,更不应让我知道她的巢穴才对!

倏然间香风扑鼻,只见银衣仙子佟秀已经从另一道侧门袅娜地走了出来。她的面庞仍然美丽迷人之极,可是那对媚艳的眼睛中,隐隐露出一种阴毒的光芒。

她一出来,就叱开那两个大汉。

皇甫维不知她葫芦卖什么药,弄得迷迷糊糊。不过他的心情正在极为焦急烦闷,忽然因而能够暂时排遣,却也是一种收获。

银衣仙子佟秀巧笑倩兮,道:“你请坐,我不过是故意和你开开玩笑……”

皇甫维果然如命落坐,接着有个俏婢送上两杯香茗,两人各取一杯,佟秀在他对面坐下,啜了一口清茶,然后道:“皇甫维公子怎样了?他在那里?”

皇甫维瞧着她艳丽的面庞,心中有点迷醉,答道:“他心情很坏,要在下来问问姑娘能不能帮助他?”他一点都不渴,所以把那杯茶放回面前的几上。

银衣仙子佟秀望了那杯子一眼,道:“你先答我,他在那里?”皇甫维一时答不上来,脑筋一转,道:“他说如果姑娘不能助他,那就不要把地方告诉你。”

银衣仙子佟秀面色一冷,道:“你为何不喝茶?”

她突然改变话题,倒教皇甫维有点儿难以应付之感,顺手取起那杯茶,道:“在下正要喝……”双目一注视那茶杯,蓦然想起少林寺迷魂圣药的那回事,于是心生警惕,又把茶杯放下。

银衣仙子佟秀阴阴一笑,道:“你虽然不喝这茶,但想生出此宅,除非做梦……”

她继续说话,可是皇甫维脑中突然“轰”的一声,只有一句话在他心中翻来覆去,那句话是“义父及吕兄的失踪定是三公所为”。

他的根据是由于银衣仙子佟秀一直不问他皇甫维公子为何心情不佳这一点推悟出来。假如她不是早已知道皇甫维的遭遇,当然要问他为何皇甫公子会心情不佳!

银衣仙子佟秀发觉他双目之中射出骇人光芒,突然微凛!娇声叱道:“把这厮抓起来!”

两个银衣大汉应声从角落后跃出来,一个迎面向皇甫维击去,另一个跃到皇甫维后面,骈指疾点他的穴道。

皇甫维暗运“血炁”奇功,护住穴道,同时也不出手抵抗迎面击来的一掌。

那银衣大汉铁掌已堪堪击到皇甫维面门,见他不闪不躲,掌势一沉,化为骈指点穴手法。皇甫维动也不动,前后胸被对方点了一处穴道。

银衣仙子佟秀阴声笑道:“这厮不是太阳谷的,就是天星坞派出之人,你们且退下,我自己审问他!”那两名银衣大汉立时躬身退下。

皇甫维脑中又“轰”的一声,怔怔忖道:“听她的话,分明是把我当作三公之人,我早知她们三女之间明争暗斗颇为激烈,她的错认也甚为合理。但假如真是这样,则她不向我询问皇甫公子的事,可就合理不过,倒不是由于她已知道我义父及吕兄离奇失踪之故……”

银衣仙子佟秀缓缓道:“你不是不知我们用刑的手段,我看你还是即速决定,若果老实说出,本姑娘赐你一个痛快!”

皇甫维眨眨眼睛,道:“姑娘想晓得什么?”

佟秀道:“你是太阳谷抑是天星坞之人?”

皇甫维道:“都不是,我是皇甫公子的人,不知姑娘打算如何对付于我?”

佟秀笑容一敛,冷若冰霜,似是立刻就要出手。可是忖思了一下,便道:“你如何证明你是公子的人?”

皇甫维笑道:“口说无凭,在下带你去见公子如何?”

银衣仙子佟秀冷笑道:“我会上这个当么?我劝你还是老实点供出真情,免得白受痛苦!”

皇甫维暗忖义父从来未曾教过自己如何施用苦刑,目下不妨亲自试上一下,偷学一招半式!于是用不在乎的声调道:“在下外号称为铁汉,别瞧我身材矮瘦,其实结实得很,你何妨试一试……”

皇甫维这句话妙语双关,甚为轻薄。银衣仙子佟秀反而妖媚一笑,但双眼中却流露出杀机。柳腰轻摆,人已走到皇甫维身边,伸出一只玉手,搭在他肩上。

皇甫维不闪不避,任得她手掌搭在肩上。要知他此刻全身已遍布“血炁”护体,根本就不曾被那二名银衣大汉制住穴道。银衣仙子佟秀玉手一触到他肩膊,突然面色大变,退开数步。

皇甫维知她业已窥破自己暗运奇功护体,已不须装作,便举步在厅堂中走了一圈,突然冷冷问道:“令尊等三人可是在本城之内?”

他仍然改变口音,是以佟秀尚未知道他就是皇甫维,她也冷冷反问道:“你是谁?”

皇甫维道:“我是唯一有资格询问他们行踪之人!心池圣女现下尚逗留于此地,你可知道?现在我再问你一句,令尊他们可曾来了?”

银衣仙子佟秀想来想去,也摸不清此人来历。同时她的确不晓得心池圣女也在本城之事,于是神情上不免露出半疑半信的神色!

皇甫维道:“我坦白告诉你,先是五岳掌门及一干高手听说‘一皇’业已去世,找到一皇居处,有毁尸之意,但事实上一皇仍然健在,反将敌人困在地道,用烈火焚攻。心池圣女在最紧要关头忽然出现……”

银衣仙子佟秀道:“圣女出现之事我倒不晓得,只知少林寺无心大师已经被害,仇家是皇甫公子。你若真是皇甫公子的人,回去可要请他当心!”

皇甫维大大一怔,道:“这话从何说起?公子几时杀死无心大师?不,一定是弄错了……”

银衣仙子佟秀察言鉴色,倒也相信他真是皇甫维的人,接着道:“是真是假要公子自己才晓得,听说那是无心长老濒危时亲口说出仇人姓名,正是皇甫公子!”

刚刚说到这里,突然有扣门之声,银衣仙子佟秀道:“什么事?”一个银衣大汉应声进来,道:“铁剑公子尹世泽求见姑娘!”

佟秀轻轻皱眉,道:“好吧……”那大汉退了出去。她转眼望着皇甫维,道:“你最好躲起来,但也别偷听我们的话,那边院子有空房间,你到那边去等候一回,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皇甫维依言出了厅堂,走到隔壁院内的空房间内,随即运起天视地听之术,潜心聆听那边的话声。

铁剑公子尹世泽潇洒地进厅,向佟秀施了一礼,道:“属下特地来向姑娘报告一件事,那就是心池圣女业已抵达本城……”

银衣仙子佟秀笑一下,明艳夺人。尹世泽看得双目发直,竟忘了这等神情大为失态。

她道:“我早知道了,你听谁说的?”

尹世泽道:“是令尊佟二公命属下告知姑娘,并且让你晓得他们已改变计划,不再入城!”

佟秀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铁剑公子尹世泽謟笑道:“属下不须赶返复命,时间甚多,只不知姑娘可有什么差遣没有?”

银衣仙子佟秀又笑了笑,这一来尹世泽双目更不能离开她的面庞。她道:“你可是特地讨的这份差事?”

尹世泽这时才垂下头,道:“是的,云飞兄则去通知舒倩姑娘。他说也许会到这里来一趟!”

佟秀在厅中姗姗走了两个圈子,猛一回头,只见这个青年男子双目灼灼,紧紧盯住她,忍不住嫣然一笑,道:“你要看多久才肯回去呢?”

尹世泽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面上一红,讪讪道:“属下这就出城啦!”

他刚刚前脚走了,冷月神狐谷云飞后脚就到。

皇甫维在空房中听到谷云飞的声音,微微一笑,忖道:“幸好我没有急于出去,否则碰上这狐狸啦。我真想不通那铁剑公子尹世泽既是心池圣女的传人,怎的甘心投在三公手下,向佟秀自称‘属下’?听那尹世泽的口气,好像他一直跟着三公一路向富春来,然则他为何不去谒见圣女,反而奉命把圣女的消息告与佟秀?若是他不知道圣女在此,倒还罢了,但他明明知道,何以不去见她?”

他感到惊疑之极,认为此事有查个明白的必要。这时又听到冷月神狐谷云飞和佟秀极有意义的对话。

谷云飞道:“最近舒倩好像有什么心事,对我也不大理睬。你可知是什么缘故?”

银衣仙子佟秀含笑道:“师兄你如果亲口向我承认是爱上倩姊姊,我就把内情告诉你!”

谷云飞俊眉一皱,道:“你这是何苦由来?快告诉我!”

佟秀道:“她因为当真爱上皇甫公子,所以不同你好啦!”

谷云飞道:“何以见得呢?”

佟秀道:“这很难说,但据小妹查悉,她曾经向大师伯面前告你破坏她与皇甫公子的好事!”

谷云飞恨恨哼了一声,想了半响,才道:“本来要你们引诱迷惑他,想不到反过来而被他迷惑了!秀妹你别笑,哼,据我所知,你对尹世泽态度很坏,大概也是被皇甫维迷住了吧!我们自家师兄妹说句老实话也不妨,假如你真爱上那小子,提防自讨苦吃!”

佟秀叹口气,道:“这等事自家无由做主,像师兄你何尝忍得住不去爱倩姊?”

冷月神狐谷云飞一时倒被她驳住,顿了一顿,才道:“我与你情形不同,我的心事就算师伯师父师叔都知道,也只有为我们玉成好事,但你和她的心事被三位老人家发觉的话,嘿。嘿,只怕你们那时求死都难!”

佟秀打个寒噤,颤声道:“你不会告诉师父吧?”

她说得那样害怕,可知她深信谷云飞很可能去告发,再者三公的毒刑一定万分难当。

谷云飞缓缓道:“我暂时可以放开你,只要你……”

佟秀立刻化惧为喜,笑道:“这个好办,只要你想出计来,我一定尽力帮你……”

谷云飞沉吟一下,道:“我想试用迷魂圣药极乐散,但又怕她性子暴烈,回醒之后……”

佟秀道:“师兄虽是夺了她的女贞,但如果她置之不理,你也无法羁绊住她不去找皇甫公子!”

谷云飞沉吟道:“不错,尤其是目下你们都奉命要与皇甫维发生关系,以便偷学到他家传的采补大法。这种情势之下,大师伯为了‘采补大法’,一定不肯让我娶倩妹为妻!”

银衣仙子佟秀忽然道:“师见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在目前未学到采补大法之前,师父绝不会把我怎样。不过话说回来,假如师兄有用得着我效劳之处,我自然会尽力相助!”

这对师兄妹对话之间,毫无情份,只有利害关系。把个暗中偷听的皇甫维听得直在摇头。

冷月神狐谷云飞冷冷道:“师妹也别太放心,师父会怎样决定,只有他老人家自家知道!”

佟秀也冷冷道:“我如果遭到不幸,哼,倩姊也别想逍遥法外,反正我死的话,你也落空!”

谷云飞此人能硬能软,口甜心毒,当下陪笑道:“师妹不要为此事生气,愚兄已立下决心,好歹先得到倩妹的身体,以后之事慢慢想法,你可以帮个忙么?”

佟秀点点头,谷云飞道:“我先走一步,你跟着就去找她,设法把极乐散放在她的茶壶内,然后走开……”

她答应一声,并接过一包药粉,谷云飞就匆匆走了。佟秀到那边院子一瞧,已找不到皇甫维的踪迹。

银衣仙子佟秀因不知道那个面色枯黄形容猥琐之人竟就是俊美无俦的皇甫公子,是以也不十分放在心上,暗忖那厮如果归报皇甫公子,料那公子必会来找自己,此刻还是先替师兄办事要紧。

当下吩咐备车,同时把兵器带上,以防万一碰上心池圣女或她手下之人,始可一拚。

她的马车迅疾地穿街过巷,到达另一座僻静的宅院。此宅气派甚大,门口有家人守着,表面上谁也想不到竟是三公他们布置的巢穴。

银衣仙子佟秀走入内宅,还未走进院内,已听到一阵爽脆的银铃般笑声,跟着红影一闪,那位艳丽的绛衣仙子舒倩已站在她面前,拉起她的纤手,道:“我正感烦闷起来,却好你就到了,快进来,我们姊妹谈谈……”

两位女郎在房间落坐,佟秀首先把心池圣女已抵本城与及三公改变进城计划一事告诉她,然后随意谈论起来。但她们好像都有默契,彼此避开皇甫维这个话题,偶然间牵涉到,对方就赶快岔开!

谈了好一会,佟秀突然秀眉轻皱,低低道:“大姊你仍然大声说话,不要中断。小妹好像听到屋顶有点声息!”

绛衣仙子舒倩纵声而笑,故意说几句无关重要的话,然后起身,道:“我有件东西十分稀罕,你且别问是什么,等我取来给你看看……”说时,用手指指后窗,自家便带着一串笑声,向房门外走了出去。

银衣仙子佟秀迅速地拿出药粉,洒在茶壶内,然后纵出后窗,随意打个转。她本来是句诈语,特意骗舒倩出去,其实并没有听到任何声息。谁知在屋后随意举目扫瞥之下,忽然发现一条灰影,在左边屋上欻然闪过。她连忙纵起赶去,却已查不出踪迹。

她想一想,忖道:“以那人相隔的距离推测,一定没有瞧见我在茶壶内下药之事,我此举只要不被人窥见,就不要紧啦……”

当下回到舒倩房间,舒倩已在房中,见面就连忙询问她瞧见什么人。佟秀道:“惭愧得很,小妹只见到一道灰影向左方闪没,小妹追过去一看,那边已是别的人家,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瞧见因而大惊小怪,是以折了回来。”

两人猜了一会,不得要领。佟秀便推说师兄冷月神狐谷云飞也许会找她,便告辞归去。

佟秀登上马车,发现车内已多了一个人,正是冷月神狐谷云飞。当下便把一切经过告诉他。

冷月神狐谷云飞想了半晌,道:“以我所知,倩妹日常茶不离口,我给你的迷魂圣药得于少林无意大师,药力奇重,如不是有心人,就算把茶壶洗过,也无法把药力完全冲掉。因此倩妹不久定然昏睡房中,目下得考虑的就是那道人影出现得十分可疑,必须有个万全之策才行,老实说,谁也不敢担保师父他们三位老人家会不会已经潜回城内……”

他的意思竟是怀疑那道人影乃是三公之一,当然有他的根据。银衣仙子佟秀面色一变,道:“师兄可得小心啊,不然连我也脱不了干系!”

谷云飞眼珠连转,狡笑一声,道:“愚兄平生做事,少有遗漏,为了要你放心起见,不妨把步骤先告诉你,好教你放心……”

他停顿一下,接着道:“我这就秘密潜入后宅,如见倩妹业已昏睡,便带她出来,到另外一处地方。等到好事已成,又秘密把她送回,放解药于她口中,半个时辰后自然回醒,在我带走倩妹之前,那壶茶自然会换过,不留一点痕迹,你以为此计如何?”

佟秀微微一笑,道:“此计很好,但你忘了一事,那就是我不许你这样做!”

冷月神狐谷云飞眼中射出迷惑的光芒,道:“师妹这话怎说?愚兄实在不懂!”

佟秀嫣然一笑,生似柔情无限,但她的师兄却深知这位师妹越是显得媚艳迷人,越是须加警惕。

她道:“师兄你把步骤都告诉我,那是因为你晓得我的性情,不喜欢行侥冒险,是也不是?”

谷云飞道:“是呀,但我不是告诉你了么?”

佟秀道:“假如我所见的人影真是三老之一,试问你有什么方法可以秘密进出?你还想瞒我么?”

谷云飞阴阴一笑,道:“师妹当真聪明得很,一点也不肯放过,好吧,我都告诉你就是,只因为购置此宅之时,系我经手选择,得知宅内另有秘密复道,是以我可以从复道进出,不虞泄露行藏!”

银衣仙子佟秀笑道:“既是这样,你就快去吧,但望你别把小妹适才迫你说出秘密之举放在心上!”

冷月神狐谷云飞道:“目前至少我已有两件秘密被你捏住,绝不会对你怎样,放心好了……”

这两个师兄妹对话时不但针锋相对,而且显露出各个暗藏祸心,互相提防,根本毫无情份的味道。

谷云飞在僻巷中跳下马车,奔回头去,从隔邻人家后花园中一个小亭内,揭起一方石板,钻入进去。

在地道中走了一阵,地势渐高,不久已进入复壁之内。他道路甚熟,一忽儿就走到舒倩所居的房间。

墙上装有专供窥看的洞穴,他望出去,只见房内十分寂静,那身穿红衣的舒倩横陈床上,双目紧闭,呼吸也比平时低微。

谷云飞一见到舒倩的艳丽容颜,胸中热血就沸腾起来。望了一阵,确定舒倩当真是昏迷过去,这才阴险得意地笑一下,忖道:“倩妹性烈如火,举动有如须眉男子,所以从来不要丫环服侍,今日却正好使我省去许多手脚……”

他一边想,一边移过数尺,打开壁上暗门,便从一具衣橱进入房中。

舒倩美眸已闭,但肤光滟滟,仍然艳丽异常。谷云飞走到床边,忍不住先俯身抱住她痛吻一番,良久,方始起来把茶壶换过茶水,然后抱起舒倩,从暗橱走入复壁,再迅速地从邻宅花园小亭出来,抱着她奔入附近一座屋子内,把她放在床上。

现在这位如花似玉的美女已在他掌握之中,他多年心愿,目下总算达到。因此他满面俱是兴奋之色,先把房门闩紧,然后扑向床上,迅速地替她解开衣服。

他手法快极,眨眼之间已把舒倩脱了一大半,露出一身丰满雪白的胴体,肉香阵阵扑入鼻中,使得他血液加急运行,心迷神醉,那副神情当真是如痴如狂。

他忽然改为替自己脱衣,一面喃喃道:“倩妹,倩妹,我看遍天下美人,虽是曾经沧海,但总是忘不了你!我虽想娶你为妻,可以日夕相对,可是事与愿违,今日可是迫不得已,你日后千万别恼……”

这冷月神狐谷云飞一生不动感情,永远是那等不喜不怒,使人莫测高深。但此刻情绪激动之极,说到最后一句,已经冲动得掉下两滴眼泪。

他一下子就变成赤裸裸的肉人,腾身跨上舒倩娇躯上面,正是热血沸腾之际,突然间腰间一麻,登时全身都瘫痪无力,四肢难抬。

底下的舒倩双目突睁,一手把他推落床下,跟着迅速穿好衣服,跳下地扠着谷云飞的脖子把他弄起来,噼噼啪啪,连打几个耳光。

她气得蛾眉倒竖,恨恨道:“我且看你能够捱得我太阳谷几种毒刑?”

这一变化太以突如其来,谷云飞脑中一片混乱,平日的聪明机警完全失踪。

绛衣仙子舒倩怒气勃勃地瞧着谷云飞,谷云飞头脸虽不能动,但眼睛仍可转移,因此他的目光闪开一边,面目间流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既不是绝望,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沉的自怜和悲哀。

舒倩陡然间心软下来,觉得谷云飞此举虽然不应该,但到底是由于太爱自己所致!

她本来还想问问他以前当她和皇甫维几度解衣上床而被惊散之事是不是他所为?但回心一想,那些事都已过去,也就算了!当下把他放在床上,道:“我念你以前对我种种好处,这一回姑且放过你。你身上穴道三个时辰后自动解开,在这儿躺三个时辰,总不能说我手段过份了吧?”

谷云飞想不到最后结局又变得这么轻松,登时死去的心又重新活转。不过此刻却不敢多言得罪了她,只报以微微一笑,倒也甚是可怜。

绛衣仙子舒倩径自走了,回到自家房间,收拾一下,带了一把红鞘长刀,便要出去。

忽听房门处有人咳嗽一声,道:“我可以进来么?”

舒倩登时眉飞眼笑,道:“当然,公子快请进来!”

一个人飘然进来,原来就是皇甫维,他微笑道:“怎么样?我请你依言佯作昏死,大有所获吧?”

绛衣仙子舒倩道:“想不到二丫头和谷云飞真敢合力谋我,想来真恨死人……”

皇甫维道:“但你似乎很轻易就放过谷云飞呢!”

舒倩呀了一声,道:“公子都瞧见全部情形了?实不相瞒,我后来见到谷云飞那种英雄志短的表情,又记起他一向对我很好,所以把他放过。”

她说得十分坦白爽直,皇甫维素知她的性格,因此不以为怪,也不感到嫉妒谷云飞。

舒倩接着道:“但我绝不能放过那阴毒狡猾的二丫头,所以回来取刀前往找她!”

皇甫维笑一笑,俊俏潇洒之极。道:“算啦!你既然放过祸首谷云飞,何必再生事端,倒显出你处事不公!”

舒倩想了一下,道:“公子说得虽是有理,但这样未免太便宜那丫头了……”

皇甫维背起双手,在房中转了两个圈子,舒倩见他面色越变越坏,不知不觉吃惊起来。

她是个直爽急躁性子的人,心中隐藏不住一点事情,是以忍不住道:“公子你怎么啦?可是谁得罪你么?”

皇甫维走到她面前,突然停步,双目炯炯望着她,阴沉地道:“不错,得罪我的人就是你。”

绛衣仙子舒倩骇一跳,惊道:“是我?这话怎说?”

皇甫维冷冷哼一声,道:“你心里明白就行啦,难道还要我说?”

他转身走开,舒倩十分发急,疾步走到他身边,道:“公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甫维仰眼向天,不瞅不睬。舒倩连问三声,见他仍不作答,急得几乎要哭出声,哀求道:“公子啊,你要打我骂我都可以,但请你可不要这样折磨我。”

皇甫维听她哀求得十分真挚可怜,心肠已软化,但仍然不肯马上就理睬她。

舒倩急得跳起脚来,要知她性子急燥,说尽好话还是无效之后,就没有别的方法,只会顿足跳脚。

皇甫维哼了一声,道:“三公现在何处?他们最近有何举动?你从实说出来!”

舒倩道:“自从五岳台事件之后,我们便跟随爹爹等三老到溧阳西北二十里处的尹家庄去……”

皇甫维道:“哦,就是这一次铁剑公子尹世泽归降在三公手下效力?”

舒倩讶道:“公子居然已经知道此事?不过尹世泽为何能不死甚至归降投诚,我却无法找出道理!”

这一回轮到皇甫维大感诧异,道:“你也不晓得内中详情么?且慢,听你话中之意,似乎是说你们起初到溧阳去,竟是要取尹世泽的性命,是不?”

舒倩道:“不一定要取他性命,但反正不会对他很好。我听爹爹他们口气,好像是要把尹世泽擒住之后,作为人质……”

皇甫维道:“用他性命来要挟心池圣女么?”

“不错,江湖上传说铁剑公子尹世泽乃是心池圣女的唯一传人。据爹爹他们说,尹世泽剑上招数,果真是圣女秘传剑法,他们以前都见过,所以绝不会错。”

皇甫维听出兴趣,便道:“你把详情说一说,让我猜猜到底有什么玄虚?”

舒倩道:“我们到达溧阳西北二十里处的尹家庄去,那庄院气派真不小,显见尹家在溧阳地面属于豪富之家。我们一行十余人,除了三位老人家和我之外,还有二丫头、三丫头和谷云飞以及六名手下。我们黄昏时分到达,先派六名手下进去,见人就施展点穴手法点住穴道。跟着由我们三姊妹进入内宅,分头搜索。我们恰好分头对付尹家主要的三个人,我碰上尹世泽的父亲尹父,后来听三妹说,这尹父二十余年以前竟是名震一方的独行大盗金眼雕尹固,不过目下他意态消沉,身形臃肿,武功还比不上妙手巧匠耿青这一类人物。我一下子把他点住穴道,就到隔壁去,恰碰见三妹和一个婆娘动手。那婆娘不但功力相当深厚,而且手中双刀奇招迭出,三妹冷清影手中的短匕首和玄蛟飞抓,一时间竟奈何她不得!

“我想速战速决,纵将过去,三妹笑道:‘大姊你别插手,我要看看这罗浮妖姬程丽还有什么压箱底的功夫。’我听了便袖手旁观,突然又听到隔院有金刃相击之声,便跃过去瞧瞧,只见二丫头正以独门四尺长的冷月剑和那尹世泽交手。

“这两人打得比三妹这边激烈得多,那铁剑公子尹世泽的铁剑果是得过心池圣女真传,虽然内力不及二丫头,但招数之奇奥,变化之精微,不但难以测度,而且似乎能克制冷月山庄的阴柔路子,故此二丫头用足全力,仍然占不到一点便宜!

“我正要出手,墙头上有人道:‘倩儿不要多费气力,我等正要借此子之手,试一试心池一脉的武功……’我抬头望去,原来三位老人家已站在墙头。

“尹世泽骄傲凌人,长笑一声,收剑跃出圈子,朗朗道:‘我如果不是看她一个美丽姑娘的份上,早就不客气了,你们三位来得正好!’

“三位老人家一齐飘身落地,分三面围住尹世泽,二师叔命二丫头退开,尹世泽大喝一声,突然运剑向我爹攻去,我爹一掌劈出,登时把他震退七八步远。他一转身,三师叔星公冷央宽袖一拂,奇快无伦,尹世泽奋剑封拆这股潜力,但到底也横移了五六步。这时恰好退到二师叔月公佟雷的位置,二师叔一掌虚虚印去,尹世泽挥剑招架,但二师叔掌力阴毒无比,他生怕封挡不住,是以疾然退开!

“这样子被三位老人家一人一下,赶来赶去,大约三十招之后,我爹突然大喝一声,猛劈一掌,登时把尹世泽手中长剑震飞,三师叔晃眼之间,已上去点住他穴道。那边厢三丫头也把那婆娘放出战圈之外,那罗浮妖姬程丽冲到这边院子来,一见谷云飞拉住尹世泽的衣领,像拖死人般往外面走,便发出一声尖叫,向谷云飞冲去。可是她忽然刹住去势,并且神情也变得十分冷静,道:‘犬子一向罕到江湖走动,怎的会惹来三公大驾?’

“三师叔道:‘我们总得设法教心池圣女忙上一阵,等到她发现此子,也许她心中痛苦不下于你这个亲生母亲。’三师叔说话甚快,但每个字都十分清晰。”

绛衣仙子舒倩略为停顿一下,接着又道:“三师叔这话的意思甚为明显,那就是表示他们将要杀死铁剑公子尹世泽,因此心池圣女寻到尹世泽时,只是一具尸体,自然会感到痛心。”

皇甫维深沉之时,比谁都要深沉,可是听到这里,却也忍不住插口道:“这就奇了!既然三公有此意思,而尹世泽与圣女又有师徒的名份,尹世泽怎能被三公释放,更甚的是尹世泽居然投入三公门下,为三公效力?这等转变,的确令人想不通其中道理?”

绛衣仙子舒倩道:“我们也都感到十分迷惑,当时眼见谷云飞把尹世泽挟在胁下,一下跃上了墙头。那罗浮妖姬程丽面色大变,双手发抖,连那对双刀也掉落在地上!

“二丫头突然道:‘女儿结束她的性命如何?’二师叔月公佟雷摇了摇头,二丫头也就不敢上前。三位老人家刚刚转身,忽然那罗浮妖姬程丽道:‘三位老前辈请暂时留步,妇人有几句话要奉告,假如三位听了认为不值得理会,那时再走不迟!’她的声音冷静异常,一听而知乃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方始说出这些话!

“爹爹他们三位老人家果然停步,罗浮妖姬程丽走到他们身边。三师叔星公冷央以极迅速的语调道:‘程丽你放聪明一点,凭你那一点本事,二十年前骗骗那些普通的武林同道还可以,若想在我们兄弟之前施展手段,只怕你到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是后悔莫及!’

“罗浮妖姬程丽一似极有把握,低声说了几句话,但见三位老人家登时神变色动,先是屏退所有的人,然后和那罗浮妖姬程丽谈了许久。大约谈了一个时辰,三位老人家才出来,命谷云飞放开尹世泽。他们的面上都流露出十分满意的笑容。

“我们都十分纳闷,但也无人敢问。离开尹家庄后,才走了数里,那铁剑公子尹世泽忽然追上来,向三位老人家说要投身门下效力,此举使我们都大感惊奇,那知我爹爹他们居然立刻答应了!这就是尹世泽投身我们这一边的经过,不过直到今日,我们也仅仅晓得铁剑公子尹世泽其实不是心池圣女的传人,可是他的剑术却又是圣女嫡传心法。为什么圣女肯把本门心法传与他,连他自家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皇甫维长长透了口气,道:“你虽是把经过都说出来,其实却使我更迷惑,真是糟糕得很。以我所知,那铁剑公子尹世泽出道之后,不是一直扛着心池传人的招牌么?如果他不是心池传人,则圣女如何肯让他冒充字号?再进一步,圣女怎肯把本门心法传授给他?”

舒倩道:“关于第一点冒充字号之事,我也弄不清楚。至于圣女传他秘传剑法之事,据尹世泽自己说,是当他十二岁时,圣女确是亲自来传他剑法武功,不过她又声明不是收他为徒弟。她教了一年之后,就离开尹家庄,自后永远不曾露面!”

皇甫维沉思地踱了几个圈子,忽然坐在床边,招手命舒倩过来坐在他身侧。舒倩果然挨着他坐下。

皇甫维挽住她肩膊,柔声道:“我知道你是奉命接近我,以便偷学我的采补大法,是也不是?”

绛衣仙子舒倩低下头,道:“是的,我就知道你以你的聪明机警,迟早总会发觉!”

皇甫维道:“那么你心中对我怎样?仍然是奉命接近我呢?抑是当真愿意和我在一起?”

舒倩缓缓道:“我十分愿意和你在一起!”

皇甫维道:“我也极为喜欢你,只要你帮我把心事去掉,我们就可以长在一起了!”

舒倩道:“你有什么心事?”

皇甫维道:“我父亲失踪了,已查出与三公有关……”

绛衣仙子舒倩惊道:“公子这话怎说?想大爷武功超世,又是家父等以前的主人。他怎会失踪而又与家父等有关?我实在听不懂!”

皇甫维道:“你一向以真诚待我,这一回想必也不会作伪。我不妨坦自告诉你,我父亲已经因病失去武功,此所以我十分忧虑他老人家的失踪……”他随即把如何回去,发现父亲失踪以及有几个尸体之事说出!最后又道:“我到这边来通知你有险之后,就赶紧到那‘万利老店’去,果然见到两个黑色劲装的汉子和一个银衣大汉,到万利查问那掌柜,这一干人正是三公手下!”

舒倩道:“公子不是说曾经在江湖上传出风声么?他们也许听到传说,特意去查问的!”

皇甫维笑一笑,道:“我传出风声时,只说有两路人马寻仇,并没有说出内中牵涉到什么人。假如此事不关三公,他们怎会派人去查问日间有什么人打听关于刀剑卖出给谁之事?可见得三公也知道这是一个大破绽,赶紧派人去查个清楚,以便应付……”

舒倩沉吟一下,缓缓道:“公子的意见,可是要我设法探听么?”

皇甫维摇摇头,道:“我不要你冒这种大险,也不要做出背叛父亲之事,我只要你自愿被我幽禁在一处地方,除非我亲自找你,你不得离开那地方半步!”

舒倩艳丽的面上流露出迷惑之色,道:“我这样做了对公子有什么好处?”

皇甫维道:“你要晓得目下三公如果碰上我,一定先下手为强,想把我擒住或杀死。但如果我有你在手中,用来反威胁他们,大概总可以保存性命!”

舒倩道:“如果为了公子的性命安危着想,要我诈作被公子幽禁起来,当然可以照办。但我弄不清楚的是公子你身具家传神功,正好能克制住我们三家的绝技,为何还要害怕家父他们?”

皇甫维道:“因为我身上尚有内伤,功力不比以前,若果我内伤完全痊愈,那时就算赢不了三公,自信却仍有能力逃开……”

舒倩点头道:“原来这样,可惜我已被你幽禁,不然的话,我太阳谷中一间秘室之内,堆满各种灵药,有些据说可以起死人而活白骨,都是我爹他们三人数十年来辛辛苦苦命人走遍宇内采掘回来。但最后发觉皇甫大爷的手法十分神奇,任何药物都不能助长他们功力,所以都堆在秘室之中。假如公子只是要治疗内伤的话,那秘室之内有的是灵药……”

皇甫维大喜道:“我可以到太阳谷走一趟,反正关于我爹之事,迟早都得前赴太阳谷等地方暗中查看。你只须告诉我在那间秘室之内,那就行了。”

绛衣仙子舒倩吃惊道:“不行,不行,我太阳谷中路径繁复之极,而且有好多处消息埋伏十分厉害,武功再好的人若是误闯入谷,定然有死无生,你千万不可冒险!”

皇甫维见她十分真情,心中暗暗感动,忽然情不自禁地深深吻她的红唇,两个人倒在床上,房中的空气突然变得十分缠绵热烈。舒倩热情奔放地搂住皇甫维,享受人生中第一次的爱情的甜蜜。这对年青人在厮磨爱抚中,皇甫维喃喃地对她说,等他把父亲找回,并且把武功练成,足以对付天下任何想毁他父亲英名之人时,就要娶她为妻!

快要天亮之际,皇甫维和舒倩两人一同悄悄离开这座宅院,一直走到靠北门那边一所空宅之内,就教舒倩暂时将就等一等,他去设法搬些日用之物与及替她找两个婢子及仆妇来,以便可以长久足不出户地居住。

白天他去办了许多事,凭他的巧妙化装,虽是在城中乱走,却无人认得出他真正面目。

第二日的晚上,他却现身在银衣仙子佟秀房中,并且已回复了俊美飘逸的本来面目。

银衣仙子佟秀本来已睡在床上,突然因灯火大亮而惊醒,美眸一睁,见到俊俏绝伦的皇甫公子含笑坐在床沿,不由得张大眼睛发怔。

皇甫维一把扯开她身上的绣被,只见她身上只穿着亵衣,露出雪藕般两截臂膀,下面是两条修长浑圆的大腿,雪白嫩滑的皮肤与及兰麝香味,组成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她柔顺得有如驯善的绵羊,毫无反抗的动作或意思,只缓缓移开目光,可怜地咬住嘴唇。

皇甫维使面上突然流露出怒气,冷冷道:“月公佟雷的武功走的是阴柔的路子,因此为人也十分阴柔。你是他的女儿,自然也承传了心法!但你是不是对每一个男人都是这等柔顺?”

她吃惊地转眼瞧着他,在枕上轻轻摇头,柔婉地道:“公子请别这样说我!”

皇甫维怒气仍然不减,峻声道:“那么你为何不反抗我?为什么?你说!”

银衣仙子佟秀好像不知如何作答,嗫嚅了好一会,才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何不敢反抗公子……”

皇甫维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一丝虚假,因此,心中怒气突然变为怜惜之感,面上慢慢浮起微笑。

银衣仙子佟秀像蛇一般滚入他怀中,他不觉伸出双臂把她抱住,一齐倒在床上。

她软软道:“公子忽然驾临,可有什么事?”

皇甫维动了感情之后,立时变得十分真挚坦白,道:“我准备来取你性命!”

她打个寒噤,艳丽如花的脸上掠过恐怖之色,道:“公子真的想杀死我么?”

皇甫维道:“那时自然是真的要取你性命,可是目下已经不忍下手啦!说老实话,就算我当时把你杀死,可是你那美丽的影子,永远会藏在我心中……”

佟秀此时吃皇甫维一双有力的手掌抚摸得面泛桃花,遍体发热,星眼半开半阖,那种媚人之态实在无法形容。

皇甫维跟她亲热了一会,突然跳落地上,挺一挺胸膛,苦恼地道:“我如果不杀死你,教我如何安排呢?”

佟秀愕然看着他,过了一会,下了决心地道:“假如公子一定要杀死我,那就请下手吧!”

皇甫维摇摇头,又在床沿坐下,缓缓道:“我知道你们三姊妹都是奉命跟我相好,乘机偷学采补大法,但假如你偷学不到,不知你父亲如何对待你?”

她眨眨眼睛,柔声道:“假如真学不到,那也是无法之事,我父亲能把我怎样?大不了责骂一顿!”

皇甫维道:“这样说来,你父亲很爱你,是不?”

佟秀怔一下,道:“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想起来,他对待我一向都没有特别好或不好!”

皇甫维微微一笑,道:“听我父亲说,三公都是天性残酷,毫无感情之人,因此他老人家很不明白三公为何肯养儿育女!”

佟秀大惑不解,道:“养儿育女跟性情残酷有什么关系么?”

皇甫维道:“我一说你就懂啦,试想以你父亲他们那等行径之人,在江湖上尽是仇家,没有一个朋友。他们老是淫人妻女,自然会想到自己的妻女可能遭遇到这等不幸,再加上他们没有感情,根本不需要家庭慰藉,是以绝不肯娶妻生子,留下后患!”

佟秀恍然道:“是啊,不过我越想越胡涂,但公子这一问有何用意!”

皇甫维笑道:“我要用你来威胁月公佟雷,我若然被他所困,就告诉他你在我手中,这一来假如他爱你的话,自然不敢向我下毒手了!”

两人说到这里,又着实温存了好一阵。皇甫维道:“我要娶你为妻,但不知你对我是否矢志不渝?”

银衣仙子佟秀眼中登时光彩焕发,柔声道:“公子如果不嫌我蒲柳之姿,我愿终身侍奉公子。但不知公子怎样才能相信我一片痴心?”

皇甫维道:“我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你随我到一处地方去,在两年之内,你不出大门一步。假使你做得到,我怎能不相信你!”

当下佟秀答应了,两人略略商量一阵如何做法,皇甫维便问起那面“免死金牌”之事。佟秀告诉他说这面金牌已由月公佟雷妥密收藏在冷月山庄的宝库之内。皇甫维听了之后,便不再说。

两人连夜离开此地,他们来到了城东一座空屋之内,这间屋子颇为深广,皇甫维早已布置妥当,并连丫环也买来两个,本拟把绛衣仙子舒倩迁来此地。可是想不到佟秀也这么真心爱他,急切间只好先把此处给佟秀居住。他并且把这屋子称为“银月府”,而将舒倩在城北的那座屋子称为“金乌第”。

翌日他乔装外出,花了一个上午的工夫,把绛衣仙子舒倩那边各事都安排妥当。现在他所担心的,就是自己所经营的两间藏娇金屋没有可托心腹的男仆人看守外面,若然任得每间屋子只有三个女人居住,日子久了,一定会住歹徒生出觊觎之心,虽然舒倩、佟秀她们足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但一旦闹出事情,那就不好办了。为了此事,他觉得十分发愁。

他在银月府中和佟秀两人用过午饭,便又乔装匆匆外出,踅到义父和吕东青失踪的空宅外面,想起义父和吕东青不知为何失踪,也不知生死安危,心中登时十分烦躁不宁。

绕到宅后,四看无人,立刻跃入墙内。这一次乃是出事之后第一次回来,一则要取回圣剑,二则想瞧瞧那几个尸首还在不在?

飘落墙根之外,陡然间听到一阵兵器碰击之声。这阵声浪十分低微,相隔甚远,若不是他练过“天视地听”之术,委实难以听到。

他暗暗狞笑一下,迅疾地摘下面具,在地上掘出那柄圣剑,插在背上,然后暗暗一运真气,身形陡然暴涨,恢复了原来的体形。

之后,循着兵器碰击之声寻去,穿过两个院落,发觉那阵打斗声竟是从义父他们居住的那个院落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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