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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情多换命

原来那枚颜色红润的玉如意,一入掌中,只觉一阵暖热,由掌心传入心中,甚是舒服。他怎知此是流沙谷死亡岭特产“火玉”,虽在绝寒之地,佩有此玉,便不畏寒冷。

何仲容随手放在囊中,好奇之心忽起,想道:“这枚玉如意这么奇怪,那位老人手中白玉牌,想必也有奇异惊人之处。”遂伸手轻轻取过来,只见一面雪白莹洁,玉质绝佳。翻过那面看时,不由得微微一怔,定睛而瞧。

那白玉牌的另一面,赫然是一幅人像,画笔精妙绝伦,刻工也细致无比,将那个女人半身像画得栩栩如生,眉目含情,几乎可以呼之而出。

这个女人清丽绝俗,秀发如云,披垂双肩,倍添一种娇媚之态,漆黑的眼珠和樱唇,都上了颜色,鲜艳之极。独惜双睛过露,眼神外吐,不是寿相。

何仲容看了又看,但心中并无一丝亵念。

他之所以不肯释手,原来是在心中将这个画中玉人,来跟金凤儿成玉真两位一时绝色作比较。何仲容为人正派,虽然对金凤儿和成玉真有所偏爱,但仍能客观地细细比较。但觉这三位绝艳仙妹,各有所长,实在不能评出高下。

他看看那靠在壁上死去的老人,浮起一阵悯然之感,想道:“这位老人真是多情种子,直到濒危之际,仍然将这面刻绘着他心爱的人的玉牌,贴在心上,却不知这位画中人,是他的什么人?”

他又看了一眼,忽然又看到在那美丽的人像下面,刻着好些奇小的字迹。定神看时,那些字是“彩云归山,已无出岫之期,昊天不仁,遗我此哀,心死成灰,是曰天孤!瞿寒识。”

何仲容看了似懂非懂,揣摩一会,有一点他敢肯定的,便是这个绘刻此玉的人,姓瞿名寒。

其实这几句并不深奥,所谓彩云归山,便是喻指佳人已死,有如彩云一般,回到深山去,再没有出岫的日子。苍天残酷不仁,遗留给他以这种无法排遣的悲哀。于是,他的心已像她的身体一般死去,并且化为灰烬。自今而后,他便自称为“天孤”,也即是如今武林中人因他年老而称为天孤叟瞿寒。

何仲容读书太少,只知这些话十分悲惨,便叹一口气,忽生奇想道:“瞿老丈啊,你当年活着之时,虽然遇到这么悲惨的事,但你仍然比我幸福,因为你可以有所惦念哀痛,同时也曾有过一段美妙难忘的时光。但我呢,却一无所有……”

他开始陷入哀愁之中,回想起自己年来的生活及遭遇,是那么空洞乏味,不禁感到十分空虚。

这块玉牌,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携走,于是他轻轻放回老人只有枯骨的手掌中。

退出石室,心中感慨仍在,随手关住石门,照原来样子闩紧。

那八角石花盆的草香,使得他恶心欲呕,头脑晕眩,忙忙退了出洞。

他茫茫然顺脚而走,忽听有人叫道:“何仲容!”叫声甚是娇细,似是女子口音。

何仲容为之一震,不知是谁认出他的庐山面目。四面一望,不见人影,暗想除了成玉真之外,便只有女罗刹郁雅知他没死。这个呼唤他的人,莫非就是郁雅么?听她叫声如此微弱,可能是被毒虫恶蛇之类咬伤了。

这么一想,登时焦急起来,一面四顾,一面叫道:“可是郁姑娘么?”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道:“不是,我姓金,你可记得?”这个娇软的声音,彷佛从一堆石头里透出来。

何仲容听她自报姓金,大喜不已,循声跃过去,不觉失笑。原来那一堆石头堆栈得甚高,把一个石洞的出口堵住了大半。从外面看来,怎样也看不出这里有个石洞。

洞内三尺之远,一位姑娘婷婷而立,但满身以至头发,都有细沙沾染。

这位姑娘正是他冒险越过流沙谷的找寻对象金凤儿姑娘。

何仲容冲进去,喜道:“老天,果然让我找到你。”

她没有做声,呆呆看着他。何仲容诧道:“金姑娘,你怎么啦?为什么不出去?啊,你身上的沙哪里来的?”

金凤儿低下头,道:“你是来找寻女罗刹郁雅么?”

何仲容睁大双眼,呆了一下,心中想道:“她这般情景言语,难道真个对我有情,故此刚才我叫错,因而不悦?”这个思想他一向不敢让它涌上心头,就是怕自己自作多情,将来闹出笑话。此所以不论成玉真或金凤儿,无论对他如何好法,他也不敢作此想。

现在情势又不相同,何仲容奋勇鼓起胆子,问道:“假如我是特地来找郁雅姑娘,你仍然会跟我离开此处吧?”

金凤儿突然抬头,双目凝视着他,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仲容立刻不会回答,吶吶道:“我……我没有什么意思。”这时他的心中,极是后悔自己的试探,惹来这番没趣。

她举起左手,只见一条极细的金线,缚住玉腕,另一头却通向石壁上。她苦笑一下,道:“我怎能出洞去呢?”

何仲容眉头一皱道:“这条金线扯不断么?”说着,伸手捏住那道金线,运力抖扯一下,那条金线纹丝不动。

她又道:“你刚才走过洞口,我认得你的背影,若果你正面对我,恐怕反而认不出来呢!”她妩媚地笑起来,颊上两个酒涡,任何男人看了都得怦然心动。

何仲容透口气,心中的不安渐已消失,细细看那条金线,敢情不是线,而是极幼细精巧的金链,一头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头从洞壁穿入去,不知绕了多大的弯,才从另一边出来,复又扣好。

何仲容哼一声,取出宝刀,先剁剁那条金链,地上的石头吃刀刃剁得粉碎,但那条金链依然分毫无损。他立刻转向石壁进攻,谁知这道石壁,竟是千载岩骨,坚硬无比,宝刀叮叮当当地凿了十余刀,不过攻入半尺。

但有一桩异处,便是那块岩石竟然会向内移动,假如再砍凿下去,那块石头可能滑入深处,使得金凤儿贴在石壁上,那时节有力难使。

金凤儿轻轻叹道:“何仲容你不必徒费气力啦!”

何仲容闻言住手,她又道:“我们还未谈过话,分别了五年,你一定有许多事可以告诉我。”

何仲容摇摇头,道:“我自从离开姑娘,一直在镖行中混饭吃,这段日子,想起就要恶心,金姑娘你呢?”

她露出两个酒涡,轻轻摇头,算是回答了他的反问。忽又问道:“你在成家堡初见我时,可认得我?”

何仲容坦白地道:“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姑娘,故此现在虽然长大了,但一眼便认出来。不过那时不知姑娘可记得五年前之事,故此不敢上前和你说话!”

他由衷地道:“想不到姑娘你一位千金小姐,尚记得我这个流浪人,后来又承蒙你在水牢解开我的穴道,赠以钢剉。此所以我一听郁雅姑娘说及你失陷于此地,便冒死而来。我因曾经传出死耗,除了在水渠中碰上成姑娘和后来碰上郁姑娘,她们知我尚活之外,别无他人,是以早先一听你的叫声,便以为是她们两位之一。”

金凤儿欢然道:“你果真为了我冒险到此么?”他诚恳的点头,随即又叹口气,道:“但这个难题,如何解决呢?哎,难道岭上有人居住,是那人将你囚系此地么?”

金凤儿扬一扬手上的金链,道:“若不是有人,难道我自己缚住自己?敢情你还不知隐居此岭有个天孤叟瞿寒?他的大名,天下无人不知,武功之高,连我爹爹那一批人都不敢说赢得他。”

“天孤叟瞿寒?”他脑中闪过那面玉牌下面刻着的字,微感迷糊,然后又评道:“这个人计谋毒辣,只看壁上那块绊住金链的石头,设计之巧,可以知道这个人的是足智多谋!”

金凤儿微笑道:“你着急什么,人始终不免一死,早点死了,也无所谓。有你这样对我,再得到我爹来见上一面,我死也无憾。”

何仲容听了,心中又凄凉又兴奋,正在细味她话中那句“有你这样对我”的意思,只听金凤儿又道:“你可以多留一会,陪陪我么?”他毫不考虑,昂然道:“当然可以!”

四目交投,忽然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片刻之后,她慢慢垂下眼光,面上浮起美丽的笑容,使人觉得既可爱,又异常可怜!

好些细砂从她头发上滚下,何仲容走近她身边,举手轻轻替她拂掉发上的细沙。他的动作非常自然,根本已完全忘掉世俗上一切拘谨。

金凤儿嘤然一声,倚贴在他身上。一刹那间,这两个年轻的幻想丰富的男女,齐齐拥抱住对方。

何仲容自觉已换了一个人,他只要有一口气在,绝不能让金凤儿死在此洞。

雄心豪情,陡然汹涌上心头,突然松手退开一步,坚决地道:“我去找那天孤叟瞿寒,要他亲自来解开这条金链!”金凤儿还未及说话,何仲容已转身疾奔出洞。

这时何仲容毫不犹疑,疾奔上山巅,他准备奔上岭巅,打量好此岭形势,这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还未奔到山巅,忽听旁边有人冷哼一声,这一下哼声,直钻入耳中,宛如有形之物,可见那人内力之精纯。

何仲容立时止步,方一回首,只见一处岩石之后,走出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他看得出这位老人面上的神情,孤寂无比,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令人见面却步。

何仲容道:“老丈可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天孤叟瞿寒?”他的话首先捧他一句,竟使得天孤叟瞿寒一时发作不出,只冷冷点头。

何仲容喜道:“在下正怕此岭地方甚大,无处找寻老前辈!”

天孤叟瞿寒冷涩地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派的?来找老夫作甚?”一连三个问题,言语却简洁异常。

何仲容忙道:“在下何仲容,此生并无师承,如今胆敢来谒见老前辈,实是求情而来!那边的一个石洞中,老前辈扣禁着一位金凤儿姑娘,与在下有点渊源……”

说到这里,天孤叟瞿寒已现不耐之色,冷冷道:“心死成灰,是曰天孤……”

刚刚说了这两句,何仲容双目一瞪,忖道:“他这两句话,可不正是那方玉牌上刻着的么?这样看来,这位老人才是正式的天孤叟瞿寒哩!”

当下正想告诉他关于石洞秘室的经历,那天孤叟瞿寒容色变得大大不善,冷冷续道:“老夫隐居此岭数十寒暑,凡是擅入我禁区者,有死无生!”

何仲容大大不服,心想他这种口吻,比之开山立寨的盗匪更加凶横,冲口驳道:“为什么你有这种权力?”天孤叟瞿寒微觉一怔,这句平凡的反驳,居然令他为难了一下。

原来大凡人类,俱会有这种心理,便是碰上了普通人,都据理力争,但如明知对方不可理喻,则除了动之以情之外,不会用道理驳诘。天孤叟瞿寒出了名的孤僻不近人情,是以擅入此岭的人,一旦面对着他,都不会问他有什么权力这么干。如今骤然被何仲容一问,他回心一想,果然没有可答之言,是以不由得为之一怔。

何仲容察言鉴色,立刻又强调地道:“除非此岭是你买了下来,在流沙谷四周立下告示牌,不许任何人进入,才可以斥责擅闯的人,但也不致于要处死啊!”

天孤叟瞿寒一来无言可对,二来他多年来未曾说话,口舌生硬,心中急时,便说不上来。

只见他面色一沉,眼露凶光,生涩地道:“老夫就是不准任何人擅闯,违者处死!”说罢“呼”的一掌,迎面拍到。

何仲容暗运真力,出掌相迎,“啪”的一响,两人对了一掌。这一掌彼此都货真价实,尽出全力。何仲容接是接住,但身影摇晃一下,终于退了一步。

天孤叟瞿寒见他年纪轻轻,功力却高明至此,微噫一声,倏然又运足全力,一掌拍去。

何仲容这回不肯硬架,一招“急流鼓棹”,先抵住了对方掌力,然后错腕扣脉,掌心更暗藏力量,俟机外吐。这一招原是武当派绝招,变化精微之极。

天孤叟瞿寒一看而知这一招内蕴变化,收回肉掌,双袖齐飞,夹拂而至。袖尚未到,已有一股腥风扑鼻。

何仲容心中一动,疾闪开去,“锵”的一声,掣出宝刀。

那阴森凶鸷的老人冷笑道:“成家堡的蓝电刀能奈我何!”语声中两道宽袖,宛如双龙出海,飘舞封拆。

何仲容使出少林无敌神刀,如雷霆万钧,猛攻勇斫,霎时已斗了十二招。

天孤叟瞿寒大喝一声,乘他刀法至此而尽,手法微挫之时,“唿”一声左袖卷住他的蓝电刀,右手袖拂到他面门之前半尺之处。

何仲容虽然明知对方衣袖拂不到面门,但仍然尽力往后一仰,倒蹿出去。

老人噫一声,屹立原处,鸷视着他。

何仲容冷笑道:“你袖中一定有古怪,但暗箭伤人,算得什么本领?”

天孤叟瞿寒嘿然有顷,才问道:“老夫一向以一双铁袖和一对肉掌,便足以纵横湖海。晚近才练成袖里乾坤,内中藏有一对具有灵性的飞蛇。老夫虽曾以这一对飞蛇,噬毙了五六个江湖人,但因知者已死,外间终无人能知,你是如何知老夫袖中有物?”要知他说这一番话,并非无话找话,只要何仲容说出原因,他便可以在毒死何仲容之后,设法补救。

何仲容何尝有什么慧眼,只因早先对方双袖一拂时,腥风扑鼻。他曾被那毒丐江邛以诡异手法,种毒体内,这印象深刻无比,是以一嗅闻着腥风,便直觉地留意对方双袖之内可能有古怪。最后这一招,对方明明可以拂上身来,却不这么办,仅仅拂向他面门半尺之处。这一来灵机一动,赶快退开,并且开声喝问,谁知果然喝穿内中玄虚!

但这种一波三折的道理,如何说得明白,索性故作玄虚,道:“这有什么可以惊怪的,明眼人一看而知。”

天孤叟瞿寒倒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怒哼一声,纵起半空,直扑下来。这一瞬间,双袖招数迭连变化,教人无法捉摸。何仲容朗声大喝,举刀来封,不知不觉又使出十八路无敌神刀。

天孤叟瞿寒无隙可乘,却仍然抢攻不已。转眼间已使完第十二招,天孤叟瞿寒左袖拂处,又卷住蓝电刀,右袖已送入何仲容胸前。

这一次何仲容已无法倒退,心中叫一声“我命休矣!”只见对方铁袖到了胸前半尺之处,便自停止前进,但袖内射出一股白线,已袭到胸口皮肉。

何仲容明知大难难逃,反而定睛而看,只见那道白线,竟是一条身极幼细,头作三角形的白鳞小蛇,长度却不清楚。那条鲜红的蛇信,已沾上衣服。

天孤叟瞿寒左袖一拂,何仲容手中蓝电刀飞上半空。但他却感觉不到蛇牙咬噬,定一定神,只见那条白蛇笔直对着他胸口,蛇信吞吐不休,却没有咬下。正看之时,手臂一紧,右肘曲池穴已被对方五指扣住。

天孤叟瞿寒掌中捏住敌人性命,却不即取,冷冷笑道:“无知小辈,这就是老夫不准任何人擅闯禁地的理由,你能反抗么?”

何仲容哈哈大笑,道:“这有什么了不起,你看看我颜色变了没有?你尽管发令教恶蛇咬我,何仲容要是皱一下眉头,算不了好汉!”

天孤叟瞿寒听了,反而眉头一皱,道:“小辈你在老夫面前叫字号充人物,可找错了对象。”

何仲容面不改色,道:“那么你为何不取我性命?”

他阴鸷地注视着他,慢慢道:“你可是天生就不怕死?”

何仲容道:“我向来不作违心之论,本来我也怕死,但有些情形之下,却不会怕死。”

“哦,果真是那妞儿的力量。”他果然放松了手,收回那条白色的飞蛇,继续道:“你明知老夫不会放过她,故此也求一死,可是这样?”

何仲容见他没有杀死自己,倒觉得不悦,冷冷道:“也许是这样。”

老人眼中阴鸷之色渐收,换上茫然迷惘之情,最后叹一口气,道:“你去吧,老夫不杀你了。”

何仲容大大一楞,情势转得太快,使他有点迷惑,当下问道:“老丈真是放我走?”

天孤叟瞿寒点点头,道:“是的,而且赶快,趁老夫心意未改,即速离开此地!”

何仲容问道:“那么金凤儿姑娘呢?老丈可肯放她离山?以后我保证她决不再来侵扰老丈清静!”

天孤叟瞿寒生性孤僻,最厌恨有人噜苏,双目大睁,怒道:“再多说几句,老夫连你也不放过!”

何仲容想起身中毒丐江邛的剧毒,明日便得自杀,迟早不过一日光景,是以夷然不惧,大声道:“老丈不放过我可以,请放走她吧!”

天孤叟瞿寒不耐多言,道:“你可别后悔!”

何仲容抗声道:“大丈夫一诺千金,决不后悔!”

“很好,你伸出手来。”他说,一面探手入长衫内摸出一支银针,尖端乌黑。

何仲容如言伸出左手,老人捋住他的手掌,一针刺在他脉门处,然后松手,将针收回袋中。

“你已中了老夫戮神针,只有十二个时辰之命,如今老夫去替你放开那妞儿,但你不得对任何人泄露老夫袖中秘密!”

何仲容干脆地点点头,便跟老人飞奔下山,暗自苦笑想道:“反正多加点毒素在体内,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唉,我这一生,就像一场噩梦!”

不久已到了金凤儿藏身的洞中,她一见何仲容果然把著名孤僻凶毒的天孤叟瞿寒也弄了来,芳心惊讶不已。心想这何仲容本领之大,不可思议。高兴起来,双颊上迷人的酒涡一直浮现不收。何仲容看得有点发呆,暗叹自己缘悭福薄,这位天生丽质的姑娘,分明已对自己有心,却无福消受。

天孤叟瞿寒用一根头发,不知如何一弄,将金链解开。

金凤儿向他道谢一声,他却不瞅不睬。

金凤儿扑到何仲容身边,揽住他一只胳臂,低声问道:“他怎肯放我呢?”

何仲容微笑道:“将来我才告诉你,现在你先回去吧。”

她讶然道:“你不走么?为什么呢?你不走,我也留下。”

天孤叟瞿寒收起金链,粗暴地道:“小妞儿你趁早走,他已为你换回性命,你该感到满足。”

金凤儿聪明绝顶,闻言已知不妙,尖叫道:“不,不,你骗我的。”

天孤叟瞿寒自顾自走出洞去,毫不理睬于她。她转眼望着何仲容,哀求地道:“你别答应他,我们一齐回去!”

何仲容摇摇头,道:“本来我不想让你知道,但是……噢,你别这样,我的性命算得什么呢!”

金凤儿咬唇道:“不行,我去找老家伙算帐。”转身便想奔出洞去。

何仲容吃一惊,只因他知道天孤叟瞿寒不但功力奇高,而且袖中飞蛇防不胜防,赶快猿臂一伸,拦腰把她揽住,急急道:“姑娘你万万不可鲁莽!”

金凤儿心慌意乱,嘤然一声,倒在他的怀中,俏眼中已流下泪珠。何仲容心灵大震,这一刹那间,他已确切地知道自己在这位艳妹心中的份量。突然一阵冲动,低头吻在她两片樱唇上。

在这热情如火,两情融洽的顷刻间,何仲容已忘掉自己生命短促的烦恼,而光是这么顷刻的温存,他觉得已补偿了一生的不幸,再也没有别的遗憾。

金凤儿搂住他的头颅,梦幻地道:“仲容哥哥,我老是记挂着你,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你见我因我的囡囡掉在田中而急得哭了,那种怜惜我的眼色!那么冷的天气,你居然肯涉水替我拾回来!后来我一直在想,你必定是个非常侠义的人。五年来,我盼不到你回到我们堡中,学那六手未识的无敌神刀,我更加仰慕你的骨气。”

何仲容感动地道:“我一个穷小子,居然得到你这个仙女般的红颜知己,已经不枉此生了,凤妹妹……”两人又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又道:“我有自己的苦衷,故此请求那老丈换回你的性命!幸好是这样,否则我们的痛苦更大。”

她动一下,问道:“为什么你说幸而这样?”

何仲容苦笑一下,道:“我们身份悬殊,若然我能活下去,你家中肯让你和一个穷小子要好么?与其一生痛苦思念,倒不如像现在这种结局。”

金凤儿悲悲切切地哀哭起来,何仲容温柔地拥抱着她,自家也暗暗垂泪。过了好一会,金凤儿哭了一场,神思昏沉,竟然睡熟在他怀中。

天孤叟瞿寒突然出现,走过来一指点在她睡穴上,然后道:“你送她出谷之后,也别回来。记住你只有十二个时辰的寿命,老夫的戮神针针尖蕴有天下无二之奇毒,当世之间,除了老夫师弟药仙公冶辛能够解救之外,再无他人能够救你!”

何仲容真恨这个老人心地恶毒,更不言语,抱着金凤儿直奔到山下,越过流沙谷,施展脚程,赶到翡翠山下,便将她放在一丛树后的大石上,从囊中摸出那枚烫手生热的玉如意,放在她掌心中。

起来瞧瞧她睡熟的美丽姿态,悲不可抑,心想自己真是福浅缘薄,命既如此,夫复何言。终于挥泪离开,直奔回流沙谷去,原来他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他奔回去时,方向稍偏,错开原来渡谷处有数里之遥。堪堪到达流沙谷边,忽见在那一片白茫茫的沙地旁边,一共站着二十多个人,不远处一座小冈边拴着二十余匹骏马。

何仲容大吃一惊,急忙缩回冈后,幸而那一堆人都全神贯注在流沙谷对面,故而没有发觉他。

那一堆人他首先认出了成玉真姑娘,然后便是成老堡主、金大立堡主、卫老寨主卫效青、卫成功、柳虹影,还有曾经截阻他由水渠出来的左同功老堡主。

他再细细一看,许多年轻的他都在看棚上见过,如赵素之、左昆、孪生兄弟钟智、钟勇、柳虹影的两个弟弟柳坚、柳城、云纪程的妹妹云霞。

光是这一些年轻人,连成玉真在内,已有十个,加上不是四堡五寨的峨嵋阴剑龚树仁,共有十一个年轻的。年纪老的一共是人男一女,大家都在六旬上下。

何仲容虽然未见过其中四五个,但从他们的气派态度来看,无疑这九人就是名震天下,四堡五寨的当家人物。

阴剑龚树仁最是没趣,这些人当中,只有成玉真曾经招呼他一下,但其后成玉真也极为担心金凤儿的生死,无暇理他。是以站得较远,显得孤零零的。

那九个老的,果然就是四堡五寨的当家人物,这时全都聚齐。只因他们虽然分裂为三派,但表面上仍然没有摆明。加之这次大家都有子女失陷在死亡岭上,单独靠几个人之力,绝对无法飞渡流沙谷。是以不约而同,一齐联合起来,暂时抛弃掉心病。

他们带来一捆长索,幼细仅及小指,这么一大捆,少说也有数十丈之长。何仲容到达时,他们已开始动手。只见三个老人,一齐伸出双手,举在头顶,六只手掌上,放着一块一尺见方的石头。

何仲容沉住气,看他们如何过谷。只听那三个老人齐齐大喝一声,六掌微沉,然后同时向上一推。

“呼”的一声,那块石头斜斜飞起,带着一道黑线,直上半天。何仲容隔得虽远,却已看到那条黑线,敢情是捆缚在石上的细绳。此时地上的大捆绳索一圈一圈地消失,随着石头飞远而消失得更快。那块石头有如长了翅膀,笔直飞出数十丈远,然后坠在流沙谷那边的山麓。那道细小的绳子,已随同石头横贯流沙谷,在雪白的沙地上,变成一道界线。

这边八个老人一齐以双手执着绳索,但并没有扯起来,谷中的绳子依然贴在沙上。

那个白发皤然的老婆婆,突然向谷中跃去,其快如风,沿着细绳直向死亡岭疾驰而去。

何仲容自服小还丹后,目力迥异昔时,已自看出那婆子在沙上走了两丈之远,冲力已足,便改为踏在绳上飞驰。这边的八个老人,十六只手掌挨着执住绳子这一头,全都显出十分吃力的样子。

何仲容方感诧异,不知他们闹什么玄虚,那位老婆婆已到了谷心,忽然传来一下响声,刚好在她脚底陷了一个大坑。但那老婆子并没有跟着沙陷而坠下,仍然捷如飞鸟,直渡彼方山麓。

原来她脚下踏着的细绳,已由这边八个老人一齐合力,运布内家真力,故此沙陷之后,依然挺直。那老婆子乃是四堡五寨中百粤韶洲赵家寨的当家赵大娘,论起轻身武功,在九人中要算第一,故此脚下绳子虽然承力不大,她却仍能在上面驰过谷去。

那赵大娘到达山麓后,立刻执起绳子那一端,这边成永也独自握住一头,两人一运力,细绳扯得笔直,高达胸口。

金大立堡主首先疾驰下谷,贴着绳索直奔过去,这刻纵然脚下崩陷,以他的功力,定可及时抓住绳索。

转瞬间他已渡过此谷,又有一位老人纵入谷去,这位老人何仲容未曾见过,原来是西安府岳家堡堡主岳真,他也是贴着绷得直直的细绳,飞驰过谷。

第四位尚未纵下谷中,只见死亡岭上,一条人影如奔雷逐电般泻下来,一晃眼已堪堪驰到山麓。此人来势凶猛,使得那抓着绳索另一端的赵大娘,也松手转身,观看来人是何路数。

那条人影骤然止步,现出身形,却是个颀瘦老人。他洪声喝道:“即速停止擅闯老夫禁地,否则后悔莫及!”

山麓那边的金大立岳真和赵大娘岂是怕事之辈,但因此时有人质在对方手中,投鼠忌器,都不立即顶撞。

那老人正是天孤叟瞿寒,只见他面寒如水,又道:“你们想是四堡五寨的人了,很好,近百年来已罕能碰上你们九人俱在一起,老夫今日不缘赶上,倒要试一试号称武林之绝的金龙八方天马阵,有什么出奇的能耐!”

赵大娘冷冷道:“若是药仙公冶辛口出此言,我们非把他当场杀死不可!但你这个天孤地僻的老鬼,不知天高地厚,且饶你这一趟!”

天孤叟瞿寒听她声如枭鸣,口舌尖利,心中虽气,但明知说她不过,当下阴恻恻笑一声,道:“现在你们听着,第一,不准再有一人过谷;第二,你们都回到那边去,要怎样比划都可,老夫奉陪。如若不听老夫之言,嘿嘿,可就后悔莫及。”

金大立和岳真,俱因子女失陷在死亡岭上,唯恐那天孤叟瞿寒因他们不听警告而一怒杀死人质,这时异口同声道:“这两件都可以办到,但老朽等子女失陷于流沙谷中,前后共有五人,天孤叟你只须回答一事,便是他们可曾健在?”

“全部健在。”他冷冷道:“现在过去那边,老夫一道与你们过谷。”

赵大娘最是气愤,但此时不能发作,只好忍耐。

四人一齐越谷回到这边,六个老人迎将上前,大家停步在谷边平地上。

天孤叟瞿寒环顾九人一眼,阴声道:“我这流沙谷死亡岭从来罕见人迹,想不到今日如此热闹。但四堡五寨之名,只可欺欺庸俗之辈。”

赵大娘立刻道:“老鬼你也没有什么了不起,闲话休提,如今只要你赢得老身,便教你开开眼界,试一试金龙八方天马阵的威力,看看是否有资格称为武林之绝!”

赵大娘此言,乍听以为她自负气盛,其实却极为高明。第一点封住天孤叟瞿寒责问四堡五寨之人,何故扰他清静之罪。第二点她的武功,比之其余八人,高低相差最多不过一线之微,故而她若输了等于八个人单打独斗,都难望赢得对方。第三点,赵大娘虽是名震武林的成名人物,但天孤叟瞿寒年逾九旬,比她与及余下八老,都大上二十多岁。细究起来,赵大娘胜了固然成名露脸,输了一招半式,也不致对声名有多大影响,故此这一战对她而言,利多于害。

天孤叟瞿寒冷笑道:“老夫不显点手段,你们大概不知武林尚有别人!”说着,走将开去,赵大娘却不跟过去,因此相距已有四丈之远。

天孤叟瞿寒方一站定,已听赵大娘枭声喝道:“瞿老鬼接招!”一道黑影,直奔对方。天孤叟瞿寒铁袖一拂,一股潜力,将那道黑影荡开。

原来那赵大娘以一条长达十丈的“玄丝飞爪”成名江湖,乃是赵家寨不传之秘,渊源深长,招数极是毒辣精妙。这时但见她施展那长长的飞爪,如臂使指,刹时间已攻了四五招。

天孤叟瞿寒不愧是当今武林前五位高人中药仙公冶辛的师兄,一双铁袖,飞舞拆封,随手消解了赵大娘的攻势。

赵大娘又连攻了七八招,身形却自动凑近去。原来大凡兵器越长,则内力越难贯注,尤其是玄丝飞爪上的“玄丝”,乃是软物,更难流贯真力。此所以她虽因距离远而占得有攻无守之利,但对方化解她的攻势却甚容易。她为了要使得招数有力凌厉,就不得不自动缩短距离。

天孤叟瞿寒浸淫于武功达八十年之久,火候之精纯和功力之高强,不在话下。此时一任对方招招猛攻,却夷然无事,只将双袖连挥,便自化解,由始至终,双足未曾移动过一寸。

八老在四周围观,见此情形,已察觉赵大娘武功虽强,但比起此老,尚逊一筹,各各心想败局已成,便早作准备。那仙霞岭云家寨老寨主云希和南昌府钟家寨寨主钟子光,因与她同属一派,份外关心,彼此打个眼色,特别移得近些。

眼看赵大娘已迫近到两丈之内,玄丝飞爪漫天匝地般卷将过去,招数极是繁复毒辣。那天孤叟瞿寒也较见吃力,开始移步闪避。但二十招不到,天孤叟瞿寒阴恻恻长笑一声,突然改守为攻,一袖荡开飞爪,捷逾鬼魅,直扑到赵大娘身边,左袖是“恶风暴雨”,右袖是“女娲补天”,两袖各挟沉重潜力,分头袭至。

赵大娘猛可横闪,“唿”地自怀中射出一道乌光,直取敌腹,去势之快,较诸敌袖犹有过之。八老齐齐喝采助威,原来她怀中射出的乌光,乃是玄丝飞爪的另一头,系着一枚乌金环,以左手控制,专门对付迫近身来的敌人。

天孤叟瞿寒只好撤招让开,但双袖上下飘摇,不离赵大娘身形,二十招不到,已迫得赵大娘形势凶险。

何仲容却连连在心中叫怪,皱眉寻思一事。原来他记得那天孤叟瞿寒那对宽大而厉害的铁袖内,还有一宗飞蛇的绝艺。

这刻眼看铁袖屡屡拂到赵大娘面门胸前,如要取她性命,可说易如反掌,但天孤叟瞿寒却没有以剧毒飞蛇突袭。这一点颇教他不解,故此皱眉寻思。猛见那八老中,云寨主已掣出一面状元牌,钟老寨主自腰间摘下一条围腰玉带,迫得最近,大有跃跃欲动之意。蓦地恍然大悟,忖道:“天孤叟瞿寒智计出众,心地狠冷,他那对剧毒飞蛇,一定是要等到被他们多人围攻之时,为了突围脱身,这才动用。”

方在想时,赵大娘左手玄丝乌金环飞射如电,不论上中下三路,都在乌金环威力范围之内,然而近身苦斗,显然是她所短,恰又正是天孤叟瞿寒之所长。但见他那双铁袖,舞得劲风呼呼,赵大娘努力奋战,仍落下风。

又是二十余招过去,赵大娘使个败式,跃出圈子,枭声喝道:“瞿老鬼你且罢手!”

天孤叟瞿寒闻言立刻凝立不动。只听她又道:“你是真个要见识我们的金龙八方天马阵?”

天孤叟瞿寒仰天打个哈哈,道:“老夫正是此意!”

金龙堡堡主金大立环顾众老一眼,便突然缓步出来,右手抬处,微闻锵的一声,如龙吟虎啸。但见一道金虹,耀目生辉,原来他已掣出一口金光灿然的长剑!此剑虽不能斩金削铁,但因铸时含蕴金精,复经千锤百炼,质坚刃利,同时份量特沉,称为“金龙剑”。四堡五寨之中,以金龙堡的武功最是正派,成就一向最佳,至今仍处在领导地位。

金大立缓步出来之后,弹剑长吟道:“首位金龙镇八方!”

众老齐齐复吟道:“首位金龙镇八方!”

语声方落,左老堡主左同功,手持红光飞扬的烈火旗,离众而出,朗吟道:“震宫天马最堂堂!”

众老一齐和道:“震宫天马最堂堂!”

成老堡主成永手持指日鞭,飘身而出,落在正南方,长吟道:“赤兔南离称威烈!”

众老一齐和道:“赤兔南离称威烈!”

“西方金马是仙乡!”岳真手捧仙人掌,纵落西方方位。

众老一齐和道:“西方金马是仙乡!”

一道银虹落在北方方位,现出身来,却是柳老寨主柳伯聪,手中一柄银芒四射,长长弯弯的马刀。柳伯聪洪声道:“坎水乌骓干御史。!”

众老一齐和道:“坎水乌骓干御史!”

卫效青手捧御史笔,跃将出来,朗朗长吟道:“云程万里负忠良!”

众老一齐和道:“云程万里负忠良!”

两老同时飞出,一是云希,手持状元牌,一是钟子光,双手握住玉带。云希先道:“艮是状元……”钟子光接着朗吟道:“……坤是相!”他们接得快速有力,使人精神一振。

众老也大声道:“艮是状元坤是相!”

赵大娘最后跃出,亢声道:“东南巽位八龙骧!”

众老齐齐大声复诵道:“东南巽位八龙骧!”

这一首似诗般的口令说完,九人已各站好方位。只见有八人是接八卦方位,团团而立,金大立则手持金龙剑,在圈子之中,随意站立或移动,却无不刚好扣住整个阵势。

别说天孤叟瞿寒和何仲容等未见过这金龙八方天马阵,便四堡五寨的后辈,也从未见过九老一齐施展此阵,这时都睁大眼睛,细细端详。

原来四堡五寨这一座金龙八方天马阵,首创的九位老辈,昔年乃是结盟兄弟。此阵虽因各人散居各处,但每人仍可将本身在此阵的步法出手等传授给下一辈,那下一辈的人,不须见面训练过,只要四堡五寨的人到齐,凑起来便可成阵。动手之时,除了每个方位应有步法,主要还是各堡寨的独门招数,恰好能够彼此配合成一个整体。是以此阵被称为武林之绝,便是因为四堡五寨的武功本已高强,复又合在一起,变成一个整体,威力何止陡增九倍。

且说天孤叟瞿寒孤伶伶站在阵中心,但毫无惧色。金大立洪声道:“瞿寒你一定要试试我们金龙八方天马阵的威力,如今阵已布好,你尚有何待?”

赵素之尖声道:“他想是害怕了呢!”

天孤叟瞿寒深深凝视她一眼,阴恻恻道:“臭丫头你竟敢信口雌黄,罪该万死,老夫若不是昔年那才貌倾绝天下的爱妻夭逝,因怀念于她有此生不杀女性的心愿,嘿,凭你这句话,今日就教你死在当场!”话声甫毕,铁袖一拂,“呼”的一声,一股潜力激拂过去。

赵素之离他尚有两丈四五之远,但对方袖上潜力涌到,但觉冲激得呼吸难通,宛如常人骑在千里马上疾驰时,风力闭住口鼻光景。心中竟然微怯,方知此老的厉害,适才与母亲赵大娘激斗之时,竟然未出全力。

金大立不欲天孤叟瞿寒再说出难听之言,便道:“令正才貌双绝,倾绝一时,我等也曾耳闻。但现在即将动手,你似不宜分心。须知我们这座金龙八方天马阵,昔年以六纬神功号称天下第一位高手的云溪老人,尚且被家祖等布下此阵,苦战多时,仍无法脱身呢。”金大立所提及的云溪老人和祖父辈,俱是百余年前的武林高手,而这座金龙八方天马阵,便是他们祖父辈所创,云溪老人号称为天下无敌,一生唯一受挫,便在此阵之中。

天孤叟瞿寒冷笑一声,暴喝声“好”,双袖一挥,先取金龙堡主金大立。他也明知金大立乃是本阵之首,只一动他,此阵便算是发动。

金大立手中长剑一挥,金虹电射,与他斗起来,三招已过,阵势仍不发动。但金龙剑风力特重,招数也凌厉异常,比起赵大娘,又显有不同。

天孤叟瞿寒暗中微凛,心想光是这个金大立,武功已如此之强,再加上那么多人,天下有谁能敌?

岳真纵声笑道:“金兄我等也手痒不禁呢!”

金大立喝声好,剑上风雷迸发,抢攻过去。天孤叟瞿寒身形微侧,正待让开敌锋,然后反攻。哪知金大立疾掠而过,跟着人影乱闪,数股风力已先后袭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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