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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猿长老悯遇指凶吉,青竹杖拦途成祸灾

“但你一定会告诉我的吧?我不会恼你不把秘密告诉我,只奇怪会有什么秘密,竟能使你不敢坦白地说出来?”

朱玲因长叹一声,道:“我何尝不想说出来呢?但我却不能,唉,这真使我痛苦……啊,石哥哥,你暂时别想这回事好么?”

石轩中忖道:“我如真的爱她,便须绝对相信她。既然她不能说,只好丢开这回事吧!”

于是他一边走,一边把到达天一园,失陷在靳厓的黄泉阵,以及最后和于叔初交手的经过情形,都详详细细地告知朱玲。

朱玲佩服地道:“石哥哥,你到底聪明过人,当真以轻功压倒碧螺岛主于叔初。将来比剑时,也要从这一点着手……”

正谈论间,忽听身后来路,蹄声急骤如击鼓,石轩中回头一瞥,道:“那厮驱驰得这么快,不撞死人才怪哩!”

只见一骑如飞,挟着一团黄尘,滚滚而来。

眨眼间已到了他们身后,朱玲轻轻道:“他好像已慢了许多,若不是人困马倦,便是寻我们的!”

石轩中道:“刚才我已看清楚,可不认得那人!”

那一骑驰过他们之后,马上人回头凝瞥着他们两人。

石轩中一向温柔,故意不看对方,以免惹出是非,但朱玲却不服气,狠狠地向那骑士瞪眼睛。不过她却是白瞪了,因为她面上被一层面幕隔住。

那骑士索性勒住坐骑,等石轩中、朱玲两人走上去。朱玲轻轻道:“那厮找麻烦呢,石哥哥,我可以惩戒他一下么?”

石轩中微笑摇头,道:“我只喜欢你宽宏大量和温柔地对待世上所有的人?”

“好,好,是我错了。”朱玲连忙柔声说,一面窥视石轩中的面色。

那骑士忽然扬声道:“来者莫非是石轩中大侠和朱姑娘么?”

石中轩虎目一抬,威光四射,朗声道:“正是我们,阁下有何见教?”

那骑士立刻滚鞍下马,纳头便拜。

石轩中惊讶地以双手虚虚一托,发出“罡气”,竟把那骑士托起来,双脚离地。

“阁下行此大礼,石某愧不敢当,请问是何缘故?”

那骑士大概知道无法跪得下去,只好垂手站稳,躬身道:“小可高岩,乃是李蕊珠的丈夫。”

石轩中啊一声,过去伸出手,道:“原来是高兄驾到,但你怎可这样行礼?高兄可曾见到尊夫人?”

高岩见他不但毫无架子,而且十分亲切近人,心中更添了十分钦敬之意。他本来也是洒脱的人,便伸手相握,慨然道:“石大侠不但是盖世英雄,还是武林中一代完人,古之君子,也不过如是。诗仙李白曾推崇韩文公说:生不愿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小可认为这两句话,移赠石大侠还嫌未足,直是一睹英姿风采,虽死无憾。”

石轩中笑道:“高兄未免推爱过甚,石某何德何能,克当高兄美言?不知高兄匆匆赶来,是否尚有见教?”

“小可有个紧急消息,特地赶来奉告?那便是玄阴教教主鬼母以及诸位香主,均已兼程先到关外等候大驾,相信有狙击之意!”

石轩中慎重地思忖一下,先向高岩道谢一番,然后向朱玲道:“玲妹妹,咱们单单就怕鬼母不择手段,预先布伏,那时好汉架不住人多,一个弄不好,可能便丧命关外哩!”

朱玲放心地吁口气,道:“我正担心你会轻视他们,只要你不大意,总有办法可想?”

高岩料他们必有一番商议,自己在一旁听了,反而不美,便告辞欲别。

朱玲留住他,问出消息来源之后,便明白高岩实在够意思。只因玄阴教教规之严厉残酷,知者无不惊恐。高岩虽不是玄阴教徒,但犯了这等大忌,如若被鬼母查出,也将遭受重罚,历经诸般毒刑之后,方始处死!由此推想,雪山雕邓牧也十分够意思,因为分明是他预先布置,这个秘密才会辗转让高岩知道而赶来报知。

她向高岩道谢一番,等他真个告辞而去之后,才将她的发现告知石轩中。然后又道:“现在我们必须改变计划,不能再出关外,自动送到网中!我们要不要来个出其不意,反而到南方去隐居一个时期?或者我们可以到京师去,那里地方大而人多,最易藏身。”

石轩中道:“都可以行得通,但玄阴教势力极大,难保不再被他们发现,那时遭了暗算,更加不值。最好是想出什么办法,使得鬼母打消了暗算我们的念头……”当下两人停在路边,苦思妙计。

朱玲忽地莺声道:“石哥哥,快看,那位老人家的相貌多么奇怪!”

石轩中抬目一瞥,只见一位老人家须发皆白,扶杖冉冉而来。这位老人目深颧突,加上毛发甚长,连面庞和手足也长着许多白毛,均鬈曲贴肉,乍看来就像只白猿似的。

老人离他们尚有丈许,蒙昽的眼睛突然开启一下,竟然是一对如火红睛。朱玲又低声讶道:“啊,他的眼光锐利得很,好像能透过我的面幕似的……”

石轩中道:“这位老人家定是风尘中的异人,我们别谈论他,以免有失尊老之道。”

老人扶着那根长约四尺的黑拐杖,老态龙钟地走近来,忽然停在两人面前。

石轩中温雅地向那老人含笑点头,但朱玲却发觉那老人眯缝着的眼睛中,射出一线红光,真像能够透射过她的面幕,甚且能够看穿她的一切……

老人定睛看了一会,自个儿摇摇头,喃喃道:“奇怪……奇怪……”跟着掉头扶杖而去,竟没有理会石轩中。

石轩中也不怪老人无礼,仍然含笑望着他的背影。朱玲道:“他说我们奇怪,其实他自己才奇怪哩!这位老人家必定是风尘异人,但石哥哥你可想得出是谁么?”

“呵呵,我的眼力一向及不上你,假使你不知道,我连想也不需想。”

朱玲微微一笑,道:“这怎么行,噢,算了……我们还是边走边谈,站得太久人家要奇怪的。”

当下他们回头向黄河走去,刚走了几步,朱玲便道:“我有个法子,可以使师父不会疑心有人泄漏机密。”

石轩中矍然道:“这就对了,我也觉得难题就在这一点上,因为我们原来说得好好的,要出关外办事,但忽然改变主意,甚至藏匿起来。鬼母哪能不疑心她的行动已因手下泄露秘密,我们才会这样做?只要她一动疑心,邓牧便糟糕了。”

“不过我这办法也不好。”朱玲忧愁地说:“本来我想到你立刻追上于叔初,与他改订日期,不要三个月那么长久。他一向天下宣布,我们不出关去,便非常有理由了,因为我们绝对赶不及回来之故!同时我想若然于叔初宣布要与你比剑,我师父她也不能在期前向我们下手了。”

“好得很,这个主意再高明没有了,但你何以觉得忧愁起来?”

“假如把比剑日期改早,则你就没有充分准备的时间,我怎能不忧?”

石轩中笑道:“三个月也准备不了什么样子出来,呶,你该对我有信心些,咱们就决定这样办好了。现在马上找于叔初。”

白凤朱玲想想实在没有别的法子,这样总比出关去自投罗网上算得多。

不久,已到了黄河岸边,但见那渡船刚刚靠岸。他们跟着早先见的那个形如白猿的老人,步上渡船。船夫们认得这个俊美少年,开船后便暗中谈论起来。老人听到船夫们神乎其说的谈话,这才开始向石轩中注意。

渡船到达对岸,老人慢吞吞地最后上岸,老态龙钟地远远跟着石、朱两人。

石轩中和朱玲倒也不曾注意,径向开封城西疾行,离那“天一园”尚有数里,忽见一群人都骑着鞍辔鲜明的骏马,迎面驰来。

朱玲眼尖,赶快隐身在石轩中身后。对面那群人马眨眼驰近,为首的一人,衣服色彩鲜艳刺眼,身材肥胖,正是东海碧螺岛主于叔初。他在石轩中身前勒住马,尖声问道:“石轩中,你不是回来向本岛主求饶吧?”

石轩中道:“石某求饶倒不至于,但的确有事要找岛主。”

于叔初身后那六七个大汉,听说那拦路之人乃是名震天下的大侠剑神石轩中,便都忍不住催马上来瞧看。其中四个右手均垂放在鞍上,仅以左手持缰,原来是被朱玲金针绝技所伤的四名手下!

朱玲突然从石轩中背后转出来,娇喝一声“看针”,玉手一扬。

一喝之下,竟有四人跌落下马,却正是那四个曾被朱玲所伤的人。他们敢情已被朱玲的金针绝技,与及她底著名毒辣的手段骇破了胆,此刻蓦然见到是她,又听她喝说“看针”,使都滚落马下躲避!

朱玲娇声而笑,道:“于岛主,你这几个手下真没出息。”

碧螺岛主于叔初怒道:“朱玲,你师父见到我,也不敢无礼!现在你既背叛师门,却也不该如此放肆,过来,本岛主要教训教训你。”

石轩中正要挺身包揽,朱玲暗暗拧他一把,禁止他作声。石轩中心知朱玲必有用意,便不开口。

朱玲笑一声,懒懒地道:“于叔初,你只好吓吓别人,我有石哥哥在身边,十个碧螺岛主也不怕!”

碧螺岛主于叔初大怒,道:“好,本岛主先打败石轩中,再收拾你这个小妖精!”

石轩中勃然大怒,虎目一瞪,喝道:“于叔初,你的口干净点!”

白凤朱玲冷笑道:“石哥哥,他想激怒你,好趁着现在人多,与及江湖上还没有晓得你们结怨的这回事,赶紧跟你打一场,胜败都划算得来!”

此言一出,于叔初气得连声哼哈。

朱玲又道:“石哥哥,你尽管和他再约一下,不要等三个月后,早点叫他知道剑神的厉害!”

石轩中直到这时,才明白朱玲的鬼心眼,敢情是故意激怒对方,以便改动日期,一切都显得入情入理。此时见于叔初那么生气,暗中好笑,便道:“于叔初,咱们一个月后便在凤阳红心铺见面如何?”

正是请将不如激将,于叔初恨声道:“好,这是这样,朱玲你在那天可要去红心铺么?”

朱玲冷笑道:“石哥哥到哪里去,我就在哪里,只要你赢得石哥哥了,我必定陪他一同死。”

于叔初含怒率领着手下,催马去了。石、朱两人为了免得和他们同路,便故意在路旁等候。

这条大路左边是一片田畴,右边却是树林。忽听一个清细的口音叫道:“石轩中,朱玲,请到这边来。”

石、朱两人向树林望去,却不见有人影踪。石轩中道:“你可听见么?莫非靳家的人叫我们?”

朱玲道:“反正没事,我们过去瞧瞧也好!”

两人携手走入树林中,正在张望,那个清细劲锐的口音又响起来,道:“在你们右前方,约摸半里之远,便可以发现我的踪迹。”

石轩中严肃地道:“玲妹妹,你看可是真的?那人如在半里之外,尚能看见我们,以及语声能这么清劲地传入我们耳中,非有六七十年精纯内功不可。”

朱玲首先飞跃而去,石轩中紧紧跟随着,半里地不过转瞬工夫,便自到达。

树林至此已到尽头,过去便是一片斜坡,相当宽大平坦。坡上一个人凌空盘膝而坐,屁股离地少说也有五尺。

他们看清楚这个能够凌空趺坐的人的面容,不由得暗叫一声“惭愧”,原来就是那面庞手足俱是白毛的老人。像这位老人的轻功,举世罕有其俦,此时一望而知是什么来历。

石轩中、朱玲走出树林去,老人睁大那对火眼,红光四射,凝视着他们。

在那老人屁股之上,敢情有一株比小指还要幼细的小树,偏生刚有五尺之高。老人盘膝趺坐中叶幼枝之上,在远处乍眼一看,真以为他是凌空跌坐。

两人走到老人面前不及一丈之处,老人飘身下来,冷冷道:“石轩中,你以剑术及轻功见重于世,现在你露一手给老夫看看,以证实你并非盗名欺世之辈!”

石轩中明知对方来历,便不肯失礼,谦然道:“在下萤火之光,略识薄技,哪敢在高人面前炫弄?”

老人放声大笑,笑声宛似深山老猿,苍劲清远,山谷相应。他道:“好吧,只要你自认是盗名欺世之辈,老夫与你无怨无仇,不要再迫你!”说罢,转身欲走。

朱玲忍不住道:“老前辈是世外高人,石哥哥,你不可过于谦虚,以至崇高尚率真的高人误以为实言,何妨上去一试?”

老人闻言,停步回头,深深瞥朱玲一眼,暗暗点头。

石轩中道:“既然如此,在下只好放肆了!”言罢一纵身,飞上寻丈之高,就在停顿之时,盘起双腿,然后调节那司掌身体轻重的一口真气,化为至清至纯。但见他的身躯缓缓下降,恰好坐在嫩叶之上。

身躯一坐定,便开口道:“老前辈请勿见笑,在下勉力应命!”

老人见他能够开口说话,神态十分从容自然,心中不禁佩服,颔首道:“可以了,下来吧,还有你的剑术,尚待考验!”

石轩中飘身下来,恭容道:“在下实在不敢和老前辈动手。”

他说得十分真挚诚恳,教人一听而知决非虚伪之言,老人第一次露出笑容,道:“不要叫我做老前辈,只要你接得住老夫三剑,我们可以由此订交,大家以平辈相称!”

石轩中犹疑一下,道:“在下的确希望能试上一下,这种机会,实在难得!只要您老不怪在下失礼的话,自当遵命!”

老人仰天打个哈哈,道:“这才像个大侠的风度,来,别耽误时间!”说罢,他随手折了一根树枝,长约两尺。

石轩中取下背上长剑,抱剑行礼,道:“就请您老赐教!”

朱玲退开一旁,大声道:“石哥哥,你务必用尽全力才好!”

老人道:“她说得对……”一面走过来,这一走动,迥异早先龙钟老态,也不似常人一步一步地走,却是十步纵跃,犹如猿猴。

石轩中收摄心神,抱元守一,极端小心地准备好,等候对方这位宇内所钦的前辈剑客的一击。

老人清啸一声,双足顿处,身形欻然破空而起,直飞上四丈余高,然后一翻身,头下脚上,那根树枝更是伸在最前端,电射而下。这一罩扑下来,登时响起尖锐劲烈的破风之声。

只见老人快要扑到石轩中头上之时,朱玲已看出老人精绝的功力所在。原来那根树枝,初时毫无异状,但当老人星驰电掣般冲泻而下,快要到达石轩中头上时,忽然有如灵蛇吞吐,宛如已化为一柄锋利无匹的长剑,而与老人的身体合而为一。

这种至高无上的剑术,朱玲尚是第一次开了眼界,心想石哥哥如能学到这一下身法,威力自当又增加几分。

石轩中上身微仰,剑尖斜指天宫,正当对方下扑来路。在那立即接触的一刹那之前,他仍然屹立不动,宛如渊渟岳峙。那种沉凝的气度,别说泰山崩于前,就是有人在他背后刺上一刀,也彷佛不能令他惊乱似的。单是这一点,又令得朱玲佩服到五体投地,心想自己纵然面壁十年,只怕也不能练到如此地步。

双方突然一齐动作,只见石轩中剑尖一颤,“嗡”的一声,化出四五点寒光,严密封住头顶。老人下冲之势何等强劲,但因石轩中眼力奇佳,剑尖所化的数点寒星中,其中之一居然及时点在他树枝尖端上。因此使得老人这一招之内许多变化,无法施展出来。

他大喝一声“好剑法”,身形借力破空又起,飘落侧面寻丈之处,然后道:“老夫第二剑立刻开始了!”

石轩中朗声应道:“老前辈请!”

老人吸一口气,身形暴然涨大不少。蓦地“唿”一声又欺到石轩中身边,手中树枝,竟已递到石轩中面门。石轩中素来以轻功见长,但这老人身法之快,也令他十分吃惊。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石轩中身形欻然斜飞开去。朱玲虽有一身武功,以及鬼母嫡传的“游魂遁法”,有神鬼莫测之玄机。但此刻竟也瞧不出石轩中乃是如何闪开的。不由得大喜想道:“单凭这一下身法,已可以和东海碧螺岛主于叔初争一日之长短了。”

但那遍身白毛,形如老猿的老人,身法也快得出奇,原式跟踪急追,手中树枝尖端,本来离石轩中面门不及半尺,如今也仅仅被石轩中缩开了半尺,合起来才不过是一尺距离。

两条人影疾若飒风般在草地中绕了七八丈大的一个圈子,石轩中居然摆脱不了那老人。

朱玲此时花容失色,惊骇得连呼吸也为之停住。原来她也算得是个大行家,是以知道只要再绕个圈子,那位老人势子和速度谐洽之后,那时候只要真力一吐,树枝不必刺到石轩中,也足以把石轩中震死。

石轩中本人何尝不知,他比朱玲还多了解的一点,便是知道这位老人此时已仗着一股至清至虚的真气使得那么大的身躯,轻如无物,因此不论他闪避得多么快,但仍能跟着他身形带起的风力,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回旋进退!

这原是刹那间的事,石轩中身形不停,但手中剑已斜斜上翘,剑尖指着对方握着树枝的手指。

刚刚又转了半圈,石轩中已能够吐出长剑,直取对方腕掌指三处。

老人这时恰已能够发出真力伤敌,见状手腕一偏,避开敌剑,但自家树枝尖端仍然指着对方面门。不过因这一移动,老人便须重新调运真气,才能伤敌。

石轩中也是这样,不能马上变招换式。

两人如奔雷掣电般走了六七丈大的一个圈子。石轩中以极精纯的功力,驾驭长剑,“刷”地撩向对方树枝之上。

老人这时恰好又运集真力在树枝上,尚未来得及吐出伤敌,一见敌剑撩到,因他说过只攻三招,故此不肯轻易变招,便原式不动。

石轩中长剑撩在对方树枝上,只把那树枝荡开两寸,便粘着不动,然而那根树枝尖端,仍然指着自己的右边面门。

朱玲见他连使绝艺,还不能化解这一招危机,真是比石轩中还要着急。

只见两人又走了一个大圈,石轩中突然“嘿”一声,左手抬处,圈指一弹。

这一招乃是“达摩三式”中“弹指乾坤”之式,鬼母和于叔初均试过这一招的厉害。石轩中因这一招不用剑而用左手手指,故而刚才不肯应用。

这一式“弹指乾坤”的确奥妙绝伦,有夺天地造化之功。但听微微“滴”地一响,人影倏分,各各飞开一丈,然后凝身屹立。

老人朗声长笑道:“好剑法,这一招失传百年的达摩心法,老夫也是头一次开眼界。现在老夫可要施展第三招了!”

石轩中因有前车可鉴,生怕再陷覆辙,便严密戒备,口中应道:“老前辈请赐教!”

老人呵呵而笑,道:“现在不用快攻的方法了,我们在剑上较量一下内力如何?”

石轩中想道:“较量内力,看来平淡,其实却最为凶险!”但他哪能拒绝,只好爽快地答道:“老前辈吩咐的,在下无不遵命!”

老人身形微晃,已落在他面前五尺之远,伸出树枝,道:“小老弟你真谦恭有礼,这等修养和胸怀,实在可敬。”

石轩中跟着挺剑,交叉地贴在树枝身上,一面答道:“老前辈年高德劭,名满天下,在下这次胆敢动手,实在是恭敬不如从命之意。”

说话间,两人又各运真力,流布贯注在剑上。石轩中故意回答,为的是不肯占便宜。因为当树枝及长剑一交之时,双方便均发出真力。其时对面的老人尚在说话,是以他也开口回答,丝毫也不肯沾光。

双方闭口之后,俱运足十成功力,互压对方的兵器。这种较量功力的方法,绝无取巧之处,老人面上轻快地闪过一丝讶色。

石轩中知道对方定是因他的功力竟达如此地步而感到惊讶。不过他可不敢多想,转瞬之间,已摒除了一切杂念,凝神定虑,全副心灵,都贯注在长剑之上。

老人也收摄住心神,运力迫过去,只见石轩中的长剑剑身微微颤抖,光华乱闪,缓慢地偏移了一寸左右,然后便停住不动。

过了一会,石轩中全力反攻,这次轮到老人的树枝微颤,彷佛用真力一抖之后那样地颤动不休。然后极慢地偏回来,一直到恢复直线交叉时,才煞住偏移之势。

石轩中自知尚可压得对方多偏一点,但他明白对方已有近百年的精纯功力,必能持久,因此他不敢过于消耗真力,以免支持不久,便被对方压倒。

朱玲看得心惊胆跳,微微喘气。但见老人又发动攻势,把石轩中的长剑压得向左边偏了寸许。过了一会,石轩中便开始反攻,力图收复失地,果然又恢复原状。这样地攻守了五次之后,大家都胶着不再移动。

两人斗了半个时辰,竟是旗鼓相当,越发纠结难解。

就这片刻间,但觉强风飒飒旋到,声音由低沉而逐渐强烈。风力一生,两人面色越见沉凝郑重,先是石轩中的身躯下沉了寸许,接着便是那老人下沉。

朱玲知道这阵突如其来的强风,乃因这两个盖世高手在较量内力之时,从剑上发出剑气,这两股无形真力,在空中欲散未散时,互相碰激,便形成一个个的空气涡流。时间越增,则这些气流中的漩涡越多,便发出声音和令到附近的人感到强风卷刮上身。

但最令人担心的,倒不是这一点,目下石轩中和那老人已经耗上,因是功力悉敌,谁也不敢首先撤退。这种以内家真力拚斗的场面最是凶险,只要稍有疏虞,对方立刻乘隙而入,登时可将内脏完全击碎。因是无形的真力,而又可以击石成粉,不似兵刃,能够用肉眼看见,纵或受伤,也未必致死!是以两人这一耗上,谁都不敢先行撤退,甚至连念头也不敢多转。

这时两人身形逐寸下沉,原来是双脚陷入泥土中。

这种情形,也就是说他们的真力互相涌压时,虽然彼此力量相当,谁也压不低谁的兵器,但脚下仍有缓冲余地,即是说两股真力相交,化为至刚之际,便因有一方双脚沉陷地中,恰好将“刚极则折”的危机化解掉。若果他们两人都不能沉陷入地,而大家的真力都化为至刚至猛,必定两败俱伤,均须倒地。是否能保存一条残命,也就说不定了!

老人那对眼睛圆睁,眼光如火焰般鲜红,威煞之气,满布脸上。虽然看起来他的形相骇人,但朱玲却似乎在他眼中看到后悔的意思!

朱玲俏眼一转,飘飘然走过去,定睛细看两人的脚下,只见俱已陷入地中半尺之多。

她迅捷地拔出她的“太白剑”,握在手中,再迫近他们两步,心中想道:“以他们两人的功力,只消双脚陷入泥土中一尺左右,便不会再向下沉陷而必须拚个生死了……因此我定要在这瞬息间,帮石哥哥一臂之力……”

想着,又移前数步,这时已距两人不及四尺,只须手起一剑,便可把老人戳死。

强风旋刮得更厉害,她一只手按着面幕,一手持剑,缓缓举起来,指着老人大开的右胁。但她还是迟疑一下,没有发剑。

石轩中看见她的动作,也看见红睛老人那种沉凝安然的表情。一个人在这种生死关头,而仍然能够不动声色,心神丝毫不分,这神涵养,的确令人敬佩!

朱玲咬咬银牙,道:“石哥哥,我知道你一定会生气,你平生光明磊落,决不肯暗箭伤人……可是……可是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瞧着你和这位老人家同归于尽!因此我只好擅自做主……”说着话间,太白剑吐递出去,那锋利无匹的剑尖,已几乎沾到老人胁下的衣服。

老人仍然不动声息,手中树枝上的内家真力,依然那般沉雄凝重,丝毫不曾发生变化!

石轩中无法开口说话,心中一急,只好用眼睛示意朱玲不可如此。只见他眼皮一眨之时,身形便直沉下去,已自深达一尺。

石轩中微嘿一声,其力陡增,竟把对方的树枝压得向左方偏了寸许。

原来他一双足陷入地中越深,便越发能够借力。此所以若果两人俱陷入地中一尺之深时,因双方均已能够发出全力而再没有缓冲余力,便非两败俱伤不可。

朱玲大惊道:“石哥哥,我不管事后你如何责罚我,但如今形势危急,唉……我如何是好呢?”

石轩中虎目中射出奕奕神采,表示出他心中的欢喜。要知朱玲本是个任性的女孩子,尤其在这种事情上,不大讲究是或非,只求于自己有利,便可以出手。但如今她居然会有不知如何是好之叹,足见她的观念,已改变过来。生命诚然重要和宝贵,可是有时也不能为了“生命”,便可不分是非!

朱玲当然明白石轩中的心意,更加不能真个出手,只见那红睛老人手中树枝渐渐扳回原状,但因脚下尚有余地,故此身形也微微下陷。看来大约那老人再沉陷寸许,这两个一代高手,便得伤折于当场。

她倏然运足功力,举剑向那交叉着的长剑和树枝之间砍下去。

只听闷响一声,她那柄锋快得可以斩开石头的宝剑,此刻却有如砍在败革之上,不但没把两般兵器折开或砍断,反而被双方的真力震得退了半步。

她尖叫一声,狠狠举起宝剑,向着那红睛老人。适好这时旋转的强风把她的面幕吹起,露出丑陋可怖的脸庞。老人一眼瞥见,霜白的长眉轻轻一皱,石轩中乘机又把他身形压沉寸许。

这刻两人的双足都深陷地下达一尺之多,彼此都明白死生就在顷刻之间,便可分别出来。不约而同地一齐吸气聚力,同时摒除万虑,把一身真力,都运化至极精极纯的境地,然后徐徐运布在兵器上。

朱玲左手按住飘飞起来的面幕,右手太白剑忽然无力软垂下来。心中悲哀地想道:“石哥哥的一生,磊落光明,我何忍替他留下抹不掉的污点?这个老人分明是衡山猿长老,我如使石哥哥杀死他,石哥哥一定奔赴衡山,束手任得衡山派的人杀死报仇!天啊!”

石轩中那张白玉也似的俊面上,突然浮起一层红晕,红白分明,极是好看。

对面的老人那双红睛中似乎要冒出火来,满面白毛和须发都无风自动。

朱玲突然尖声大叫道:“请你们都不要增加力量,听完我几句话后,再尽出全力不迟。”

她深深瞥了两人一眼,但这时他们都不能出声回答,因此四周一片阒静。

朱玲又道:“老人家你想来定是衡山前辈猿长老了,以我私意测度,这次要石哥哥试上三招,必定没有恶意!石哥哥当然更不可能要对猿长老你怎样!因此目下的情势是大家都骑上虎背……”说到这里,只见石轩中玉面越红,猿长老的形相也变得更加威猛。

她心知这等内家真力一拚上,已变成有进无退之局,尽管两人心中想暂时不发真力,但因双方已到了爆发边缘,比喻为逆水行舟,却还多了致命的凶险,是简直不能停顿,非源源发出内家真力不可!

只看石轩中的样子,已知危机一发,再也来不及多说。好个朱玲当机立断,把心一横,闭目叫道:“石哥哥,你听我喊到三字,便立即收力撤剑!”她已来不及理会猿长老是否同意,不过衡情度理,猿长老绝无杀死石轩中的理由,故此只好行侥冒险,试上一回。

只见她尖声喊道:“一……二……三!”嗓音已忍不住微微发颤。“三”字刚刚出口,僵持着的两人疾如电闪般一齐退纵开丈许。

石轩中长长吁口气,正要向猿长老说话,目光扫过朱玲,只见她兀自闭目不动。不由得大为感动,跃将过去,伸手揽住她的纤腰,柔声道:“玲妹妹,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朱玲大叫一声“天啊”,随即伏在他胸脯里。

石轩中记起还有位前辈在旁边,有点不好意思,抬目一看,只见老人眨眨眼睛,含笑道:“年轻人,你尽管做你要做的事,说你要说的话,老朽当如看不见和听不到便了。”

朱玲听见了,便缩脱出石轩中的手臂,快活地笑起来,笑声如银铃突振,悦耳之极。

石轩中恭容向老人行礼道:“老前辈果然是以猿公剑法蜚声海内的衡山猿长老,务请宥恕在下失礼冒犯之罪。”

那老人正是声名赫赫的猿长老,闻言红睛一翻,呵呵笑道:“我们已是忘年之交,可没有什么辈份之分,你不答应这一点,我只好拂袖便走。”

石轩中忙道:“老前辈……啊,猿长老请留步,在下从命就是!”

猿长老喜动颜色,道:“那就好了,自从赤阳子西归,天鹤那牛鼻子也失踪了多年,我老头儿一直闷了好久,总没有一个我看得起而堪以订交的人,你们别笑我人老心不老,我老头子一生脱略形迹,不过在徒孙之辈面前,总得装个老样……闲话休提,刚才我听到你和碧螺岛主于叔初约好,一个月后在襄阳红心铺见面,正式比剑,老弟,你尽管放胆赴约,以你的身手,于叔初将在百招之内,惨遭落败,假如届时有其它的人捣乱,我可以完全负责。”

石轩中大喜道:“在下一腔谢忱,不知如何表达。不瞒你说,红心铺斗剑之会,在下倒不担心自己,却十分忧虑玲妹妹的安全问题,现在有你老出头,在下便可无后顾之忧了。”

猿长老的眼光移到朱玲面幕上,定睛注视了好一会,忽然问道:“朱玲你的容貌何以变成这般模样?”

石轩中忙代她答道:“这是被鬼母以碧萤鬼火所伤……噫,猿长老你竟能看透那面幕么?”

猿长老没有回答他的疑问,长眉轻轻皱起来,似在寻思什么疑难之事。跟着又负手踱起圈子来,他走路的样子和平常人大不相同,哪里像是走路,简直是蹦蹦跳跳。原来猿长老一向是像头猿猴似的,生性也十分好动。不过在世俗的人面前,他便不肯露出本相。

朱玲双手互握住放在心窝上,那对明亮的眼光,随着猿长老身形而移动。

石轩中看看老人,又看看朱玲,不由得暗叫怪事,想道:“他们怎么啦?一个忽然想起心事,一个却像在祈求!她还要祈求些什么?啊,莫非向猿长老有所祈望?”

猿长老一口气兜了七八个圈子,然后陡然站定,却好是在朱玲跟前。

他那高大的身躯微微伛偻着,以便正好和朱玲面对着面。

朱玲一直凝视着他,忽地叹口气,把头垂下。

猿长老道:“莫叹,莫叹,但我得把各种道理和关系弄清楚才成。”

朱玲啊了一声,又抬起头来,不过却没有说话。

石轩中觉得不胜讶异,可是他胸襟宏阔,涵养甚好,却也不加追问。

“玲妹妹,你站着可觉得太累么?”他怜惜地问道:“反正看来还有一些时候,才能解决问题,何如小憩片刻。”

朱玲依言走到一株树下,坐在草地上。石轩中也坐在她身边,低声道:“刚才那一幕真是凶险,若然猿长老不是一代高人,死生之念无动于衷,老实说,换了别的人,一定会害怕我在你叫出‘三’字时,不一定会收力撤剑,这样只要他怀疑地稍迟一点才收回真力,我也得身负重伤!”

朱玲道:“石哥哥,但愿我们能找到一处世外桃源,那儿永远不会有争名夺利的事发生,我大概可以多活几年。唉,想起不久的红心铺比剑和你要三上碧鸡山,想想也就心惊胆跳。”

坐卧不安两人正说之间,猿长老一蹦一跳地走到他们面前。朱玲立刻十分注意地瞧着他。

猿长老道:“朱玲,你把面幕除下来给我瞧瞧!”

朱玲顺从地把面幕除下,露出那张丑怪可怕的面庞。石轩中看了一阵痛心,但却不发一言。

猿长老道:“以我猜测,你和鬼母之间,定有守秘的誓言,我虽可以道破,但背誓者不祥,违天者多舛,只怕日后横生风险,满途荆棘呢!”

石轩中虎目一眨,道:“在下虽听不懂长老言中暗示的玄机,但长老提到将有风险灾难,在下却认为不须害怕!”

朱玲仍不作声,猿长老笑道:“壮哉,英雄侠骨,练则越坚,石轩中你好生听着,朱玲其实不是被鬼母的碧萤鬼火炙毁容颜。”

石轩中啊了一声,定睛去看朱玲的样子,但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可予改变的地方。他暗自想道:“不管玲妹妹是怎样失去她美丽的容貌,我还是一样地爱她。但猿长老此言何意?”

猿长老又道:“我这双火眼,能够透雾视物,朱玲面上那块面幕,不但遮掩不住幕后的样貌,连她的本来面目,我也看得清清楚楚!”

“以前我曾听说玄阴教一凤三鬼中的白凤朱玲,国色天香,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美人,如今一看,果然传言不讹!”

石轩中惊问道:“长老你可是说,你仍然看得见她以前原来的容貌么?”

猿长老笑道:“不错,不但如此,连你也可以容容易易地看到!”

石轩中当下运足眼神,直向朱玲面上瞧去,看了一会,依然是那张丑怪的面孔!

猿长老道:“我实在不该再卖关子了,朱玲你好生站稳!”说着便伸出满是白毛的右手,掌心贴在朱玲额上,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突然缩回手掌。

但听“嘶”地微响,朱玲的面皮随着白毛茸茸的手掌褪脱。石轩中但觉眼前一亮,只见一张美丽绝伦而又极之熟悉的面庞出现在眼前。

这张美丽的面庞上,孕蕴着无限惊喜的神色,在那斜飞入鬓的清细眉毛下,嵌着一对朗星也似的眼睛,眼睛中射出令人心荡神摇的光芒。

石轩中惊道:“噫,玲妹妹,你……”

猿长老哈哈一笑,身形一晃,纵上半空,笑声也随着他的身形破空摇曳而去,转瞬间已消失在树林中。

朱玲默默无言,忽地纵体投身在石轩中怀里,腻声低问道:“石哥哥,你可喜欢我回复原来的容貌么?”

石轩中坦白地道:“当然欢喜,你的面貌在我心中是这么熟悉,现在我简直记不起你早先那张面孔了。玲妹妹,抬起头来,让我细细看一遍!”

他用充满了感情的眼光,凝定在她的面上。歇了片刻,他喃喃道:“一切都像一场恶梦,玲妹妹,以后我们再不分开,那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朱玲面庞上掠过一抹忧虑之色,轻轻道:“可是猿长老说,因为点破了这个秘密,我们将会遭遇到重重灾难呢!唉……”

石轩中用嘴唇封住她的话,四片嘴唇相触,立刻迸射出爱情的火花,身外的一切事物,在这刹那间,完全不复存在于这对情人心里……

朱玲突然从沉醉中醒来,心中微感不安。她极力抑制着自己不要想及旁的事情人物。可是石轩中的如海深情,竟是那么纯洁真挚,使得她无法不想起旁的人。

她记起了宫天抚和张咸,这两个武功高强,而又年轻英俊的男子,都曾一度取得她一部分的情感!

正因这样,她觉得对不起石轩中,深心不安地骚动起来!她知道自己无法卑鄙得能够装出忘了这些污点,这使得她十分痛苦,忽又想起在未被猿长老揭破秘密时,她因为自惭形秽,永远用一块面幕笼罩住,因此尽管和石轩中拥抱在一起,却似乎仍然有所间隔。那时,她可以不去想及以往的事,而现在,她已不能逃避……

石轩中感到她内心的痛苦,十分讶异地凝视着她,正要询问,朱玲已先发制人地哀求道:“石哥哥,别问我……我求求你,暂时不要问我……”

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是那么美丽,任何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恻然动心,何况是极爱她的石轩中?

“好,我不问你。”他柔声道:“我相信你必有难言的理由,但这些都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满足了。”

越是深情的话,越发使得朱玲难过,她幽幽地叹口气,惘然寻思。

石轩中四顾道:“咦,猿长老真个走了,真该死,我们还未曾向他拜谢哩!”

只听一个苍劲清越的口音遥遥答道:“我老头子还没走远,但我如果还站在你们旁边,那么将近一百岁的年纪,可算是白活啦!对不?哈……哈……”

石轩中大声道:“长老别调侃取笑,请现身再谈如何?”

眨眼工夫,猿长老从林中出现,只见他纵上半空,伸手扳一下身旁的树枝,那根树枝“啪”地一弹,猿长老已借力飞高数丈,宛如腾云驾雾似地飞越过一大段路,然后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石轩中看见他这一手借力功夫,心中甚为佩服,等他站定之后,便道:“长老适才曾提及天鹤真人,在下于不久以前,曾经拜识仙颜……”当下他把当日在洞庭湖上遇见天鹤真人的一段往事说出来。

猿长老喜道:“这牛鼻子实在太好胜了,输给木灵子有什么奇怪?也值得藏了这么久不见人!玄阴教的武功的确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之势。轩中你虽已剑术如神,足可和碧螺岛主于叔初周旋。但内家功力造诣尚未达到超凡入圣之境,因此三上碧鸡山之举,似乎未可轻率呢!”

石轩中肃容道:“猿长老不拿石轩中当作外人,直言训诲,无限感铭。天鹤老道长虽然将青城绝传秘技玄门罡气功夫授与在下,但这等奇功,不是短期内可以有所成就,故此在下时常因而烦恼!纵然在招术上或可设法制住玄阴独门心法,可是这一来鬼母势必以内功相拚。”

猿长老微讶道:“听你的口气,似乎另有制她之方,不过最后如拚起内力,则不免吃亏之意!虽然如此,但只要你赢得鬼母手中黑鸠杖,令她有力难施,这就足够震骇宇内,名扬千载了!”他歇了一下,又道:“现在暂时不须讨论此事,老夫这就去找天鹤老道,一个月内赶到襄阳红心铺,再作详细研究。不过你在这一个月中,务必谨慎小心,虽然看来不至于有杀身之险,但风波必多,已可断言。”

石轩中正要说几句谢他指点的话,却听猿长老清啸一声,人已破空飞去,转眼穿入林内。清越苍劲的啸声摇曳地越林而去,欸忽间已去的远远,犹听猿长老最后嘱他们珍重之言!

朱玲怔了一会,才道:“猿长老世之高人,享誉百年,寻常人想见一面都难,但他居然要和石哥哥你平辈论交,可见得石哥哥你现在的名望地位,已是如何尊崇!啊……我真觉得骄傲!”她的娇艳如花的脸上,泛出光彩,倍觉动人。石轩中不禁看得呆了!

朱玲见他怔怔凝视着自己,眼中流露出说不尽的爱怜之意,不觉泛起又欢喜又羞涩的情绪,娇唤了一声“石哥哥”,便倒在他怀中。

石轩中紧紧地抱着她,忽然间都沉醉在热吻中……

隔了不知多久,石轩中轻轻道:“……只要我们长相厮守,纵有任何艰难折磨,我也不放在心上。”

朱玲急遽地吻他一下,道:“我却觉得不服气,为什么我们备尝痛苦折磨之后,尚要遭遇许多风波?”

“猿长老不是说过,因他揭破了你的秘密,使你背誓言,逆天数,才会无端生出许多风波!这也是不得已的事,但我一点也不在乎。”

朱玲想了一下,不服气地摇头道:“这个理由并不十分令人心服!虽然你对我的爱情,永恒不变,可是我变得那么丑陋,有什么意思?师父当时要我立誓,在任何情形和任何人之前,均不得泄漏面上竟是戴上精制人皮面具的秘密,如有违背此誓,不但我个人天诛地灭,人神共弃。还有石哥哥你的英魂要为我之故而入地狱,那时她以为你已经死了,故此才这么说的。另外她知道宫天抚和张咸都和我有点渊源,因此连他们也算在誓言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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