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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连环船魔剑斗毒蛟,不速客湖边现髯龙

且说当朱玲、郑敖两人的快艇被洞庭三水怪的毒蛟林源在水中以重手法击毁,但朱、郑两人已离船飞起,郑敖走迟一步,却知水寇的惯技,暗中叫声不好,跟踪飞起。果然朱玲身形落空,直掉向水去,他早有准备,扬手扔出一块船板,口中同时大声招呼。朱玲大喜过望,脚尖一点,身形复起,只见船首那瘦长子,闪避不及,一个筋斗倒翻下湖去,倒不知有没有被金针所伤。她的身形仍然向大船扑去,只因船上主脑已失,而且又不过是瞬息间之事,船上四名持桨水手,已来不及闪开。魔剑郑敖跟踪飞上船头,两人相对顾视一眼,白凤朱玲微笑道:“多谢郑兄援手及时,否则便要被水贼所乘了——”

魔剑郑敖欲语又止地动一下嘴唇,终于没有说什么话。

白凤朱玲一回头,只见那四名水手纷纷滚入湖去,溅得水花翻白,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匆匆道:“郑兄,你将船缆抛给我 ——”魔剑郑敖愣一下,问道:“把船缆抛给你?”

她来不及解释明白,只用手指指船首一旁摆着整盘的缆索,弯腰拾起两块船板,涌身飞纵而起,但见她直如凤鸟横空,一掠两丈许,向船后排成半圆形的快艇队伍跃下。这些快艇都是两人操桨,一人掌舵,另外船头一人,共是四人。但有些只剩下三人,因为方才已有十余个是水鬼队的已潜入水底。

她向最末端的一艘落下,这艘却有四人,船头一个彪形汉子,手中提着一口朴刀。他见朱玲身形疾迅无比,风声飒飒地直扑过来,情知不是敌人对手,可是他乃是洞庭帮中一个分舵的舵主,说什么也不能在部下之前,不战而逃。当下勉强奋力猛砍一刀,口中大叱道:“小子,他妈的下去——”

白凤朱玲玉面作色,右手中尺许长的船板迎接着敌刀一掀,只听虚虚响一声。那汉子奋力砍的一刀,虽砍在敌人木板上,却觉得没有真个砍上,因为简直使不出气力。他抽刀抹圈而出,刀光直削敌人咽喉。朱玲这时脚尖已探在舷边,使个身法,已从刀光下钻过,这正是诡奇无匹的游魂遁法。

那汉子一刀抹出,忽地不见了敌人,心中大骇,还想转身找寻,猛觉背后风声压体,知道敌人出手攻击,忙不迭迸力向湖中跃去。

朱玲为了方才被他辱骂,存心取他性命,这刻见他应变甚速,径向湖心跃去,情知自己这一船板虽能扫着敌背,却因为敌人是个去势,自然消去致命的劲力,当下杀机一动,猛用真力贯注到腕指之间,将扫势改为直扔,但见那汉子身形离船扑出,朱玲冷笑一声,两块合在一起的船板脱手而飞,直撞向那汉子背心。那汉子惨叫一声,便堕入湖去。

魔剑郑敖看淸楚她乃运内家真力,以重手法扔出船板,这一扔之力,不啻百斤大锤的一击,想那汉子如何能活命?禁不住喝一声彩。只听朱玲叫道:“快把船缆抛过来呀!”他连忙把那盘比大拇指还粗的绳索拿起来,捋住索头,振臂一抛,只见那粗索活像长蛇飞射,笔直向朱玲射去。

白凤朱玲这时将全身功力施展出来,当她用船板撞死那汉子之后,口中叫郑敖抛绳,身形却如鬼魅出没,晃眼间已将两个水手和攀舵的点住穴道,动作之快,无与伦比。

待得郑敖将粗索抛来,她闪身让那索飞过数丈,然后一手扯住,匆匆在船头一根短橛上打个结。再缘索执着那索头,身形又离船而起。这时,一众小船因为没有号令,仍然没有划开。她心中暗喜,这刻相距得近,晃眼间已落在隔壁的快船上,只见她施展游魂遁法,身形乱晃之间,船上三人俱被她点住穴道。她又将这艘快船系住,然后又纵向隔壁的快船。.她的动作真似鬼魅出没,神速之极,眨眼间,已系住六艘快船,并且将那些水贼都点住穴道。

魔剑郑敖诧愣地站在船上,半星儿也摸不出朱玲的用意,忽听湖中有人冷冷地骂道:“好小辈们,逃得真快,本帮主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道行,能够逃出洞庭湖去!”正是毒蛟林源的声音。

他回眼一觑,大吃一惊,原来那毒蛟林源瘦长的身躯,已全部露出水面,稳如山岳般兀立在水上,湖水只淹没到足踝。这种情形,分明是已具有轻功中“踏波飞行”的境地火候,而非水底功夫了!

这时郑敖灵机一动,想道:“褚老弟忙忙系住那些船,必有深意存在,如今他未竟全功,我得保护住这条长索,免得被水贼分人砍断!”主意想定,却因大船离着最先系住那艘快艇尚有二丈许远,空隙太大,当下伸出右脚勾住长索,潜运真力,向上挑起。—面用剑尖指着毒蛟林源,豪气地叫道:“呔,林源你慢点张狂,大爷什么阵仗没有见过,便算洞庭湖是虎穴龙潭,大爷也要闯一下。”说话之间,大船已经移动,又稳又快,因为他用的是内劲,故此不致像平常人那样,骤然移动。

林源冷笑一声,口中发出一声尖哨。朱玲本已系到第八艘船,哨声响处,剩下的六七只快船木桨起处,忽地散开,朱玲正待飞纵追赶,却发觉那根长索如今只剩下丈许长,再没用处。又发觉这一排系住的快艇自行移动,和大船凑合。忖道:“掳了这许多艇和水贼,尽够我用了!”于是改变追赶的心意,倏然跃回大船。

毒蚊林源冷冷叫道:“无知小辈,本帮主只消略施手段,管教瓮中捉鳖,一个也走不了。系住那些船又有什么用处?”其实他心中也自嘀咕,恐怕敌人真个负隅顽抗,岂不是要毁坏这许船只和手下生命!

白凤朱玲身形如风,眨眼间已站定在郑敖身旁,微笑低声道:“你看我用连环船计使他进退两难!”当下应声道:“你吹什么大气,是好汉的,上来这船上战个胜负,方才你打不过郑兄,掉到水里去了!现在再由郑兄跟你动手的话,显得欺负于你,这样吧,由我来跟你决个上下,你敢不敢上来?”

毒蛟林源心中大怒,冷然哼一声,双刺分处,带起两道寒光,倏地掠波飞来。这次他早有防备,怕又被敌人所乘,逃落湖中,那真是大大笑话了,故此当身形快到大船之时,倏地右手分水刺交在左手,劈掌一扬,几丝白光电射而出,分袭朱玲、郑敖两人。

朱玲惯用体积极微细的金针,这刻微笑伸手一撮,三丝作品字形打来的白光,已被她撮住。另外只有一丝白线是袭向郑敖,只见他宝剑挥处,便挡住暗器。

林源在这空隙,落在船上。朱玲从从容容道:“喂,你是江南出类拔萃的人物,敢情施用暗器,也不招呼一声?”

郑敖哈哈一笑,把手中断金切玉的宝剑递给朱玲,道:“你用我的宝剑,留神又让他暗算着!”他们两个人一吹一唱地挖苦着,林源冷峻的面上,也禁不住泛起愧愤之色。

朱玲接过剑,在手中颠一下,点头道:“趁手得很,合该他倒霉啦!”林源怒嘿一声,错步欺身,双刺分处,恶狠狠刺将过来,朱玲倏地一式“黑狱犁田”,竟是玄阴十三剑中的妙招,剑光风声齐起,毒蛟林源不得已连退了几步。

她收剑后退两步,笑道:“敢情你陆上功夫真不错,怪不得洞庭三水怪中,以你为首,稳坐水道英雄第一把交椅。”

魔剑郑敖诧想道:“他说的是什么话呀?居然夸奖起敌人啦!莫非他胆怯,故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林源语气声音不改其冷,答道:“小辈有多少见识?本帮主岂是盗名欺世之流可比?”话中却承受了朱玲的高帽了。

她道:“我自认是初生之犊,专要碰碰江湖成名硬手,以你的名望,赢了我是应该的,是么?”

林源一时摸不出她的意思,微微颔首。她又道:“可是我们虽败犹荣,而你则赢了还要被人笑话呢!”

林源道:“你哪里找这么多话来说?若照你所说,干脆本帮主跺脚一走才对——”

“什么?”朱玲抢着道,“你可走不得,不但江湖笑你失风落败,便我们也不肯这样轻易罢休哪!”

林源没有做声,等她再说,旁边的郑敖却听得“咭”地笑起来,心中想道:“那么这水贼头儿便活该了,打又不成,走也不成,什么话都让你说完啦!”

朱玲一本正经地瞧郑敖一眼,道:“郑兄别笑,我是本着江湖规矩和公道来说的。——我说,林帮主,你看你一共有九艘船给我们绑在一处,还有二三十人被我点了穴,倘若你现在赢了我,那自然没有问题,但我们拼着不要脸,两个打你一个,恐怕你未必会赢,那么你怎样办呢?”林源嘴唇微动一下,还未发话,她又道:“当然你必定以水底工夫,把我们弄下水去,是么?可是你这一下,洞庭帮便毁啦!以你的名望,又是在洞庭湖中,竟然收拾不了两个后辈,直到毁了这么多的船和手下,才能够擒住敌人,试问你的脸往什么地方放?”

这几句话正好打中他的心病,当他看见朱玲绑船之时,早已暗自嘀咕,凭他水底的功夫,自然一忽儿便能将这些船弄散下沉, 可是毁了这么多的船,他洞庭帮主的颜面便无光了。这刻他强自冷笑一声,道:“废话,凭你几句话,本帮主便得来束手就擒啦!”

郑敖忽然低叱一声,身形闪处,掠过两艘小船,左手起处,两道白光交叉射出,立刻响起“哎哟”受伤痛呼。原来有几个水鬼正想偷上小船,把系住的长索弄断,哪知郑敖身法极快,而且用的是飞剑,威力可及两丈之远,是以眨眼之间,连伤了四五人,后面的一见情形不妙,都不敢再露出水面来。

朱玲头也不回,说道:“你的手下想劫船救人,那是妄想。我说,林帮主,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件事,只不知你愿不愿听!”

毒蛟林源觉得有点啼笑皆非,也有点忿恚。因为以他成名的江湖道,不知怎的反而被这个年轻的敌人扣住,进退不得。当下冷冷道:“你有什么办法,试说出来听听!”

她道:“我们订个赌约,你先命人将我们送到岸上,然后再动手。我们一不逃走,二不联手夹攻。而这样江湖也决不说你以大压小,凭借地利占胜。倘若我们赢了,便各走各路,恩怨一笔勾销。若你赢了,我们投在你手下,为洞庭帮效力,你看这办法可好?”

林源阴森森一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辈,你这一套去哄别人吧!本帮主软硬不吃,今日非砸折你们双腿,然后送回你师父处,好教鬼影子以后识得管束徒弟——”敢情他以为朱玲也是鬼影子洪都的后辈。

朱玲细细的长眉皱一下,忖道:“这厮真个软硬不吃,若果真打起来,被他弄到水中,可怎么办?”心中沉吟未歇,只听林源喝声“打”,双刺挟起寒风,疾扑猛刺。

她不暇思索,宝剑起处,使出玄阴十三剑。林源见多识广,早发觉她手中的剑乃是神兵利器,不敢硬进,移步换招,一式“急流鼓棹”,双臂内力贯足,打算找隙勾刺,将敌剑弄出手,再制敌人死命。

朱玲自经昨夜一战,悟出玄阴十三剑的第十一式,加上和阴无垢苦苦鏖战的结果,益发纯熟如意,剑上能够发出磁力。功力已大非昔比,不过这时不想露出真相,压剑疾削,脚下连跺碎步,避开敌人精妙招数。仅仅在这一合之间,发觉敌人比之昨夜诸人都高明,虽不比阴无垢的内功和剑法已臻绝境的地步,却也不是易与之辈。

毒蛟林源见敌人虽躲得过这一攻,却远非自己所想那么厉害,心中暗喜,忖道:“你们仗着有口宝剑,便目中无人,今番看你怎生逃出本帮主手下!”

他心中想着,手里可不闲着,旋风般连攻了四五招,朱玲一味闪避,似乎一时之间,不能还手。

魔剑郑敖未曾见过朱玲剑上的本领,这刻瞥见形势不妙,“呼”地掠空飞来,白光闪处,两口飞剑电掣而出,急袭林源。朱玲心中暗笑一声,想道:“也好!两个打他一个,我只阻绊着战个平手,大约有希望到岸上再决个雌雄。那时候,哼……”

毒蛟林源喝声“来得好”,分出一刺,抵挡住盘空疾舞的飞剑,一面仍然狠狠进招,逼得朱玲绕船乱转。

郑敖大怒喝道:“褚老弟,把剑给我,让我弄死这水贼头!”

朱玲应一声“好”可是老是被林源的分水刺圈住,跳不出战圈,看起来若不是郑敖的飞剑厉害,使林源分心抵御,她早就给敌人杀死了。

郑敖心中焦躁,蓦然将两道剑光缩短,欺身抢入战团,右掌急挥如风,擒、拿、摘、拍,宛如多添了一人助战。他这种两心魔功施展出来,顿时增加极大威力,毒蛟林源虽然身手不弱,但一时之间,摸不准敌人奇诡身法招式,不由得退下老远。

白凤朱玲嘘一口气,独个儿捧剑站在一旁,不再插手参战。只见魔剑郑敖一心两用,招式变化繁复,莫测来去,一时间将敌人迫住,直是攻多守少。她心中忖道:“我若不使这水贼头儿吃点苦头,他未必死心和我们决个雌雄,这样缠下去,到底不妙——” 计较已定,便轻叱一声“看暗器”,玉手抬处,把方才接住的飞鱼刺,用夺命金针的手法打出去。

毒蛟林源力战当中,仍然顾及四方八面,这刻强运真力,猛然使出“风飙阊阖”(注:音昌和,传说中的天门之意)的拼命招式,一对纯钢倒勾分水刺化为一团光影,潜力外逼,魔剑郑敖两面夹攻,突然受阻,退了半步,心中不由得暗惊敌人的内力造诣,林源趁这个当儿,回刺一绞,朱玲发出的三枚飞鱼刺,已被他绞落船上。

他心中惊疑不定,电光火石般在心头一忖:“那小子用我的暗器,居然内外劲力都运用得恰到好处,我也不过如是,可是方才又不见他有什么特异之处,甚是蹊跷——”

魔剑郑敖只不过顿挫一下,眨眼间已攻过来,连使险恶招数,声势凌厉凶猛。那毒蛟林源为了自己是洞庭帮主,又是水道第一人物的地位,这刻已不容再退,也自使出拼命的招数。两人之中,内力火候以林源较胜,可是招数之毒辣奇诡,则不及魔剑郑敖,故此一时之间,只打个平手。

二十个回合过去,朱玲暗中大为惊慌,俏眼紧瞪着两人,心中忖道:“他们两人越打越狠,直是舍去性命也要拾下敌人的心意,要是两败俱伤,倒也罢了。可是如系郑敖输了,他自个儿也擒他不住,让他逃下水去,定是个输数。此时若要出手相助,则务必一剑成功,否则他一定逃入湖中,那时……”

她主意尚未打定,只听两人同时大喝一声,身形蓦地分开,怒睛敌视。却见郑敖肩上衣服飘破,仿佛还有血影。而林源则被郑敖切了一掌,只因林源化解得快,故此并未曾受伤。这一下虽然郑敖吃亏多点,却因林源是前辈,算作扯平。

朱玲一跃落在郑敖身侧,举剑指着林源,狠声道:“姓林的你既不肯听从我的办法,到岸上决一胜负,落个公道决断。我们岂是贪生怕死之人?说不得和你以死相拼,如今好歹先杀了你一众手下的性命做本钱——姓林的,你上手吧!”

魔剑郑敖哼一声,身躯微退,像是准备随时向小船上歪倒不动的水寇下毒手似的。

毒蛟林源为难地退开一步,心中极快地盘算一下,觉得魔剑郑敖的确扎手,如果有宝剑在手,更了不得,倒是朱玲容易收拾,如他们不反悔,那赌约却是便宜了自己,何况一干贼党,都相随多年,这样送命法,自己也不好过。于是冷冷应道:“小辈急了!本帮主姑且应允你的办法,可是你们决不能食言失信!还有他可肯听从你的办法?”说时,右手分水刺指指郑敖。

原来方才朱玲提出办法之时,郑敖刚好因为水鬼出现想将船缆弄断,救回伙伴,故此离开了大船。此刻真是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办法。朱玲转面瞧着他,眨眨眼睛,将所订的条件告诉他。郑敖犹疑一下,忖道:“褚老弟必定输给林源,那么我们岂不是要在洞庭帮效力?可是他又用眼睛示意,大概是准备诓骗到岸上后,输了也可以逃走,不像这里一定束手遭擒。只是我郑敖也是铁铮铮的汉子,焉能学那鼠辈反复的行为?这倒教我大费踌躇了……”

朱玲好容易使敌人愿意到岸上分个胜负,不料自家人又生误会,心中着急起来,皱眉嗔道:“喂,你想什么?快答话好使人家放心呀!”

魔剑郑敖无奈叫道:“咱们一言为定,静等胜负揭晓便了!”

毒蛟林源见他考虑犹疑之后,终于答允,心中暗喜,料定连敌方自己的人都沉吟许久,当然是明知必败,当下道:“既然如此,你们将我的手下解开穴道,我命船送你们上岸。”

朱玲使的是鬼母独门手法,天下无人能解救。这时连忙跃下小船去。这边林源发命令散开老远的快船划近来。

这些江湖有名人物,讲究的是一诺千金,宁死不悔,故此彼此俱无疑虑,各行其是。朱玲将那些小寇解开穴道之后,便和郑敖一起跳下一艘快船,船上双桨起处,破浪向岸边驶去。郑敖回头看看紧随而来的大船,压低嗓子问道:“褚老弟,你和那水怪订下这赌约,可有什么把握?方才我见那水怪能够直立水面,已经是踏波飞行的轻功境地,这种身手,天下罕睹哪!”

他面上显然有担忧之色,朱玲肚中有数,知他怕自己不敌,累得要当起水贼,而且为了江湖信义,又不得反悔,却不好说他不敌,伤了自尊心,故此这样说法。便道:“我才不信那水怪能踏波飞行哩,你想他如有这样身手又怎会被人逼下湖去?不过你放心,如果我输给他,大不了干干水面买卖,乘机发点财也很好呀!”

郑敖被她呕得哭笑不得,颓然道:“我年来辛苦挣出来的字号可要毁啦!你想,竟然当起水贼来,往后拿什么面子去见师父们和江湖上的好汉?”

原来在黑道中,最令人看得起的是独行独往的大盗,郑敖本是黑道中人,并非羞于这种无本生涯的行业,而是地位髙下的问题。

朱玲也不管他,径自弹剑低声唱起歌来,只听她唱道:“橹声齐和归帆急,渔歌渐远鸣榔息。尖青寸碧,遥岑叠巘(注:音掩),连天际。暮霭生,孤烟起。掩映残霞落日,江上两三家,山前六七里……”

魔剑郑敖听了想道:“歌倒是好听极了,只是声音太婉弱,像是女儿家唱的……待会儿便要厮杀,想来褚老弟一定败阵,那么不成要当起水贼,对了,我只要如此这般,便可包揽在我身上……”他恍然大悟地用力点点头,唇角泛一丝笑容。

朱玲知他心中捣鬼,却不去点破,找些闲话说起来,不久工夫,湖岸已离着近了。她忍不住高兴地道:“真是龙困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你看,我们又回到陆上,往后记紧别再困在水面,谁也奈何不得了!”

操桨的帮徒健臂齐奋,这艘快船就像水蛇一般,在水面滑窜而行,迅速非常。

只见湖边响起一声忽哨,两条船蓦然冲来,向他们迎面驶来的朱玲和郑敖同时面上作色,紧盯着来船。后面的大船也发一声尖哨,那两艘来船便忽地停住。

晃眼间朱玲和郑敖的快船打两艘之间穿过,左边船头站着一个浑身素白的小女,衣袂在湖风中飘飏,显出窈窕的身量,圆圆的脸蛋,虽不甚美,却另有一股甜甜的味道。朱玲妙目流波,扫过她面上,“嗳”地轻叫一声,向她微笑一下。同一刹那,郑敖的目光也从右面船首站着的虬髯大汉身上,移回左边那少女,只瞥了一眼,彼此便交错而过。

这刻离岸不过数丈,朱玲、郑敖都宽心大放,再也不怕施展不得而束手受擒,魔剑郑敖低笑道:“褚老弟,那雌儿不知甚么来路,长得蛮好看的!是么?”说罢.轻松地哈哈一笑。

朱玲也笑一声,回头去看,只见两船已贴着大船回驶,那少女正跟林源说着话,但一双眼睛,却好正瞟着她两人,目光一触,朱玲又向她笑笑,她竟有点羞意地垂下眼皮,不敢再看。

魔剑郑敖轻叫一声,首先纵上岸去。朱玲却并不动弹,等船靠定岸边,这才文绉绉地走上岸去。

两人在一片细砂地处站定霎时间,毒蛟林源领着三个人走过来,其中一个右手下垂,似曾受伤模样,正是洞庭副帮主银鳝廖潜,吃朱玲施展夺命金针绝技,伤了左臂脉穴。其余两人便是那后来现身的白衣少女和虬髯大汉。他们大概也知道了两下过节,故此那虬髯大汉目露凶光地瞪着他们。那白衣少女却是眉尖微锁,似有担忧的神色。

毒蛟林源首先发话道:“如今已到了岸上,刚才怎么说着,现在就怎么办好了。来,来,本帮主还有要事在身哩!”

朱玲正想举步走出去,魔剑郑敖却伸手虚虚拦住,大声说道:“且慢,我还有一事要问清楚。想我郑敖与洞庭帮素无瓜葛冤仇,何以昨夜屡遭暗算?并且还四下派人守截郑某去路,姓林的你是一帮之首,当然知道是何缘故!”他说话的神情甚是桀骜,朱玲立刻明白他的真意乃是要激怒对方,以便毁约混战,心中好气又好笑。

果然毒蛟林源目射寒光,怒哼一声,关于这件事,本来是由于误会,因为洞庭帮主林源平生只有一子,名唤林斌,素性不肖,专喜渔色嫖赌,家传的武功,学不到十之二三,却喜冒充矜夸,要人奉承为天下无敌。前些日子到武昌去,因小故而打死一婆婆,被老捕头汤霖逮住,打入死牢内。当时林斌有点酒意,自报姓名为石轩中,于是立刻传出江湖,惹得武林各派都注目此事,尤其好些年轻气盛而又身手杰出的武林人物,都想设法和石轩中见面交手,以试自己功力。

林源知道儿子被捕之后,心中自然甚急,当然他也知道儿子冒用石轩中之名,却不敢说破,因为凭他的地位名望,竟然有这么脓包不出息的儿子,一定见笑江湖,故此唯有赶快设法营救。恰好湖广总督的宝贝儿子经过,便想劫下梁公子做人质,于是血不染刃便可换回儿子。哪知郑敖为了追问德贝勒等是否施恩之人 而缀尾跟随,洞庭帮人以为他在暗中保护,便想一面收拾郑敖,一面派人去劫梁公子,哪知两边都失手。林源既痛心那得到自己真传的侄儿飞鱼刺林渭的惨死,又得到幸而不死的手下回报郑敖的一切,推知乃是近年出道的鬼影子洪都爱徒魔剑郑敖,料是自己看差一着,把郑敖误为暗中保护官船的好手。两边失利,他的气已经受够了,哪知后来碰上郑敖,说话不合,动起手来,又折伤不少手下。如今郑敖出言不逊,他虽明知这是误会,却压不下这口气去解释,怒哼一声,便准备有所行动。

正是事不关心,关心者乱,以毒蛟林源这等人物,也会因爱子被擒,早晚有性命之忧而致做事乱了方寸。银鳝廖潜一看不妙,帮主凭了一时意气,惹下扎手强敌不说,更耽搁了行程,连忙道:“帮主且慢动气,姓郑的口出不逊,不过是想帮主动手,便可毁约行事……”

旁边的虬髯大汉“嘿”的一声,接口道:“姓郑的既然这么猖狂,目中无人,我是局外人,倒要斗他一斗,看他得了鬼影子多少绝技!”

他的声音不小,郑敖可听个清楚,迈步走出来,戳指狂笑一声,叫道:“你想见识鬼影子的绝技,滚出来吧,郑某打发了你,好跟姓林的算账!”

虬髯大汉瞥他一眼,微微摇头道:“好狂的家伙,未知我的来历便先冒大气,神态就跟鬼影子洪都一样,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说着,跨步走出,在郑敖身前站定,四目相峙了一会,猛然朱玲在后面叫一声。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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