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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无端剑飞来,寒光魔煞相持苦;欲将头取去,敌忾仇雠已结恩

那少年大吼一声,万分仓促中,忽地横倒向地下,宽阔的肩膀被身后的大石碰了一下,甚是疼痛,猛又觉得另一边肩膀凉飕飕的,敢情是被暗袭的人,用利剑挑穿一道裂口,冷风吹在皮肤上,生出凉飕飕的感觉。

他闪眼一望,只见在他丈许外,一个长身美艳的女郎,正持剑瞪着他,脸上流露出又奇怪又恼恨的神色。他一骨碌爬起来,反手将背上宝剑拔出,呛地微响一声,长剑出匣,在晨光迷蒙中,带起一道白森森炫目的光芒。

阴无垢一看自己打错人,不由得愣一下,忖道:“他这身衣服,本是白凤朱玲穿的呀!怎么会跑到他身上去了?单是看见这种不称身的怪样子,便可以断定是白凤朱玲给他穿上的!嗳,莫非这厮是她的同党,在此处接应?看他适才能避我一击,身手不弱,大概是一凤三鬼中,其中的一鬼了……”

那少年暴怒骂道:“臭婆娘,敢是追汉子追得失心疯?见到男人就杀——”

阴无垢心中大恨,面上却笑起来,咬牙道:“下流胚子,你死期到了,有话留在阴间说去……看剑!”话声甫绝,青钢剑挥起光芒,倏地刺来。

那少年喝声:“好啊!”,白光一展,刷刷刷连回敬了三剑,忽上忽下,神速无比。剑上的寒气,侵体透肌,显然是把吹毛削铁的宝剑。

阴无垢冷不防这少年出手神速怪异至此,而且同一瞬间又察觉此人手持的是神兵利器,恐怕手中青钢剑被削断,坏了英名,柳腰摆处,已腾挪了两处方位。

那少年叫道:“逃得妙,逃得妙……”展动身形,追攻不住。阴无垢岂是怕他,不过要争得缓手的机会而已,这刻轻笑一声,道:“孩子别狂,你见过多少世面?竟敢目中无人……”

那少年“哇”的一叫,破口大骂,忽见敌人身形一闪,反剑回攻,当下宝剑一挺,使出“举火燎天”之式,明是去削敌剑,实则要化为横刺后攻两种不同架式,阴无垢身形一动,倏尔绕到他身后,却见这少年头也不回,白光闪处,宝剑已如毒龙出洞,反手卷面刺到。心中吃一惊,身形一晃,又到了前面,哪知白光迎面闪映,寒风劲拂而至,竟如早知她身法动向,迎先堵截似的,不禁恨恨微哼,探剑一挑,锵地细响一声,把敌剑强行拨开。

这一挑乃以内力无上妙用,在极微小瞬息之间,化掉敌剑之力,强行拨开。那少年骇了一跳,忖道:“奇怪,怎么削不断她的剑?看来她的剑又不像是宝物呀。”

阴无垢身形疾泻急飞,施展开移影换形的功夫,但见四方八面,一时都出现持剑美女,齐攻这少年,忽然又完全失去踪迹,只见剑光纵横,圈绕住那少年。

可是有一桩奇怪的事,便是不论她的身形多快,但那少年诡异的剑法使开,竟是像浑身长满眼睛,那柄宝剑,老是恰巧碰上阴无垢,使她无法进手伤人。

阴无垢惊想道:“怎么这少年功力较之白凤朱玲还浅,可是剑法却恰好克制住我?如是鬼母门下的三鬼,则白凤朱玲也应会使这路剑法才对,但昨夜打了许久,白凤老是使着那套剑法,未曾变过!此刻要是白凤朱玲也在,我非落败不可了……”

那少年的宝剑使开了,凌厉诡异无比,可是每当拦住敌人鬼魅也似的身形之时,却总是被敌人的剑撩开宝剑,也自惊忖道:“这臭婆娘好生厉害,我的剑法分明克住她飘忽如幽灵往来的移形换位功夫,可是她以那把破剑,便能够架开我吹毛削铁的宝剑,我这柄白虹剑,据师父说是无坚不摧,可见这婆娘的厉害……”

两人接战了好一会工夫,正好扯个平手,阴无垢柳眉微皱,看出一点端倪,心中有了计较,当下忽地退开丈许。

那少年粗声一笑,叫道:“臭婆娘,你想逃走么?老子的衣服破了,你也脱掉衣服给老子看看,便饶你一命,否则吃我一剑再走……”

阴无垢笑容如故,不答他的话,蓦地又扑上来,利剑一挥,缓缓攻来,那少年剑光宛如白虹飞射,急刺数剑,却见敌人毫不为所动,径自使出七煞剑法,点、崩、截、挑、刺、扎,一身真力,完全凝运剑上,全神贯注着不让他削断青钢剑。

顿然之间,主客易位,那少年空自使得那白虹宝剑如灵蛇万道飞掣,身形却是一步步后退,双目怒睁,直有铜铃大小。

不久工夫,旭阳升起,朝霞满天,湖水荡漾之声和小鸟吱喳叫声,响成一片。

那少年倏然大喝一声,运剑如风,反将阴无垢迫退两步,左手抬处,一道银光疾闪射出。阴无垢无奈向旁滑开数尺,忽然银光连闪,那本来疾射落空的银光,倏然中分为二,其一跟踪疾刺,其一则绕个弧形路线,封住横边退路。

阴无垢这一来可看出来历了,立剑一撩,将射来短剑挑开老远,揉身又复攻上,口中冷笑道:“原来学了万里飞虹尉迟跋的一手三剑,怪不得猖狂如许,今日教你不敢小觑武林人物……”口中说着话,心里已想定主意,情知那万里飞虹尉迟跋乃剑家中老魔,极负盛名,曾与自诩天下第一剑家的碧螺岛主于叔初,比剑三日三夜,仅以半招落败,怪不得这少年的剑法奇诡异常,并且能克住内家移形换位功夫。自己要胜他,本非难事,因为这少年功力比自己尚差一筹,可是决不能用移形换位的功夫对付,况且持的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只能仗着内家真力护剑的微妙功夫,使出七煞剑法,当可将他收拾下。

那少年正是魔剑郑敖,自出道以来,昨天遇到小阎罗屈军和德贝勒两名高手,加上银梭徐元盛,结果无功而退。算是第一次挫折,不料今日又逢比他高明得多的强敌,可说是时运不济。他左手那双短剑,虽是厉害非常,但这刻拿来对付阴无垢,可说是失去大半效用,只收扰敌心神之功,因为一来阴无垢身形要快之时,比之那对飞剑更快,加之那对飞剑又不是宝剑神物,更不足惧。

阴无垢七煞剑施展开,加上沉凝强劲的内家真力,使得魔剑郑敖枉自将三道剑光舞得天地变色,鬼神皆惊,却被阴无垢逐步迫退,看看快要退下田里去。

水田那边的树丛中,忽然钻出一人,手持闪亮大刀,抖动之间,刀环啷啷地响着,正是银梭徐元盛。

他一见这边两人拼斗,魔剑郑敖虽是背向着他,可是那三道剑光,他是吃过亏来的,焉能忘记,大声叫道:“阴姑娘,那小贼是鬼影子的徒弟魔剑郑敖,乃是黑道中人——”

魔剑郑敖被敌人迫得透不过气来,耳中虽听到叫喊,却不能回头去瞧。

白凤朱玲蓦然从树丛中现身,一掠数丈,宛如凤鸟飞翔,轻飘飘落在阴无垢身后,玉手一扬,一丝金光电射而出。当她一现身之时,徐元盛在那边瞥见,立刻引吭大叫。阴无垢最留神她的金针,一听到徐元盛喝叫,已经留心她会使出金针暗袭。这刻寒风微动,已有警觉,柳腰摆处,倏然向横刺里跃开两丈许。

魔剑郑敖松一口气,正待追扑反攻。朱玲唤道:“郑兄还不快走——”她的话未曾说完,已经退回树丛去了,真是来得快,去得更快。

魔剑郑敖一听此言有理,纵身便逃。阴无垢咬咬牙,瞪住他的身影,并不追赶。

徐元盛匆匆赶到,阴无垢余怒未息地发着愣,使他不知怎样开口才是,歇了会儿,阴无垢道:“日后若遇着这两人,定要取他们性命……”

徐元盛心中一动,先通报了自己姓名,然后道:“阴姑娘,在下却料得到他们的行踪——”

阴无垢道:“那好极了,我本是奉一老前辈之命,来此寻另一位前辈,那地方便是你们宅院左面数里外的水月庵,谁知那位前辈云游未归,我便在庵中憩宿一晚,半夜听到杀声,起来探看,才遇上这场事。那白凤朱玲太以阴毒,此仇万不能就此干休,徐君既知他们去向……那就好极了!”

徐元盛道:“当日我们关洛间武林中人,和这白凤朱玲结怨之时,另有一人名唤石轩中的,跟她在一起……”说到这里,阴无垢哦了一声,却没有说话,他继续道:“现在那姓石的被捕囚禁在武昌大牢内,在下料那白凤朱玲,定是到武昌去。”

阴无垢诧道:“石轩中?他不是死在鬼母手下么?而且,即使不死,那朱玲既是鬼母的徒弟,她又怎会跟姓石的缠上……?”

徐元盛道:“这个在下也不明白,但天下事本来许多难以解释,尤其是男女之间……”

阴无垢恍然地点点头,道:“那就是了,你所料大有道理,那末我也到武昌一行,而且那姓石的……”她忽然停住口,没有再说下去。

徐元盛并没有注意到,说道:“后来出现的魔剑郑敖,在下曾和他交过手,那两柄飞剑的确厉害,原来和玄阴教也有瓜葛——” 阴无垢笑一下,并不置评,只问道:“徐君在何处跟姓郑的交过手来?”

徐元盛毫不隐瞒,将自己护送梁公子朝峨嵋山时起,直说到昨晚离开为止,扼要地叙述出来。

阴无垢面色阴晴不定,忽然像有什么心事压上心头似的。等徐元盛说完,便问道:“那姓孙的三人,如今还和梁公子一道去武昌么?他们的人品相貌怎样?”

徐元盛听她撇开其他一切,却追问孙怀玉等的相貌人品,不觉十分奇怪,但不便露诸形色,便照实说了。这本来难怪徐元盛疑惑,因为阴无垢虽是四十许人,但自从经过她生父峨嵋高僧圆法大师为她用十五年苦功,练容补颜之后,看来像是二十左右的美艳少女,以这样的年纪,加上照人容光,却去追问少年男子的琐碎,人家心中的想法,不问而知了。

他们说着话之间,田光、邵元、闵世华、常公仲等陆续出现,彼此相见通名之后,田光年纪辈分都大,便代表众人向她致谢。徐元盛更告诉众人,说阴无垢要到武昌寻朱玲的晦气,田光等人一听这位异乎寻常的高手,竟然也插手相助,正是稳操胜算,心中甚是欣喜。

阴无垢微笑道:“各位俱是武林中名手,方才不过是一时大意,被那白凤所乘。倒是我想请各位相助一事,未知各位是否慨允。”

众人都诧异地望着她,口中不约而同地应允,她道:“此去武昌,一来要寻白凤朱玲,消去胸中仇恨,二来我想请各位相助, 将那石轩中劫出来,并且要活的,各位可有碍难否?”

众人闻言,大大吃惊,俱都瞠目无语。阴无垢又笑一下,解释道:“我有一位父执,与那姓石的有不解的过节,故此我想代他老人家了却此事,将石轩中活活送给他,了结那一段公案……”

闵世华首先应声道:“既然姑娘跟姓石的有这段瓜葛,闵某愿供驱策——”

其余的人,除了邵元本是湖湘武林人物,家室在此,不便干那劫窃犯法之事外,全都纷纷答应了,阴无垢甚喜,便和他们一同先回邵宅,再行出发去武昌。

且说白凤朱玲用金针暗袭阴无垢,倏又退回树丛中,魔剑郑敖也跟着飞纵而至,两人一前一后,奔了里许路,郑敖回顾不见有人追来,便唤住朱玲。

朱玲停住身形,等他走过来,脸上故意装出惊慌的样子,问他道:“郑兄你和那女子有仇么?她可凶得紧呢?”

魔剑郑敖忿恚地答道:“我没见过那臭婆娘,倒是后来有人叫出我的姓名来历,怕是他召来的……”他忽然沉吟无语,凝目寻思。

朱玲俏眼一转,知道他犯了疑心,连忙打岔道:“郑兄你猜我怎会大清早碰上你的?”

魔剑郑敖心中道:“你定是让那婆娘赶来的——”口中却应道:“你且说说看!”原来魔剑郑敖为人虽然甚是粗豪,做事不免失之草莽,可是相当聪明,粗中有细,刚才微微沉吟,已经联想到朱玲忽然出现,大概与阴无垢有关,不过一时想不到,朱玲好心给他衣服,原是嫁祸阻延追兵的毒计。

朱玲笑道:“郑兄你绝对猜不到,我自己做梦也料不到呢……”

魔剑郑敖冲口道:“哦?莫非你也和我一样,给人家诓骗来的?”

朱玲打蛇随棍上,诧道:“你猜对了!可是你怎样给人诓哄的?”表情十分迫真。

魔剑郑敖不知怎的,竟然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

原来前天晚上,他从客找退逃出来,手下的党徒,来时四人好好的,归时却是一对背着一对,原来在大厅后掩截的两人中,一个也被德贝勒碎瓷所伤,由未伤那个负回去,他但觉面目无光,—肚皮怒气。

他原是奉了鬼影子之命,回到常德,这时鬼影子在别的地方,只留下一封信给他,恰好收藏此信的人不在。郑敖见到骷髅党人,听了峨嵋暗袭无功之事,哇哇大叫,自恃绝技过人,立刻命人带路前往。结果却无功而退,手下还受了伤。

回去之后,那人已经回来,忙将鬼影子的留函奉上,他拆阅之后,又喜又怒,原来函中乃鬼影子洪都将他的来历说出来,并说他如今剑已练成,可以为母亲报一口冤气,敢情他便是上集曾提到的郑大婶失踪了的儿子。

他喜的是身世已明,并且感激两位师父将仇人留给自己处置,怒的是堂兄为了家产,做下这等不仁不义之事,自己若无师父万里飞虹尉迟跋相救,岂不丧命于小人手中?

当下立即动身去寻他母亲,这时天色早已黑暗,他自个儿踽踽走进那狭隘污秽的巷中,心中更添几分恨意,一面推想母亲含冤艰苦地捱了这些年,所受的苦楚算之不尽。一面又朦胧地追记童年时见过母亲的印象,那已是十分模糊的印象了。

走出巷子,便是那片场子和破陋的屋子,只见尽头处一间破旧的屋,门扇敞开着,明亮的灯光照射出来,许多人纷沓往来,笑语喧哗之声,传进耳中,仿佛有什么喜庆之事。

他走将过去,还未到那屋,却见又有一所破屋中,明晃晃地燃着灯,七八个汉子围坐在一起,正在划拳饮酒中,极是喧嘈,一阵香气扑入鼻中,却是狗肉味道。

只见一人站起来,放大嗓门叫道:“丁老三,你敢不喝干这杯,看老子揍你娘的……”

一个人答道:“虎大哥,你猜拳输了,还要我来喝酒……”

那人握拳喝道:“谁是你的大哥,老子是你的爸爸,你娘的汉子,你敢不喝这杯酒……?”

刹时间喧声俱寂,那些人都像怕这虎大哥,没有人敢搭腔排解。郑敖一看这虎大哥,长得十分雄壮,面目凶横,衣袖卷到肘间,衣襟歪斜地敞开,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一股流氓之气,溢于言表。

那答话的人长得也很强壮,身上破袄补丁甚多,看来似是卖力气的穷人。这时不敢再说,忙忙举杯喝干。虎大哥满意地哈哈—笑,伸手揪住那人的袄襟,叫道:“常德城谁不识得我白额虎,丁老三你算哪一号东西?算你识趣,饶你妈的这一遭……”

却听裂帛一声,丁老三的破袄被他无意扯破,丁老三发急道:“啊呀,我只有这件棉袄,还是郑大婶替我补好,勉强穿着,你……却给我扯破……”

白额虎放开手,一巴掌拍在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大响,骂道:“你妈的唠叨什么,莫要招出郑大婶吓我,她如今可好啦,可是要我老子跟她困觉,老子还不愿意哩……”

人声已寂,这些话清楚地传入魔剑郑敖的耳中,立地像在油上放了一把火。

他举步走进屋中,怒目瞪着那白额虎,鼻中冷森森地哼了一声。

屋中众人冷不妨有人闯入来,全都抬头诧顾,白额虎转目一看,正好遇着他那两道其利如刀的眼光,但觉这人的眼光,寒森森地,直似要杀人喝血的样子,不由得吓了一跳。

郑敖冷冷问道:“你叫做白额虎么?我住在常德这么久,何以并不认得你?……”

白额虎一时摸不出来路,愣了一下,打量郑敖全身,只见他宽阔肩膀,猿臂蜂腰,眉宇粗豪而凶悍,可没有看见他背上插着宝剑。当下不甘示弱地挺挺胸膛,把衣襟更敞开一点,叉手回瞪他一眼。流露出一派吓唬人的流氓气。

他答道:“这是江湖朋友送给我的外号,朋友你既住在常德,连我的名头也不晓得,可是笑话。我提一个人,你总该听闻过,铁腿王七王师父,他可是常德城响当当的角色,朋友听闻过么?”魔剑郑敖是什么人物,哪里理会这种地痞流氓,冷笑道:“那么你和铁腿王七是怎样称呼?”

白额虎吃一惊,呐呐道:“朋友认得王师父么?我……我……”

郑敖冷笑道:“我怎会认得什么王七王八……”他歇一下,只见白额虎立刻神气活现,似乎要发作的样子,继续道:“他见到我,也许会晓得早点磕头免祸,你胡乱打着人家的旗号,混充好汉,又不知天高地厚,你有几条命?”

那白额虎果真是个混混,仗着有几斤臂力,强横霸道,自称是铁腿王七的徒弟,那铁腿王七乃是常德的前辈流氓,一双铁腿颇有功夫,名头甚响。故此当郑敖毫不介意地说出王七的名字,白额虎便吃一惊,以为他认得王七,自己乱冒字号,岂不糟糕,哪知大谬不然,于是心胆又壮。

郑敖心黑手狠,向来是斩草除根,一网打尽的办法,这时转眼扫瞥其余的人,粗声问道:“你们想是白额虎的党众了!……”

那些人不敢作声,却一齐用劲摇头,郑敖一看这情形,知道他们都怕白额虎,不敢明言否认,当下冷笑一声,喝道:“白额虎,明年今日是你的忌辰啦——”话声一住,举掌便向他脑门拍下,白额虎一见他动手,赶快闪避,忽觉这人掌尚未到,一股力量已经当头压到,极为沉重,熬不住向后一倒,砰然倒在桌上,桌上原本摆有一窝滚热的狗肉,这刻让他猝然压上去,热汁飞溅,立地把他烫得大声叫号。

魔剑郑敖一掌拍出,哪容他闪得掉,但心中忽然一动,倏地收掌,眼看白额虎被掌力压倒桌上,十分狼狈的样子,他暗忖道:“我杀死这厮,原不过如同踏死一只蚂蚁,可是我要与母亲相见,这样岂不是连累母亲?罢,罢,看母亲份上,饶这厮一条狗命。”

主意想定,不发一声,回身便走,白额虎挣起身来,身上被滚汤烫伤一大片,疼痛难挨,凶性大发,蓦然回手抄起那半锅狗肉,冲出屋子,喝骂声中,用力砸掷郑敖。

魔剑郑敖在心中怒骂一声,倏然转身,那锅狗肉连汤带水,从头上飞过,他脚尖微微用力,身形已到了白额虎面前,陡然伸手揪住胸膛,右手起处,左右开弓地抽他几个嘴巴。

白额虎被他打几个嘴巴,头也晕了,“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血中还有好些牙齿,敢情是口腔内完全破了。

魔剑郑敖轻轻一推,白额虎已摔倒数尺外。郑敖心中怒气稍息,正想转身离开,忽又凝立不动,心中暗自琢磨。

屋中的人都走出来,没有一人去扶起白额虎,却愣愣地瞧看郑敖。郑敖想了片刻,回头问他们道:“那边这么热闹,到底是什么事?”

丁老三甚是感激这陌生少年,立即抢着答道:“那屋子是郑大婶住的,黄昏时忽然有三位相公来到,给大婶一些银子,又说替她作主,洗雪冤仇。果然刚才常德府台大人派公子来说,已经连夜派人去拘禁她的堂侄,明早便重审那夺产之案。咳,相公你还不知那郑家的事,那是……”

郑敖愣了一下,摆手止住他的说明,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三人不但送郑大婶银子,而且还出头作主,使官府重审此案么?”

丁老三点头,纠正道:“那三位并没有出头,而是暗中作主,郑大婶连人家姓名也不晓得哪!”

郑敖道:“天下有这种奇事?你们可曾见过那三人的模样?”

另外一人道:“怎么没有,今晚我们吃的狗肉,便是他们在巷口帮我们截住的……”

又有人插嘴道:“我奔出巷时,正好看见那矮矮的先生,说不出有多快地夹手一把,便抓住狗颈背皮。”

丁老三道:“那三人除了那矮矮的年纪较大之外,其余两位都是十分年轻漂亮的公子一般……”

魔剑郑敖心中一动,凝眸片刻,才将屈军的形貌形容出来,果然那些人齐声说是。他又将德贝勒的容貌衣着形容出来,那些人虽有点犹疑,大体仍认为不错。剩下那个决不是徐元盛,因为徐元盛已是中年以上的人。他仿佛记得席上还有两个少年公子,只是他们并未动手,而他只看过梁士伦一眼,其余那个却没有认真瞧过,当下将梁士伦的样子大约说出来,众人也是犹疑地称是。郑敖忖道:“太奇怪了,他们何以会找到我母亲,不但赠银,而且平冤?想来此事会是姓梁的出头,否则那知府怎会听命?如今既知母亲无恙,我此时不便去看她,等夜一点再来便了……”

白额虎在旁边哼一声,郑敖低眼一瞥,怒恨地忖道:“若不是这厮,我早就见着母亲了,非要了他的狗命不可。”想罢,便向众人道劳一声,弯腰挟起白额虎,径自离开这儿。众人哪知他挟走白额虎是什么意思?不过见他将雄伟的大个子随手挟起,宛如无物,都不禁十分骇异。

郑敖走出巷子,展开身形,倏忽走出城外,拣个僻静的乱岗,将白额虎横着一摔,头颅恰好碰在石上,脑裂而死。但看起来却似是在岗上失足摔下,恰恰碰着石角而死。

他漫步踯躅在郊外,这时天上星斗罗布,却没有月亮,野外人家寥落,这刻已没半点灯光,四周除了一片无尽的黯黑,便是寒风啸叫和疏落相应的犬吠声。可是这凄凉的景色,对他并无影响,这刻他心中正流动着一股温暖的喜悦,他正在想看母亲蓦然见到自己之时,该会有怎样的惊喜……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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