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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白骨一掌,小恙缠绵原国色;黄河六怪,大艰顷刻现魔僧

且说九指神魔褚莫邪邪道神力,掷巨木,这里两人但觉急风压面,那根巨木已横空而至。朱灵不禁哎的一叫,忽见人影一闪,一溜青光冲向那根巨木。他一眼便认出是石轩中的青冥剑光,这时未容他转念,剑光已指向巨木。但听呼的一声,那根巨木忽地急升两三丈,从船上飞过,青光一闪,石轩中又回到船面上。朱灵看见他面色苍白,身躯也微微颤抖,知他用力过甚,不禁伸手捋住他的臂膀。

那根巨木在二十余丈外落下水面,砰然大震,水花冲天。猛听九指神魔一声厉啸,人随声起,向船扑来。朱灵一咬牙,双足一顿,也自凌空而起。两条人影宛如流星急泻,霎地在空中一撞,倏然各自分开,两下倒退。只见九指神魔褚莫邪努力一挣,落在岸上,只差一点便掉在水里。他口中厉啸一声,便又腾空而起,不过却不是往这边扑来,而是越林而去。朱灵轻飘飘地落在船舷,只见他身形摇晃了两下,终于扑通一声,掉下江去。

石轩中赶快扑伏船舷边,伸手一捞,正好扯着他的小腿,把他拉了上船。朱灵伸手去抹脸上的水,但手掌却不住颤抖,简直不听指挥。石轩中跪在船上抖开自己的衣袖,替他抹水。朱灵一闭眼睛,偎在他的怀里,双手搂着他,哆嗦地道:“那魔头……好生……厉害。”石轩中以为他受惊过度,发出小孩脾气。便也用手揽着他,安慰道:“你莫害怕,那老魔逃跑了,你没有受伤吧?”

朱灵把脸庞偎在他胸膛上,动也不动,石轩中不住柔声安慰他。过了好一会,朱灵抬头张目道:“我没事,那魔头走了?”石轩中点点头,朱灵又说道:“那魔头好厉害,我一迎上去便先打他三支金针,哪知被他用掌力劈落,我和他换了一掌,他虽然因为击落金针,故此掌力不能用足。但我险险挡他不住,终于失足落水……”石轩中问道:“这样那魔头不曾受伤?”他点点头,石轩中又问道:“他既然没有受伤,你又失足落水,为何他反倒走了?”

“九指神魔褚莫邪生平都是一击不中,远飏千里。这次已经破例两击,照我想,他看见你破去那根巨木时,用上乘内家手法,以为也是劲敌,自然不敢再缠下去。”

“我也是拼命上去,侥幸破去那万斤巨力,这还是凭我那套剑法专破这种拔山扛鼎的神力。现在心里犹有余悸哪!我说,你得脱下这身湿衣才好。”

朱灵忸怩道:“我没有衣服换!”

“我把外衣脱下给你。”石轩中说着,便要起来脱衣。朱灵身躯一扭,仍然搂住他不放,颦眉作态道:“我不要,你别管我。”神态流动,宛如女儿作态。石轩中本是一片浑沌,这时也觉得他真像女儿家,心中微动。

朱灵慢慢坐起来,瞧了他一眼,抬手推他道:“你先进舱卧下吧,今晚大概没有事了!我在外面吹干衣服。”

石轩中顺从地钻入舱中,曲肱卧下。忽听上面船篷微微一响,正想坐起来察看,只听朱灵的声音在上面说道:“是我,这里风大得多!”

石轩中闭上眼睛,躺了一会,朦胧中好像听到朱灵命船家休息,他没有去理会,这时因为了用力过度,一会儿便睡着了,只睡了两个更次,天就亮了,这时他已经睡足。睁开眼睛,船篷上的小窗透入曙光,身躯微微转侧,忽觉有人睡在身旁,把自己衣襟压住,闪目看时,原来是朱灵,大概是天晓轻寒,故此蜷曲做一团。他微笑一下,慢慢解开自己的外衣,轻轻褪将出来,给他盖在身上。

他没有起来,仍然躺在舱中,忽然发觉朱灵的鼻息沉重,心中一动,翻过身躯,凑近去细看他的面。但见在那腻滑如玉的面庞上,泛起朵朵桃花,两道细长的眉毛微微皱着,鼻息沉重有声。忙伸手摸摸额头,热可炙手。知道他是病了,不禁忐忑不安起来。暗想道:“昨夜里如果不让他依旧穿着湿衣服,又在船篷顶吹风,相信不会病倒。”这么一想,便归咎于自己疏忽,自悔不已。哪知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和九指神魔硬对了一掌。九指神魔数十年苦练的白骨掌力,阴毒无比。他虽然接住了,但真气震动,内腑微微走位。加上穿着湿衣,吹了许久夜风,便病倒了。

石轩中手足无措,胡乱拿出两粒护心丹,伸手抱起朱灵上半身,捏开他的嘴,把护心丹塞进去。这种专治内伤的崆峒灵丹,人口便自然溶化,朱灵呻吟一声,怠倦地睁开眼睛。石轩中忙道:“你把药丸咽下,我们到了前面镇上.再给你找个大夫。”朱灵浮起一丝笑容,忽又颦眉呻吟道:“我冷……冷……”石轩中早把外衣脱掉,这时无计可施,想了一下,便把他的身躯拥抱着,用自己的体温暖他。

过了好久,天色已经大亮,他低头注视着朱灵,见他已经紧闭双目,沉沉睡去,面容似乎没有痛苦,他稍觉安心。

就在他眼光移动之时,忽然发觉朱灵的耳朵有个孔,再看这边时,也同样穿着耳孔,使他吃了一惊,暗道:“他会是个女的?不会是因为父母太疼爱,怕他养不大,故此替他穿耳孔?”于是他慢慢想起他的一举一动,说话的神态,与及所说的话,渐渐肯定朱灵是女扮男装。他想道:“出来江湖走动,扮男自然方便,哦,怪不得她昨夜不肯换衣服了,明明是怕我看出破绽。”

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大跳起来,全身血液奔腾,面上一阵阵地发烧,想道:“我不能再抱着他,将来教人家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有什么暧昧!”

于是想把她放下,但回心一想,她正在病中怕冷,放下也是不妥,不觉踌躇不决。这时两个人肌肤相接,正是温香在抱,鼻端又嗅到一阵兰麝香味,使他血液奔流,全身发烧。他勉强定神想道:“适才未发觉他是女的时候,心静如水,如今却觉得大为异样,全身没个安排处,我的定力太差了。”

这时那船家已起来,努力摇橹前驶。原来他是巴不得早点把这两位怪客送到洛阳,但愿一路无事,便心满意足了,因此不必待人催促,管自加紧摇船。

石轩中大声问道:“船家,前面可有较大的市镇?”

船家一迭声应道:“有,有,再过几里路便是延秋,地方不小,再有几十里路便是洛阳。”石轩中转念一想,大声道:“你给我赶快摇到洛阳,我多赏你银子。”船家听他变卦,只好唯唯应了,努力摇船。

他心乱如麻,抱着朱灵软绵绵的躯体,净挨时间,巴不得快点到洛阳,好请个大夫调治。他命船家拿些水来,放在舱里。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朱灵微微一动,慢张开眼睛。他柔声问道:“你身上还冷么?”朱灵微微摇头,他又问道:“你可要喝水?这里有。”朱灵轻轻点头。他忙挪出一只手,倒了一杯水,先试一口,觉得温度适合,便把杯凑着她的嘴唇,让他缓缓地喝下去,水喝完了,朱灵喘息一下,微弱地问道:“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石轩中答道:“离洛阳不远了。你放心再睡一会吧!”朱灵感激地看他一眼,低低道;“到了洛阳,雇车到北大街的长春客栈,就在那里歇息。”

“你跟那客栈相熟么?”他问。朱灵微微摇头,一翻白眼道:“你不要管,你不愿和我一起去?”

他笑了一下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过问一句,得啦,一会儿准歇在长春客栈。”

朱灵鼻翅翕动一下,满意地闭上眼睛。他不愿再惊醒他,便屏息坐着不动。

好容易挨到洛阳,他唤醒朱灵,扶他到岸上,摸出一块银子给那船家。船家接过银子,不胜之喜,连忙拜谢。他雇了一辆车穿过南关,一径到了北大街的长春客栈。

朱灵下车时,软弱地指指店外墙根的一堆石子道:“你数数有多少石子,记准颜色和数目。”他如言一数,一共有二十多颗,两块黑的和四块红的,其余都是白色的石子,便告诉朱灵,见他眉头微皱,没有作声。

两人进店后,朱灵低声道:“要一个房间够了!”他听了,心中好生为难,心想道:“现在我知道你是个女的,怎能和你同榻而眠呢?”但口中却大声道:“掌柜的,给我一间上房,要清净点的。”

掌柜连声答应,命店伙带他们到西跨院上首那间房。石轩中进房一看,原来里面还有套间,地方宽敞,他本人晚上尽可以睡在外间榻上,心里十分满意,便摸出一块碎银赏给店伙问道:“你可认识有名的大夫?替我请一位来,要快!”

店伙连忙走了,过了一会,领个大夫回来。那大夫替朱灵切过脉,问问病源,便道:“这位不过是感冒风寒,不碍事,吃两服药表出汗来,便可痊愈。”石轩中听了,真比自己病好还要高兴,待大夫开完方,送了诊金,拱手送走后,便命店伙立刻抓药来煎,并且着他代买几套衣服一来。

待店伙回来后,便命他煎药,他侦个空儿,自去洗澡换衣。回来时,但觉一身轻松,像换了一个人。买来的衣服倒也合身。这时觉得腹中饥饿,想到外面去吃,又放心不下朱灵。暗想道:“朱灵的仇家大多了,不要让人暗算他了,我还在梦中。”于是转念预备命店伙买东西来在房里吃。

这时药已煎好,他亲自细心地服侍他喝药。朱灵紧皱眉头,把药喝完。这才舒眉问道:“你怎地不出去溜溜呀,洛阳是九朝都会,文物鼎盛。出去见识见识,总比闷坐房中有意思。”

他道:“我本想出去吃点东西,可是想起你的仇家大多,防不胜防,我怎能放心出去。”

朱灵听了,不觉抿着嘴唇,呆呆地看着他,眼中流露出异样温柔的光芒。歇了一会,微笑道:“你尽管去无妨,洛阳是个大地方,谅那些人白天不敢搅闹。你回来时,我再告诉你一桩事,现在不说,免阻了你的兴致。但你别去得太久,使我挂念。”

石轩中喜道:“那么我便去一会儿回来。”

他到了街上,但觉耳目全新。二十年来都对着荒山古树,哪曾梦见过这般繁华风流。顿觉红尘扰攘,其中亦有佳趣。他信步走着,不觉走到东大街,遥见东关城垣隐隐。这时天已晌午,身上略觉燠热,四下张望,亦见右首有座酒楼。便一径走上楼去,拣个近窗的座位坐了,叫堂倌代点了几个菜。座位后面是一层薄板,原来是隔开的雅座,里面似有好几个人豪饮之声。他待得菜来,要了一盘馒头,舒畅地吃着,觉得味道特别好。

忽然后面雅座里,一个尖嗓子叫道:“各位兄弟别喝多了,这里的玉梨春酒力最长,留神醉到明早还爬不起来,今晚我们还有事呢!”

“老大你别噜苏了,要论计谋我花豹陆熹不及你,但酒量可比你强得多啦!”这个声音粗浊,却是内力充沛,只听有些人在叫好。

尖嗓子道:“瓢把子今天心神不安,提防今晚的事弄坏了,可没有好处!”

“瓢把子干嘛烦恼,昨天不是来了个好朋友么?”另外一人问。

“是不是为了下帖那小子的事?”又有人问。

尖嗓子答道:“好吧,咱们都是自家哥们,说也无妨,但切莫对外乱说。我说毛三你可知下帖的人是谁么?”

那人答道:“我怎不知,现在不是又跟着他们了么?就是那个像娘们儿的小子呀!”

“对了,你知人家是谁,我告诉你们……”说到这里,他的尖嗓子压低声音。石轩中不觉贴耳静听。“那小子是玄阴教的人呀,他带来玄阴教主鬼母的帖子,里面说什么我可不晓得,瓢把子立刻寝食不安,日夕派人跟着那下帖的人。昨天九指神魔褚老前辈来后,立刻去找那人,你知后来怎样?”他忽然一歇,见众人全无声息,便得意地提高嗓子道:“褚老前辈去了回来便顿脚走了,听说他本来要拾下那小子,然后带到碧鸡山去找鬼母晦气,谁知却退回来,没劲儿啦!”

众人都发出惊诧之声,一个人道:“连九指神魔也动不了人家,我们可是狗蛋,跟人家比什么呢!”

“那么那两个小子该是……一凤三鬼了吧?”这人说到一凤三鬼几个字时,声音也显得不大自然。

石轩中这时更矍然竖起耳朵去听,只听尖嗓子沉吟道:“怕不是吧!一凤是个女的,三鬼又出了名狰狞可怕,比我的长相还吓人。”

“我看那小子准是一凤乔妆的。”一个人接口猜道:“只不知同行的俊俏小子是谁。”

“哎呀!那同行的小子艳福真不浅哪!”花豹陆熹的粗浊声音叫道,咕地一声,似在吞唾沫。

这时几个人笑道:“看陆二哥那个劲儿,他是连人影也未曾见过.就垂涎三尺了哪!”那些人都哈哈哄笑起来。石轩中不禁怒气勃勃地站起来,转念却又颓然坐一下,细味方才他们所说的话。

这时隔壁嘈喧了一会。有一个人大声问道:“胡狼大哥,原来九指神魔是瓢把子的好朋友,怎的以前未曾来过?”

“哼,你来了总共几天!瓢把子和褚老昔年合称陇外双魔,你那时候还穿开裆裤拖鼻涕呢!”那尖嗓子傲然回答。

石轩中一听之下可想起来了,原来他们的瓢把子便是昔年无恶不作的冷面魔僧车丕,只因他是秃子,外出时又常扮作僧人,故有和尚的外号。想不到他入了绿林,当起大贼头来。

那尖嗓子胡狼又道:“诸位今晚动手时,可别大意,玄阴教的两个扎手货就在隔壁长春客栈住。按说他们也算是黑道中人,而且不知我们真正用意,该不会从中架梁。但这档子已和我们瓢把子有过节,我们非多加小心不可,不是兄弟泄气,要是跟他们走真章动手,我们上去都是白饶性命。”

其余的人听完他的话,都默然无语。石轩中赶快站起来,抢着下楼付账,匆匆回到客店。

他在西跨院里停住步,心中涌起阵阵思潮。暗想道:“而今可知道朱灵的底细了,她原来是鬼母座下,江湖闻名胆落的一凤三鬼中的凤。这样说来,她是我们崆峒的宿仇了。现在我是顿脚一走,袖手不管呢,抑是暂时保护她,待她痊愈再说?”

这个问题可把他难住了,迟疑了许久,终于轻轻跺脚想道:“我就暂且保护她吧,但无论如何我是不能和她要好了!”想罢推门进房,踅入套间,只见朱灵蒙头而睡,一支雪白凝脂般的玉腕伸出被外,腕间带着一只金镯,金光灿然,煞是可爱。他心中软软的,走将近床,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放回被内。

他拉了一张椅。就坐在床边,独自陷入沉思。良久,朱灵还没有动静,他不放心地轻轻揭开被看。朱灵面上香汗点点,他情不自禁掏出汗巾,替她轻轻抹着。又见她帽子扣得严严的,便替她脱下,一头乌亮秀发垂将下来,立刻变成一个绝色少女。他一手拿着帽,一手替她拭汗,朱灵唔一声醒来,张开眼睛,见他在替她拭汗,不禁嫣然一笑,石轩中竟看得呆了。

她一见他手中的帽子,面色一变,挣扎问道:“你解下我的帽子?”

石轩中把帽子拿到眼前看一下,随手抛在桌上,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你……你……假装老实……”她像没有力气说下去,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石轩中连忙道:“不,我是在你病倒后,在船上时才发觉的。”朱灵瞄他一眼,见他说得十分真诚,浅笑一下,低声道:“好吧!我信你就是。”石轩中赶紧将刚才在酒楼听的话告诉她。

朱灵想了一下,忽然笑道:“我有个主意,你可记得我进门时叫你数石子的事?我说过待你回来时告诉你一件事便是指此。”他点点头,“那些石子是我命手下教徒报告的消息,意思是说有二十多人在洛阳要追拿我,两块黑的表示有两个功力非常的高手,我想大概会是移山手铁夏辰本人,还有则不知是谁。四块红的表示功力不错的好手,大概如银梭徐元盛等。至于白色石子,则余子不足道。我们今晚可如此如此,你以为怎样?”

他点头道:“这个法子甚好,我就去预备好。”说完,匆匆地起身出去了。这里朱灵挣扎坐起来,但觉头昏脑涨,浑身无力,极力定神沉气,做起调息运气的功夫。只觉得真气不调,胃反欲呕,头更加晕了,颓然垂下眼皮,勉强坐了好一会,正待睡倒。石轩中正好匆匆回来,一见她脸色不好,急忙过来扶她睡下。朱灵拉着他的手,挨在脸颊处,软弱地道:“我被人欺负,你可得帮我!”声音十分哀婉,就像娇鸟悲啼。石轩中被她拉住手贴在脸颊时,本想立即缩回,这时心中大大不忍,温声道:“这个自然,我一定拼命帮你,你不要再想了,对了,我想问你,你奉命到处生事惹敌,为的是什么呢?”

朱灵张口要说,忽然又忍住,只道:“这件事告诉你,无益有害,我师父性情暴戾,无论是谁都不能拂逆她的意思,你知道了,也许见猎心喜,到时我也没有办法。我求求你别打听这件事,你可肯答应?”说完,双眸乞怜地望着他。

他觉得实在不忍拂她的意,只好面有难色地点点头,道:“好吧!我不问你,但关于你们所谓一凤三鬼的内情,可以告诉我吧?”

朱灵轻咳一声,吃力地说道:“一凤就是我,我姓朱倒是不假,名字则是王旁的玲,因为我的外号是白凤,故称为一凤。三鬼都是我师兄,大师兄是厉魄西门渐,用五十斤重的白磷錾。二师兄白无常姜斤,三师兄黑无常姜黄,这两个兄弟,将一双八十斤重的阴阳戟分开使用,二师兄使阴戟,三师兄使阳戟。双戟合璧时,威力极大。他们都是天赋神力,故此用的是重兵器,万夫不当。我以前对你说过,一凤三鬼之中,以一凤最强,这话不假。至于三鬼之中,则以大师兄厉魄西门渐的白磷錾较为厉害。”她说完这些话,面色渐渐红将起来,微微喘息。

石轩中心中翻腾起万种滋味,他虽然未涉过爱河,但也可以感觉到白凤朱玲对他的情意。他歉然道:“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真该死,把你累成这个样子!”

朱玲在枕上摇摇头,疲乏地闭上眼睛,轻轻道:“我一生未曾病过,现在总算尝到滋味,但有你在旁边伴我,吃点苦也甘心!”

石轩中听到她大胆的话,反而脸红起来,心中却觉得一股甜蜜,十分舒服。这时他的手掌仍然贴在她脸颊,渐渐觉得烫热炙手,暗想道:“那大夫不是说不妨碍么!怎的现在反倒更烧了?”

过了一刻,朱灵的脸色更红了,看起来越觉艳丽。石轩中担心不已,忽听朱玲道:“啊!是大师兄?不!你别来,走开……”原来是昏迷中谵语(谵语,zhānyǔ,病中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他轻轻收回那只手,然后替她盖好被。只听朱玲又在叫“大师兄”,他坐在椅上关心地看着她。

她连连谵语,都说得含糊不清,他可听不出来,只能听到她老是叫着大师兄,声音哀婉动人。他眉头皱起、心中莫名其妙地烦恼着,暗自猜想她和大师兄的纠葛。直到傍晚时分,朱玲才安静地睡着。他烦躁地在房子里踱圈子,真想硬起心肠撒手一走。他心底隐约浮起失望的情绪,原来是在朱玲长久呓语中,却没有提到他的名字。

他命店伙叫东西在房间吃,吃完了后,便盘膝用功,等待事情发生。

二更打过了不久,倏然一条人影从客栈冒出来,只见这人影身形迅疾,两下起落,便跃到客栈隔壁那栋高大房屋背上,迅即隐没在黑暗中。

只过了片刻,东边出现了六条人影,一路蹿房踏瓦,转眼便来到方才人影隐没的房顶上,这六条人影,略作迟疑,留下一个人在上面,其余五个都轻快似狸猫蹿下屋去。

就在此时,长春客栈上面忽地另外出现四条人影,这面看风的人连忙隐住身形,一面低哨报警。下面五个人,这时正分头进房,有两个翻箱倒箧,打床上扯下一张被,包住那目的物,原来是个女人。此时报警之声传来,他们都呆了一下,忽然房外哗啦啦一声巨响,似是好几个金鱼缸一同破裂之声。接着火光一现,窗门外猛地焚烧起来。照得房内明亮,只见三个贼人都持着兵器,其中一个扛着一个长条人形的包袱,房中地下躺着一个男人,大约不是死了,便是被点了穴道,动也不动。

这三个贼人迟疑着,未敢立即冲窗而出。猛听那边房间又是乒乒乓乓地乱响。这时这宅里的仆人已醒起来,一见火光熊熊,都高声吵嚷起来,霎时间火光人声,冲破了午夜静寂。

那长春客栈上的几个人影,被这边喧声火光惊动,都踌躇观望,猛然从那边屋顶上,一个人影冒起来,双手一挥,两大叠屋瓦破空向他们砸来,四人急忙闪避。只听那人影抖丹田大叫道:“好小子们,竟敢破坏大爷们好事……”

这边几条人影倏然大怒,知道那是黑道中人干的好事,俱都含嗔不语,不约而同地脚下用力,腾身便起,直向相隔四丈左右的人影扑去。赶到他们脚站屋背时,那人影已经不见,倏然下面冒起五条人影,全都是兵器在手,其中一人手中还挟着一人。可不是用被包住的女人,却是巡风的同党,看来手脚软垂,已是死去的。这人把尸首在屋面一放,厉叫道:“我们河水不犯井水,你们架什么梁,陆二爷今晚要和你们以死相拼。”声音猛浊响亮。

“臭贼,这等事我们焉能不管,你们都留下吧”这个人口中说着,双掌一翻,便想欺身进招。

旁边有人叫道:“闵兄,他们是青龙帮的黄河六怪,咱们用兵刃招呼。”

那人一听,倏地将前欺身形硬拔回来,冷笑道:“我估量是哪一门小贼,原来是黄河六怪,我闵世华今天要为江湖除害!”说着,右手已撤下明晃夺目的砍山刀。原来这闵世华是移山手铁夏辰的大弟子,为西凉派杰出人物。早听过黄河六怪的名字,知道其中颇有能手,故此不敢空手欺敌。

黄河六怪是阴秀才胡狼、花豹陆熹、水蛇毛利、河马苏文、小霸王陈勇、铁塔王义等六人。起初只有前三怪,后来前三怪都投在青龙帮冷面魔僧车丕手下,加上后面三人,合称六怪。这六人各有神通,阴秀才诡计多端,手底也不错,十分狠毒。花豹陆熹功力最高,水蛇毛利则水里能耐极好,但在陆地上可差得太远,其余三人都差不多,小霸王陈勇和铁塔王义更以膂力见长。这次他们奉冷面魔僧车丕之命,来洛阳劫财劫色,暗中嫁祸玄阴教。谁知正在下手之时,忽接水蛇毛利警报之后,外面哗啦暴响,火光大起,他们以为是玄阴教的人干的手脚,不禁踌躇了好一会,又听到上面有人抖嗓子大喝,却不是水蛇毛利的声音,更加奇骇,于是舍下赃物,冲窗而出,忽然见一条人影横着向他们扑来。陆熹抬手一杖上挑,正好点在那人身上,立刻怪敌人败得太易,猛一看时,原来是水蛇毛利,已被他一杖穿胸破腹。情知有人暗算,个个大怒。陆嘉挟住尸身,飞跃上屋背,正好看到那四人在屋顶上,一腔怒气,都发泄在那四人身上。

闵世华这边,虽然少他们一个人,但毫不畏怯,敢情这四个人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除了他之外,一个是河洛名家八卦掌崔海通,适才便是他认出黄河六怪,一个是四川唐家的名手唐森,四川唐家以毒药暗器驰名天下,他是个中翘楚。还有一个是武当门下周亮,早岁闯荡江湖,颇有名望。

闵世华这一小心从事,果然上算,因为他正好对着黄河六怪中最扎手的人物。只见花豹陆熹猛吼一声,手中镔铁双怀杖哗啦啦一抖,挟着两股风声,向闵世华砸去。闵世华长笑一声,砍山刀蓦地一操,从杖影中砍截敌腕,花豹陆熹见他招数精奇,又吼一声,猛挫腕子,双怀杖哗啦暴响,改砸为敲。闵世华斜步一闪,已自避过。只见陆熹果然不愧为黄河六怪之冠,那对双怀杖使开来,但听风声呼呼杖影如山,端的威力惊人。闵世华毫无惧色,砍山刀展开西凉派独创黄沙刀法,但觉刀光如雪,寒气惊魂。

这时火光已经熄灭,随风送来一阵阵硫磺烟味。四下街坊早已惊动,纷纷起来开门询问,都看到屋顶上交战人影。

黄河六怪各自找寻对手,小霸王陈勇的钩镰枪敌住八卦掌崔海通的八卦刀。铁塔王义一双板斧邀住周亮长剑。河马苏文一对分水刺战住唐森的佛手拐。剩下阴秀才胡狼手持丧门剑,滴溜溜转动着那对嵌在死人般脸上的眼珠,白多黑少,伺隙伤敌和援救不敌的兄弟。

这当中除了闵世华的砍山刀和花豹陆熹的双怀杖堪堪战个半斤八两之外,其余三对一上手,立刻判出强弱,黄河三怪显见功力稍逊,只有河马苏文敌住唐森,看起来似乎较为扯平,其实却是最险。原来唐森出自四川唐家,擅制各种毒药暗器,他这支佛手拐也喂上极厉害的毒药。而他为人城府甚深,智谋过人,这时他并不施展最厉害的手法,只是平淡无奇地对付着,只等河马苏文冒险进招,他的命便算完啦!因为让别的兵刃碰上或者可以逃生,然而要碰着他这支佛手拐,只要破了那么一点油皮,就得见阎王爷去。

武当门人周亮剑法精奇,只见他使开达摩剑法,纯用内家真力,四两拨千斤,把铁塔王义两张板斧,粘得回旋飞荡,屡现破绽,阴秀才胡狼叫声不好,丧门剑一挥,抢将上来,敌住周亮。一面叫道:“老六,你去帮老五的忙。”铁塔王义连忙退出圈子。

一刹那间,杀气冲天,寒风鼓荡。唐森闪目一觑,见八卦掌崔海通以一敌二,手中一柄八卦刀,兀自攻多守少,不禁雄心陡起,轻啸一声,手中佛手拐蓦地横抡如风,只见敌人分水刺一立,他左手骈指疾指敌腕。河马苏文右手分水刺迎着一划,谁知正中他的圈套,只见佛手拐金光一闪,化为“斜阳封”式,急划手臂。

河马苏文急急撤臂,却已来不及,裂帛一声,衣袖已被拐尖钩破,臂上也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迸涌。河马苏文不知厉害,怒喝连声,双刺如毒蛇出洞,闪闪向唐森刺来,詹森嘿嘿冷笑,一路后退,十招不到,河马苏文眼睛一翻,猛然摔下分水刺,身躯也自扑倒屋背,连叫也没叫出来,便已毒气攻心而死。

不过他身躯滚下屋去时,可弄出一阵大响。花豹陆熹此时已渐处下风,无暇兼顾。阴秀才胡狼早就看见了,却因为对方武当内家剑法,精奇狠辣,也是无法后退。另外两怪性情粗暴,这时正用尽全力,双战八卦掌崔海通,连念头也没有转过。

唐森又是一阵冷笑,把佛手拐往背上一插,双手戴上鹿皮手套,抓出两把毒蒺藜,悠然走过来,眼看剩下的黄河四怪,都要血染当场,忽然一声哨声,远处传来,唐森等四人入耳动心,觉察这下哨声不同凡响,因为这声音显出内力充沛,震荡耳鼓,于是都矍然警觉,各用全力急攻敌人,唐森则两目如炬,向声音来路注视。

只见一条人影,长袍宽袖,拂起极大风声,猛然向屋背扑下来,唐森见来人身手高明,连忙后纵,那人并没有追击,凝立屋背,打量四下形势。

唐森一看来人,目陷颧凸,脸色阴森可怖,身上穿着一领肥大僧衣,头上光秃秃得直发亮,正待喝问,只见这僧人双袖一扬,蓦然发出十五粒铁菩提,分向崔闵周三人打去,破空之声,极为尖锐,显见手劲惊人。一面阴森森地喝道:“你们还不退下?”

黄河四怪此时精神倍长,趁着对方努力闪避暗器之际,各自跳出圈子,飞跃回那僧人身后,阴秀才胡狼道:“瓢把子,他们来架梁!”那僧人微微点首,冷冷向对面四人一瞥,阴声笑道:“原来是八卦掌崔当家的,这三位必定也是高人,他们可输得不冤。”说着话,足尖微点,身形已移到四人面前。

八卦掌崔海通一见来人是青龙帮主冷面魔僧车丕,不禁暗吃一惊,外表不甘示弱,朗声讽道:“原来黄河六怪是青龙帮主手下,他们可替帮主你丢人,我们是打了少的,老的就出来了。”说完,加上一声长笑。

只听一声阴恻笑声,冷面魔僧车丕道:“釜底游魂,今晚教你见识见识帮主手段。”说完,袍袖一抖,呼的一股风声,双掌如钩,倏然从袖影中露出来,快如电光石火般向崔海通抓去。崔海通知他阴毒如魔,早加戒备,这时急忙一式“平沙落雁”,踏离宫,走坎位,身躯斜转之间,右手刀倒切敌腕。谁知冷面魔僧车丕快得出奇,掌风已打在他臂上。但觉一股大力推来,不禁跄踉连退数步。

冷面魔僧车丕一招挫敌,正待连环进击。谁知旁边的唐森已喝声打,两把毒蒺藜有如满天花雨般,罩向车丕身上。好个冷面魔僧,一听声音,身形暴缩,双袖呼呼一舞,唐森的暗器都落在地上。

闵世华此时收起砍山刀,暴叱一声,急扑过来,一式“金鲤穿波”人随掌走,竟自揉身挡敌。冷面魔僧车丕凝立如山,待得掌风压体,倏然单掌一翻,向闵世华掌上拍去,啪地一响,闵世华蹬蹬退了两三步。冷面魔僧摇晃了几下,终于站稳,闵世华大吃一惊,暗想此人名不虚传,自己素来以掌力沉雄见胜,却败在他掌下。

冷面魔僧车丕也自诧异,此人竟能把自己震得身影摇晃,险些站不稳。这时闵世华沉气凝神,双掌一错,便要再上,忽然一声清啸传来,蓦然两条人影,宛如流星急渡,直扑过来。冷面魔僧车丕心中一动,冷森森地哼了一声。闵世华却是心中一喜,倏然身形后退,等待援手。

那两条人影来得急速,停下迅疾,倏地在冷面魔僧车丕身前现身,原来是两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一个身材较矮的洪声笑道:“老魔头别来无恙?老夫只道是谁敢出头包揽,原来是你。昔年西凉别后,至今苦无对手,今晚正好再续前缘,决个高下,你可不要推辞。”原来说话的人正是铁家堡堡主移山手铁夏辰,他之所以来洛阳,自然是追踪朱玲,不过他是一派宗主,不便用偷摸的手段,故此命闵世华等四人,将朱玲等约出城外,他才动手。但等了许久还没见闵世华等踪迹,知道事情有异,于是便径扑来长春客栈,果然看到这边影绰绰七八个人在屋背上,似在动手,于是一声清啸,两人都来到当地。铁夏辰这时会错意,以为闵世华等被冷面魔僧车丕截住,不能达成任务,也即冷面魔僧车丕包揽这桩事,为鬼母效力。

三十年前的往事,倏地掠过心头,当年移山手铁夏辰创立西凉派,声威猛盛,于是招来不少作对的人。那时陇外双魔也是声慑边陲,江湖上闻名色变。一天,冷面魔僧车丕独自去会移山手铁夏辰,这原是开宗立派所免不了的事,当时铁夏辰便陪他到院子中武场上。

冷面魔僧车丕阴惨的面容一似如今,冷森森地道:“铁师傅,武场较技,非生即死,你不必手下留情,且让我车某见识西凉派的绝技,大概会更为高明!”

移山手铁夏辰见他说话的口吻和神情,不由得在心底泛起憎恨,敌意陡增。这时虽然听到他话中有因,却不耐追究,也是冷冷地哼一声,答道:“车师傅既然惠然降临,铁某决不敢自珍末技,教江湖朋友笑话,你请!”说完,亮开门户,待敌递招。

这几句话意存蔑视,暗中指出必定挫败冷面魔僧车丕,否则便是笑话。这个对方如何不懂,不禁枭鸣似地一叫,暗想道:“久闻姓铁这厮掌力造诣惊人,独创四十九式黄沙掌法,可是我独门寒云爪,阴毒异常,谅他也难应付!”当下心中有了主意,便道:“且慢,西凉名手不凡,车某略曾见识,但铁师傅你是一派宗主,若然不幸走了下风,又怎样说法?”

移山手铁夏辰更听出话中有因,但对着他这副尊容,委实耐不住那股憎厌,气往上冲,猝然答道:“铁某雕虫末技,贻笑方家,若是输个一招半式,从此凉州算没有铁某立足之地!”

车丕道:“君子一言!”

他答:“快马一鞭!”

只见车丕将下半身宽阔僧袍扯起来,紧紧掖在腰间,口中冷叫道:“铁师傅留神,看招!”他左手一挥,长长的袍袖倏地直抖出去,卷向移山手铁夏辰面门,右手袖也带起风声,伺隙袭敌。

他眼神一闪,已经瞥见袍袖里怪手如钩,作势欲抓,暗忖道:“这魔头大概用流云飞袖的上乘气功,配合袖里的怪爪,倒不可不防。还是以阳刚掌力对付为上。这时敌人衣袖已堪堪拂到,直像一朵寒云,撩人眼目。他暴喝一声,一式‘黄沙漫漫’,双掌倏然上下平击,那股掌力委实惊人,只见冷面魔僧车丕笔直的衣袖倏地软垂,露出黑黝黝的怪爪。

好个冷面魔僧车丕身形如风,脚下斜踩,让过正面,右手袖已电光火石般急袭敌肋,左手袖虚划一圈,翻起一团云影,扰敌心神。这式为寒云爪中绝招“神龙一现”,招中有招,虚虚实实,两只鬼爪更在袖影中随时伤敌。

谁知移山手铁夏辰功力不凡,但见他行云流水般斜往前探两步,同时身形也转过来,双掌封处,右手倏然猛挥,使出采自金刚散手的招数,一式“排山运掌”,掌力纯属阳刚,反击敌人。他上来便决定以阳刚之力对付车丕,这打算可没有错。冷面魔僧车丕掌力稍逊,哪能正面相挡,只好滴溜溜一转,避过这下移山般的掌力。双袖一舞,化出朵朵寒云,鬼爪如钩,在袖影中倏忽隐现,他是施展寒云爪,以上乘轻功,随着铁夏辰身形,上下飞舞。

移山手铁夏辰凝重如山,两掌发处,总是吐气开声,加上掌风强劲,威势也自惊人。一刹那间已拆了二十多招。

忽然裂帛一声,冷面魔僧车丕退将出来,左手袖已被扯破一大块。他怒叫一声,又扑上去,施展出浑身功力,险恶逾恒。移山手铁夏辰虽扯破他的衣袖,但不算是便宜,因为当他以大力鹰爪扯破车丕衣袖时,前臂也被车丕鬼手敲了一下,隐隐疼痛。不过这不算落败,他先扯破车丕的衣袖,才让他敲了一下,算是扯平。

当下两人小心应敌,铁夏辰以沉雄无匹的掌力施展出黄沙掌法,宛如黄尘蔽天,日月无光。冷面魔僧车丕身形如风,上下左右,星抛丸掷,衣袖抖出片片寒云,鬼爪暗藏其中,阴毒无比。正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这一战由晌午打到傍晚时分。

时候一久,渐见冷面魔僧车丕阴招迭现,他的掌力本逊于铁夏辰,全仗手法怪异,身形迅疾见长,时候一久,被铁夏辰摸清门路,哪还能支持?

忽听冷面魔僧车丕怪叫一声,右手衣袖又被移山手铁夏辰扯破一大段,这次他可没有敲着人家,不由得心怯气丧,脚顿处,倒纵两丈许,欲待退走。移山手铁夏辰杀心早盛,明知毁了一个魔僧,还有一个更为扎手的九指神魔褚莫邪,这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口中暴喝一声,一式“琵琶绝响”,双掌一抡,脚下用力,竟跟踪追扑去,掌力如山,眼看冷面魔僧车丕难逃掌下。

倏然一声怪啸,起自左方屋背,说时迟,那时快,人随声到,一条人影,急泻下来,刚好拦在两人之间。那人影迎着移山手铁夏辰如山的掌力,毫不畏惧,竟自举掌相迎,噼啪一响,两人都各退了两步。

这一下突如其来,铁夏辰心中有数,知道自己是全力追击,掌力已经用足,来人凌空而下,竟能接住,各退两步,表面上是不分轩轾,其实自己已输了。

他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来人一定是与冷面魔僧车丕齐名的陇外双魔之一,九指神魔褚莫邪。素闻此人神力天生,能横推八马,倒拽九牛,一试之下,真是见面胜似闻名,自己素以掌力沉雄凌厉见胜,也赢不了人家。再一打量面前的九指神魔褚莫邪,但见他身量中等,面目平凡,毫无起眼之处,左手只有四指,大约便是九指神魔外号来由。暗中奇怪这魔头残忍嗜杀,好食人肉,但外貌却并不带出狠戾之气。

那边九指神魔褚莫邪也是心中惊讶,暗想到:“这厮和车老二战了半天,掌力依然沉雄无比,要是开始时对掌,也许要输给他,现在可不能说甚么身份名望,干脆叫车老二一同上来,拾掉这家伙。”他回头一顾,只见车丕双袖俱裂,神态狼狈,便叫道:“车老二,咱们一齐上,劈掉这厮。”冷面魔僧车丕精神一振,冲上前来,道:“你早该动手呀!现在非劈了他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移山手铁夏辰身为一派宗主,这时哪能逃走,明知以一敌二,定遭毒手,却傲然长笑道:“你铁爷正好手痒,你们一齐上来吧!”

陇外双魔见他夷然自若,渊停岳峙地站在对面,不禁又羞又恨,怪叫一声,正待动手,忽然右方屋背上有人朗声道:“陇外双魔威震边陲,竟会以二敌一,你们怕不怕江湖耻笑呀?”声音相当苍老,但含气敛劲,分明内力充沛。随着语声,一个人影飞坠下来。三人都愕然惊顾,原来是个须发皆白的老道人。

移山手铁夏辰看罢,并不认识这老道人,心中却着实感激他来解围。而且听他刚才语声的功力,可知是个武林高人,立地大为放心。

只见陇外双魔相顾一眼,九指神魔褚莫邪怪叫道:“老杂毛果然是西凉派的,接我一掌。”语声刚歇,已是人随掌走,劲风飒然,急袭老道人。

那老道人动也不动,洪声叫道:“就接你这一掌。”声音未歇,九指神魔褚莫邪的掌已打到道人腹上,只听噗的一声,那老道人雪白的长须飘飘飞起,宽大的道袍也忽然鼓涨飘起来,就像他遍身吹出风来,将道袍撑满。

褚莫邪不由得惊退数步,暗想道:“我这一掌连大岩石也得打碎,可是这老道却动也没动,只觉得手掌打到之处,微微一滑,力量便被化掉。这种功力,我再练五十年还不成,看来西凉派果有能手。”当下念头一转,面上掩不住惊惧之容,蓦然回身,低啸一声,径自如飞腾起,跃上屋背。冷面魔僧车丕一见九指神魔褚莫邪,发出生平第一次的败逃讯号,也看到方才他一掌无功的情形,哪敢怠慢,也自如影随形,跟着飞起。但见两条黑影,倏然已逝。

移山手铁夏辰怔怔地看着陇外双魔逃走,心中浮起一阵感激之情,回眼看时,那老道人道袍胸前,有一个掌印,布料早已粉碎了。连忙双膝一软,便待跪下叩谢。

老道人一把扯住,笑道:“贫道世外之人,铁施主莫行大礼,况且其中又与贫道有些牵连,因此替施主挨这一掌,倒是应该的。”

“老道长仙驾忽临,挽我西凉薄誉,在下岂敢不谢。”

“铁施主你听我说,这两个魔头昨晚被我在一处人家遇到,他们正待采花劫掠,本来这种事要碰上了,任谁也得伸手一管,更何况那处人家与我有极深渊源,因此弄出响声和现身示警,与他们游斗了几招。我发觉他们虽然名满边陲,可是与铁施主你单打独斗,似乎尚逊少许,故此冲口说出他们非西凉派之敌。当时他们见四下都惊动了,宅主人虽不在,但内眷中的老主妇相当厉害,结果他们狼狈而逃。事后我想起也许会给你惹祸,故此特来一看,果然看到你和那冷面魔僧车丕狠命相扑。又看到九指神魔伏在一隅,便也暂时隐伏,相机而动。总算赎我昨日失口之愆(愆:音千,过失之意),铁施主可勿见怪。”老道人说完,放开双手,呵呵一笑。

移山手铁夏辰仍然一揖到地,答道:“在下愚陋无知,妄立宗派,尚幸老道长不弃,赐予援手,大德自不容忘。敢问老道长法号,并祈赐告何以得知在下功力深浅?”

“铁施主毋庸太谦,贫道早弃法号,莫提它吧。至于所以知道施主功力,乃贫道素性好武,得闻施主身怀绝技,便常暗中注意,偶尔得知,此点又得请施主莫怪,”

移山手铁夏辰不禁悚然惕厉,想道:“真个树大招风,料不到竟有些异人暗中察查技艺,这倒不可不防。”当下便邀老道人入厅奉茶,并且另换一件道袍。那老道人摇首微笑,飘然而去。

铁夏辰此时不禁怅然,自己不但不知这老道人法号来历,而且连人家适才硬接九指神魔褚莫邪万斤神力般一击的功夫,称为什么名堂都不晓得,不禁摇首太息,惘然终日。

此后他为防后辈弟子因自己结下的仇家而无辜受害,便将许多资质较为平庸的弟子遣散。只留下四个高徒,一个便是方才提到的闵世华。他自己更痛下苦功,深思熟虑,追想当日与冷面魔僧车丕苦战时,自己掌法中不够精微之处,更重视掌力的锻炼,数十年来,更加厉害无匹。

话说冷面魔僧车丕当下一见是他,听了他的话后,便冷森森地答道:“铁老头,你别狂,我正要领教你近年苦练的掌力哩!”

旁边有人接口道:“老魔,你可认得我么?”

冷面魔僧车丕闻言注视,原来是那个身材伟岸的老头说话,不觉哼道:“原来是老火狐,你们可搭上伴儿了。”心中却暗惊道:“一个移山手铁夏辰已怕吃不消,还加上这浑身是火的狐狸,今晚怕难脱身,可恨请老大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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