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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荡漾春心无定据,凄凉经卷祝谁人

上章说到小莺一面探手入衾内,胡乱摸索,一面在钟灵耳边低语。声音甚是淫荡挑逗。声音甚是淫荡挑逗。钟灵骤然觉得全身血脉贲张,她的手好像有什么魔力,所至之处,炙热一片,使他立地剑拔弩张,一股暖气,从腹下直升上来。

他忖道:“以前我见到她和另外一个少姬婉儿时,便奇怪老恩公那种厚德凝重的人,怎会有这样荡意迫人的姬妾,这事使我念念不忘。哼,此姬果然羞辱李家门楣,如此饥渴和急不可待的样子,就像从未见过男人……”他心想着,下面却受不住她玉手的侵扰,便蓦然侧身,两腿一夹,把她的手夹住。小莺吃吃笑着,想将手抽出来;却难移动分毫。

他道:“喂!仔细有人来瞧见了,不是耍的,哎!婉姨娘来啦!”

小莺用胸脯在他身上揉着,眼也不抬,道:“婉姨娘来又怎样?她姘汉子我也没告发……”

“什么?她姘汉子?你别胡说!”他这际宛如在大海漂流之中,忽然瞧见灯塔的微光,怀着缥缈的希望,努力追寻。

小莺骀荡地吻他,发觉自个儿的手已经能够移动,便又摸到那处地方去了!钟灵咬咬牙,张臂把她拥住,问道:“你可知那汉子是谁?”

她微微有点喘息,轻轻咬他一口,道:“你问来干什么?难道你呷她的醋”她说着话之间,已经将下半身钻入衾内。贴向他下体处。

他坚持道:“那汉子是谁?快告诉我!”

她的嘴此刻忙于吻他,没有答话,一双手已迫不及待,大胆地去解开衣服。钟灵心中波涛起伏,怀中这个丰满放荡的尤物,触发他那种强烈的兽欲,一团烈火正在他胸腹焚烧着!昨夕残余的酒精,也使他神智有点糊涂,他觉得自己已无力去抗拒她的挑逗!

忽然有沉重的步履声,在院外长廊上响着,他吃一惊,本能地松开手,推她道:“真个有人来,快起来!”小莺浑身摇颤,媚眼如丝,在这弩张剑拔,一触即发之间,哪听到他说什么。

钟灵一急,蓦然手滑如蛇地一缩,抓着她两边臂膀,倏然举起来,眼光过处,只见她下裳已解,罗带松落。却不管这许多,坐起身来,将她放在地下。

他愤怒峻急地瞪她道:“有人来啦!你快整理衣裳!”她和他目光一触,吃了一惊,心中也明白过来,便赶紧系好罗带,扯直衣裳,抬手掠鬓道:“你这么凶干吗?让人看到了,便索性跟你离开这儿,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侧耳听着,那步履声杂乱地走过暖红轩,一径到前面去了。估量这沉重的步履声,该是新来那三个护院。当下道:“你说的容易,老爷让你一干二净地离开么?那三个护院多凶,不把我们宰了才怪哩!”

她微微点头,承认道:“那三个杀手的确凶得很,你让他戳一指头,恐怕也受不了!赶明儿赶走他们,省得婉姨娘也吊在半空,心里干急!”

他双眉微轩,似有所悟,顺口问道:“老爷好端端地请护院来干吗?以前有没有请过?”她这刻又扑倒在他身上,道:“我说了你可别跟人家提起!两年前这府里闹起狐仙来,把大小姐给魅住啦!老爷暗中请了好些法师,都让那狐仙拿屋瓦铁枝给砸得头破血流。抱头鼠窜。大小姐起初甚是憔悴,一步也不下楼……”她说着话,又钻入衾内,脸上春泛眉梢,荡意媚声地乱动,似乎又去解褪罗带下裳。钟灵听她提起大小姐,大感兴趣,不容她再解衣裳,伸手抄住她双臂,两腿轻夹,小莺便全身动弹不得。他道:“你别心急,一会儿便是上课时候,几位小少爷定会来这里寻我,不如待晚上再……现在我们且谈一会,那狐仙后来怎样?大小姐没让妖狐弄死么?”

她朝他肩头又咬一口,道:“也好,我晚上寻个空儿来找你。那大小姐哪里会死,后来她变得容光焕发,体态也丰腴得多了,自从半年前,那狐仙忽然不缠她,她才偶然下楼,但谁也别想跟她说话,就像哑了似的!”

“哑了!”他心里电光火石般一掠,触起一个念头,便笑吟吟道:“那狐仙有人瞧见过没有?他为什么不出现了呢?”

她道:“有些小丫环说偷瞧见过,有时是个高大结实的少年,有时则青脸獠牙,我听着都怕了,哪敢去偷窥。大小姐话也不说半句,谁知是什么一回事,那狐仙怕是吃腻啦,到别处换换胃口。”

他眼中微微透露出凶光,忖道:“哪有什么狐仙,多半是个会高来高去的人,假扮的吧!好家伙,他吃腻了,却留给我,这大小姐准不是好货!老恩公想是怕将她嫁出之后,人家也是大门户,当然不肯吃哑巴亏,闹出来不好看,才不肯替她定亲事,却好我来了,便扣在我身上。想我大丈夫恩怨分明,情知内幕如此,也不能反口推辞,唉!料不到我命运多舛,一至于此!若是那狐仙回来,我非要拼全力与他周旋一下不可!”

只听她又道:“老爷大概是请那几个护院,晚上到处巡查,好教那狐仙不再回来,这老家伙真是多此一举,以前却从来未曾请过!”

钟灵接口道:“原来如此,这些护院来到之后,婉姨娘的奸夫便不敢来了?老爷的钱总算不曾白费!喂!那奸夫到底是谁呀?”

她瞟他一眼,道:“好吧!告诉你也无妨,那厮是……”她的话未说出来,已被一个声音打断。只听有人叫道:“钟老师……钟老师……”一面走向房来,钟灵动作如风,声音刚入耳,已将小莺举起放在地上。她连忙掠鬓扯襟,弄平衣服上皱折。

他应声道:“栋儿么?我今天不大舒服,且歇一天课,你告诉他们去!”进房来的,正是他的学生李栋,听说不用上课,便高兴地走了。他挥手道:“莺姨娘,你也回去吧,歇一会老先生必来,撞见便坏事了!”

小莺妖冶地笑着,飞他一个媚眼,款款地走出房去,他蓦然起来,那裤子霎地褪落,他也不去系好,一把扯着裤头,脚尖点处,巧如飞燕般飞出来,见院中无人,便拾了一粒砂子,身形冒处,已跃到墙顶,只见那小莺款摆腰肢地在走廊上走着,他一挥手,那粒小砂子如疾箭激射,打在小莺身上。当他手中小砂发出之时,便自飘身下地,退回房中。爬上床去。一面系裤子,一面想到:“这淫妇被我打中哑穴,够她受了,今晚定然不会缠我!啊,那粉团也似的酥胸,那媚眼和纤手,撩人的体态,险些儿令我不克自持,堕入温柔陷阱中!”

想起方才旖旎淫荡的情景,不觉神魂不定,胡思乱想起来。

但他到底是练过玄门内家功夫,渐渐收摄住这种淫邪放逸的心猿意马。可是旧恨新愁,又兜上心头,把他紧紧压住,他无奈地用被蒙住头脸,想哭也哭不出来,难受之极!不久工夫,李光鸿得到他生病的消息,便来探望他,和蔼而关切地慰问他,并且命绿芸来服侍他。

绿芸奉命来了,虽知他不是真病,但那种细心慰帖,使他觉得好像真个在病中。

傍晚时分,月华竟然又来探他。钟灵讪讪地招呼一声,不敢再放肆了。她们说起小莺忽然哑了之事,都十分诧异,绿芸发狠道:“二姑娘,你嗟叹什么,这位哑了,那位也瘫了,就更好啦!”

钟灵沉下脸色,细细考虑这句话。月华见他面容有异,便道:“老师,你面色不好,这番让我看看你的脉息,别要真个病了!”

他摇头叹气道:“二姑娘,我太感激你啦!我实在没病,不过有点心事便是!唉,你又何必对我这么好呢?小生一身孽债,已经被折磨得筋疲力尽,你若是……唉!反正我比死了的人,只多一口气,我的心,早就如槁木死灰……”

月华柔声道:“老师年纪轻轻,前途如锦,快莫说这等颓丧话,奴家……”她忽然脸上一红,没有再说下去。

钟灵已知她的意思,那颗心无端活动起来,不觉伸手去握她的手。绿芸看到这情景,抿着嘴唇,跑出房门站着。

他这一病,躺了三天没起来。绿芸奉李光鸿之命,日夕服侍他,月华也天天来,两人的神情,透出十分亲热。这位娴静饱学,恪守闺训的小姐,竟然陷在情网中,不顾一切,来暖红轩里和西席先生亲近。“情”之一字,实在不能以常理解释。

李府中除了李光鸿之外,谁敢去管这位宝贝也似的二姑娘,纵使背地有些闲话,也不敢传到李光鸿耳中去,何况那些闲着无事的妞儿们,这时正有别的好话题,原来那小莺忽然哑了之后,婉儿也忽然瘫痪了,连指头也不会动。她们背地都说是因为李光鸿请来护院,夜间巡查不歇,把狐仙打扰激怒了!

李光鸿心烦得很,整天对着侧室柳氏叹气,连钟灵的病也给忘怀了。

钟灵对着两朵解语名花,那虚空了的心灵,慢慢充实起来,晚上也睡得安宁了。

三天之后,他便起床继续教书授业,月华天天到暖红轩来,和几个小侄儿一道,听他讲解。从彼此偶然交换的眼色中,流露出蜜意柔情,爱情又使钟灵恢复了活力。

约摸过了半个月,他和月华的感情已经是如胶似漆,而李府中自从两个放荡的姨娘哑瘫之后,再没有出别的舛错,李光鸿渐渐安心,便正式宣布大小姐月娟许配与钟灵为妻的消息,同时又收下现任吏部尚书孙子诚的二公子孙怀玉的庚帖聘礼,确定了月华的终身。两个女儿,都一并定在明春出阁,月华不过较月娟迟两个多月,这一下子,把李府闹得人仰马翻。那大小姐尤自可,因为钟灵无家可归,便准备长居李府。但二小姐则大不相同,一来夫婿家门正是当朝显赫,二来又远在京师,这份嫁妆就说不了忙坏多少人,才能办妥。

那天消息一宣布,月华便芳踪杳然,一整天也没有下楼去见钟灵。这时钟灵也正式变为姑爷,不再授业上课,陪着李光鸿,整天饮酒,闻风来贺的亲友,络绎不绝,差点使门槛为穿。

钟灵正如热锅上蚂蚁,走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方面还得应酬着,不让人家看出神色来。那三个护院这刻态度大不相同,一个劲儿挤眉弄眼地奉承他,使他觉得更加烦厌,却又作声不得。

好容易到了归寝的时间,他如同得到皇恩大赦,装着醉态可掬地回暖红轩去,把房门紧紧闭住。

那三个护院已喝过几分酒意,当下照规矩轮流巡视。到二更的时候,轮到花枪王作。

他腰间悬着一柄朴刀,沿着规定的路线,慢慢走着,经过暖红轩时,忽然眼角像瞥见黑影一闪,凝神四看时,却没有可疑形迹,便吐一口唾沫,咕哝道:“想是夜猫子,没的把老子吓了一跳,哼,这酸丁太好艳福啦,财色兼收!老家伙何以不看中我王老大?偏让那小子独占鳌头?使人好生忿恨也!老子还要替他巡夜,真个……咦!我王老大何不偷偷去……”他急忙自己掩往口,没说出来。当下只见他精神陡增百倍,大踏步沿着规定的外廊,穿绕过内宅,一直来到后园。

他猴头猴脑地到处张望了一会,见四下都黑沉沉的,抬头望时,那碧岑楼上尚有灯光,打窗间照射出来。便紧张地蹑足走近楼下,站着倾听了好一会。他看到一丈远处,有棵大树,比碧岑楼更高,便微笑一下,走过去向上一蹿,蹿了大半丈高,双手一抱树身,手足并用,吓吓连声地爬上去。

一株横桠斜斜上伸,正好在那窗边,他犹疑一下,便缓缓地向这横枝爬去。只差几尺,便到那琐窗,他已看到雕刻得十分精巧的天花板,和窗上紫红色的厚帷,帷边垂着金线流苏,还微微晃动着。

忽然脑后被人吹一口冷气,不禁全身颤栗一下,猛然回头一望,哪有半丝人影,暗笑道:“我王老大干这钻穴逾墙的勾当,也非新手,怎么今晚会胆怯上来?真是活见鬼……”他的念头尚未转完,猛觉脑后辫子让人揪住,紧紧绕在树干上。他冷不防又惊又痛,险些喊了出声,这时头颅已转动不得,忙张开双手乱舞乱捞。忽然肋下被什么碰了一下,便手足软瘫,不能动弹,可是他依然侧耳静听,却听不到半点儿声息,使他心里一阵骇然,暗自惊想道:“我的妈呀!王老大今晚劫数临头,碰见妖魅了!这条命玩完啦!”原来他认定这树干别无立足之地,除了鬼魅,哪有人能站在半空绑他的辫子,而且使他像梦魇般手脚无力,噤不能言?

他哪知这时正有一条黑影,脚尖轻轻踏在他头上一支小指般大的枝叶上,瞪大眼睛,向窗内望去。

灯光映在这人脸庞上,正是这碧岑楼女主人的未来夫婿,俏俊书生钟灵。他眼光到处,只见一个体态较为丰腴,形容风流的美人,双蛾紧蹙地倚在床边,目光注视着手中抚弄的东西。他相距不远,目力又超异常人,看出是个玉环,双面雕刻云雷纹,刀法雄劲圆厚,汉白玉地,色沁黑裹红,竟是汉代精品云雷环。他眉头忽皱,记得自己看过这枚玉环,那玉环当中穿着一条红彩带,系着一个三指大的象牙牌,那牌两边都有字刻着,一面是篆书,一面是真书。

只见那大小姐月娟捏住那象牙牌,幽声闭目念道:“道门三洞,寿哲黈益!”语声清晰地送入他耳中,钟灵不禁一震,明白了那东西来历,却又蓦然大惑。只听她又念道:“涉江兮采菱,登高兮遥思!夙昔之不能忘,与子同心兮永修此好!”声音甚是清曼哀婉,活活表露心中渺恻之思!他不觉同情地轻轻嘘一口气,忖道:“这几句该是另一面刻着的真书!情深若此,是谁送给她呢?决不是传说的狐仙,这是我敢肯定的。她已念得烂熟,自是情深一往,呒!可把我难为死了!”

他的心中充满了同情之意,竟没有半丝儿妒念,颇堪令人玩味!当下他已看清楚这大小姐,比之月华稍为逊色一点点,但那丰腴销魂的体态情貌,却别有妍艳迷人处。

他轻飘飘地落在树下,仰头看那四肢软垂的花枪王作一眼,冷笑忖道:“你这厮且在树上爬一回吧!过一会穴道自解,看看还敢不敢再爬上去窥看!”想罢,身形一伏一纵,大雁横空,几个起落之间,已到了倚琴楼下。

他踌躇了一下,见窗间也是有灯光露出来,静夜之中,似乎还听到她啜泣呜咽之声!他的心猛然痛楚起来,忖道:“我明知故犯,做成此不解情孽,正是聚九州之铁,铸成大错!如今怎生是好?若不进去见她,我心不能安!若进去见她,却又无益,徒增悲怀!咳!她夫婿又不知是个怎样的人,识否消受这天香国色,兰心蕙质的人儿呢?”

他呆呆地想了许久,忽然跺脚想道:“罢!罢!一错不容再错,万一相拥对泣时,罗帷烛暗,鸳帐衾温之际,一个不能自持,更误了她终身……”

于是撤步抽身,反向后宅飞跃,逢过一处偏院时,忽然停步在暗陬中,想道:“那婉姨娘半月前被我治瘫,不知现在如何?且顺路去瞧看!”

当下折转身形,飞纵入偏院内,轻车熟路,一直摸入内房。外间有熟睡鼻鼾之声,他料是以前来时见过那蠢丫头,便不理会。在内房门缝处瞧看,只见房内一灯如豆,虽然昏昏暗暗,却能够看得清楚。只见婉儿头发蓬松,面黄如蜡,全非以前妖娆形状,她瞪大眼睛,气忿凶狠地望着对面暖炕上。他随她眼光瞧时,只见那暖炕上,正有两人躺着,这大冷的天,仍是赤裸身子,一丝不挂。他不觉暗中握拳,喉咙中低低咆哮半声!原来炕上那男人,正是李谟,只见他一手掩着那女人的嘴,一手却上下乱摸,那女人似乎有一点点抗拒的意思,却又不曾真个抗拒。

只听那李谟喘着气低声道:“云儿,你可别嚷叫,我不是说过,现在怎样?可觉得快活么?”他说着把嘴上的手移开,那云儿哼哼唧唧地微呻着,没有答话,动作之间,显然仍有害怕退缩之意。

他怒气勃勃地忖道:“这李谟真个罪大恶极,百死不足蔽其辜!把婉姨娘的侍婢也弄上手,那婉姨娘也真报应,白瞪眼发怒,受这风流活罪,却无可奈何,看你还悔改不?”忖想间,只听李谟又道:“我的云儿宝贝,你比那淫货有趣得多啦!几时连绿芸也勾上手,那就快活死人了!”

那云儿哼哼唧唧地断续道:“啊哟……哼,你这时还想那贱货?人家才不似我哩……”

李谟道:“你别呷干醋,我是为了她已窥破我的私情,才想弄上手,不要在这几个月当中,泄露了我的勾当!她随小姐一嫁,就干净了!”云儿不再说话,却弄出一种奇异的声音来。

钟灵再也忍不住,伸手按着那扇门,微微一震,里面的门闩便折断了,发出“咔嚓”一声!他身形如旋风一卷,已闪进房去,骈指疾点如电,正好点在李谟腰间。李谟听到声音,正待回头,这时蓦然瘫痪无力,爬伏在云儿身上。

云儿却因今晚首次破瓜,心里又害怕又紧张,也觉着有些快活,热血已冲昏了头,这时尚未觉察。钟灵探手一戳,她但觉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钟灵不掩形迹,回身走到婉儿床边,伸手一拍,婉儿“哇”地叫了一声,骤觉四肢百体,都恢复了气力。可是看见眼前人是新姑爷钟灵时,却忘了爬起来!

钟灵沉声道:“我奉老大人之命,惩戒了你,现在可知悔么?”婉儿大惊,在枕上连连点首。他又道:“此事你不得泄露半句,也不得难为云儿,赶紧将她遣出府嫁掉便算,李谟七天之内,咯血而死,便是你的榜样了!听清楚了没有?”婉儿一骨碌下床,跪着不住叩首。钟灵不惯这样子,一手扯着她,如提小鸡般放回床上。转身到那边炕上,夹脖子将李谟拿起来,不敢瞧云儿赤裸的肉体,口中道:“婉姨娘,记着我的话,这厮我拿回外宅去……”话声未歇中,他已如一缕轻烟般,出了房门。

他气哼哼地将李谟掷回外宅房间,原来他对于这厮偷欢行淫之事,并不十分愤怒,只因李谟说起要弄上绿芸,他才大冒真火,下那煞手。至于云儿,他不过点了“昏睡穴”,一个时辰后穴道自解。当下他身形不停,扑回内宅另一个偏院,那儿正是小莺姨娘所住之地。

他一眼看见房中隐隐尚有微光,暗忖道:“她这刻还不睡,在干吗?难道……”心里想着,脚下不停,绕到房后,在窗缝间偷窥。他不禁微吃一惊,原来那房间的布置,已大为不同,全不类闺阁深室,却似小小的庵堂。这时正有一人,在当中壁上供着的观世音菩萨像前,俯首膜拜。香烟缭绕,佛灯明暗,倍觉得一种凄凉况味。

那膜拜佛前的正是小莺,虽是穿着一身宽大朴素的衣裳,却仍能够感到她的青春和充沛的热力,他不由得忖道:“这个尚是花信年华的少妇,从此青灯黄卷,永绝尘缘,难道是命该如此。不应得到人间欢乐?可是我也没有做错呀!她是应该受惩罚的。那么是谁的错呢?”

他没有再想,咬咬牙根,径自回到暖红轩去。他往来内宅后园好几次,却是神不知鬼不觉。当下他回到床上,解衣卧下,忽觉胸前隐隐痛楚,似乎让什么东西压住,像要窒息似的,暗暗吃惊,连忙起来,盘膝趺坐,调神运气,做起玄门内家吐纳功夫来。

那窒息之感,本来渐渐沉重,到他坐定了一会,真气缓缓流转,立刻遏抑住。于是他平伸双手,慢慢地向空中左右划起圈子来,立刻觉得血脉加强,真元凝固,那窒息和痛楚渐渐消逝。

他又垂下双手,仍然是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地坐了好一会,方始下床轻轻运动一番,忖道:“这可恶的内伤,只一提气运功,便会复发,幸亏方才没用多少真力,否则怕不和当日一样,昏迷不醒?”

他又想道:“听说明天怀庆府府台和许多缙绅,都来万柳庄拜候道贺,这种酬酢,一来讨厌,二来我山野之民,未识许多繁文缛礼,怕会丢了面子,不如又诈病,躺他几天,也许月华知道了,会来探我!”

果然在次日,他就高卧称病,尽管这刻李府外正是车如流水马如龙,热闹非常,可是他却不受半点干扰。

一连躺了三天,月华都没有来,只绿芸来过几次,一见了他,眼眶便发红,想掉下泪来的神气。只因这时他已是大姑爷,李光鸿的侧室柳氏便派了两个使女来服侍,而且一些内眷也不必怎样回避,常常有人来探看。于是他连半句心腹话,也不能跟绿芸说。

这天客人已走净,他的病也好了,便到李光鸿书房去,只见三个护院在书房里,跟他说着话。李光鸿见他来到,甚为喜欢,可是烦恼之色,依然掩遮不住,精神也显著颓丧和憔悴。

那三个护院见他进来,立刻停口,不再说话。李光鸿招呼他落座之后,便道:“贤婿你来得甚好,老夫正为一事烦恼,要跟你说说!”那三个护院听了,便要起身告辞,但被李光鸿止住,他道:“唉!这话说出来,也许贤婿你要见怪,但老夫此时是非说不可了!昨夜里内宅闹了一点事,贤婿可知道么?”

钟灵怔一下,摇头说不知道。原来他前两夜倒是有起来,到处溜溜。昨夜却因连夜没好睡,日间又被绿芸来一趟,闹得六神不定,到了夜里,便不觉好好睡了一觉。只听李光鸿道:“贤婿身体不适,怪不得不知道,昨夜里,内宅闹起狐仙来,就在月娟楼上,抛瓦飞砖。三位师傅冒险上楼,却被那狐仙撵下来了!唉,真个家门不幸,竟招了妖魅回来!”他说完,盯视着钟灵,看他有何反应。钟灵忖道:“他到底没说出这是老狐仙来!那三个小子大概是给吓住,不敢上楼!”当下他装出十分惊异之容,道:“真有这等事?妖魅之物,人力哪能相抗,小婿以为泰山大人应该招请术士,降伏妖邪为是!”

李光鸿一捋白须,神色略宽,因为他甚怕钟灵还有别的话,规避这门婚事,这时忙答道:“贤婿所见甚是,老夫已请了几位法师,今午便可来到。另外已着人去请杨旭师傅来,帮忙细查……”他倏然咽住,又去捋颔下白须。

双锏将楚大江道:“杨师父过几天便能赶到,请大人放心!”岳雄像是回想着什么,忽然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花枪王作道:“这桩事若不是妖魅,小人兄弟三人,准能力保全宅平安,可是那些邪门外道,小人等便无能为力了!”岳雄这时才接口道:“昨晚我被那妖狐砸了一瓦在头上,疼得我差点晕倒,这一下如换作普通人,脑袋都得开花啦!那狐狸好狠,若是个人,我不揍死他才怪哪!”钟灵细心一看,果见他头上隐隐肿起一个大瘤,心中暗笑,故意道:“这个自然,若是人还挡得住岳师父的拳头么?”他忙应道:“还有一柄大刀哩!”花枪王作道:“老三,你一记力劈牢山,无人抵挡得住,如今江湖上哪一路的朋友不知道?可惜那妖魅不能跟他动武,否则不劈他做两片才怪呢?便是我花枪王作,也要搠他几个透明窟窿哩!”

双锏将楚大江也跟着吹牛,三个人互相吹捧,听得李光鸿连连点头,十分惋惜。认为若不是人力不能和妖法抵敌,凭这三个人,便千军万马来都不怕!当下他道:“老夫有时疑惑那妖狐,怕是人假扮的,如今听三位师父一说,那就决不会是人了!几位法师如法术不灵,我便托人重金请江西龙虎山张大师真人来筑坛驱妖便了!贤婿你可放心,这妖魅的东西,不是人力所能抗衡。月娟无事便罢,有事则老夫多分家产与你,另外广置姬妾便了!”

钟灵道:“小婿乃读书明理之人,决无别念,请泰山大人放心!”

李光鸿呵呵一笑,道:“老夫现在真的放心了!”

谈了一会,那三个护院便告退回去休息,剩下李光鸿大为高兴,和钟灵谈了一会,便回内宅休息。

一直到了晚上,去请的法师都没有来,钟灵心知那些法师是上次给打怕了。当下暗调真气,静摄元神,准备去探探那狐仙究是何人。

他心里虽然努力不去想这件事,因为他已知道那假扮狐仙的人和月娟情深眷恋,正如他自己身受一般,那是极为凄楚惆怅的苦恋!他应该同情他们,甚至设法成全。可是最深心底仍然有微微的妒意和不舒服,月娟到底是他名分上的妻子啊!

他听着二更已经打过,便换了一套黑色的衣服,袖子和不利落的地方,都用布带扎住,把辫子盘在头顶,戴上圆顶皮帽,再找块黑巾蒙住鼻嘴,只剩下骨碌碌地动着的眼睛。他想道:“今晚要十分小心。不要让他发觉而动手,否则一用真力,内伤发作时,便完蛋啦!”

他关住房门,一缕轻烟地从后窗飞纵出来,径扑奔碧岑楼。这时因为又闹狐仙,更加黑无灯火,所有的人早就躲到被窝去了。

来到碧岑楼下,他眼珠一转,知道决不能落脚在窗外的树上,便打楼侧一跃而起,冲天直飞。他的轻功本来绝顶佳妙,江湖罕见,但这刻唯恐行动真力过度,便连换了两次力,才上了屋顶。

他不到那后窗去,却在侧面,使个“倒卷珠帘”之式,脚尖勾着屋檐边的水道,探头在侧窗内望。不料这里是第二进套房,没有点灯。这时却看见一个年约二十的大丫头,坐在软榻上,似是倾耳去听里房的话声。因为她朝墙壁坐着,故此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只见那丫头坐着听了好一会,微叹一声,又复睡下,身材甚是成熟丰满。他眸子一闪,足尖松处,化为“风飏落花”之式,钟灵如上林紫燕,已飞落在软榻前,更无半点声息。他举指一戳,点在她“甜睡穴”上,那丫头立刻睡着了。

他吸一口气,贮在丹田,屏住呼吸,蹑足走到门边,却好那房门闭得不严,还有一道小缝,便眯眼偷看。

正是怪力乱神子不语,飘零羁泊气难平!请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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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锅盖,被一只鸟爪般枯瘦的手移开。这是贵川馆的蒸锅,这时候正是贵川馆生意最旺盛的时候。贵川馆生意最旺盛的时候并不在晚上,而是太阳刚射进这个锅盖上的时候。现在还很早,只不过是上午八点零三分。鸟爪般的枯手,是贵川馆老板的特征。他的年纪并不老,身材也不算太矮小,但他的手却枯瘦得太不象话。然而,这一双手泡制的面食和饱点,却是整个城市里最好的。尤其是他泡制的蟹黄汤包,更是每天只限十笼,迟来半步者,就只好“望包兴叹”。现在,梅四叔正在蒸锅里端起第十笼蟹黄汤包,也是今天售卖的最后一笼。每天只卖十笼蟹黄汤包,是他的老规矩,也许正因如此,他这一味...
  • 惊魂一刀美人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