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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高深莫测

鹰,确是很敏锐、迅捷的。

能把齐敢比作鹰的人,能有几个?

因为,只有主人才会这么比喻。

能为齐敢主人的人,江湖上能有几个。

只有一个。

十六年前收服了他的那一位。

齐敢放松了鼓起的锐气,微微一笑道:“金姑娘来了,老朽失迎了!”

双手把拳,转身一揖到地。

桃花娘子一件白衫,俏生生地站在阁楼的中央。

她挥了挥手,笑道:“我来迟了,我本该在你抵达杭州之日,就来的。”

她缓缓地走到齐敢身前,摇了摇头,长发如云的飘动着:“不过,你做的不错,她们似乎都中了你的圈套了。”

齐敢一怔,心想,他们中的怎么是我的圈套,这些不都是你设计好的么?

但齐敢口中却末说出这句话,只微微一笑道:“金姑娘,她们的所作所为,你都知道么?”

桃花娘子大笑道:“知道!天香楼、疯女帮,都有我的人……”她打量了一下齐敢,“你看得出那些女人之中,有谁可疑么?”

齐敢摇头道:“老朽看不出来。不过……”他略一沉吟,“天香楼……是不是那位姓沈的姑娘?”

桃花娘子咯咯一笑道:“你以为是沈梦竹?为什么?她……那儿引起你的疑心?”

齐敢道:“没有她,老朽不知道杭州城内的天香楼也是她们一伙的,所以,老朽认为沈梦竹是有心如此做,好将我引去的。”

桃花娘子点了点头,道:“齐敢,你说的是常情,任何人都会这么想,是不是?”

齐敢道:“是!”

桃花娘子道:“既是人人都能想到的事,妾身怎么会去做?我会笨到利用这样的内应么?”

齐敢没有说话。

桃花娘子这么说,就已经明指他猜错。可见得这位隐身天香楼中的人,决非自己所能想得出的了。

桃花娘子又是一笑道:“其实,你也用不着知道那个人是谁,反正,她们也只是听从我直接的指示,你不知道可能更好,免得暴露了她们的双重身份。”

齐敢苦笑道:“是!是……”

桃花娘子目光一转,道:“那个叫小白的疯女帮的丫头,还在楼下石屋之中?”

齐敢道;“是!”

桃花娘子皱了皱眉,道:“齐敢,你不觉得她可疑么?你不认为疯女帮的女人,不应该像她那样善良么?”

齐敢淡淡一笑道:“这个么?老朽倒是没有思虑到。也许,老朽还不怎么明白疯女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桃花娘子咯咯一笑道:“这不用想?疯女帮这三个字就够了!像小白这样的孩子,按理根本就不够格进入疯女帮,这点,你该想得到。”

齐敢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也许……小白是唯—的例外。”

桃花娘子笑道:“够了!疯子,是没有例外的!”

齐敢呆了一呆道:“小白不是疯女帮的?她……那她怎么会……”

他实在有些不明白了。小白如果不是疯女帮的人,疯女帮的两位护法和另外的六名少女中,怎能不知道?

桃花娘子笑道:“齐敢,你的想法,太正直……十六年前,你是一个耿直的杀手,十六年后,你似平已经变成了一个正直的老人了。在你的心底,好像很少有虚伪和阴损,是不是?”

齐敢笑道:“正是,正是……老朽也发现自己不像一个可以再在刀头舐血的人了。”

桃花娘子道:“所以,你才看错了小白!”

齐敢皱眉道:“金姑娘,你的意思,小白她是……她是故意装出来的?她有意要接近小牛?”

桃花娘子笑道:“她要接近的不是小牛,是你。”

“我?”齐敢呆了。

桃花娘子道:“疯女帮想在你身上找到一个人,虽然她们已有七成把握可以由别的地方获得消息。但是,正如丁翔想的一样,她们同样早就怀疑小牛和你的关系了。”

她叹了一口气,又道:“如果小牛是她们所想的那个人,唯一能证实他身份的,除了你还有谁?”

齐敢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个傻瓜。

他看看月色下的桃花娘子,不由得顿足道:“金姑娘,我可以撵走小白。”

桃花娘子笑道:“不必了,让他们有一个人留在小牛身边也好。至少,她可以为我所用。”

齐敢又有些不懂了:“小白怎肯为我们所用?金姑娘,她……如果疯女帮主不信任她,怎派她前来?”

桃花娘子淡淡一笑道:“我要她为我所用,并不是要她变节。我只不过要她代传一些消息过去而已!”

齐敢不笨,当然听得出金莺言外之意,脱口笑道:“是了,金姑娘想通过小白,传出假的消息,是么?”

桃花娘子拍手一笑道:“齐敢,你总算还明白,这种大好机会,我们岂能平白的放过?别的不说,仅仅是为了保护我派去的那个人,就可以在某些时候,通过小白的消息,发挥意想不到的效用了。”

齐敢懂了,她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不过,齐敢也有一种不懂,卧榻之旁,岂容她人安睡?自己这边的真实情况,又怎么瞒得过小白呢?

他沉吟了一下,道:“金姑娘,有一个对方的奸细在身边,老朽今后……今后又将如何自处?”

桃花娘子笑道:“依然故我,不必矫饰。”

齐敢道:“那……岂不是我们的一切,疯女帮都会了如指掌了么?”

桃花娘子摇头道:“不一定。”她指了指楼下石屋,“有很多事,你也可以不告诉小牛,不是么?”

齐敢笑了。不错,小牛是个孩子,本来就有许多事不必告诉他的,何况,还有个小白在旁边虎视眈眈呢?

桃花娘子举手掠发,长发像露一般的洒开。

齐敢这才觉出,十六年,在桃花娘子身上,似乎并未刻画出多少痕迹。

她依然那么娇美,依然洋溢着诱人的活力。

而且,这份魅力,更比十六年前成熟、丰润,使人难以抗拒。

齐敢不由得微徽一笑道:“金姑娘,岁月催人老,但姑娘却驻颜有术。这些年来,反而更见倒转青春,益发丰润了!”

桃花娘子淡淡一笑道:“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齐敢,我懂得其中奥妙,所以,我不能不长保青春,”

齐敢笑道:“是!是!但举世滔滔,究竟又有几个人真能如姑娘一般,长保青春呢?”

桃花娘子忽然长叹道:“除我之外,也许还有三两个而已。”

齐敢道:“哦!”他想了一想道:“这两三个,会是什么人?”

桃花娘子道:“朱蓉蓉就是一个。”

齐敢道:“朱蓉蓉?”

桃花娘子道:“你见过的,就是……”

齐敢笑道:“秋夫人?恒王的女儿,蓉蓉郡主么?”

桃花娘子道:“不错……不过,如今她不是秋夫人,她是关外四贝勒的正福晋了!”

齐敢呆了一呆。

蓉蓉郡主,竟然是远行关外,而且,还作了那位豪迈的四贝勒的王妃,委实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自古红颇多薄命……”

齐敢忽然想起了汉明妃和蔡文姬。

“含情欲说无语处,传与琵琵心自知。”

“杀气朝朝冲塞门,胡风夜夜吹边月。”

不幸的女人,自古以来,为何如此之多?

齐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低吟道:“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桃花娘子皱眉道:“齐敢,你好像这些年来,读书读得太多了?”

齐敢幽然应道:“以剑作杖,以书当枕,金姑娘,十六年不是很短的日子……”

他忽然哈哈一笑,接道:“但不知蓉蓉郡主几时可以归来?”

桃花娘子冷冷看了齐敢一眼道;“归来?她嫁在边地,深受宠爱,为什么要归来?齐敢,你……是在为她惋惜么?”

齐敢笑道:“金枝玉叶之身,忽然远适异域,举目无亲,怎能不……”

桃花娘子冷笑道:“齐敢,你想得太多了,朱蓉蓉虽然是金枝玉叶,但她仍然是武林人物,到关外,和她住在这楼外楼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你又何必为她难过?”

齐敢笑了笑,道:“姑娘说的也是!只不过像她这样的好女人,嫁了个胡儿,难免令人心中不平。”

桃花娘子不由得咯咯娇笑道;“好啊!原来你是在吃飞醋,你是……”

齐敢讪讪一笑道:“金姑娘,那个四贝勒像个大老粗呀!他怎能和秋公子相比?”

桃花娘子忽然咬牙道,“不错,你总算说对了一件事,天下决没有人能比得上秋郎的!”

她忽然转身走到曲栏一侧,仰望天上明月,幽幽一叹道:“人间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无处消……可惜,我却不向空门,此恨何时可消呢?”

映着中天明月,桃花娘子一袭白衫,宛如浴在水中,隐隐约约,透出她丰满的身材,令人兴起无限绮思。

但齐敢不会。

齐敢自认心如止水,古井无波。

所以,他看了看桃花娘子的背影,却反而闭上双目,低声叹道:“金姑娘,老朽是不是还得在这儿住下去?”

他有心岔开了话题,也是有心想探明桃花娘子要自己来到杭州的用意。

桃花娘子霍然转身,笑了笑,道:“不必了,”

齐敢忽然如堕五里雾中。

桃花娘子要他来,他来了。

现在——她只有三个字“不必了”,就要他离去。

齐敢想不出桃花娘子的用意。

女人心,海底针。

齐敢猜不出来,也属人情之常。

他怔怔地看着桃花娘子,苦笑道:“金姑娘,你……老朽今后何去何从?”

桃花娘子淡淡一笑道:“你——”

她突地忍住了话声,走到齐敢面前,上上下下的又打量了一下,“齐敢,你还有心重出江湖么?”

齐敢呆了。

重出江湖,多么诱惑人。

一个生在江湖中的人,退出了扛湖,必是无奈之事。

若是能重出江湖,再为冯妇,对齐敢而言,未尝不是一个乐事。

所以,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敢相信了。

他怔怔地看着桃花娘子,嗫嚅着说:“金姑娘,你要老朽重出江湖,是要去办什么事么?”

齐敢明白,桃花娘子问他肯不肯重出江湖,必然是有所为。

所以,他不得不问。

桃花娘子在笑,笑得有如百花初放。

她眨了眨右眼,道:“齐敢,你真的变得很聪明了,你能想到我要你去办事,足见你心思还是像从前一样慎密,可当重任。”

齐敢一扬双眉,道:“金姑娘,老朽……年迈了,已无复当年豪气了。”

桃花娘子笑道:“你有!”

她忽然一转身,走向当年蓉蓉郡主那间卧房。

齐敢迟疑了一下,举步跟了过去。

这间卧房,齐敢没有动过,也没有推开过那扇房门。

他尊敬秋水仙的为人,所以,他尊敬他的居处。

房内一切犹如十六年前。

按理,应是蛛网尘封,十分破败了。但是,入目所见,却全然不是。

妆台明镜,了无纤尘:牙床罗帐,净洗如新。

连那鸳枕、锦被也都是簇新之物。

齐敢皱了皱眉,心中颇为不解。

这卧房,是谁整理的,桃花娘子么?

她几时来整理的?今天还是以前?

如果是以前,自己怎能完全不知道呢?

如果是今天,那就更是不可思议了。

这令他突然感觉到,桃花娘子的手法之高,大大出乎他想象之外。

因此,他忍不住失声道:“金姑娘,你……早巳来过这儿了?”

桃花娘子正在对镜掠发,闻言回眸一笑道:“我本来就住这儿呀!”她看看齐敢那诧异的神情,“十六年来,每年我都要在这间房子里住上一阵子。”

齐敢哦了一声:“原来……原来……如此!”

桃花娘子幽幽低叹:“秋郎故居,我不在,谁来住?睹物可以思人嘛……”

齐敢忽然觉得,情之一字,误人良多。

桃花娘子抬起了头,道:“齐敢,你……信不信鬼神之说?”

齐敢摇头道;“鬼神无凭,老朽不敢信!”

桃花娘子道:“我也不敢信!可是,我住在这屋里,就仿佛秋郎也在!”

齐敢忽然觉得头皮一麻。

他看了看屋内那床头的角落,心中有一股寒意升起,好像秋水仙就站在床头一般。

桃花娘子这时已坐了下来,低声道:“齐敢,他会不会来,阴阳阻隔,无人可知,但是,我却时常觉得他就在屋内。”

齐敢皱眉道:“这是姑娘心有所思……”

桃花娘子道:“不错!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心有所思,则神有所会……他可能早已魂消魄散。但是,齐敢,你要知道,只要我金莺还活着,秋郎就永远会活在我心中……”

齐敢喟然长叹道:“老朽知道!姑娘用情之深,实是旷古绝今……”

桃花娘子长长的叹一口气。

人世几回伤心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她回望了齐敢一眼,低声道:“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了!”

齐敢心想,除了秋水仙,你又对谁还会多情呢?

但他口中却是答道:“姑娘说的是……”

桃花娘子忽然走到床前,沉吟了一阵,摇摇头,向齐敢道:“齐敢,丁翔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回来?”

齐敢心中一怔。

敢情金莺早就来了。

他摇头道:“没有,不过,老朽相信他会很快回来的。”

桃花娘子点头道;“不错,他会很快回来的,蓉蓉的儿子没找到之前,他是不会放手的。”

齐敢心中一动,接口道:“姑娘……老朽……”他迟疑了一下,“他如果对小牛下手,老朽是否可以放手跟姓丁的一拼呢?”

桃花娘子微微一笑道:“十六年来,你的武功,已非当年吴下阿蒙,丁翔必然不是你的敌手了。”

齐敢笑道:“姑娘说的是,老朽自信可以轻易击败丁翔。”

桃花娘子忽地摇头道:“齐敢,你不必和丁翔一拼,你也不必将他击败。”

齐敢怔了一怔,道:“我不必么,姑娘……”

桃花娘子道:“他要小牛,你就给他小牛。”

齐敢抿口不语。

他跟小牛有着一份不同寻常的感情。

小牛就像他自己的儿子般亲近,所以,金莺要他把小牛给丁翔带走,心中却是大大不以为然。

桃花娘子显然已看出了他的心意,微徽一笑道:“齐敢,丁翔如果认定小牛是秋水仙之子,他把小牛带走,也决不会为难小牛的,是不是?”

齐敢道:“这……”

桃花娘子道:“齐敢,你不必担心小牛的安危,丁翔不会亏待小牛的。只要蓉蓉郡主活着,小牛到了他们那儿,必将成为上宾。”

齐敢道:“姑娘,这怎么可能?丁翔一定会除掉秋水仙的遗孤的!”

桃花娘子摇头道:“错了!”

齐敢道:“错了?老朽……”

桃花娘子道:“齐敢,除非丁翔已找到足够证据,证明小牛就是秋水仙儿子,否则,他不会贸然下手。”

齐敢还是不懂,皱眉道:“姑娘,老朽还是不懂……老朽相信,丁翔不会让蓉蓉郡主知道自己的儿子已被他找到,所以,蓉蓉郡主不可能保护得了小牛……”

槐花娘子笑道:“不错,丁翔不会说给蓉蓉知道,但是,他不会杀害小牛,妾身有十成把握。”

齐敢道:“为什么?”

桃花娘子道:“丁翔也许会拿小牛当作奇货。奇货可居,你懂么?”

齐敢当然懂。

只是他还不太明白,丁翔为什么要拿秋水仙的儿子当作奇货。

他沉吟了一下道:“姑娘之意,丁翔对蓉蓉郡主也别有用心么?”

桃花娘子咯咯—笑道:“齐敢,你以为丁翔是个君子?你以为他是个忠臣?”

齐敢摇头。

他当然知道丁翔是个小人。

小人,通常都不可能是忠臣,更不可能是君子。

所以,他摇头了。

桃花娘子笑笑:“齐敢,你知道了丁翔不是君子,你就该明白,小牛到了丁翔那儿是不会吃苦了。”

齐敢笑了笑。

他也明白了桃花娘子的用心。

桃花娘子必然还有另外的花招。

他点头道:“不错,姑娘说的老朽相信。不过,姑娘把小牛作如此安排,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桃花娘子笑了:“不错,不错……齐敢,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聪明人有时候是痛苦的。

傻人有傻福。

但聪明人就不一定会那么有福气。

所以,能者多劳,是千古不易之理。

齐敢如果不变得那么聪明,他也许就可从此退住山林,享受后半辈子的清福。

可是,他不笨,不傻,因此他就必须再辛苦,再劳碌奔波。

桃花娘子走了。

就像来的时候一样,走得也很突然。

天刚刚亮,她就走了。

桃花娘子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齐敢也没问。

因为,齐敢知道,他即使问,也不可能问出什么。

所以,他不问。

齐敢送走了桃花娘子,就去看小牛和小白。

小牛和小白像一对新婚过后的小夫妻。

恩恩爱爱的在楼外楼的院子中浇花。

齐敢觉得有些意外。

他们为什么浇花?他们怎么不留在石屋里卿卿我我的谈那谈不完的情话?

他看看两小,笑了笑:“小牛,你们起来得真早!”

小牛笑笑。

小白也笑笑。

两个人笑得好神秘的样子。

他忽然间发觉,小牛离他远了,远得比他想象的更多、更多。

他已经知道,小牛最亲近的人是小白了。

有了女人忘了父母的事,古来有亡,何况,齐敢又不是小牛的父母呢?

齐敢虽然有些茫然若失的感受,但他确实已经不再难过。因为,他也知道,小牛就算不遇到小白,他也同样的会离开自己的。

丁翔就在等着把他带走。

而且,就是在这一两天之内,小牛就会走的。

所以,齐敢也不再有伤感离别之苦,反而笑了笑道:“你们笑什么?”

小牛看了看小白,低声道:“大叔,我们……我们要把这儿变成一个家。”

齐敢啊了一声:“你们倒是想的很好……只怕咱们在这儿住不久了。”

他脱口而出,话已出口,才发觉说漏口了。

小牛和小白呆了一呆,看了齐敢一眼。

齐敢略略有些不安的笑笑。

小白失声道:“大叔,你是说咱们不在这儿住下去下么?”

齐敢点了点头,

小牛道:“大叔,我们要去哪儿?”

齐敢又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小牛和小白都为之一怔。

他们可想不出来齐敢怎会连自己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但是,齐敢确实是不知道。

因为,丁翔会把他们带到何处,大概只有丁翔自己心里有数。

小白低头叹了口气道:“大叔,我们……我们什么时候离去呢?”

齐敢道:“也许很快吧!”

小牛也长叹了一口气道:“那……小白,我们也不必再多花费力气了!”

小白似乎有些难过,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手中的花锄放下,看着小牛。

小牛摇摇头道:“大叔,你……你怎么早没说……”

齐敢似乎有点儿神不守舍。

他正在看着小白。

因为,小白不再是疯女帮的那种裸褐袒陈的衣着,使他觉得,此女能和小牛长相厮守,应是小牛的福气。

当然,他不自禁的觉得,要她这么个兰心慧质的少女,伴着这傻乎乎的小牛,未免是委屈她了。

所以,小牛问他的话,他根本没有听入耳中。

小白拉了小牛一下。

小牛皱皱眉,牵着小白的手,走了过来。看着齐敢道:“大叔,你在想什么?”

齐敢微微怔了一怔,道:“我……”他不由得失笑,“我在想,你们一定奇怪,我怎么没早说要离开这儿!”

小牛呆了。

小白却笑了。

这正是小牛问他的话,他怎么会拿出来说给别人听呢?

这明明是他在想别的事嘛!

小白不好问,只能看看小牛。

小牛忍不住道:“大叔,我刚刚就是问的这个呀!”

齐敢道:“是么?”

他忽然觉得,自己委实失态了。他摇了摇头道:“大叔我……年纪大了,耳朵也不灵光了!”

这话小牛可能会相信。

但是,小白不会相信。

她见识过齐敢的武功,就她所知的,疯女帮就连帮主算在内,也没有人会比齐敢更高明。

一个武功这么好的人,会双耳失聪么?

答案只有一个字:不!

所以,小白心中知道,齐敢没说真话。

他为什么不说真话呢?小白心中不由得起了疑心。

也许,齐敢在防着她吧。

一念及此,小白马上就装糊涂了。

齐敢摸了摸小牛的头笑道:“小牛,我没早说,是因为大叔也是今天一早才决定的。”

小牛哦了一声。

小白忽然心中一宽,她接受了齐敢这种解释。

因为,齐敢这话非常合理。

齐敢苦笑了一声,又道:“你们……其实,大叔一大把年纪了,并不想再东飘西荡,可是,天下就偏偏有很多事是由不得人的!”

他叹了一口气。

小白脱口道:“大叔,你……不是自己决定要走的么?”

齐敢摇头一笑:“当然不是,要是我自己决定的,为什么要到现在才说?”

小牛道:“大叔,谁要我们走的?”

很显然,小牛很满意这个“家”了。

齐敢道:“很多人,很多想到楼外楼来的人!”

小牛忽然像是明白了,大声道:“大叔,是不是天香楼的那些人?还有那个姓丁的老头子?”

齐敢道:“他们也是!”

小白道:“大叔,他们要占据这儿么?”

齐敢道:“不知道!不过,我想他们不会!”

小牛不解道:“那……大叔他们既然不会占据这儿,我们为什么要走?”

齐敢笑了笑:“因为,这儿的主人不是我们!”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不是主人,当然就不能长久住下去。

小牛还想说什么,齐敢却挥了挥手道:“小牛,还有一件事,大叔也要告诉你。”

小牛一怔:“什么事?”

齐敢道:“大叔可能要跟你们分开一段日子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小白。”

小牛这会儿可真正傻了。

他看看齐敢,再看看小白,一时之间,还真的没有了主张。

小白却皱眉道:“大叔,你要一个人走了?”

齐敢道:“是!”

小牛忽然大声道:“为什么?大叔,你不喜欢小牛了,你不要小牛了?”

齐敢摇头道:“不是!”

他长长一叹:“小牛,大叔要去办事。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所以,不能要你们跟着,你明白么?”

小牛怎会明白?

他忽然滴下了两颗眼泪。

他仅有的唯一的亲人,又要离开他而去,他不能不流泪。

小白也有些茫然。

她看了看小牛,忽然双手抓紧了小牛,低声道:“小牛,我会陪着你!我不走……”

齐敢笑笑,笑得很凄凉。

因为,只有他知道,这一别,再见的时候,将不知道是那年那月了。

小牛有些儿依依不舍的拉住了齐敢:“大叔,你……什么时候走?你——什么时候回来?”

齐敢强自忍住了凄凉的心境,强自忍住了那盘旋欲坠的眼泪,低声道:“我随时会走……不过,我也许会随时又回来。”

真的会么,真的会随时回来么?

连齐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小牛倒相信了。

但小白可没有相信。

其实,她相信不相信也无法改变眼前的事实了。

但她却不能不问一句:“大叔,我们……我跟小牛还留在这儿么?”

齐敢点头道:“是!”

这回,小牛却听出大叔话中的漏洞了。

他脱口说道:“大叔,你不是说……我和小白也要走么?我……我跟小白该去哪儿呢?”

齐敢微微一笑道:“你们要去那儿,我走后,自然会有人来接你们去。”

小牛道;“谁来接我?大叔,是你派人来……”

齐敢笑道:“小牛,你不必问,反正,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到时候就明白了。

小牛才不会明白呢?

因为,齐敢进入楼外楼不久,丁翔和天香楼的人就来了。

丁翔来找的是小牛,不是齐敢。

所以,当小牛要去楼上找齐敢时,却被丁翔阻止了。

而要于梦梅和石梦兰去楼上找齐敢。

齐敢当然不在。

因为,齐敢早就走了。

于是,小牛和小白落入了丁翔手中。

丁翔当然不想把小白也带去。

可是,小牛却坚决的表示,没有小白同行,他哪儿也不去。

丁翔居然拿他没有办法。

他当然可以点了小牛的穴道,把他抓走。

可是,他还不想这么做。

因为,他在想,如果这小子就是秋水仙的儿子,一旦郡主痛子心切,枕边絮语,惹得四贝勒对自己不利,那就完全与自己的私心有违了。

丁翔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他只好同意由小白陪伴着小牛。

小白当然没有料到情况变化如此之快,快得她没有办法留下任何线索给疯女帮的人。

不过,她稍觉放心的是,天香楼的女人会知道她的去向。

因为,她认为,丁翔既是天香楼的人引来的,天香楼的人当然知道丁翔的一切。

然而,她却不了解,天香楼所知有限。

至少,丁翔会把他们送去何处,天香楼的人就完全不知道。

唯一可以猜想的是,丁翔会把她们送去恒王府。

然而,谁能肯定是不是呢?

要丁翔来找秋水仙遗孤的,是郡主。

但是,他却知道,决不能把秋水仙的遗孤交给郡主。

因为,四贝勒不会让秋水仙的遣孤留在郡主身旁。

这本就是一件两面不讨好的差事。

但是,他却不能不办。

更糟的是,他还不能不办好。所以,丁翔才觉得为难。

他正因为如此,丁翔才不知道究竟应该把小牛和小白带去何处!

但他离开了杭州,离开了江南,却是不争的事实。

于是,疯女帮失去了小白的消息。

于是,天香楼也失去了丁翔的消息。

同样的,齐敢也失去了小牛的一切动静。

忽然间,丁翔和小牛、小白仿佛消失了一般。

至少,想知道小牛和小白下落的人,都再也找不到她们的下落了。

疯女帮的人,找上天香楼。

天香楼只能给她们一个恒王府总管丁翔的这个人名字。

不过,出乎天香楼意外的是,疯女帮并没有任何兴师问罪的意思。

她们反而要求和天香楼合作,联手对付桃花岛主。

天香四女,无权作主,所以她们告诉疯女帮的两位护法,要她们等候天香楼主人回来再作决定。

疯女帮当然同意了。

于是,这两个以女人为主的江湖组织,好像变得十分亲近,同仇敌忾了。

“七月初三以前,赶到黄山石林小茶馆。”

齐敢手中捏着这么一张纸条。

字迹很娟秀,是桃花娘子留在梳妆台上的。

桃花娘子的话,对齐敢而言,已经在习惯上成了命令。

这一纸留字,当然会使齐敢千里奔波,赶赶黄山。

黄山石林小茶馆,齐敢赶到了。

日子则是七月初一,比初三的限期早。他早到了两天。

小茶馆,倒是名副其实。

一间门面,加上一个茶灶,里里外外,也不过只摆了四张方桌。

但是,当齐敢抵达的时候,当他看清楚那个褪了色的旧招牌上写着“石林小茶馆”五个字时,不禁打心中涌起了一股寒意。

因为,他忽然发现,四张桌子,挤满了人。

小茶馆的四方桌,本就不大。

顶多,一边只应该坐一个人才不挤。

可是,齐敢触目所见,每一张桌上,都挤了十个人。也就是说非但每一边要坐两人,而且还有两边是三个人。

这是什么原因?

这些人为什么要挤在这儿喝茶。

而且,齐敢一眼就瞧出来,这些人,没有一个是黄山附近的居民。

因为,他们既不是农夫,也不是樵夫。

也许,有几个人像是商贾。

但是,这是黄山的后山,是离开官道很远的偏僻地带,除了游山玩水的人,商贾不会跑到这儿来兜生意。

但是,这些不会来的人,却就坐在这儿。

齐敢看了看这些人。

他天生有着鹰一般锐利的目光。他能一眼把一个人衣着打扮看得清清楚楚,也能一眼数出目光所及的人数。

现在,这个小茶馆里里外外,不包括他自己,一共有四十二个人。

四十个人坐在桌子上。

另外两个人,好像是茶馆的老板和小伙计。

因为,他们两个人正在忙着烧水和冲茶。

客人已满,小伙计当然不会过来招呼齐敢。

但是,齐敢却大模大样地走了进去。他看看那四十个人。

奇怪的是,四十个人没有一个抬头打量他。

每个人都拿着茶碗在喝茶,津津有味,仿佛那茶水是天上甘露般可爱。

齐敢皱了皱眉。

他想找个坐的地方,但显然已经无处可以落脚。

小伙计瞧他,咧嘴一笑。

这一笑似乎是表示抱歉,也似乎是告诉他,这里的人太挤了,他若识趣,就不该再来了。

但是,齐敢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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