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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鬼医秘籍实膺书

这时菊儿正向禅院掩近,欲冒险潜入一探,不料人影连翻,四个天字辈年轻弟子,已然将她围住。

以菊儿的身手,对付这四个弟子绰绰有余。

但她人小鬼大,突然灵机一动,故作吃惊叫道:“啊!小和尚,你们别抓我,我不是来偷东西的啊!”

四弟子见她不过是小女孩,毫不看在眼里,其中一弟子笑问道:“那你溜上山来干吗?”

菊儿表情逼真道:“我的小猴子跑上山来了,我来找它不行吗?”

她居然理直气壮。

另一弟子道:“别跟她噜嗦,把她抓起来,带去见掌门人发落!”

真要抓的话,凭这四个天字辈弟子,哪能抓得到她。

但菊儿一听要抓她,竟装作吓得拔脚就逃,故意心慌意乱,一跤摔倒地上。

未及爬起,两名弟子已双双掠至,一左一右,把她架了起来。

菊儿奋力挣扎,一面哭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两弟子置之不理,架了她就走,另两个紧随在后。

刚走近禅院侧门,适遇百儇带着十几名弟子,巡视而至,见状喝道:“这小女孩哪里跑来的?”

一名弟子恭然答道:“就在前面,被弟子等发现抓住,正要带去请掌门人发落。”

百儇不禁暗诧,戒备如此森严,这红衣女童如何能上山来。脸色一沉,厉声道:“小姑娘,你是怎么溜上山来的?”

菊儿驳道:“什么溜不溜的,我是跑上来的!”

众弟子几乎忍俊不住,却不敢笑出声来。

百儇万万料想不到,这红衣女童的武功,远在他之上。被菊儿驳的一怔,仍然紧绷着脸道:“那你跑上山来做什么?”

菊儿似不胜其烦道:“你们这些和尚真噜嗦,见一个问,有完没完?方才我已告诉几个小和尚了,我的猴子跑了,我是一路追上山来的!”

百儇长一辈,果然较天字辈弟子老成,沉声道:“本寺方圆数十里之内,并无村庄住户,你是从哪里来的?”

菊儿不敢随便回答,以免露出破绽,突然哭叫道:“你们这么多和尚,欺侮我一个小女孩,好不要脸啊!……”

遇上这个场面,他们既不能骂,又不能吓,更不能动手。百儇一时无可奈何,只好吩咐道:“带她去见掌门人!”

其实,如果是平时,这么点芝麻大的小事,何需惊动掌门人,把她撵下山去不就结了。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全寺如临大敌,草木皆兵。尤其红衣女童年纪虽小,却来得突然,不得不查明真相。

由此可见,百奇老人与恨天一妪,已使整个少林寺,陷入了杯弓蛇影。

少林、武当两位当代掌门,一阵追逐,竟未能捕获那只灵巧的白色小猕猴,不禁大为失望。

这时,一僧一道已回禅房,正继续研判恨天一妪真实身份。

突见百儇等人,带来个红衣女童。

慧因大师一怔诧异道:“这小姑娘是……”

百儇趋前恭然施礼,尚未及禀报。

菊儿已放声大哭。

慧因大师更觉诧然道:“百儇,怎么回事?”

百儇即将发现菊儿情形,向慧因大师禀明。

僧道二人曾亲自发现白色小猕猴,双双追入林中,惜未能擒获。是以对菊儿追猴上山之说,倒有几分相信,不疑有他。

慧因大师即向百儇吩咐道:“不要吓着这个小姑娘,好好送她下山去。”

百儇急道:“掌门人,弟子觉得这小姑娘,来的十分突然,说不定……”

慧因大师置之一笑道:“不用多疑,她所说追猴上山之事,绝非无中生有。老衲与武当掌门人,曾亲眼见那只白色小猕猴。”

百儇只得唯唯应命,回身走近的菊儿道:“小姑娘,掌门人念你年幼无知,不罚你擅闯本寺之罪,还哭什么,咱们送你下山去……”

菊儿却更放声大哭道:“不!不!我不要下山,我要找回我的小猴子!”

百儇正待动手,将菊儿强行拖走,慧因大师及时阻止道:“既然如此,就将她暂留寺中,派人为她寻回那只小白猴吧。”

不等百儇表示异议,菊儿已双膝一屈,跪在地上,连连叩首道:“多谢和尚爷爷!多谢和尚爷爷……”

慧因大师含笑挥手,示意百儇等人,将菊儿带出。

他一转脸,发现天齐道长正若有所思,不禁笑问道:“道兄可是觉得,老衲处置有欠妥当?”

天齐道长正色道:“贫道只是觉得,那小孩天真无邪,似无可疑,但来得十分突然!”

慧因大师胸有成竹道;“道兄放心,老衲自有安排。小女孩若真有问题,咱们何妨来个将计就计!”

天齐道长沉吟一下,微微点头。

僧道二人会心地相互一笑。

百儇可笑不出来,他指挥二三十名小沙弥,漫山遍野搜寻,哪还见到白色小猕猴的影踪?

难怪他们找不到,小家伙正在梅儿怀里,紧紧搂住小主人脖子,生怕摔落似的。

梅儿疾奔如飞,回到了山中茅屋来。

百奇老人正在屋前,传授疯和尚武功哩。

百奇老人见梅儿独自返回,立即收招敛式,问道:“她们三个呢?”

梅儿答道:“我不知道啊,咱们遵照老爷爷的指示,一上山就分头搜索,我差一点被他们发现,才不得不赶快溜下山……”

说时一施眼色,一歪嘴。

百奇老人不知她捣什么鬼,跟着她走开一旁去。

疯和尚看在眼里,明知这一老一少是故意避开他,却无可奈何。

梅儿一阵轻声耳语,将无意间窃听到,一僧一道的谈话,全部告知百奇老人。

当年疯和尚去见他,即是以一部“鬼医”的手抄本交换,要求传授武功。不料如今珍藏的竟是伪本。

百奇老人顿生受骗的感觉,怒哼一声,冲至疯和尚面前,当胸一把抓住,怒斥道:“王八蛋!你竟敢骗我老人家?”

疯和尚惊道:“在下骗了你老人家什么?”

百奇老人怒不可遏道:“就是那部‘鬼医’手抄本!”

疯和尚情急道:“在下可以对天发誓,千真万确,是自先父石室中窃出……”

百奇老人略一思索,随即撒手一笑道:“说得也是,你怎么知道那是伪本!”

疯和尚松了口气,一整那身破旧僧袍,诧然道:“老人家听到了什么,突然怀疑在下,当年存心欺骗……”

百奇老人置之一笑道:“算啦,算啦,不提也罢。咱们还是养精蓄锐,天一黑,就去大闹少林寺,闹他个天翻地覆吧!”

疯和尚虽暗自忧心如焚,惟恐那对兄妹置身少林寺中,遭到池鱼之殃。但他要想溜走,赶往少林寺去警告,却比登天还难。

眼前这一老一小,只要发现他想开溜,非但溜不成,而且将弄巧成拙,是以不敢贸然轻举妄动。

百奇老人却是提得起,放得下,径自到大树下盘膝打坐,闭目运功调息起来。

梅儿一旁逗着小猕猴,等于是在负责监视疯和尚。

正在这时,百奇老人双目突睁,目光如炬,瞪着小径道:“怎么只回来了两个?”

疯和尚听得一怔,根本未见任何动静。

倏而,果见两个红衣女童,疾奔如飞而来。

疯和尚不由地惊服万分,暗忖道:“老家伙的听力好厉害,不但能听出数十丈外有人奔来,且能辨出是二人!”

奔回是的兰儿与竹儿,独不见菊儿。

百奇老人劈头就问道:“菊儿呢?”

兰儿奔得气喘吁吁,气急败坏道:“她被少林和尚逮住了!”

竹儿接口道:“好多和尚在漫山遍野搜索,咱们只好赶快离开,溜下了山……”

百奇老人忧形于色道:“哦?你们四个丫头,菊儿最机伶了,她怎么反而被逮住了呢?”

兰儿即将暗中窥探,发现菊儿被逮情形,描述了一遍。

百奇老人闻后,竟转忧为喜,敞声大笑道:“好!好!这个鬼精灵,真有她的一套!哈哈……”

梅儿不解道:“老爷爷,菊儿被少林寺和尚逮住了,咱们都急死了,您老人家怎么好像很开心?”

百奇老人笑声一止,道:“你们三个就不及菊儿,她是故意被逮住,才能混进少林寺里去啊!”

三女童这才恍然大悟,不禁面面相观。

百奇老人知菊儿安然无恙,且已混入少林寺,心中大悦,即命三女童养足精神,以便夜闯少林寺,又迳自闭目打起坐来。

三女童精神旺盛,哪肯休息,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各自述说山中所见,谈的十分起劲。

疯和尚席地而坐,若有所思,心里一直想着,今夜百奇老人大闹少林寺,届时他夹在其中,真不知该相助哪一方。

少林寺与他有渊源,且如今两兄妹已拜在门下,成为元泰记名弟子。若能假以时日,习得少林武学,实为难得之造化。

而百奇老人这方面,则许以今夜事后,将传授绝世武功,捭使他能对付易天行,为白石老人复仇。

疯和尚正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突见梅儿走近,好奇地轻声问道:“贼和尚,你知不知道‘鬼医’是何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使疯和尚不由一怔,反问道:“你问这个干吗?”

梅儿笑道;“咱们方才在算这笔账,你告诉老爷爷,白石老人遭易天行毒手,你答矢志要报仇,以尽人子之道,那么你就是白石老人之子,对不对?”

疯和尚道:“一点没错呀!”

梅儿接着又道:“‘鬼医’乃白石老人之父,那么你即是‘鬼医’之孙,对吗?”

疯和尚微觉一怔,颔首道:“这也是没错啁。”

梅儿继续道:“但你无名无姓,白石老人也非姓白,‘鬼医’的真名实姓是什么呢?”

疯和尚强自一笑道:“傻丫头,姓名不过是个人的代号而已,叫什么都没关系,重要的是一提这个代号,就让别人知道指的是谁。”

“比如说吧,如果有人问你们,知不知道一个口叫贼和尚的,你们一定会知道是我。有人提到百奇老人,那就一定是指你们的老爷爷。我说的对不对?”

梅儿点了下头,道:“我懂了,鬼医就是鬼医!”

疯和尚趁机反问道:“梅儿,你为何突然问起‘鬼医’之事了?”

梅儿口一张,话尚未及说出。

突闻百奇老人沉声道:“梅儿,你的话太多了!”

小姑娘吓得一伸舌头,忙退回原处,不敢再吭声了。

疯和尚暗自思忖道:“必是梅儿往探少林寺,听到什么有关‘鬼医’之事,告知了百奇老人。”

“方才老家伙才会突然怒从心起,认为受了欺骗。”

其实关于“鬼医”之事,疯和尚也不清楚。至于那“鬼医”手抄本,则千真万确,是白石老人珍藏多年,被疯和尚伺机盗出的。

正因一念之差,落得无颜回白石谷,更不敢与亲骨肉相认……

意及往事,疯和尚百感交集,不胜唏嘘起来。

韶光倒流,时值春寒料峭。白石谷内,白志飞竟然光赤着上身,在那里独自勤练武功。

倏而,遥见一朴实秀丽少妇,正手提食盒走来。

白志飞见是其妻吕凤仙,为他送午饭来,立即停止练武,拿起靠在树旁的锄头,故作锄地状。

吕凤仙走近,见状笑道:“少装了,一早上地都未翻动,你就知道瞒着爹,偷偷的练武功!”

白志飞只好放下锄头,强自一笑道:“凤仙,你可千万不能告诉爹啊!”

吕凤仙道:“除非你答应我,从此不再练武,每天替我好好耕地。”

白志飞不置可否道:“我真不懂,为什么爹不许我练武,连你也反对。其实练武有什么不好,既可强身,又可出人头地。咱们总不能一辈子困在白石谷,过这粗茶淡饭的日子……”

吕凤仙正色道:“爹说的,你天赋有限,只要精通医术,能接他老人家衣钵就够了。至于武功嘛,你是不会有多大成就的!”

白志飞不服道:“凤仙!你怎么也对我毫无信心?”

吕凤仙笑道:“好了,我不跟你争了,快点吃完饭干活吧,我还得回去,替爹和两个孩子做饭呢。”

白志飞目送妻子走远,不禁喃喃自语道:“哼!总有一天,我会练成一身绝世武功,让你们刮目相看的!”

自此以后,白志飞日间耕地,夜里独自来此,继续勤练不懈。

是夜,他正练得满身大汗,突闻一声娇笑,发自那株大树之上。

白志飞一怔,喝问道:“谁?”

树叶密茂,无法看出什么人藏身树上,却听一个娇柔女子声音道:“你练你的武,我看看不行吗?”

白志飞年少气盛,愤声道;“那你笑什么?”

树上女子道:“我笑你哪是在练武,简直像在跳舞嘛!哈哈……”

言毕又是一阵巧笑。

白志飞怒从心起,喝道:“有本事就下来,咱们比划比划,看你有多大能耐,胆敢瞧不起我!”

一条人影自树上飘落,竟是个一身华服的绝色女子!

她一落地,出手就攻。

白志飞哪敢怠慢,立即出手还击。

哪知交手不到一炷香时刻,白志飞虽全力以赴,却连人家衣袂都未沾到,已然累得筋疲力尽。

那女子笑问道:“你就这点能耐?”

白志飞恼羞成怒,狂喝一声,双臂齐张,向那女子疾扑而去。

那女子不闪不避,出手如电,点中白志飞昏穴,使他失去了知觉。

不知经过多久,当白志飞清醒时,发现已置身岩洞里。借着洞外射入的月光,只见那武功奇高的绝色女子,正默默坐在身旁不远。

白志飞霍地撑身而起,惊怒交加道:“是你把我弄来此处的?”

那女子柔声道:“我总不能丢下你就走呀!”

白志飞上前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打什么主意?”

那女子妩媚地一笑,道:“我已经暗中看你练武,看了很多日,像你这样无师自通,练到头发白了,也不会有多大成就啊!”

白志飞诧然道:“哦?听你的口气,莫非还要我拜你为师不成?”

那女子道:“那倒不必,如果你愿意的话,咱们不妨互相切磋,不知你意下如何?”

白志飞暗自一怔,不置可否道:“你一定有条件吧?”

那女子又嫣然一笑,道:“条件是有一个,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相信并不难。”

白志飞好奇道:“那你说来听听看。”

那女子迟疑一下,始道:“不瞒你说,我已是有夫之妇,很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惜我丈夫已丧失……”

说到一半,突然欲言又止起来。

白志飞茫然不解道:“你的条件是……”

话犹未了,那女子突然跃起,出其不意地扑向白志飞,双双倒在了地上。

白志飞奋力挣扎欲起,但一股异香扑鼻,使他全身血液沸腾,心神荡漾,情不自禁地拥住那女子,一阵狂吻……

自此以后,白志飞每夜与那女子相会,一起练武,共效鱼水之欢,不觉过了一个月,那女子突然提出要求,欲一睹“鬼医”的手抄本。

白志飞不禁暗诧,因他从未提及“鬼医”之名,那女子怎会知道,“鬼医”即是其祖父?

只需稍加思索,此女子不惜以色艺相诱,为的是什么?

但他已意乱情迷,讨那女子欢心,竟不顾一切后果,伺机盗出了白石老人珍藏多年,“鬼医”的手抄本。

那女子喜出望外,表示要趁日间在岩洞内,将手抄本仔细一阅。白志飞不有诈,等到夜里,久候未见那女子前来练武,情知有异,赶往岩洞一看,果然她已不告而别,带着那手抄本不知去向。

白志飞悔恨莫及,矢志要找到那女子,追回手抄本。经半年奔走,各处查访,终于探出一些眉目,获悉那女子可能是南海奇叟之妻。

虽已年届古稀,但她怀有一枚“寒玉钗”,驻颜有术,犹如二三十岁之少妇。

白志飞心有未甘,亲往南海一行。

结果非但未能见到那女子,反而险些丧命异乡。

在悔恨交加之下,他矢志要走遍天涯海角,访求名师,苦练武功,日后再赴南海讨回公道。

他深入泰山,无意间遇见百奇老人,即以另一部“鬼医”手抄本,交换绝世武功。

要知武功一道,需勤练不懈,持之以恒,方可成大器。

白志飞操之过急,欲蹴而成。

因他获知百奇老人珍藏百件罕世之物中,有一成形的何首乌,服之可推数十年功力修为,不禁霍然心动,伺机将其盗出,得手后逃之夭夭。

如此罕世难求珍品,白志飞不敢贸然服食,决携返白石谷,求教其父白石老人,同时亦可“将功赎罪”。

岂知白石老人光明磊落,一生淡薄名利,与世无争。非但对这罕世珍品不屑一顾,更怒斥其子不仁不义,逼令将原物完璧归还。

白志飞愤而出走,决心投入少林求艺。入山之前,先将成形何首乌,藏于山中无人茅屋地下。

一晃数年,白志飞终放不下妻儿,恍然潜返白石谷,始知他离家次年,吕凤仙即病故,使他为此抱憾终身。

既不敢见白石老人,只好暗中授一对儿女武功……

少室峰北麓传来暮鼓声,袅袅余音不绝,将沉于回忆中的疯和尚惊醒。猛一抬眼,发现天色已昏暗下来。

百奇老人双目乍睁,霍地跳起来身道:“丫头们,快吃饭了,好行动啦!”梅儿即打开麻布口袋,取出几份干粮,分给各人充饥。

匆匆吃喝完毕,只见百奇老人走至疯和尚面前,笑道:“你跟去反而碍事,就留在这里等咱们回来!”

疯和尚急道:“在下武功虽不济,但……”

话犹未了,百奇老人已出手如电,点中他昏穴,顿时失去知觉。

百奇老人亲自动手,将之拖入茅屋,并将那盛装成形何首乌,檀木盒藏于干草堆里。于是一老二小带着两只大麻布袋,不知内装何物,直朝少室峰北麓奔去。

夜幕已垂,整个少林寺,处于一片寂静中。

菊儿被留置在一间禅房里,房外守着四名小沙弥,奉命不许她外出乱跑。

她毕竟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孩,一个人在禅房里无聊已极,不知不觉地,打盹居然睡着了。

直到一名小沙弥,为她送来斋饭,才使她猛然惊醒。

睁眼一看,屋内已然掌灯,顿使她蓦地一惊。

只因百奇老人约定,天一黑即采取行动。

自己打盹睡着了,岂不误了大事。

见小沙弥正放下斋饭,转身欲出房。

菊儿霍地跳起,一个箭步射去,出其不意将他一把拖住,道:“喂!小和尚,现在什么时辰啦?”

小沙弥冷不防一惊,答道:“天刚黑……”

菊儿这才放心,故作不悦道:“怎么回事,我的小猴子究竟找到了没有?”

小沙弥强自一笑道:“咱们出动了二三十人,找遍了漫山遍野,连个影子也没见到。此刻天色已黑,只好等明日再继续找寻了。”

菊儿惊诧道:“什么?要留我在厅里过夜?”

小沙弥道:“本寺从不留外人过夜,掌门看你年纪太小,不放心让你一个人下山啊。”

菊儿灵机一动,娇嗔道:“我才不要在这里过夜呢,我要回去!”

突然推开小沙弥,夺门而出。

禅房外四名小沙弥,欲阻不及,她已一溜烟奔去,立即急起直追,一面叫道:“小姑娘,你别乱跑啊!”

菊儿充耳不闻,她不往外跑,却故意直向里闯。

五名小沙弥既惊又急,紧追不舍,由长廊穿过内院,直奔大雄宝殿。

菊儿故意横冲直闯,旨在各处查看。一见大雄宝殿内阒无人声,即时由旁门奔出,闯入一进内院。

这可苦了五名小沙弥,跟在后面紧迫不舍。偏是菊儿极为机伶,任凭他们如何拦截、阻挡、包抄,均无法将她抓住。

尤其四名把守禅房外的小沙弥,奉命看住这小女孩,如今不但被她夺门而出,且到处奔逃乱闯。

万一闯出祸来,他们可真担代不起。

哪知一溜烟,她已闯进了第二进大院。等五名气急败坏的小沙弥,急急追入,转眼之间,菊儿已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这一惊非同小可,五名小沙弥急向四下搜索,竟然不见女孩影踪。

要知整个少林寺弟子,天黑之前,已奉命各就各位,严加戒备。

慧因大师的防范重点,在于禅院之外,严阵以待,准备全力迎战来犯的恨天一妪,或是不知来历的绿袍老怪物。

是以寺内反而疏于防范,形同真空。

但这第二进院内侧,接近密室外,却是戒备森严,由十几名百字辈高手把守。他们是防徐元平逃出,而非防外人侵入。试想,如不能闯过禅院外,数百少林弟子的阻挡,如何能闯进寺内?

反之,若数百少林弟子,均不能阻挡来犯之人,则此处纵增加十位人手,亦是枉然!

五名小沙弥一路搜索而来,刚一接近,就听百字辈弟子喝阻道:“此处禁地,来人止步!”

小沙弥情急道:“那小姑娘跑啦,闯进这里来了,师叔们可曾见到?”

百字辈弟子厉斥道:“没有!没有!你们快快离开,否则以抗命论处!”

少林寺门规森严,最重辈份高低,注定了大鱼吃小鱼。五名小沙弥辈份微,哪敢争辩,只得唯唯应命,匆匆而去。

只听那百字辈弟子,冷哼一声道:“这几个小鬼,人跑了到这里来找!”

另一百字辈弟子道:“百祥师兄,也许那小姑娘,当真闯进这里来了,咱们还是寻一下吧。”

百祥笑道:“百吉师弟,你怎么也杯弓蛇影起来了。咱们眼睛瞪得这么大,几乎是目不转睛,有人闯来还会不见?连只蚊子飞来,也逃不出咱们的耳目!”

飞帘下,菊儿正紧抱横梁窃笑,心忖道:“吹什么牛,我这么大只蚊子飞进来了,你们都未发现!”

放眼看去,十几名百字辈弟子身后,是一座坚实建筑,看似一座小佛堂,两侧各有一间耳房。

中间两扇矮木门,必需低头弯腰方能进去,却加上一把重大铁锁。

此处既被划为禁地,且戒备森严,定有蹊跷。

咽!说不定徐元平就被藏在屋内!

但估计眼前情势,负责把守的这十几个和尚,必是少林寺中高手。菊儿虽机伶,却是孤掌难鸣,绝难对付这些百字辈弟子。

力敌既不成,惟有以智取。

只是一时之间,菊儿实在动不出脑筋,如何能把这十几个和尚引开。无奈之下,她只有伺机而动……

突然间,三道光芒冲天而起,拖曳着火焰长尾,射向夜空,爆出一蓬五光十彩火花,四散飞落。

这不是信号筒,而是焰火、冲天炮!

刹时之间,只见漫山遍野,冲射起无数火芒,在夜空中爆开,此起彼落,煞是壮观。

菊儿不禁暗喜,心知百奇老人已发动。

那两个麻布袋内所装,原来就是百奇老人带着两女童,特地去数十里外,买的冲天炮及焰火。

他是昨夜闯山,见山下把关弟子,曾以信号筒发出警示;是以灵机一动,决心以冲天炮及焰火,开少林和尚们一个大玩笑。不但可借此扰乱对方军心,且可趁乱登山,免得一路硬闯,消耗真力过巨。

岂知大出他意料之外,今夜自山下至山上,竟然根本未曾设防。

冲天炮、焰火,正是儿童过年的宠物。

三个女童负责施放,玩得不亦乐乎。但出乎意料,整个少林寺并未受到惊扰,全然视若无睹。

漫天火花光雨中百奇老人已一路通行无阻,直奔山上而来。

罗汉阵早已严阵以待,阵前则是一僧一道,正是少林、武当两位掌门人,慧因大师与天齐道长。

在他们身后,却是位身披黄色袈裟的护法,及十二名披红色袈裟的高僧。

这番声势,较昨晚更为浩大壮观。

百奇老人看在眼里,也不禁为之一怔。

只见慧因大师单掌举胸,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已候驾多时!”

百奇老人笑道:“我老人家说了要来,自然会来的。老和尚,你拿定主意没有?是乖乖交出徐元平,还是……”

话犹未了,突见天齐道长挺身上前,不亢不卑道:“老檀越为了个徐元平,竟不惜妄杀生灵,干犯天和?”

百奇老人双目一瞪,斥道:“我老人家在跟老和尚打交道,哪有你这牛鼻子说话的份!”

天齐道长不以为忤,置之一笑道:“贫道既然撞上这档子事,总不能置身事外,不闻不问啊!”

百奇老人怒哼一声,道:“除非你能当家作主,否则就少开口,一边掠过去!”

天齐道长沉声道:“贫道虽无足轻重,但此事有关少林荣辱,站在武林同道立场,贫道不能不说几句话。”

百奇老人不屑道:“牛鼻子,你有什么话要说?”

天齐道长正色道:“少林乃九大门派之首,誉满天下,岂能任老檀越恃强予取予求。慧因大师身为掌门,纵然玉石俱焚,亦不能委屈求全。”

“但贫道则以息事宁人相劝,以免两败俱伤。不过,徐元平只有一人,老檀越与恨天一妪,均志在必得……”

百奇老人迫不及待道:“管他那么多,人交给我老人家带走就是了!”

天齐道长摇头道:“那如何使得,交出徐元平,只为避免一场浩劫。人若交由老檀越带走,恨天一妪必不甘休。万一真个来血洗少林,岂非与交出徐元平初意相违?”

慧因大师心知,天齐道长之意,是使双方互不相让,势必全力一搏。故而保持沉默不作任何表示。

百奇老人果然沉不住气,怒形于色道:“她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老人家争!”

不料话声甫落,已听恨天一妪接口道:“你又算什么东西!”她已神不知鬼不觉,站在百奇老人身后,相距不足两丈。

她原在五老峰附近,决心等到夜深入静,三闯少林寺。不料却见冲天炮、焰火冲天而起,因而被提前引来。

百奇老人不敢回身,以免背向僧道二人。

他只斜跨一大步,见恨天一妪已及时赶到,不由地沉声道:“哼!你这老婆子,倒真会凑热闹!”

恨天一妪反唇相讥道:“我要晚来一步,徐元平不被你带走了?”

百奇老人哈哈一笑,道:“你以为你来了,我老人家就带不走他吗?”

恨天一妪有恃无恐,向慧因大师一指道:“你不妨问问他吧!”

百奇老人一转脸,问道:“老和尚!你怎么说?”

慧因大师瞥天齐道长一眼,彼此交换一下眼色,始道:“老衲既决心交人,谁带走都一样,二位自己决定,究竟哪一位愿意礼让吧。”

恨天一妪、百奇老人均志在必得,谁也不可能退让,不禁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天齐道长趁机道:“贫道有个提议,二位既然互不相让,何妨以武功一决高下,徐元平由胜方带走。”

百奇老人不甘示弱,毫不犹豫道:“好!就这么办!”

僧道二人方自暗喜。

却听恨天一妪冷声道:“老丑怪,你可真容易上当!牛鼻子是想让咱们两虎相争,等咱们拼得两败俱伤,他们不战而胜了!”

百奇老人被她提醒,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他们打的就是这个歪主意,我老人家差点上了个大当!”

僧道二人暗惊!

恨天一妪得意笑道:“想在我面前班门弄斧,那还差得远呢!”

百奇老人道:“老婆子,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恨天一妪满怀恨意,冷森森道:“人只有一个,惟有一刀劈开,各得一半!”

僧道二人听得一怔,不禁惊怒交加。

百奇老人敞声笑道:“这又不是切西瓜!不过,这主意倒也不错,至少很公平。但不知你要左一半,还是右一半?”

恨天一妪道:“我倒不在乎,只怕人家未必同意呢!”

百奇老人怒哼一声,振声道:“那咱们就……”

“闯”字尚未出口,突见五名小沙弥飞奔而来。

一名小沙弥气急败坏,一路叫嚷道:“掌门人,那小姑娘跑啦!……”

慧因大师方自一惊!

突闻恨天一妪疾喝道:“闯!”

已与百奇老人双双发动。

天齐道长惊怒交加,立即出手迎敌,翻掌攻向恨天一妪。慧因大师双掌护胸,准备迎战百奇老人。

四大护法、十二高僧及罗汉阵,均按兵未动。静观少林、武当两位当代掌门人,亲自出手迎敌,可谓难得一见之场面。

百奇老人今日已养精蓄锐,决心夜闯少林,大显一番身手。

尤其对手是少林掌门,不敢掉以轻心。是以一出手就抢尽先机,连攻七招,直取对方中盘,攻的是七处致命大穴部位。

如此疾猛的攻势,确为慧因大师生平所罕见。且先机尽失,不得不暂取守势,以求自保。

慧因大师仗功力深厚,双袖疾拂,卷起两股如狂飙袖风,阻对方的凌厉攻势。

那边恨天一妪,更是形同疯狂,攻势连绵不绝,出手狠毒,迅疾绝伦,招招均是致命险招。

天齐道长被攻得怒从心起,全身一个暴退,反手拔出背上长剑,“唰唰唰”一连三招,分取老婆子头部与两肩。

武当剑术,驰誉天下。

天齐道长出剑稳健,沉疾,这三招有如一气呵成。偏遇恨天一妪亦是剑术行家,只是她从不用剑,更不使任何兵刃。

天齐道长一出手,她已看出武当剑术果然名不虚传。急将全身功力,运聚在双袖之上,双袖疾拂,刹时坚如两把钢刃。

老婆子以袖代剑,迎着对方攻来的三招拂去,但闻“当当”两声金铁交鸣,震得天齐道长虎口一麻。

他的三招不但被化解,且对方双袖疾向面门扫至。迫使天齐道长闪身避开,不由地惊道:“好厉害的拂袖功!”

恨天一妪得意一笑,双袖连连疾拂,攻势更见凌厉。

天齐道长是自告奋勇,愿助慧因大师一臂之力,以化解少林寺危机。

他原打算略施小计,造成恨天一妪与百奇老人敌对局面,来个两虎相争,不意被老婆子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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