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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武林重现绝情妃

慧因大师不愧是少林掌门,众僧皆惊乱,独他保持冷静,若无其事。

三支尾带响铃羽箭飞向天空,显然山下发生紧急情况,已有强敌为犯。毫无疑问,不是恨天一妪,即是百奇老人!

但慧因大师毫无惧色,竟故意向小叫化道:“小施主,昨夜两起人入侵本寺,对你志在必得,伤了不少本门弟子。此刻大概又是他们来要人了。而眼前兄妹,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小施主,本寺未蒙其利,先受其害。你确实为老衲带来不少麻烦。老衲也顾不得你了,自己的问题,你自行解决吧!”

言毕袍袖轻拂,小叫化竟身不由主,踉跄向两兄妹冲跌而去。

白小仙趁机出手,一掌向小叫化劈去。

元泰急欲抢救,但被慧因大师以眼色制止。

元泰立时恍然大悟,慧因大师是要借此一试,徐元平究竟是否真已丧失武功。如若武功未失,丧失记忆自然也是装出来的。

小叫化冲势收不住,又不知如何招架白小仙劈来的一掌,索性一头向她撞去。

要知鬼王丁高的“九阳增力丹”,服下一粒,能抵十年的功力。

无论小叫化武功已失或根本不会武功,均受药力之助,体力陡增何止十倍。

他这一头撞去,勇猛无比。

迫使白小仙收掌急向一旁闪开五尺,始堪堪避开。

但小叫化却收势不及,一头撞上正在搭盖的木屋。

只听得“蓬”地一声,接着是“唏哩哗啦”一阵乱响,木屋竟被他撞的整个倒塌,前功尽弃。

慧因大师暗自一惊,急命元泰等上前查看。不料尚未走近,小叫化已自行爬起,居然毫发未损,安然无恙。

元泰不由地愤声道:“掌门人,他分明是装的!”

慧因大师脸色刚一沉,犹未及发作,突见又三支响铃羽箭射向天空。

元泰已沉不住气,紧张道:“掌门人,来人已闯至第二道关卡了!”

慧因大师惟恐有失,即命元泰等人,急将小叫化带回密室。并且叮咛两兄妹道:“入侵之人,武功极高。你们兄妹二人留在此处,无论发生任何情况,皆不可擅自行动。切记!切记!”

两兄妹唯唯应声,恭送慧因大师等人匆匆离去。

此时山下闯关的,果然正是恨天一妪。

顾名思义,这老婆子不但恨天,更恨世间所有的人。她的一生,几乎就活在一个“恨”字里,使她充满了恨意。

尤其生平唯一收的爱徒上官婉倩,居然会背叛她,为萧夫人窃取她珍藏的“万年雪莲子”,更使她恨上加恨!

上官婉倩不惜背叛她,为的是要使徐元平能死而复生。

因此,她痛下决心,矢志要当着萧夫人与上官婉倩,让她们眼睁睁地看着,徐元平再度在她手里。

惟有如此,始能发泄“万年雪莲子”被盗之恨!

恨天一妪今日挟恨而来,出手毫不留情,把守第一关的二三十名少林弟子,被她一连狂攻,非死即伤。

这时她已闯向第二关,只见数名百字辈僧人,及二十余名天字辈弟子,奋不顾身,全力阻挡。

他们奉命,擅闯者一律格杀勿论,一时刀棍齐攻,喊杀震天。

恨天一妪狂喝道:“挡我者死!”

她双掌齐发,势如虎入羊群。

但闻惨叫连起,两名百字辈僧人首当其冲,被那雷霆万钧的掌力,震得倒飞丈许,口愤鲜血,倒地不起。

后面的弟子毫不退怯,但见刀光挥动,长棍齐舞。

恨天一妪出手毒辣无比,真个是“挡我者死”,双掌卷起的狂飙中,惨呼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就在她杀得兴起,众弟子纷纷倒地不起,非死即伤之际,突见百儇自山上飞奔而至,朗声传谕道:“掌门人法谕,本门弟子全部撤退,让来人登山!”

众弟子已伤亡过半,立即纷纷收兵退开。

慧因大师当机立断,突命把守关卡的弟子收兵,显然是因发现恨天一妪武功太高,众弟子绝难阻挡。与其造成更大伤亡,不如任其登山,以无人能破的“罗汉阵”迎敌,始可立于不败之地,恨天一妪似也料到,山上必已严阵以待。但她是来者不怕,怕者不来,猛提一口真气,身形如流矢,直向山上射去。

果如她所料,少林寺前广场上,早已摆开声势浩大,场面壮观的“罗汉阵”,在严阵以待了!

恨天一妪眼见如此阵势,不由地暗自一惊,心忖道:“久闻少林罗汉阵,天下无敌,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但此刻,她既不能知难而退,惟有全力一闯!

放眼看去,广场中一百零八名和尚,各据方位,纵横交错排列,如同泥塑木雕,站在那里纹风不动,静如处子。

恨天一妪正暗自思忖,不知该从正面,或由两侧攻入。

突闻传来慧因大师之声,朗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少林一派,自达摩祖师开寺迄今,已近三百年。‘罗汉阵’名满天下,从无人能破。女施主何不回头是岸,交还金佛,老衲保证任你安然离去。”

循声看去,只见慧因大师立于“罗汉阵”后,少林寺禅院大门之前,两旁分列四位护法高僧。

恨天一妪振声道:“昨夜我已说得一清二楚,若欲归还金佛,需以徐元平,及慧空大师骨灰交换。否则,老身就要以这双肉掌,破你这三百年来,无人能破之阵!”

慧因大师又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执迷不悟,老衲夫复何言,唉!”言毕一声长叹,似以无限无奈。

罗汉阵中一百零八个和尚,全部面容严肃,单掌当胸,个个蓄势待发。

恨天一妪心知,任何一种阵势,其中必有一人为首,负责指挥带动全阵。只要能找出其人,全力除之,使群龙无首,阵脚必然大乱。

但这一百零八个和尚,竟然无法看出,哪一个是群龙之首。

恨天一妪已运足真力,紧于两臂双掌之上,势在必发。此时她已拿定主意,决心先闯入阵中,识破为首之人,立即来个擒贼擒王。

心念既定,突然狂喝一声,身形乍动,已向罗汉阵中闯去。

首排两拨一十八名尚,立即分向两旁散开,故意让恨天一妪闯入阵中,乍分即合,重又恢复原来阵势。

恨天一妪一入阵中,即时双掌齐发,左右开弓,以那凌厉绝伦的惊人掌力,卷起两股狂飙,犹似龙卷风乍起,声势骇人已极。

罗汉阵也已发动,一百零八名和尚,分作十二拨。每拨九人,各按方位移动,轮番进攻,丝毫不乱。

恨天一妪这才察觉出,每九人之中,即有人为首,带动其他八人,但却仍然无法看出,究竟是谁在指挥作战。

阵势一动,攻势绵绵不绝,且每一拨攻法各异。任凭恨天一妪双掌威力惊人,却未能击中任何一人。

老婆子突然间领悟,这些和尚并未尽全力硬拼,只是以车轮法,尽量消耗她体力。如此缠斗下去,不需久战,定然使她真元消耗殆尽,力竭而亡!

但这罗汉阵,既是天下无敌,为何不全力发动,来个速战速决呢?

她猛然想出了答案,这些和尚不是不忍伤她,而是投鼠忌器,惟恐损毁她藏在身上的金佛!

恨天一妪不由地冷笑一声,突然形同疯狂,双掌连连猛发,人却向慧因大师冲去。

三拨二十七名和尚,立即全力阻挡。只见每拨九人同时出掌,合成一股强掌力,向恨天一妪迎面击来。

老婆子哪甘示弱,双掌一合,全力平推而出,决心来个硬拼。

对方合九人之力为一,恨天一妪则是全力以赴,两股真力一交,击撞出轰然一声巨响,势如石破天惊。

老婆子功力如此深厚,竟也被震得连退数步。

九名和尚则被震得东倒西歪,纷纷散开,顿时溃不成军。

恨天一妪方自得意,第二拨九名和尚,已然凌虚而至。也是合九人之力为一,同时出掌攻敌。

老婆子怒从心起,双掌疾翻,力发十成,仍然全力硬拼。

哪知九人乃是虚张声势,凌空收掌,分向两旁掠去,竟将老婆子的掌引开。

说时迟,那时快,第三拨九人趁虚而入,九股掌力从不同方位,齐向老婆子攻到。

恨天一妪惊怒交加,掌发如雷,正面两和尚首当其冲,功力不及她深厚,所发掌力被反震回去。

只听得连声闷哼,两人已倒地不起,口喷鲜血而亡。

其他七人,两个受伤倒地,五人纷纷跌开。

老婆子这一击,威力果然惊人!

罗汉阵已伤亡数人,但阵势并未乱。

只见阵中急将伤亡四人撤出,同时黄影连闪,慧因大师两旁,四位身披黄色袈裟的护法高僧,已然掠入阵中,仍然补足一百零八人。

且四位元字辈高手一入阵众弟子顿时精神大振,齐声朗诵佛号:“阿弥陀佛!”声震云霄。

恨天一妪冷哼一声,挑衅道:“哦?少林寺的四位护法,居然亲自督阵了,掌门人何不算上一个!”

慧因大师怒斥道:“女施主心狠手辣,已连伤本寺多人,今日拼着金佛受损,也绝不容你生离少林!”

恨天一妪冷冷一笑,以牙还牙道:“那倒未必,掌门人若不交出徐元平,及慧空大师骨灰,今天就是老身血洗少林之日!”

慧因大师忍无可忍,振声喝令道:“四位护法听命,此妇罪大恶极,格杀勿论!”

四护法齐声恭应,身形一掠,各自散开。

罗汉阵再度发动,威势果然大增。只见以四高僧为首,指挥一百零四个和尚,向老婆子展开猛烈攻势。

罗汉阵加入四位元字辈高手,顿时如虎添翼,攻势有如惊涛骇浪,气势汹涌澎湃,一波波接踵而至。

尤其掌门人下令,格杀勿论,使他们出手毫无顾忌,决心将老婆子置于死地。

恨天一妪原仗金佛在手,有恃无恐。既然慧因大师已在所不惜,不顾金佛受损。她只好把心一横,决心全力一拼了。

她既情急拼命,出手岂会留情,突然双手十指边弹,丝丝破空之声中,无形指力疾射而出。

几名攻近的和尚,猝不及防,被那破空指力击中,纷纷倒地不起。

元泰不由地失声惊呼道:“弹指神功!”

要知“弹指神功”,乃是少林七十二绝艺中,最深奥难练者之一,与“玄门罡气”“般若禅功”,合称佛门三大绝学。

恨天一妪与少林毫无渊源,怎会身怀佛门从不外传绝世武功?不仅元泰吃惊,掠阵的慧因大师,闻声亦为之暗自惊诧不已。元泰这一分神,两道“弹指神功”凌厉指力,已破空直袭面门。情急之下,急施一式“铁板桥”功夫,双膝以上全身倒仰,始堪堪避过,端的惊险万状。

恨天一妪正待欺身上前,趁势一掌劈下。突见慧因大师疾掠而去,出手如电,向她脸上所罩黑纱抓去。

慧因大师来势太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恨天一妪措手不及,面纱被抓去一半。

同时听慧因大师喝道:“老衲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惊鸿一瞥,只见那半张脸,既老又丑,且交叉两道极为明显刀疤!

恨天一妪惊怒交加,全力一掌攻向慧因大师,转身就往阵外冲去。

慧因大师避开她一掌,身形一拔而起,凌空双袖猛向后一抛,借力平射疾掠,落在恨天一妪身前,挡住了去路,惊诧道:“你是……”

恨天一妪情急拼命,双掌疾发,一招“比翼双飞”,挟雷霆万钧之势,猛向慧因大师攻去。

慧因大师仍不出手还击,掠身避开。

恨天一妪趁机疾奔而去。

众弟子哪容她脱身,群起而攻,阻挡了去路。

恨天一妪形同疯狂,双掌连发锐不可挡。

众弟子纷纷被击倒,一时阵势大乱。

老婆子真面目被揭开,已无心恋战,只求奋力突围,冲出罗汉阵去。

慧因大师虽只惊鸿一瞥,见到的是张陌生丑脸,但他记忆里,猛然闪现了一个人。正是六十年前,慧空大师为她甘犯门规,以致抱憾终身的那个绝世美女!

为了要证实,此丑老婆子,究竟是否当年那貌似天仙,心比蛇蝎更毒的女煞星,慧因大师哪能让她轻易脱身,身形一掠,急起直追。

恨天一妪前面,是三十六名少林和尚,组成的一座肉墙阻挡,身后是急追而来,决心揭开她身分之谜的慧因大师。

老婆子把心一横,突然闪电般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十指齐弹,“弹指神功”疾发,十股无形凌厉指风,挟“丝丝”破空之声电射而去。

慧因大师急错步拧身,虽闪避的极其快速,仍被一道指风击中左肩。只见他肩头一斜,整条左臂已然麻木。

同时一个踉跄,几乎踣跌地上。

正全力阻挡老婆子的四位元字辈高手,见状大惊,立即奋身抢救。那知恨天一妪未再趁机出手,竟掉头又向那堵肉墙冲去。

老婆子双掌连发,其势锐不可挡。

众和尚虽全力以赴,奋不顾身,惜阵脚已乱,罗汉阵威力无从发挥,全凭各人本身武功迎敌。

慧因大师身为掌门,且是慧字辈硕果仅存的高手,尚且对付不了老婆子,遑论这些少林门中辈份较低弟子。

一片喊杀惨叫声中,又几名和尚倒地不起,其他弟子纷纷被逼退。老婆子身形一拔而起,掠出数丈之外,终突出重围,向山下狂奔而去。

山边掠阵的众弟子,立即挥动木棍,急起直追。

把守一道道关卡的弟子,眼见老婆子朝山下飞奔,也各挥力舞棍,全力拦阻。

但这面纱被扯去一半,露着半张丑脸的老婆子,真个形同疯狂,出手狠毒无比,双掌不断猛发,口中狂喝道:“挡我者死!”

她往山上冲时,大喝“挡我者死”,此刻冲下山,亦复狂喝“挡我者死”,仿佛凡是阻挡她者,就休想活命,注定非死不可!

然则,老婆子并非虚张声势,确实说到做到。

一路上奋力阻挡的弟子中有二三十人,在她双掌齐攻之下,非死即伤。

众弟子已尽全力,仍然无法拦截住。

老婆子的武功实在太高,只有眼睁睁看着她飞奔而去。

恨天一妪虽未如愿,逼少林寺交出徐元平,及慧空大师骨灰,但她言出必行,当真作到了血洗少林!

一场激战,少林弟子的伤亡人数,竟达六七十人之众!

山上山下,一片惊乱。

众和尚忙着处理善后,收拾尸体,抢救伤者。如同两军交阵后的战场,留下一片凄凉,残酷景象,令人惨不忍睹。

慧因大师幸无大碍,自行运功调息后,左臂已能行动自如,只是微觉仍是麻痛之感而已。

四位护法大师之一,元和犹有余悸,愤声道:“掌门人,徐元平确是不祥之人,今日本寺遭此不幸,可说因他而起!”

慧因大师神情肃然道:“元和,你如此想法,与那白氏兄妹如出一辙。这岂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元泰趋前道:“掌门人,元和师弟所言,当属有感而发。想那徐元平,数月之前闯入即为本寺带来一场灾祸,慧空师伯首蒙其害。”

“接着掀起一场江湖风暴,亦是由他而起,更不幸者,本寺不足为人道之隐秘,竟因而公诸于天下武林……”

慧因大师阻止道:“不用说了。今日之后,老衲于身承当。近日之内,若不能使徐元平完成‘达摩易筋经’全文,老衲决向历代祖先师负荆请罪,自除掌门之职!”

四位元字辈护法大师,面面相觑,不便再之言。

慧因大师心情极为沉重,出了禅房,独自来至戒奋森严的密室。

小叫化不知恨天一妪闯来,一场激战,造成少林寺惨重伤亡。

这时正在密室里,大吵大闹。

他一见慧因大师到来,立即趋前质问道:“老和尚,你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我又没有犯法!”

慧因大师正色道:“小施主,你不用在老衲面前装模作样了。

若再执迷不悟,众怒难犯,老衲纵有维护之心,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小叫化深深一叹,苦笑道:“又来了,还是那一套,要我背诵什么达摩的鬼经!”

慧因大师脸色一沉,斥道:“小施主再出言无状,辱及本门佛祖,休怪老衲动怒!”

小叫化毫不在乎道:“反正我被关在这里,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干脆你把我宰了吧!”

慧因大师啼笑皆非,单掌当胸,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为小施主已仁至义尽,而小施主……唉!也许此乃天意吧!”

言毕愤然拂袖欲去。

小叫化情急之下,抢步上前,拖住慧因大师袍袖道:“老和尚,你究竟要宰了我,还是放我走?”

慧因大师怒哼一声,袍袖一拂,使小叫化身不由主,被拂得踉跄跌开,跌了个元宝翻身,四脚朝天。

等他急忙爬起,慧因大师已走出密室,厚重坚实木门重又关上。任凭他大吵大闹,外面守护的和尚却充耳不闻,相应不理。

密室实为“闭关”之室,当年达摩祖师,就曾在此室,自闭坐禅十载。不仅参悟出佛家无穷深奥禅理,更研创出七十二绝世武学,始能使少林居九大门派之首,一枝独秀,执天下武林之牛耳,近三百年历久不衰。

慧因大师离开密室,回至禅房,心情更为沉重,不禁思忖道:少林寺自达摩祖师为始,迄今近三百年,历经无数次巨变,武林浩劫,均能化险为夷,屹立不摇。莫非传至第二十七代,却难逃天数,即将毁于我手?

念及于此,不禁沮然长叹。

由于恨天一妪施展“弹指神功”,不由地使他忆及六十年前往事。慧空大师正值英年,且天赋异禀,被视为少林门中,百年难求之奇才。

若干年前,江湖中出现一绝色女子,不知因何事伤心,或受重大刺激,竟然以杀人为报复。

以一把“戳情剑”杀人无算,使人对无名女煞星,无不谈虎色变。

此女内心充满怨毒,无论何人,只要一对她动了惜爱之情,她就用这柄锋利绝世的宝刃,刺入他心中,“戮情剑”由是得名。

即使如此,在那女人绝世无双的姿色诱力下,仍不乏自负才貌相当,不畏死亡的武林人物,前仆后继,勇往直前,以一亲芳泽为荣,虽死无憾。

是以不过数年光景,丧命在戮情剑下之人,不下百名之众。

因而,江湖之上,替那女人取了个“绝情妃子”的绰号。一时流传,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一晓。

正当“绝情妃子”“戮情剑”,其人其事,传遍江湖之时,她去突然失踪,从此未现。此女来得像一股狂飙,去时又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经过若干年后,江湖上又出现一个蒙面女子,仍然用那柄“戮情剑”,再度掀起一阵风暴。

她的手段之狠毒,较绝情妃子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时之间凶名大噪,黑白两道为之闻名丧胆。其时慧空大师艺成下山,追踪千里,决斗于金陵郊外,矢志为江湖除此杀人女魔。

双方半夕苦战,慧空终技胜一筹,以少林绝世武功,夺下宝刃,使她落荒而逃。

这一战使慧空在一夜之间,名扬天下武林。哪知慧空载誉返回嵩山未久,女魔竟悄然追踪而至。

女魔露出真面目,竟较当年绝情妃子更美,致使慧空忘却自己已是三宝弟子,佛门中人,居然彼此两情相悦,谱出一段缠绵恋情。

事为少林掌门人所悉,大为震怒,亲率众弟子,将慧空擒回,罚禁悔心禅院中“戒持院”,面壁戒悔。

但那女魔竟一往情深,曾三探少林寺,惜未能与慧空相见。

慧空在悔心禅院六十年未出,虚度残生。而恨天一妪亦是在甘南断肠居,六十载未涉江湖,显非巧合。

尤其她此来少林,志在慧空大师骨灰,莫非她就是当年……

方念有此,突见执事和尚入报,恭然施礼道:“启禀掌门人,伤亡弟子善后已作料理,死亡十三人,均暂置西院班房,择吉火化。”

慧因大师心情沉痛,神色凝重道:“一切由执事作主安排就是。”

执事和尚恭应而退,又见元泰匆匆入报,趋前恭然一礼道:“启禀掌门人,武当掌门天齐道长求见!”

慧因大师喜出望外,急道:“快快有请!”

元泰恭应一声,刚转身,元和已陪同天齐道长进入。

慧因大师起身相迎,道:“不知道兄仙驾光临,有失远迎。”

天齐道长笑道:“掌门人如此说,岂不对贫道见外了。”

慧因大师哈哈一笑,招呼天齐道长坐下,诧异道:“道兄此来嵩山,不知……”

天齐道长展容笑道:“其一,大师接掌少林,贫道岂能不亲来致贺!”

慧因大师面带愧色道:“惭愧惭愧,老衲何能何德,敢居此位。

实为情势所逼,万不得已,只好临危受命,免使少林群龙无首。”

天齐道长道:“掌门人德高望众,何必过谦啊!”

慧因大师强自一笑道:“老衲既身负重任,自当尽力而为。不知道兄此来嵩山之其二……”

天齐道长唏嘘道:“数月之前,贫道受元通大师之邀,为中原武林同道谋命,合力一会南海奇叟。不意赶往古墓,已难挽狂涛。

尤其令贫道愧疚者,未能为元通大师……”

慧因大师道:“此乃天意,道长不必自责。”

天齐道长深深一叹,忽道:“掌门人,徐元平真在贵寺?”

慧因大师心知无法隐瞒,微微颔首道:“想必道长已知,徐元平死而复生之事。”

天齐道长也不讳言,正色道:“贫道原只是风闻,尚不敢深信。

此来嵩山途中,始知确有其事,且听说徐元平已为掌门人带回少林。”

慧因大师道:“消息果然传得真快!”

天齐道长道:“实不相瞒,贫道此来嵩山,一则为大师接掌少林致贺,一则为古墓事未能尽力抱憾。而最重要者,即是欲劝掌门人放走徐元平,免招是非!”

慧因大师深喟道:“可惜道兄已晚来一步。”

天齐道长瞥元泰一眼,说:“登山之时,元泰法师已将连日发生之事,略告一二。依贫道愚见,不如就将徐元平,交与恨天一妪带走。”

慧因大师不置可否道:“道兄可知,她不但要带走徐元平,更逼老衲交出慧空大师骨灰!”

天齐道长一怔,目光转向元泰道:“元泰法师并未提及……”

元泰解释道:“贫僧急于向掌门人通报,未及相告。”

天齐道长又转向慧因大师,诧然道:“恨天一妪为何作此强求?”

慧因大师神情肃然道:“如果不出老纳所料,这恨天一妪很可能即是六十年前,使慧空大师甘犯佛门清规的那女魔!”

天齐道长又是一怔,沉吟之下,微微颔首道:“不错!慧空大师闭关面壁六十年,未出悔心禅院。”

“据闻恨天一妪,亦六十年未出甘南断肠居。”

“如今,慧空大师西归极乐仅数月,恨天一妪即远离甘南,前来强索其骨灰,衡情度理,诚非偶然!”

慧因大师道:“犹记六十年前,慧空大师领罪自禁戒持院后,女魔曾三探本寺,未能如愿见到慧空大师。”

“她临去愤而扬言,有朝一日,必血洗少林。而恨天一妪今日果然大开杀戒,伤我门中数十之众,已有十三名弟子丧命!”

天齐道长叹道:“唉!贫道若早来一步,劝掌门人将徐元平放出,或能避免一场劫数……”

慧因大师道:“她是为慧空大师骨灰而来,事先不知徐元平在此啊!”

天齐道长郑重道:“掌门人今将如何?”

慧因大师毅然道:“老衲若不能擒此女魔,不仅愧对本门历代祖师,更何足以服千百少林弟子。除非她知难而退,不敢再来侵犯。否则老衲决心与她一拼,虽死无憾!”

天齐道长自告奋勇道:“贫道既然来了,就请掌门人将贫道算上一个!”

慧因大师喜出望外,起身双掌合什,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能蒙道兄鼎力相助,实乃少林之幸,老衲铭感肺腑!”

天齐道长豪气干云道:“贫道倒要见识见识,当年令人闻名丧胆的一代女魔,究竟有多厉害!”

武当名列武林九大门派之一,以剑术驰名天下,尤在玄武宫之上。

慧因大师意外获得天齐道长支援,自是信心大增,当下命执事长老,为其准备禅房休息,并设斋席为其洗尘。

席间,慧因大师又提及,百奇老人入侵之事,使天齐道长惊诧道:“掌门人可知他来历?”

慧因大师神情凝重,茫然摇首道:“就老衲所知,江湖中未见此人出现过,但其武功之高,绝不在恨天一妪之下!”

一个恨天一妪,已使少林寺天翻地覆。尚有个武功奇高,来历不明的老怪物,自是更难应付。

但有一点毫无疑问,他们均对徐元平志在必得,却非同一路人!

天齐道长突发异想道;“掌门人,兵不厌诈,咱们若能使他们双方为徐元平鹬蚌相争,岂非可坐收渔翁之利!”

慧因大师微微一怔,道:“道长之意是……”

天齐道长胸有成竹道;“天机不可泄漏,无论他们双方何人先来,到时候由贫道出面应对就是了。”

慧因大师满头雾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人家既然故意卖个关子,自然不便当席追问。

话锋一转,提及白云峰、白小仙一对兄妹。

天齐道长听说,他们乃白石老人之孙儿女,即道:“贫道与那白石老人,曾有一面之缘。当年贫道途经泰山,顺道至白石谷访叙,那时他的一对孙儿女,年仅三岁与五岁而已。”

慧因大师问道:“他可曾与道兄提及,有关其子白志飞,离家多年未归之事?”

天齐道长道:“那倒没有,贫道只是久闻白石老人,精通医道及点穴治病之术,故而顺道前往讨教……对了,贫道记得,他好像曾提及死而复生之术!”

慧因大师惊诧道:“哦?那对兄妹口口声声,提及白石老因救徐元平,致易天行迁怒,惨遭毒手。莫非徐元平之重生,果与白石老人有关?”

天齐道长亦惊道;“白石老人死于易天行之手?”

慧因大师颔首道:“那对兄妹确实如此说的,但实情究竟如何,老衲尚未详问。”

天齐道长迫不及待道:“掌门人,可否让贫道见见那对兄妹?”

慧因大师笑道:“有何不可,待道兄用毕……”

天齐道长即时放下碗筷,道:“贫道已饱,就劳掌门人带路吧。”

慧因大师见他急于要见两兄妹,只好起身离座,相偕闪往悔心禅院旧址。

完成一半的木屋,被小叫化一头撞垮,前功尽弃。这时兄妹二人,正与众少林弟子,重新搭建。

慧因大师偕天齐道长天到来,两兄妹及众弟子,均暂停工作,施礼恭迎。

白云峰,白小仙并不认识天齐道长,因而暗觉诧异。

慧因大师即道:“云峰、小仙,来见过这位武当掌门人——天齐道长。”

两兄妹上前施礼,恭然道:“晚辈拜见道长!”

天齐道长笑道:“免礼免礼。贫道曾去白石谷,见过令祖白石老人,那时你们尚年幼,大概不记得贫道了吧?”

两兄妹均茫然摇头,记不起曾见过这位老道。

天齐老道接着又道:“方才听掌门人提及,令祖系遭易天行毒手?”

白小仙一听此事,顿时悲从中来,热泪盈眶道:“家祖与那易天行,无冤无仇,只为了救徐元平一命,竟招来杀身之祸!”

天齐道长道:“姑娘说令祖救了徐元平一命,当时徐元平是否已死?”

白小仙道:“他虽未死,已是奄奄一息。”

天齐道长与慧因大师,交换一下眼色,道:“掌门人,救命与救活,意义显然有别啊!”

慧因大师微微颔首。天齐道长又向白小仙问道:“你兄妹二人,可曾听令祖提及,有关死而复生之术?”

白小仙摇头道:“从未提及。”

天齐道长接着又问道:“你们可知‘鬼医’其人?”

白小仙已接口道:“晚辈记得,幼时曾听家祖提及,‘鬼医’乃晚辈曾祖之绰号,是江湖上替他老人家起的。”

天齐道长精神一振,继续问道:“小檀越可知令曾祖真名实姓?”

白云峰莞尔一笑道: “家曾祖父自是姓白,但讳号却不详……”

天齐道长不再追问,向慧因大师一施眼色,双双离开悔心禅院旧址。

两兄妹及众弟子恭送。

目送一僧一道走远,白小仙突道:“这老道问的真妙,咱们姓白,曾祖父不姓白姓什么?”

此言一出,白云峰是一怔,众弟子却忍俊不住,齐声大笑起来。

慢说是白小仙,觉得天齐道长问的唐突。就连慧因大师,也是觉诧异,只是当时不便追问而已。

这时,一僧一道走至松林前。

慧因大师忍不住问道:“道兄方才问那白云峰,其曾祖真名实姓。使老衲颇觉纳罕,不知为何有此一问?”

天齐道长正色道:“贫道怀疑那‘鬼医’,本姓并非姓白!”

慧因大师诧然道:“哦?道长莫非知其真名实姓?”

天齐道长并未立即作答,眼光四下一扫,确定附近无人,始轻声道:“贫道最近在观中,无意间发现先师所留一本密札,其中所记载者,均为百年武林大事,有段曾提及那绝情妃子……”

慧因大师精神一振,迫不及待问道:“尊师密札上如何载?”

天齐道长道:“根据密札记载,死而复生之术,并非‘鬼医’所创,始作俑者,实另有其人!”

慧因大师急道:“莫非是绝情妃子?”

天齐道长颔首道:“不错,其术之密本,确为绝情妃子所持有,但她从何得来,却不得而知。”

“密札中记载,绝情妃子出现江湖,疯狂杀人之情,并非如此嗜杀之人。只因偶与一精通医术之少年侠士邂逅,双双坠入情网。

哪知少年侠士心怀叵测,实为觊觎那密本。千万百计,志在必得。”

“绝情妃子似已察觉出来,但仍不敢确定,那少年侠士是否别有所图,并非对她真心相爱,用私下仿制一伪本,并将其中重要部分纂改,以试少年侠士之心。”

慧因大师道:“密本果然被盗?”

天齐道长微微颔首道:“少年侠士心狠手辣,为取得密本,竟不顾与绝情妃子数月爱恋之情,暗中在食物中下了剧毒,将绝情妃子毒毙,得手而去。”

“哪知绝情妃子早有戒心,事先已将解毒之药暗含口中,当时确已毒发身亡。但几个时辰之后。解药散发出药力,竟然使她死而复生了!”

慧因大师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她复活之后,痛恨天下男人,以杀戮为报复,以泄遇人不淑之恨。”

天齐道长道:“数年之后,绝情妃子为何突然消失,以及若干年后,江湖中又出现一个女魔,手段之狠毒,较绝情妃子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惜密札中并无记载。但据贫道判断,当年那少年侠士,极可能就是‘鬼医’!”

慧因大师若有所思,沉吟不语。

天齐道长接道:“掌门人不妨想想,‘鬼医’之所以得其名,乃是他不愿以真名实姓告人,且多年行踪飘忽不定,似在逃避什么人。而其医术在异常法,无不以奇特之术行之,岂不正与绝情妃子所失伪作相符?”

“而女魔一出现,他即消声匿迹,从此不知去向。白石老人既提及‘鬼医’即其父,则更足证明贫道所料无差!”

慧因大师不由地赞道:“道兄所见极为高明!想那白石老人亦非姓石,只是多年隐居白石山谷,以白石之号而已。”

天齐道长郑重道:“贫道认为最重要之一点,即当年少年侠士不惜毒毙绝情妃子,得手之密乃是伪本,其中重要部分已经纂改。

由此可见,有关死而复生之术,需备天下难求之四件罕世奇珍之物,绝非真实!”

慧因大师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据闻那四件珍奇之物,下落尚且不明,遑论四件齐备。但徐元平已死而复生,却是不争之宝。”

“显见绝情妃子当年纂改之意,只是故意出个难题,让人知难而退,认为此术仅止于异想天开,绝无可能实现罢了!”

天齐道长道:“掌门人的看法,正与贫道不谋而合。不过,有一点,贫道百思不得其解,徐元平既死而复生,为何至今未见南海奇叟之女出现?”

慧因大师道:“此事老衲也曾想到,极可能使徐元平死而复生之人,就是南海奇叟之女!”

天齐道长不以为然道:“贫道认为不太可能,亦不合乎常理,因那南海奇叟之女,对徐元平爱之极深,不惜以死相殉。若是她使徐元平死而复生,怎么可能任其……”

正说之间,突闻慧因大师喝道:“何人胆敢在树上窃听!”出手如电,一记劈空掌力,遥向两丈外一株密茂苍松击去。

掌风到处,只见松针纷落,同时跳下一只白色小猕猴,“吱吱”乱叫向林内窜逃。

天齐道长不禁笑道:“原来是这小家伙!”

只因白色小猕猴极为罕见,至为珍奇,一僧一道见猎心动,立即双双急起直追。

一僧一道刚进入林内,却见松树顶落下一条红影,朝另一方向疾掠而去。

这条红影正是梅儿,她原藏在树顶窥探少林寺动静,不料一僧一道走来,使她无意中窃听到,一段惊人武林秘闻。

正全神贯注,听得津津有味,岂知被慧因大师惊觉,喝声甫起,劈空掌力即至。

梅儿情急生智,急将带来的小雪球抛下,引开那僧道二人,趁机纵身而下,疾奔而去。

其实潜上山来的,并非梅儿一人,四个女童全来了。她们由后山陡峰峭壁,利用钩索攀登。

适逢恨天一妪闯入罗汉阵,全寺少林弟子的注意力,均集中在老婆子一人身上,是以她们能够趁虚而入,未被发现。

她们奉百奇老人指示,任务是查明徐元平藏身之处,必要时见机行事。

四个女童顺利登山之后,立即分散,各自分头搜寻。无奈小叫化被藏室之中,她们根本进不了禅院,如何能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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