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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百奇老偶获一奇

皓月当空,再过数日即逢中秋。

中秋之夜,月色格外分明。

在一处乱石遍布的旷谷中,冷公霰已严阵以待。

以往十余年来,他只带巨人阿熊一人来此,今夜却多了冷公霄与丁炎山,同来为他助威掠阵。

但却未见小叫化。

四人均保持沉默,一言不发。虽各有心怀,但共同的愿望,即是冷公霰今夜能大发神威,一举击败百奇老人!

月移中天,正是午夜时分。

突见远处山头,乍现几点星火,移动极快,如流星般直泻而下,片刻之间已至旷谷。

冷公霰方出声招呼道:“来了……”

只见四名面貌一模一样的红衣女童,各提一只白纸灯笼,每只灯笼写一金字,分别为“百”“奇”“老”“人”,合起来正是百奇老人名号。

四名红衣女童之后,却是个头大如斗的矮胖老者,红光满面,气度轩昂,只见他浓眉大眼,下颚一束花白山羊胡须,穿一身宽大绿袍,看来十分刺眼。

此人天生异相,正是那百奇老人!

他人未近声已到,哈哈大笑道:“一年易过又中秋,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冷公霰一抱拳,振声道:“在下恭候大驾!”

四名红衣女童向两旁分立,百奇老人大步上前,眼光一扫,笑道:“噢,今夜多了两位朋友!”

冷公霰也不为双方引见,声如洪钟道:“这两位朋友,久闻阁下武功盖世,恭逢其盛,特来一开眼界!”

百奇老人道:“好!好!咱们就开始吧。”

冷公霰道:“请!”

已然摆开迎敌架式。

百奇老人笑道:“咱们还是老规矩,让你先攻三招!”

冷公霰冷冷一哼,突然发动,出手就是乾坤掌中一招“倒海翻江”,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去。

百奇老人既自承先让三招,不得出手还击。

只见他身形一晃,已巧妙避开。

想不到那矮胖身体,竟然如此矫健灵活。

冷公霰去岁败阵,已痛下决心,苦练不懈,自觉一年来功力大为精进。一招“倒海翻江”未得逞,立即招变“日月争辉”,暗藏一招蓄势待发的“画龙点睛”。

“日月争辉”乃是双掌交错而发,正合乾坤掌相辅为用,刚柔互应之功。且干、坤可以随心互易,柔劲暗含强劲吸引之力,足以使对方被吸近。刚劲则配合绝妙时机,发出无比威力。

若被击中,非死即伤。

纵然对方可将刚、柔两股真力破解,则绝难逃过紧接而至的“画龙点睛”,直取双目。

冷公霰是在屡战败中,痛定思痛,苦思出这出奇制胜的两招加连环出击杀手,原指望在对方尚未出手,就在先让三招中即获胜。

哪知大出意料之外,百奇老人身形原地未动,仅只左右一晃,已然闪避一招“日月争辉”。

“画龙点睛”迎面攻至,百奇老人仍然原地未动,上身抽后一仰,一式极普通的“铁板桥”,竟又化解危机。

冷公霄、丁炎山是旁观者清,但看百奇老人连让三招的身手,已叹为观止。心知冷公霰今夜之战,又将铩羽而归。

果然不出所料,百奇老人挺身之际,双足一蹬,全身倒射两丈之外,敞声大笑道:“三招已过,你要注意了!”

话声甫落,人已直扑过来。

冷公霰哪容他近身,双掌疾出,推出一股浑厚无比的劈空掌力。

百奇老人武功纵然再高,毕竟是血肉之躯,除非闪避,或是出手化解,再不然就是硬接一拼掌力。

但又出乎意料之外,三种必然的情况均未出现,他竟不闪不避,任凭对方掌力击中,如同毫无阻挡之物,越身而过。

更令人惊诧的是,势如狂飙怒卷的掌力,毫无阻挡地通过百奇老人,直扑他身后两丈外的四名红衣女童。

只见她们红衣被震得迎着强风招展,飘飞起来,人却纹风不动。

尤其是她们手中所提灯笼,虽在狂风中摇晃,灯光居然未熄!

不仅是冷公霰大惊失色,连一旁掠阵的二人,也为之惊骇不已,看不出这是哪门功夫。

冷公霰以往与百奇老人交手,从未见对方施展这奇功,惊诧之情,可以想见。原以为出奇制胜的三招,并未得逞。

这时已势成骑虎,只得全力一拼了。

他趁百奇老人尚未出手,先发制人,以乾坤掌连连猛攻。只见他双掌左右开弓,掌力过处,挟一股强烈劲风,排山倒海击向对方。

百奇老人又施展奇技,单足一式鹤立,那胖身体吃强劲掌风袭击,竟似陀螺般急快旋转起来。

这一来,冷公霰发出的强劲掌力,顿时被百奇老人旋转形成的风柱吸人,如同龙卷风狂卷冲天而起。

冷公霰方自暗惊,风柱中突然射出百奇老人,翻掌疾发,一股凌厉绝伦的掌力,挟着呼啸之声,排山倒海直击而来。

这一掌来势疾猛无比。

冷公霰不甘示弱,把心一横,急欲以乾坤掌力拼,始觉出真力已被那股风柱吸住,如同足陷泥沼,无以自拔。

冷公霰这一惊非同小可,情急之下,只得收掌暴退两丈有余,始堪堪避开对方一击,却已惊出一身冷汗。

百奇老人哪容他喘息,跟着欺身抢攻,又是势疾力猛的两掌连连发出。

冷公霰甫挣脱风柱吸力,真气尚未有归纳丹田,对方已趁势攻来。他不禁惊怒交加,情急拼命,勉加出手以双掌硬接。

丁炎山旁观者清,暗叫一声:“糟!……”

果见双方掌力一交,撞击出一声轰然巨响,狂飙怒卷,震得数丈内飞沙走石,星月无光。

只听冷公霰一声沉哼,被震退几大步,顿时气血翻涌,脸色苍白,显然已受内伤。

百奇老人却只身子摇晃两下,屹立原地未动,并未趁胜追击,神色自若笑道:“今夜到此为止,咱们只好来年中秋再见了。哈哈……”

冷公霰强自一定心神,振声道:“阁下且慢得意,在下武功胜不了你,却有一样远胜阁下!”

百奇老人原已转身欲去,闻言止步回身,好奇道:“哦?你可是指的世间奇物?”

冷公霰又振声道:“久闻阁下拥有一部‘鬼医’手抄本,堪称医术中第一奇书,是也不是?”

百奇老人颔首笑道:“不错,莫非你有比它更奇之书?”

冷公霰笑而不答,又问道:“此书何以称奇?”

百奇老人道:“手抄本中所载,无不是医道奇术。其中最奇的,莫过于死而复生之术。冷老弟,你枉活数十岁,恐怕听都未曾听过!”

冷公霰哈哈一笑,道:“在下听是未听过,但却见过!”

百奇老人惊讶道:“什么?你见过死而复生之人?哼!我不相信!”

冷公霰趁机问道:“如果确有其人呢?”

百奇老人不加思索道:“若能让我亲眼目击,咱们的比武约定,就算你胜!”

冷公霰不禁暗喜,胸有成竹道:“一言为定,阁下少时即可见到!”

转身欲待巨人阿熊,回万蛇宫将徐元平带来,突然发现丁炎山已不知去向,急问道:“丁炎山呢?”

冷公霄一怔,他方才全神贯注双方力拼,根本未注意丁炎山,不知何时悄然溜走。他情知有异,立即向万蛇宫飞奔而去。

冷公霰一施眼色,巨人阿熊也紧跟冷公霄,急急赶回万蛇宫。

果然不出冷公霄所料,丁炎山是一见冷公霰败象已露,就当机立断,趁他们不注意,悄然开溜,独自赶回了万蛇宫。

这时小叫化又被灌得酩酊大醉,哪知大祸临头。

丁炎山灵机一动,向守在一旁的四名蛇女道:“你们主人要带他去……”

蛇女断然拒绝道:“除非万蛇宫之人,谁也不能带他走!”

其实丁炎山并非真心想救出小叫化,而是打算以此为胁,逼冷家两兄弟就范。既遭蛇女所拒,情急之下,无暇顾及后果,出手就攻,以拂尘向四蛇女疾拂而去。

四名蛇女毫无戒备,顿时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分向四下滚身避开。

丁炎山逼开四蛇女,趁机冲上前,一把挟起醉卧虎皮上的小叫化,又以拂尘连拂开路,意图冲出洞穴。

但四蛇女已跃身而起,奋力阻挡。丁炎山猛提真气,力注拂尘,连连疾拂,将两名首当其冲的蛇女,拂得踉跄摔跌开去。

居后的两蛇女,哪知鬼王谷索魂羽士的厉害,犹图挡住去路。

丁炎山出手毫不留情,拂尘改拂为点,直向两女“璇机”“华盖”

二穴疾点而至。

她们虽仗蛇皮紧身衣护体,不畏水火,刀剑不入,但这拂尘之上,注以强劲浑厚内家真力,力足穿透蛇皮衣,制住所点穴位。

只听二女发出声娇嘤,已然倒地不起。

丁炎山哪敢怠慢,趁着尚未惊动其他蛇女赶来,挟着小叫化就住外冲。幸好这数日来,他已默记孔道方向,不致迷路。但刚转过两处孔道,一二十名蛇女,已自几处孔道包抄而至,当住了去路。

众蛇女齐声娇叱,一拥而上,个个奋勇猛攻,出手极为泼辣狠毒,毫不在乎误伤小叫化。

丁炎山仗功力深厚,拂尘虽属轻柔之物,在他手中却比兵刃更具威力。横扫、疾拂、真点,随心所欲,逼得众蛇女一时无法近身。

但众蛇女亦非弱者,形成一堆肉墙,任凭丁炎山拂尘威力强劲,也不易硬闯出去。

双方正僵持不下,冷公霄领着巨人阿熊,双双及时赶到,见状不禁惊怒交加。

冷公霄振声喝道:“丁炎山,还不快把徐元平放下,束手就缚!”

丁炎山有恃无恐道:“快命她们让路,否则我将徐元平一掌毙命!”

冷公霄果然一惊,投鼠忌器,急命众蛇女住手,挺身上前,威逼利诱道:“丁兄,你这是何苦来哉,只果把徐元平交给百奇老人,老三即可出山,助你我重振鬼王、千毒二谷啊!”

丁炎山冷笑道:“一山难容二虎,既有千毒谷,恐怕就容不得鬼王谷了!”

冷公霄不以为然道:“丁兄此言差矣,若干年来,一宫、二谷、三大堡,岂不是共存共荣,从来彼此互不相犯么?”

丁炎山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过去是彼此牵制,形成各人自扫门前雪局面。如今各自收山,冷兄重振千毒谷,志在一枝独秀,称霸武林,岂能再容鬼王谷与你分庭抗礼!”

冷公霄强自一笑道:“想不到丁兄如此多疑,在下若真有此心,又何必邀丁兄同来?”

丁炎山毫不保留道:“冷兄是怕孤掌难鸣,想利用在下为你帮腔,游说冷老三而已!”

冷公霄似被说中心事,不禁脸色一沉,恼羞成怒道:“丁兄想劫走徐元平,莫非存心让老三出不了山,无法助在下重振千毒谷?”

丁炎山皮笑肉不笑,道:“那倒也不尽然,在下虽无害人之意,但不可毫无防人之心。只要你那位老弟,能保证助我重振鬼王谷,而冷兄亦无独霸武林野心,这事就好办了。”

冷公霄强自忍住怒气,问道:“丁兄之意,要老三如何保证?”

丁炎山一脸老谋深算,道:“我相信你那位老弟,乃是一诺千金,极重信义之人。否则就不会遵守百奇老人比武约定,困在此山近三十年,所以在下信得过他。”

冷公霄脸稍缓,笑问道:“只需他口头保证?”

丁炎山道:“附带一个条件,就是要他当众宣布,万蛇宫暂由在下代管,所有人必需听命于我!”

冷公霄脸色又一变,愤声道:“丁兄这要求,未免太过分了吧!”

丁炎山干笑两声,道:“在下绝不强人所难,一切由贤昆仲自行决定!”

冷公霄面有难色道:“此事在下不便作主,需与老三商量……”突然出其不意欺身而进,出手如电,骈指如戟向丁炎山“天池穴”点到。

丁炎山早有戒备,拧腰闪身的同时,竟以挟着的小叫化身体为掩护。

冷公霄惟恐误伤小叫化,收势急退。

丁炎山冷笑道:“冷兄如此心机,实令在下失望!”

冷公霄突袭未逞,恼羞成怒道:“丁兄若不放下徐元平,今夜要让你出得了万蛇宫,我冷公霄就从此不出泰山!”

丁炎山振声道:“那就各凭本事!”

突将手中拂尘疾拂,已然决心硬闯。

冷公霄把心一横,向众蛇女喝道:“此人如欲硬闯,两人一律格杀勿论!”

原已退下的众蛇女,立即一拥而上,全力展开猛攻。

娇叱声连起,犹如多条巨蟒凌空飞射,声势极为壮观骇人。丁炎山急以拂尘扫拂,迫使众蛇女无法近身。

但冷公霄、巨人阿熊双双发动,分从两侧攻来,顿使丁炎山身陷危境,心中不禁暗惊。原先他是仗着挟持小叫化,有恃无恐,认为对方投鼠忌器,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哪知冷公霄一声令下,不受小叫化被挟持威胁,更不惜将两人一起格杀。如此一来,丁炎山已失去优势,不能仗持小叫化为护身符,只有全力硬拼了。

鬼王谷中之弹指迷魂粉,在江湖中几乎无人不知,视为极厉害暗器。虽然不致命,也不伤人,却是使人防不胜防,眨眼之间被迷昏倒地,任凭摆布。

惟迷药之类暗器,通常皆为女子或歪门邪道之流使用,一般正派武林人物均不屑一顾。鬼王谷中云梦双娇,即是仗弹指迷魂粉,驰名江湖,令人敬而远之。

丁炎山既为鬼王谷之人,岂能独善其身,他那拂尘后把顶端内,即藏有迷魂粉,只需一按机关暗钮,粉即疾射而出。但他毕竟成名人物,闯荡江湖数十年,从来尚未使用过一次。

这时他已是生死关头,情急拼命,哪还顾得一旦传开,为人所不齿。突将拂尘倒执,一按暗钮,射出一股无色无臭粉雾。

攻近的几名蛇女,突觉异香扑鼻,沁入心肺,顿时纷纷倒地不起。

冷公霄情知有异,急忙屏住呼吸,掠身避开,怒斥道:“哼!丁兄乃江湖成名人物,居然也用起下三烂手段了!”

丁炎山对他的讥讽,未加理会,拂尘又一倒转,连连以凌厉攻势横扫疾拂。

巨人阿熊有勇无谋,又从未涉足江湖,哪知鬼王谷迷魂粉的厉害,狂喝声中,双臂齐张,向丁炎山扑而去。

冷公霄欲阻不及,只见巨人阿熊刚扑近丁炎山,突然身形一晃,倒地不起,显然被迷魂粉制倒。

丁炎山逼退几名企图抢救的蛇女,人已冲近洞口。

冷公霄惊怒交加,奋不顾身欺近,微一侧身,右手疾伸而出,快如电光石火般,猛向丁炎山左肩抓去,口中厉声喝道:“你走不了的!”

这一招来势疾猛无比,丁炎山若出手还击,势必放开挟着的小叫化。情势已急,他只得急收拂尘,反向冷公霄右腕疾拂。

冷公霄亦非弱者,右手及时一翻,竟然反手硬夺对方拂尘,逼得丁炎山急收攻势,横掠开去。

几名蛇女早已抢方位出手,封堵在洞口,挡住丁炎山去路,使他无法夺路冲出。

丁炎山狂喝道:“挡我者死!”

他立时形同疯狂,拂尘势如电奔,振腕“唰唰唰”地一阵疾拂,锐不可挡。

众蛇女奋力拦阻,被拂尘扫得前仰后翻,阵脚大乱。

冷公霄奋身扑来,亦被拂尘横扫带起的劲风,迎面扫得有如火灼,就这微微一怔,丁炎山已冲向洞口。

哪知迎面突来一股刚劲掌风,击得丁炎山全身暴退丈余,身不由主,跌坐在地上。

冷公霄赶过来,出于如电,伸手按在丁炎山脑门上,只要一运真力,立时毙命。

突闻一声疾喝道:“住手!”冷公霰、百奇老人已双双出现在洞口。方才那一掌,不知是他们何人所发。

丁炎山已受制,哪敢妄动。

但他乃是极工心计之人,心知落在兄弟二人之手,今夜绝难活命。趁冷公霄被喝阻之际,出手快如闪电,连点小叫化全身几处穴道。

冷公霰一眼瞥见,已是欲阻不及,冲入洞来,怒斥道:“丁炎山!你敢向他下毒手?”

丁炎山嘿然冷笑道:“我既活不成,总得找个垫背的!”

冷公霰勃然大怒,上前飞起一脚,将丁炎山踹得连翻带滚,跌出七八尺远,几名蛇女一拥而上,将他制住。

踹开丁炎山,冷公霰急于查看小叫化,只见仍烂醉如泥。

冷公霄也以为丁炎山猝下毒手,小叫化必死无疑,急忙上前一看,发现他安然无恙,始如释重负。

丁炎山却得意狂笑道:“鬼王谷的独门点穴手法,除在下能解,徐元平至多只能活三日!”

冷公霰盛怒之下,原想将丁炎山投入蛇穴,以泄心中怒气。一听此言,顿时为之一怔,沉声道:“他尚能活三日,你却活不过今夜!”

丁炎山别有用心,仍然笑道:“你何不问问百奇老人,对一个仅能活三日的‘奇人’,可感兴趣?”

果然未待冷公霰发问,洞口的百奇老人已断然道:“那我要来何用!”

这一来,情势大为转变。

丁炎山不但有了生机,且对他非常有利。

只因冷公霰自知动武功难敌百奇老人,唯有靠徐元平这“奇人”,始能出得泰山。既然如此,他就不能杀丁炎山泄恨了。

冷公霄已知丁炎山打的是什么主意,急向冷公霰一施眼色,道:“老三,咱们先得确定,百奇老人是否认同,这死而复生的徐元平,较他拥有之百件奇物更奇啊!”

冷公霰闻言,不得不佩服这位二哥的心机过人。要知扬言已获世间第一“奇人”,乃是他一厢情愿之词,尚未获百奇老人认同。

万一认为不足为奇,岂非枉费心机,落得空欢喜一场。

念及于此,冷公霰回身向百奇老人道:“阁下请看吧,这就是死而复生之人!”说时向地上的小叫化一指。

百奇老人仍站在洞口,以防他们有诈,轻描淡写道:“他不过是个普通常人,有何出奇之处?”

冷公霰道:“方才我已告知阁下,此人死于数月之前,如今是死而复生。世间自古至今,除他之外,绝无第二人,尚不足为奇么?”

百奇老人哈哈一笑,正色道:“不错,鬼医手抄本中所载,若获世间四件珍物,确然可使已死之人复活。但仅止于想象,从未实现。且四件必备珍物中,有一件就在我手中,此人怎能重生?”

冷公霰为之一怔,无言以对。

冷公霄急中生智道:“死而复生之术,虽为鬼医首创,但人上有人,天外有天。长江后浪推前浪,焉知近若干年来,无人能超乎鬼医之上呢!”

百奇老人道:“阁下之意,是否意味有人医术更高明,不需鬼医所说四件罕世珍物,亦可使人死而复生?”

冷公霄向小叫化一指,道:“此人即是铁证!”

百奇老人向地上小叫化一瞥,不置可否道:“这只是你们片面之词,我又如何能知,此人确曾死于数月之前?”

冷公霄道:“此人并非泛泛之辈,乃是名震天下武林的徐元平。

数月前,他壮烈死于孤独老人之墓,江湖中无人不知,在下绝非虚构事实!”

百奇老人略一沉吟,当机立断道:“好!是否确如二位所言,我自会加以证实。如是确有此事,三日之后,只要此人尚活着,我自甘认输!”

言毕,转身出洞口,带着守在洞外的四名红衣女童,一阵旋风似地疾掠而去。

他这一走,洞内的情势又紧张起来。

冷公霰怒哼一声,走向被众蛇女制住的丁炎山,沉声道:“丁炎山!你是要死,还是要活?”

丁炎山冷冷道:“蝼蚁尚且贪生,谁会想死!但在下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过,在下倒想知道,要死是如何,要活又当如何?”

冷公霰如掌生杀大权,振声道:“要死,很简单,投入蛇穴,让你尝尝被万蛇争噬之苦!”

丁炎山暗自一惊,力持镇定道:“要活呢?”

冷公霰直截了当道;“替徐元平解开穴道,就放你一条生路!”

丁炎山哈哈一笑,道:“那在下就更死定啦!”

冷公霰怒从心起道:“那就不必费事,让你死在我的乾坤掌下吧!”

举掌欲发,冷公霄急加劝阻道:“老三,让我来!”

冷公霰怒哼一声,愤然将掌放下。

冷公霄即道:“丁兄,你不是信得过我家老三吗?”

丁炎山笑道:“不错,像冷老三如此一言九鼎之人,在下要信不过,天下尚有何人可信?但留下徐元平,乃是出于在下之意,如今却让你们坐享其成,似乎有欠公平吧?”

冷公霄道:“老三一旦出山,已允助你我重振鬼王、千毒二谷,有何不公?”

丁炎山冷冷一笑。道:“在下来此多日,他从未亲口承诺。冷兄之言能作数么?”

冷公霄脸色一沉,悴然道:“那有何难,老三,你就给他个承诺吧!”

冷公霰略一迟疑,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一出泰山,必尽全力助你重振鬼王谷!”

冷公霄冷冷一哼,气愤道:“丁兄满意了吗?”

哪知丁炎山摇头道:“不!还得保证,千毒谷永不得犯鬼王谷!”

冷公霰怒道:“丁炎山,你太罗嗦了!”

丁炎山微一咧嘴,皮笑肉不笑地接道:“二位虽有助我之心,在下却不得不防,二位或有灭我之意啊!”

冷公霄气得面红耳赤,愤声道:“老三,答应他吧!”

处此情况下,冷公霰不得不忍下一口气,勉强答应永不得犯鬼王谷。

丁炎山果然棋高一着,不仅逃过一死,且获得冷公霰亲口承诺及保证,不便再提其他要求。冷公霰一声令下,众蛇女立即放开丁炎山,让他好为小叫化解穴。

这场争端,使万蛇宫伤亡了好几名蛇女,冷公霰为之痛心气愤不已。但他乃是极重信义之人,既已有所承诺,就不能再跟丁炎山翻脸。

倒是那小叫化,酒醒之后已是次日凌晨,根本不知昨夜发生的一切。他随遇而安,在此有吃有喝,又有众蛇女殷勤服侍,使他真个是乐不思蜀了。

冷公霄、冷公霰及丁炎山,如今共同为一件事担心,那就是徐元平死而复生之事,江湖中是否已有风闻?

万一百奇老人无处查证,岂非枉费一番心机?

事实上,徐元平死而复生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除丁凤与宗涛之外,仅只玄武宫几名弟子、上官嵩父女、恨天一妪、宫装老妇、冷公天父子,及易天行等人而已。

死而复生的徐元平突告失踪,这几方面的人,都在马不停蹄地各处追寻,疲于奔命,谁也不会想到,他在万蛇宫内乐不可支。

这日薄暮时分,平阴县境内的一个小镇,饭馆里出现一老两小,看上去像是祖孙。两个红衣女童十分乖巧可爱,乍见如同一对孪生姐妹。老者却是天生异相,只见他头大如斗,身高与女相差无几,满身赘肉却肥的出奇。

更令人侧目的,是他浓眉大眼,下颚一束花白山羊胡须,又穿一身宽大绿袍,看来十分刺眼。他却神色自若,毫不在意别人投以异样眼光,只顾一边吃喝,一边暗中注意另一桌的食客。

那是一位面罩黑纱的宫装妇人,及一名英姿撩人的劲装少女,她们已匆匆食毕,似欲赶路。

少女探手入怀取银,不慎带出一圆球形有柄之物,掉落地上,急忙拾起藏回身上。

绿袍老者眼力何等锐利,就这惊鸿一瞥,已然看清那是何物,心里为之怦然一动,微露惊喜之色,似已见猎心动。

劲装少女将碎银置于桌上,即与宫装妇人起身离座,走出店外。

两个红衣女童正吃得津津有味,绿袍老者也取出块碎银,置于桌上,道:“我们走吧!”

红衣女童小嘴一噘,撒娇道:“人家还没吃好嘛!”

绿袍老者笑道:“你们慢慢吃,银子在桌上,吃完了来找我。”

言毕起身匆匆而去。

宫装妇人与劲装少女,方走出不远,似已发觉绿袍老者在后跟踪,脚步突然加快,转眼已出了小镇。

绿袍老者也加快脚步,急起直追。哪知一出小镇,已然不见一老一少两女影踪。

方自暗诧,突闻身后娇声叫道:“哼!你这老丑怪,跟着咱们想打什么歪主意?”

绿袍老者闻声回身,只见劲装少女已在面前,不禁笑道:“女娃儿,你真有学问,替我起了这么好的名字!哈哈……”

劲装少女道:“你不喜欢这名字?”

绿袍老者又是哈哈一笑,自我解嘲道:“喜欢,太喜欢了!‘老’,我老人家年逾八十算得上够老的了。”

“‘丑’,我这副尊容实在不怎么样,丑到了家。‘怪’嘛……嗯,这身绿袍,别人看起来怪怪的,我老人家倒觉得挺美的呢!”

劲装少女原是一本正经,摆出一脸气势汹汹架式,一听绿袍老者疯言语,忍不住笑了出来。

绿袍老者又笑道:“你这女娃儿一笑,可比我老人家好看多啦!”

劲装少女立即止住笑,正色道:“老丑怪!你别把话岔开,还没回答本姑娘问话呢!”

绿袍老者故意一怔,装模作样道:“啧啧啧,人老了记性真差,你方才问我什么来着?”

劲装少女柳眉一剔,道:“我问你为何跟踪咱们?”

绿袍老者拍拍斗大的脑袋,呵呵笑道:“原来你问的是这个,我老人家想起来,方才在饭馆里,见你取银付账时,不慎掉出一物,看来十分眼熟,不知可否取出让我老人家一观?”

劲装少女冷哼一声,断然拒绝道:“本姑娘的东西,凭什么要给你看?”

绿袍老者一脸失望道:“唉!看看都不行,大概我这老丑怪,实在不得人缘啊……”眼圈一红,竟凄然泪下。

劲装少女于心不忍,动容道:“老丑怪,你真的想看?”

绿袍老者表情逼真道:“实不相瞒,我老人家有个毛病,凡是见到奇特之物,若不能看个仔细,真比生场大病还难受……”

劲装少女笑道:“好吧,为了治你这怪毛病,本姑娘就让你开开眼界!”

当即取出那带柄圆形之物,暗运真力,“铮”地一声,柄前圆物暴长三尺,赫然是柄软剑。

绿袍老者失声呼道:“啊!青蟒软剑!”

劲装少女暗自一怔,想不到这土里土气的糟老头,居然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这柄失传两百年的上古神兵。

就这一分神,冷不防绿袍老者出手如电,疾点劲装少女腕脉部位,软剑脱手,已到了他手中。

说时迟,那时快,宫装妇人疾掠而至,与夺剑得手,全身暴退的绿袍老者擦肩而过,双方落足在两丈之外,但软剑已然易手。

绿袍老者为这妇人的身手,惊得一怔,沮然苦笑道:“想不到普天之下,竟有身手比我老人家更快之人。”

宫装妇人冷声道:“我也想不到,天下有你这种贪婪卑鄙之人!”

绿袍老者满脸羞愧,一言不发,突然转身疾掠而去。

劲装少女心有不甘,欲急起直追,被宫装妇人劝阻道:“上官姑娘,由他去吧!”

原来她是上官婉倩,闻声一收已起的身形,问道:“老人家可识得此人?”

宫装老妇摇摇头,将软剑收回原状,交还上官婉倩,道:“为了这柄青蟒软剑,他还会找上咱们的。”

上官婉情犹有余怒道:“哼!方才他是趁我不备,出其不意下手夺剑,下回再遇上,要他吃不完兜着走!”

宫装老妇置之一笑,原打算赶路,继续寻找徐元平下落的。这时突然改变主意,又回到了小镇。

一老一少,找了家客栈,正由伙计带引登楼,忽闻一个苍劲之声问道:“那位可是上官姑娘?”

上官婉倩走在宫装老妇身后,一脚已踏上梯阶,闻声回身一看,只见梯口旁的一张桌位,坐了几个道人,发话之人是在何处见过,只得步下楼梯,趋前道:“这位道长是……”

老道起身道:“贫道天玄,上官姑娘不记得了?”

上官婉倩肃然起敬,施礼道:“原来是玄武宫天玄观主,恕晚辈眼拙,一时未能认出。”

天玄道长微微一笑,道:“贫道欲向上官姑娘打听一人……”

眼光一扫,见厅内食客甚多,似有顾忌,欲言又止。

上官婉倩何等机伶,即道:“晚辈今晚下榻在此,道长若有赐教,少时可至楼上,来客房一晤。”

天玄道长颔首道:“贫道少时即登楼求见。”

上官婉倩又一敛礼,转身登楼,随宫装老妇入客房。

伙计一退,宫装老妇即道:“天玄老道虽刚愎自用,倒不失为正直之士,数月前古墓盛事,唯独玄武宫未趟浑水,置身事外。”

上官婉倩道:“晚辈正是为此感觉纳罕,古墓盛会,天下群豪赶往邙山,连少林掌门元通大师,亦率众亲自入墓,只有天玄道长独善其身。”

“如今他却亲率门下弟子,出现此地,岂非有些不寻常?且方才似有重要之事,欲向晚辈探询……”

话犹未了,天玄道长的声音已响自门外,道:“上官姑娘,贫道方便进来吗?”

上官婉倩立即开门,恭声道:“道长请进!”

天玄道长迈步入房,向宫装老妇施礼道:“这位……”只因古墓盛会,他并未参与,是以不知此人身分。

上官婉倩至今也不知她姓名,只知她是南海奇叟之妻,萧姹姹之母,是以脱口而出道:“她老人家是南海……”

宫装老妇沉声道:“我与南海一门,毫无瓜葛!”

天玄道长微觉一怔,道:“但不知贫道该如何称呼,以免失礼。”

宫装老妇极为自傲,毫不谦让道:“如果有必要,就以萧夫人相称吧!”

天玄道长似有顾忌,不愿她在场,歉然道:“贫道有些事想请教上官姑娘,萧夫人可否……”

自称萧夫人的宫装老妇,听出是要她回避,不悦道:“若非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还怕我听吗?”

天玄道长强自一笑道:“萧夫人言重了,贫道只是想问上官姑娘,可曾遇见过鬼王丁高之女,人称云梦双娇之一的丁凤姑娘而已,并无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上官婉倩摇头道:“晚辈数月之前曾见过她,即未再遇,不是听说,她已拜在道长门下么?”

天玄道长笑而不答,又问道:“那么徐元平,上官姑娘可曾遇见?”

上官婉倩暗自一怔,急向萧夫人一瞥,讷讷道:“这……徐元平在数月之前,不是已丧命在古墓之中?”

天玄道长正色道:“古墓盛会,天下武林群英云集,贫道虽未能忝逢其盛,但对当日之事,略有风闻,据闻徐元平丧命在南海奇叟掌下,惜未亲眼目击,不知传闻是否是误。”

上官婉倩诧异道:“此乃是千真万确之事,道长为何怀疑传闻失真?”

天玄道长正色道:“因近日之内,有人亲目所睹,徐元平与丁凤在一起!”

这是事实,上官婉倩与萧夫人,均知徐元平与丁凤曾在一起,另外尚有那神丐宗涛与恨天一妪。

只是其后恨天一妪为追回失物,强行带走上官婉倩与徐元平,又遇上萧夫人。不料徐元平被毒蛇噬伤,上官婉倩情急之中,带他前往白石谷求救,结果命是保住了,人却失踪不知去向。

上官婉倩随着萧夫人,连日来疲于奔命,各地追寻徐元平,迄无发现。

此刻乍闻天玄道长之言,误以为徐元平又与丁凤会合,不禁急切问道:“道长说他们在一起,是多久之事?”

天玄道长道:“约在十日之前。”

上官婉倩推算时日,是在他们前往水榭之前,不禁失望:“十日之前,他们确曾走在一起,只是数日前徐元平却失踪了,至今不知下落。”

天玄道长面露诧色,沉吟一下道:“如此说来,徐元平若非当日未死,即是死而复生了?”

萧夫人接口道:“以道长之见,此事可能吗?”

天玄道长笑道:“天地之间,无奇不有,贫道不敢妄断……”

萧夫人又问道:“道长为何探听徐元平?”

天玄道长神情陡变,沉声道:“贫道要找的不是他,而是叛徒丁凤!”

上官婉情道:“此事晚辈实爱莫能助,我们……”

正说之间,天玄道长似有所觉,喝问道:“窗外何人?”

喝声中,人已向窗外疾射而出。

萧夫人急向上官婉倩道:“你留下,我去看看!”随即越窗射身而出,只留上官婉倩一人在房内。

上官婉倩正赶至窗前,向外探视之际,突闻房门被撞开,闯入两个惊惶失措的红衣女童。

红衣女童惊呼道:“救命啊!姐姐救命……”

一个踉跄,扑跌在地上。

上官婉倩为之一惊,急忙上前扶那红衣女童,问道:“小妹妹,你们怎么了?”

冷不防红衣女童出手如电,竟然疾点上官婉倩“期门”“肩井”两穴。

饶是上官婉倩一向机伶,反应够快,也万万料不到一个十来岁女童,会出其不意突然出手,而且用的是上乘点穴手法。

上官婉倩措手不及,只觉两处穴位一麻,已然昏倒地上,失去了知觉。

红衣女童突袭得逞,相对一笑。

立即一个至窗前把风,一个搜身,自上官婉倩身上搜出青蟒软剑,不禁喜出望外,振奋招呼道;“有了,快走!”

两个女童又是相对一笑,状至得意,急急出房而去。

这一着,正是绿衣老者用的调虎离山计!

但越窗追出的萧夫人、天玄道长,乃是当代顶尖高手,岂容他轻易脱身。

绿袍老者身形疾掠,连连几个起落,已在十余丈外。后面的二人哪甘示弱,各展绝顶轻功,双双急起直追。

此刻不过是掌灯时分,大街上行人熙攘,见三人追逐而来,纷纷惊逃避让,引起一阵骚动。

眨眼之间,绿袍老者已到镇外,突然止步回身,等着后面紧迫不舍的二人。

其实以他的身法,脱身并非难事。

但他这时存心要绊住被引出之二人,以便两个红衣女童,得手后从容逸去,是以故意摆出严阵以待之势。

萧夫人奔势一收,天玄道长也已追至!

三人顿成“品”字形各自站定。

绿袍老者纵声大笑道:“二位苦苦追我老人家,所为何来啊?”

萧夫人怒斥道:“你这老丑怪,先是觊觎上官姑娘的青蟒软剑,夺剑既未得手,我已放你一马。此刻又在窗外窥探,莫非心犹未死?”

绿袍老者道:“那柄破剑,我老人家并未看在眼里。倒是你们方才所谈之事,我颇感兴趣。”

萧夫人诧然道:“哦?你指的是徐元平?”

绿袍老者又道:“那人是否死于数月之前?”

萧夫人冷哼一声,道:“此事早已轰动武林,几乎无人不知,你真是孤陋寡闻!”

绿袍老者不以为忤,继续问道:“如今他已死而复生了?”

萧夫人暗自一怔,冷声道:“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绿袍老者面露得意之色,道:“听你的口气,已等于告诉我老人家,确有其事了。多承相告,后会有期。哈哈……”

笑声中,身形暴退三丈,回身疾掠而去。

天玄道长方才落在萧夫人之后,尽有未甘,这时存心扳回面子,一见绿袍老者逃走,立即抢先急起直追。

萧夫人却猛然想到,中了绿袍老干调虎离山计,暗叫一声“糟!”不再追赶,掉头急急奔回小镇。

赶回客栈,直冲楼上客房,果然不出所料,上官婉倩已昏倒地上!

萧夫人大吃一惊,急忙趋前,蹲下查看,发现上官婉倩只是被点昏穴,并无大碍,这才如释重负,立即动手为她解开穴道。

上官婉倩一醒来,就失声叫道:“青蟒软剑……”

萧夫人急问道:“老丑怪另有同伙?”

上官婉倩愤声道:“是两个小不点的鬼丫头!”

萧夫人更觉惊诧道:“什么?你被两个小丫头所制,夺去了青蟒软剑?”

上官婉倩愧愤交进,怒哼一声道:“两个丫头人小鬼大,趁我不备,居然出手如电,点了我穴道!”

萧夫人劝慰道:“放心,咱们会找到那老丑怪,逼他交还软剑的!”

上官婉倩苦笑一下,沮然叹道:“唉!咱们连他姓名都不详,上哪里去找……”

萧夫人却充满信心道:“此人形貌奇特,只需明查暗访,必有人知其来历,绝对不难找到他!”

上官婉倩一向任性好强,今夜一时大意,竟被两个女童所逞,不费吹灰之力,将她轻而易举制住,搜去青蟒软剑。

这对她来说,无异是生平奇耻大辱。

这口气教她如何能咽得下,只见她柳眉一剔,恨声道:“晚辈不信他们能飞上天去,就去追!”

萧夫人笑问道:“你上哪里去追?人家既已得手,早就远扬了,还会留在此地等咱们么?”

上官婉倩闻言,不禁大为泄气,忽道:“老人家,天玄道长不是跟你一起去追的吗,他怎生未见返来?”

萧夫人道:“他一直追下去了,我是突然想到。老丑怪可能尚有同伙,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所以急急赶回,结果仍然晚了一步,唉!只怪我一时不察,要你留下……”

上官婉倩秀目流转,突有所悟道:“老人家,会不会是天玄道长,与那老丑怪串通的?”

萧夫人为之一怔,未置可否道:“上官姑娘,你怎么会有此想法?”

上官婉倩道:“晚辈身怀青蟒软剑,是无意间被老丑怪发现,见猎心动,一路跟踪出镇的。”

“先是花言巧语,骗晚辈将软剑出示,继而出其不意,一个强夺豪取。幸仗老人家身手矫捷,将剑及时夺回。”

“咱们一回镇上,走进这家客栈,刚要了房间,就遇上天玄道长,又故意来向晚辈问些明知故问之事,恐怕绝非巧合吧!”

萧夫人听她分析的头头是道,莞尔一笑道:“上官姑娘果然心灵性巧,才智过人。但据我所知,天玄道长绝非贪婪之辈。”

“否则以孤独老人之墓宝藏之丰,仅金蝶玉蝉两件罕世奇物,已足令天下雄豪趋之若鹜,为何仅他一人不为动?”

上官婉倩默默无言。

萧夫人继续接道:“以今晚情况而言,咱们原欲继续赶路,天玄道长怎会料知咱们,临时又决定折回镇上?”

“他更不可能预知咱们下榻何处,早就来这家客栈等着了。因此之故,天玄道长绝非同谋。”

萧夫人这番话,听得上官婉倩心服口服,无奈之下,只好放弃追寻绿袍老者,及两个红衣女童。

而天玄道长却未放弃,他一口气追出数里之外,来至一处荒坟。

绿袍老者奔势一收,突又止步回身,敞声笑道:“道长撇下正事不办,苦苦追我老人家作甚?”

天玄道长也将身形一敛,振声道:“阁下是否已知徐元平下落?”

绿袍老者笑声陡止,诧然道:“怪哉,道长凭什么认为,我老人家知其下落?”

天玄道长道:“徐元平死于古墓之内,天下武林尽知,而阁下却频频追问,显见阁下孤陋寡闻,已是不争之事实。但阁下若非近日见过徐元平,或知其下落,岂会关心他是否死而复生!”

绿袍老者又哈哈大笑道:“有道理!有道理!道长不愧是一代掌门,果然不同凡响,那就请道长相告,是否确有其事吧?”

天玄道长趁机道,“贫道与阁下打个交道如何?”

绿袍老者不加思索道:“道长请直言!”

天玄道长道:“阁下欲知之事,贫道知无不言,但阁下也得赐知,有位丁凤姑娘,是否与徐元平在一起?”

绿袍老者笑道:“这交道很公平,道长就请先说吧!”

天玄道长即道:“古墓盛会,贫道虽未忝逢其盛,但据闻徐元平确已丧命南海奇叟掌下。此人曾屡获奇遇,身怀少林不传武学,武功已至登峰造极化境……”

绿袍老者惊诧道:“徐元平既丧命南海奇叟掌下,其人之武功,岂非更在他之上?”

天玄道长摇头叹道:“非也!徐元平并非技不如人,据闻是为情所困,形同引颈受戮……”

绿袍老者不禁动容道:“唉!自古多情空余恨,幸好我老人家……瞧我这老糊涂,节骨眼上打什么岔。道长请继续往下说。”

天玄道长接下去道:“据闻徐元平当场毙命之时,南海奇叟之女曾道出,若能获得天下四件珍物,可使徐元平死而复生。事隔数月,如今徐元平果然重生,足见此女所言不虚!”

绿袍老者忽道:“四件珍物之中,是否包括成形何首乌?”

天玄道长道:“这倒不太清楚。贫道已将所知尽告,该阁下了。”

绿袍老者故作茫然道:“道长要问何事?”

天玄道长正色道:“叛徒丁凤下落!”

绿袍老者道:“道长真会出难题,我老人家被你考住了啊!”

天玄道长脸色一沉,怒道:“阁下是存心诳我?”

绿袍老者突发狂笑,道:“道长,这回是你孤陋寡闻了。普天之下,凡是跟我老人家打交道的,从来还没有人占到过便宜呢!”

天玄道长心知受骗,不禁怒从心起,突然双掌齐发,向对方全力攻去。

绿袍老者仗诡异身法,从容不迫避过凌厉的两掌,掠身狂笑而去。

天玄道长疾喝道:“哪里走!”

猛提一口真气,施展绝顶轻功,急起直追。

一个是武林异人,一个是一代宗师,二人轻功均已登峰造极。

一经全力施展,真个是快如流星,眨眼之间,已是数里之外。

哪知追至一处密林,一转眼,绿袍老者已失影踪。

遇林莫入,乃是大忌。

天玄道长明知绿袍老者已逃入林内,却不敢贸然闯入搜索。

天玄道长乃是烈性之人,一气之下,索性守在林外,心忖道:“哼!贫道跟你耗上了,看你能否永远不出来!”

正是这时,遥见两只灯笼迎面而来,移动极为缓慢,似乎足力不够。约莫—盏热茶时间,始由远而近。

天玄道长定神一看,竟是两个极为乖巧可爱的红衣女童。

她们所提白色灯笼,仅有金色“奇”“人”两字。

天玄道长暗自一怔,忖道:“天时已晚,这两个红衣女童,怎会跑到如此荒僻之地来?”

疑念既动,立即迎上前去,问道:“两位小姑娘,你们来这里作什么?”

红衣女童答道:“找人啊!”

天玄道长诧异道:“找什么人?”

红衣女童向他身后一指,道:“他!”

天玄道长一回身,果见绿袍老者已走出林外。

说时迟,那时快,就这电光石火之间,两个红衣女童同时出手如电,疾点天玄道长身后左右“志堂”两穴。

只觉腰后一麻,天玄道长已不能动弹,僵立原地。

绿袍老者一阵狂笑。道:“道长,委屈你了,天明之前穴道即可自行解开,后会有期,哈哈……”

狂笑声中,绿袍老者领着两名红衣女童,从容不迫地扬长而去。

他此行收获极丰,不但查明徐元平生死之谜,且意外地得到一柄青蟒软剑。

如今只剩下一个问题,那就是万蛇宫中之人,究竟是不是死而复生的徐元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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