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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公子多情魔女醉

天色暗了下来,酒菜已经备好。

一个店小二带着两个分穿红、绿罗裙的少女,袅袅娜娜的走了进来。

在两个歌女身后,跟着一个青衣老人,怀中抱着一把三弦琴。

徐杰还没有来。王俊轻轻咳了一声,说道:“我该去请他了。”

举步直向梅花院中走去。

木门虚掩,一推而开。

一个全身白衣、满脸冷肃的少女,端端正正的站在门后。

王俊几乎撞在那少女身上,不禁一呆。

白衣少女脸色冷,声音更冷,道:“你是王公子?”

王俊一抱拳,道:“是!在下王俊。”

白衣少女道:“找甚么人?”

王俊道:“劳山一剑徐杰。”

白衣少女道:“好!跟我来吧。”

王俊暗暗吸了一口气,跟在白衣少女的身后走去。

这梅花跨院很大,自成一座院落。

白衣少女带着王俊走入了一座厢房中。

房中已燃点起了灯火。一张方桌旁侧坐着一位二十六、七岁的绿衣丽人。

绿衣丽人挥挥手,白衣少女退了出去。

王俊一拱手道:“姑娘,在下找徐杰。”

绿衣丽人道:“我知道,你请坐吧。”

王俊心中暗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坐下就坐下吧。”

王俊依绿衣丽人之言,在旁侧坐下。

绿衣丽人两道清澈的目光,盯注在王俊的脸上,瞧了一阵,道:“听说你有很多钱?”

王俊道:“父母余荫,稍有资财。”

绿衣丽人道:“你要请徐杰喝酒?”

王俊道:“不错。”

绿衣丽人道:“只请他一个人吗?”

王俊道:“在下只约了徐兄一人。”

绿衣丽人道:“能不能连我也一齐请?”

王俊笑一笑,道:“这个,只怕有些不太方便。”

绿衣丽人道:“为甚么?”

王俊道:“在下请了两名歌娘清唱下酒,只怕唐突了佳人。”

绿衣丽人笑一笑,道:“我也有一副很好的歌喉,唱起来不会比济南府中的歌娘差,为甚么不请我一起去呢?”

王俊道:“这个……在下……”

绿衣丽人道:“你这等游学浪子,在女人群中长大,难道还怕多我一个女人?”

王俊心中一震,暗道:“是啊,我要请歌娘清唱下酒,难道还怕多上一个女人不成?”心念一转,口中说道:“好!如若姑娘肯赏光,在下是求之不得。”

绿衣丽人道:“白梅,请徐爷来。”

但闻室外的白衣少女应了一声,片刻之后,带着劳山一剑进来。

绿衣丽人一指徐杰,道:“王公子请的可是这一位?”

徐杰神情冷肃,一言未发。

王俊道:“不错,正是这一位。”

绿衣丽人道:“徐兄,你可知道王公子是何方人士?”

徐杰一怔,答不上话。

王俊急急接道:“在下原籍卢州。”

绿衣丽人格格一笑,道:“王公子,我看咱们改一改了?”

王俊奇道:“改甚么?”

绿衣丽人道:“改在我这儿用酒饭。”

王俊道:“在下酒席已备,歌姬在座,正在等候在下。”

绿衣丽人道:“那容易,吩咐店伙计一声,要他们搬过来就是。”

王俊霍然站起身子,道:“姑娘,不行,姑娘若不愿意去,在下也不敢勉强。”

转身向外走去。绿衣丽人没有喝止,徐杰也站着没有动。

但那白衣少女却一横身,拦住了门口,道:“王公子,既来之,则安之,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王俊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下请酒,非是受难而来。”

白衣少女道:“如若王公子不拿出一点真实本领来,只怕你这场大难受定了。”

突然一伸手,抓住了王俊的右腕脉穴。

王俊呆了一呆,道:“你要干甚么?”

白衣少女道:“留下你。”

王俊大声喝道:“你们讲不讲理?”

白衣少女低声道:“不讲理。”

右手微一加力,王俊立刻疼出了一身大汗,身不由主的蹲了下去。

但他很倔强,一声未哼。

白衣少女突然放开了王俊的右腕,低声对绿衣丽人说道:“禀姑娘,他不会武功。”

绿衣丽人脸上掠过一抹讶异之色,道:“有这等事?”缓缓离坐,走了过来。

王俊被白衣少女玉手用力一握,腕骨欲裂,虽然强忍着痛若,未叫出声,但事实上,已疼得泪水盈睫。

这决非一个会武功的人所能装得出来。

绿衣丽人走到王俊身侧时,王俊还强忍下痛苦,由地上缓缓站起。

他瞪大了一双眼睛,不使眼泪流出来。

但那绿衣丽人似是仍未全信,右手一抬,纤纤玉指,点上了王俊的“玄机”大穴。

那是人身十二死穴之一,任何人,只要有一闪避之能,都不会让人点中穴道。

但王俊却无能闪避。

绿衣丽人指劲未发,笑一笑,道:“王公子,对不起啦!小丫头不知轻重,捏疼了你的腕骨。”

王俊冷笑一声,道:“这是甚么意思?”

看他满脸激忿之色,绿衣丽人已确知王俊不会武功,遂收回了点在“玄机”大穴上的玉指,嫣然一笑,道:“公子说的是,小丫头不知礼数,开罪了公子,我要她过来赔罪。”

不论王俊的举动间引起了他们多少的怀疑,但王俊不会武功,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决非江湖人物。

这一切的经过,都只是一种巧合了。

王俊虽然疼得汗流浃背,但他的神智仍然十分清醒,明知此刻已经渡过了试验之关,苦笑一下道:“姑娘,不用赔罪了,只是在下想不明白,姑娘这是何用心?”

绿衣丽人笑一笑,道:“王公子,你是读书人,对江湖中的事情自了解得不多,世间青山到处有,为何偏要到济南?如肯听我相劝,还是早日离开此地吧。”

王俊活动了一下右腕,道:“姑娘,济南府一城山色半城湖,在下慕名已久,此番游踪至此,还准备游玩一番,就此离开,岂不是有些败兴吗?”

绿衣丽人笑一笑,道:“王公子,三五日内,济南府也许会有大变,阁下留此,只怕很难尽兴,妾身很抱歉,使公子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因此奉劝此言,公子听与不听,悉由尊便了。”

这些时日之中,王俊增长了不少阅历,也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故作讶然道:“姑娘,在下还有些不解,可否指点清楚一些?”

绿衣丽人道:“我已经说得太多,王公子是读书人,有些事,只可意会,不能言传,若公子一定要留在此地,那就换处客栈住吧!妾身言尽于此,公子请便吧。”

王俊心中暗道:“这绿衣女子不知是何许人物,看起来,她似乎比那位劳山一剑的身份高出很多。”

心中念转,人却回首对劳山一剑徐杰一挥手,道:“徐兄,咱们相约之事……”

徐杰急急接道:“王兄,承蒙盛情,在下只有心领了。”

王俊叹息一声,道:“看来徐兄确有疑难之事,在下也不便勉强,就此告辞了。”

徐杰道:“王公子,多多保重,陆姑娘适才之言,还望公子多想一想。”

王俊道:“多谢指教。”

转身向外走去。

于重站在房门口处,正等得十分焦急。

见王俊无恙归来,心中顿然一喜,急急迎入内室,道:“大哥,你……”

王俊道:“经历了一场大劫,总算是平安无恙。”

于重道:“衣服上汗水隐隐,似是吃了很大的苦头?”

王俊点点头,把经过之情形说了一遍。

于重轻轻吁口气,道:“果然惊险万分,那绿衣女子的指击之处,乃人身十二大死穴之一,如是她稍一狠心,立刻可制你于死地。”

王俊道:“我全无反抗之力,就算她真的要取我之命,也是没有法子了。”语声一顿,接道:“劳山一剑徐杰在江湖上的身份如何?”

于重道:“甚有名望。”

王俊道:“梅花院中,房舍甚多,但我只见到了徐杰和那绿衣妇人,看情势,那绿衣妇人的身份似是高过徐杰甚多。”

于重道:“大哥,你可知道那绿衣妇人的名字吗?”

王俊摇摇头,道:“不知道,但徐杰称她为陆姑娘,想来,她还是待字闺中的身份了。”

于重道:“陆姑娘……陆姑娘……”

王俊道:“不错,武林之中,可有这么一位姓陆的人物?”

于重道:“她是不是罗刹女还无法肯定,那女魔头以罗刹断魂刺,又号美人夺命镖而驰誉江湖,为江湖上四大凶恶的暗器之一,人人知其名,但却很少人见过她,更不知她的真实姓名了。”

王俊道:“这么说来,她未必是罗刹女了?”

于重道:“除了罗刹女外,小弟就想不出还有甚么人,能使劳山一剑徐杰对她那样敬重。”

轻轻吁一口气,又道:“但大哥此行最大的收获是他们那一句奉劝之言:三五日内,济南府可能要发生一场大变。”

王俊道:“这才是他们赶来济南的用心,但有甚么大变呢?”

于重道:“到目前为止,我和三弟、四弟等,还查不出甚么头绪,但这一定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见血封喉刀、美人夺命镖,世上四大凶人,已有两个到了此地,自非寻常之事。”

王俊沉吟了一阵,道:“两大凶人集中于此,用心只有一个。”

于重道:“大哥指教,他们有何用心?”

王俊道:“杀人。”

于重道:“对,杀人!”

王俊道:“但他们要杀的是甚么人呢?当今之世,有几人有此身份,受这两大凶人的合力狙杀?”

于重道:“这就是咱们的困惑之处了。”

王俊道:“我想这不是甚么大隐密,他们此来,此间人必有听闻,咱们至少也可以打听出一点消息来。”

于重道:“咱们金灯门,向以耳目灵敏见称,但这一次,却把我给难住了。”

王俊道:“目前情形看起来,王武举的事情,似乎只是一段插曲,他们真正的目标,似非对他。”

于重道:“现在的事情已经很明显,他们处置了杀害王举人的凶手,旨在一消王家的气忿,怕把事情闹入官府,坏了他们的大事,不惜忍痛惩凶。”

王俊双手合击了一下,道:“对了!他们是不是对官府中人下手?”

于重沉吟了良久,道:“至少,不是济南府的官吏。”

王俊道:“他们在济南府城隐身以待,那即是说,他们准备对付的人,一定会到济南府中来了?”

于重道:“是。”

王俊忽然想起了那两位歌姬,道:“二弟,那两位请来的歌姬呢?”

于重道:“被小弟遣走了。”

王俊道:“哦?”

于重道:“大哥久去未返,小弟放心不下,已和四弟、六妹约定,准备闯入梅花院中,以查究竟,大哥只要再晚上片刻回来,我们就可能有所行动了。”

王俊点点头,道:“四弟、六妹呢?”

于重道:“他们见到掌灯大哥之后,已然各回原位去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除非别无选择,我们不和他们冲突。”

王俊道:“他们本来对我怀疑甚重,经过这一番试验之后,他们的疑虑已消,只是,他们劝我搬离此地,不知是否该答应他们,倒是叫人难作决定了。”

于重道:“今日已晚,咱们明日早些离开就是。”

王俊道:“看来,咱们留在此地也是无法再查出甚么,我们离开此地,更可以松懈他们的戒备之心。”

于重笑一笑,道:“大哥,看来你虑事之周,小弟已是望尘莫及了。”

王俊还未来得及答话,于重已抢先说道:“歌姬业已遣走,但酒席还未撤退,大哥请去用酒吧。”'

王俊道:“我已再无心情了。”

于重道:“这席酒非吃不可,如若他们疑念未消,还会来找大哥一谈。”

王俊霍然站起身子,道:“不错。”举步走出内室。

他独居一席,不过在喝完第一杯酒后,室外人影一闪,劳山一剑徐杰快步走了进来。

王俊缓缓站起身子,道:“徐兄,怎会有空来此?”

徐杰回顾了一眼,笑道:“兄弟想了一想,觉得既和王兄订约,如是不来,岂不扫了王兄的兴致?”

王俊苦笑一下,道:“在下已经兴致索然了。”

徐杰道:“哦!王兄不是请来了两位歌姬吗?”

王俊道:“已被兄弟遣回去了。”

徐杰道:“为甚么?”

王俊道:“在下往访徐兄,只想痛饮一番,想不到几乎被捏断了一条手臂,哪还有心情听赏歌姬之乐。”

徐杰笑道:“陆姑娘也是一番好意,真金不怕火,她心中也有一缕歉意,王兄,你也不用计较这些了。”

王俊让徐杰坐下,却未替他斟酒,自己干了一杯,道:“徐兄,道不同难相为谋,兄弟和你徐兄,文武殊途,很难交往,所以,兄弟决心听从那位陆姑娘的劝告,明日就离开此地了。”

徐杰笑了一笑,道:“说的也是,留此心中不安,还不如早些离去的好。”

王俊心中暗道:“这家伙好紧的口风,看来很难从他口中探出甚么了。”心中念转,人却挽起酒壶,替徐杰斟了一杯,接道:“徐兄似是对那位陆姑娘有些畏惧。”

于重一直隐身室内,未现身出来,小厅中,只有王俊和徐杰两个人。

徐杰轻轻吁一口气,道:“王兄猜得不错,在下对陆姑娘确有一些畏惧。”

王俊心中暗道:“好厉害啊!他这个人当真已到了守口如瓶的境界。”轻轻吁一口气,接道:“徐兄,你和那位陆姑娘是旧识,还是新交?”

徐杰道:“王兄,你是读书人,最好别问和你无关的事。”

王俊道:“阁下的意思是……”

徐杰接道:“在下只是奉劝王兄,须知江湖的事沾惹不得,一旦不慎,就可能惹火上身,那可是一桩大麻烦了。”

王俊道:“徐兄的意思是……”

徐杰双目中寒芒一闪,盯注在王俊的脸上道:“王兄,你不觉得听的事情太多了吗?”

王俊心中一动,暗道:“看来,他是有为而来了。”摇摇头,道:“在下和徐兄一见如故,想不到,咱们初度交往,就闹个相见何如不见,徐兄殷殷盛情,兄弟心领,明天一早,兄弟就离开此地,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下也不敢多留徐兄了。”

徐杰突然哈哈一笑,道:“王兄,你已经两历生死大劫了,也许你的运气不错,就在下所知,陆姑娘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如此客气过。”

王俊道:“还算客气吗?几乎捏断了在下一条手臂。”

徐杰道:“所以,她有那么一份歉疚,要在下再来相访,请王兄早些离去。”

王俊道:“撵我离此……”

徐杰接道:“这是为你好。”

忽然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转身大步而去。

望着徐杰远去的背影,王俊又喝了一杯。

他想站起身子,回到内室去和于重商量一下,耳际忽然响起了于重的声音,道:“大哥,坐着别动,喝你的闷酒,生你的闷气,未得小弟招呼之前,不可松懈。”

这是用传音入密功夫,声音不大,但王俊却听得很清楚。

王俊人已站了起来,伸了一伸懒腰,又坐了下去。

他已知道不少江湖中事,于重这么传警,想必是还有监视自己的人。

果然,王俊又喝了两杯闷酒之后,那个全身绿衣的丽人走了进来。

她带着一脸笑容,自行入室,说道:“听徐杰说,王公子对我有了很大的误会。”

王俊坐着未动,笑一笑,道:“在下对那位徐兄也有些误会。”

绿衣丽人笑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能有你这么一份豪气,不得不叫人佩服,所以,我越想越不放心。”

事机突然间有了很大的转变。

王俊也觉得情势不对劲。暗暗吸一口气,淡淡说道:“姑娘的意思是……”

绿衣丽人接道:“我想把你留下来。”

王俊道:“留在哪里?”

绿衣丽人道:“梅花院中。”

王俊一皱眉头,道:“为甚么?”

绿衣丽人笑一笑,道:“我想,我先把自己的为人说明一下。”

王俊心中暗道:“于重隐于内室,亦可听得到她谈些甚么了。”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姑娘请说吧,我洗耳恭听。”

绿衣丽人道:“江湖送我一个不太雅的外号,叫作罗刹女。”

王俊接道:“罗刹为鬼怪之意,凭在下所见,姑娘怎么看也不像罗刹。”

绿衣丽人笑一笑,道:“有一种外表美丽的罗刹,心狠手辣,举手就会杀人,正像一条美丽的毒蛇一样,愈是外形美丽的蛇,愈是毒性强烈。”

王俊眨动了一下眼睛,道:“姑娘真的是位罗刹女吗?”

绿衣一人道:“不错,希望你相信我说的话,因为,我如证明了这件事,你就可能会丢了性命。”

王俊道:“唉!姑娘这是威胁我?”

绿衣丽人道:“就算是吧!不过,我这威胁,随时可能成为事实。”

王俊道:“姑娘要在下做些甚么?”

罗刹女道:“这才是正题,劳驾你到梅花院暂时住下来,多则十日,少则五日,就可以放你离去了。”

王俊道:“如是姑娘真会杀人,在下只好从命了。”

罗刹女突然伸出玉腕,纤巧细长、白玉般的手指,忽然间抓住了王俊的右腕。

不见她如何快速,就像是探囊取物一般,一伸手就握住了王俊的右腕。

滑嫩、柔软的手,忽然间变得像精钢一般的坚硬,道:“我很喜欢杀人,但也讲理,尤其对你这样的书生人物。”

她留力未发,但王俊已感觉到,只要她稍为加力,立刻可以使自己的腕骨碎裂。

只听罗刹女冷然一笑道:“王公子,你有一位随伴的保镖,是吗?”

王俊道:“是。”

罗刹女道:“请他出来吧!”

王俊心知无法隐瞒,高声说道:“王重!你出来。”

他心急之下,易姓不改名,于重改称为王重。

于重缓步走了出来,双目盯住在罗刹女的身上,道:“放开我们公子!”

罗刹女嫣然一笑,道:“王公子,你这个保镖不错,至少很有瞻气。”

于重道:“在下月支纹银三十两,就是要保护少东主的安全。”

罗刹女道:“如若要你们少东主不受伤害,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也乖乖的听命。”

王俊轻轻吁一口气,道:“王重,不可妄动。”

于重应了一声,说道:“公子,你没有事吧?”

王俊道:“我很好,不过,我已经落入人家的掌握,只要你一动,我就可能伤在别人的手中了。”

于重道:“公子准备怎么办?”

王俊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照目前的情形看来,似乎只有听人家之命行事了。”

于重道:“在下奉命追随公子,如若公子有了闪失,在下如何向老东主交代?”

王俊道:“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光棍不吃眼前亏,你总不能眼看着让我死在这位罗刹女的手中。”

于重目光转注到罗刹女的身上,道:“敝东主虽不是江湖人,但他财雄势厚,姑娘用不着和他结怨。”

罗刹女道:“有钱人,我见得很多,你如果怕你们少东主寂寞,那就最好和他一起到梅花院中。”

王俊道:“王重,你不用去了,咱们不是江湖人,也卷不到江湖恩怨之中,这位罗刹姑娘说过,多则十日,少则五天,我就可以出来了。”

罗刹女已站起身子,向外走去。

王俊被拖着右臂,只好紧随在罗刹女的身后走去。

于重圆睁双眼,望着两人,但却没有追过去。

一走出室门,正好遇上一个店伙计提着一壶开水走过来。

王俊一眼间便已瞧出他身上佩戴的暗记,这人正是言小秋所改扮。

那一壶开水,大有文章。

王俊急急以目示意,不要他轻举妄动。

言小秋一闪,让开去路,一欠身,道:“公子,你要的开水。”

罗刹女道:“送到梅花院去,我要请这位王公子便饭。”

言小秋应了一声,紧随在两人身后,直入梅花院。

罗刹女带王俊走入正厅,才放开了握在王俊右腕上的五指,道:“公子请坐。”

回头见言小秋也跟了进来,不禁一皱眉头,道:“你来此作甚?”

言小秋诚惶诚恐的说道:“不是姑娘吩咐在下来的吗?”

罗刹女道:“哦!放下水壶去吧!”

言小秋又一躬身,放下水壶而去。

罗刹女亲自蹈了一杯茶,双手奉上,道:“王公子,你那位保镖的武功不错吧?”

王俊道:“应该很不错,家父由十几位应征的武师中,选中了他。”

罗刹女道:“看起来,他不但武功不错,而且也很识时务。”

王俊忽然间发了书呆子气,道:“罗刹姑娘,如若刚才我那位保镖的出手救我,你真的会杀了我吗?”

罗刹女道:“不但会杀了你,而且也会杀了他,别忘了我是罗刹女,杀人很多。”

王俊道:“杀了我,也许可能,但你能杀了他,我就有些不信了。”

罗刹女道:“要不要我证实一下给你瞧瞧?”

王俊道:“那倒不用了,但在下倒有几点疑问,想请教姑娘。”

罗刹女道:“说。”

王俊道:“姑娘对在下怀疑甚么?为甚么一定要把我关入梅花院中,你才甘心?”

罗刹女道:“城楼失火,殃及池鱼,你不是城,至少你是池鱼。”

王俊哦了一声’道:“秀才见了兵,有理说不清,在下就算有舌战群儒之能,你也不会放我了?”

罗刹女道:“嗯。”

王俊道:“所以,是非之分,不谈也罢,但不知道这几日中,姑娘要如何处置在下?”

罗刹女道:“这要你王公子合作了,如若你王公子能够不惹麻烦,咱们可能只把你关在一雅室之中,好酒好肉,奉以上宾,如阁下不安份,那就很难说了。”

王俊叹息一声,道:“父母余荫,家产万贯,老实说,我活得很偷快,实在不愿意死,甚至不愿受到一点伤害,这也是我阻止我那位保镖和你动手的原因。”

罗刹女道:“所以,我对你也很客气。”

王俊道:“好吧!姑娘找一个雅室,在下自行去就是。”

罗刹女道:“王公子,你不觉得自己所受的太委屈吗?”

王俊道:“好委屈,可是,我有甚么法子呢?”

罗刹女道:“王公子这么肯合作,小妹倒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所以我也希望能给你王公子一点优待。”

王俊道:“甚么优待?”

罗刹女道:“王公子喜欢甚么?”

王俊道:“寡人有疾,只爱酒和女人。”

罗刹女道:“好,我们给你准备一些好酒,供你食用,再给你一位美女相伴。”

罗刹女笑一笑,突然举手拍了两掌。一个年轻美婢举步而来。

罗刹女道:“带这位王公子去吧!记着,王公子是富家公子出身,你要温柔一些。”

白衣女婢应了一声,走到王俊身侧,一欠身,道:“公子,你是想要小婢点了你的穴道呢,还是蒙着你的眼睛,绑上你的双手?”

王俊心中一动,忖道:“看来他们要把我送往别处。”

心中念转,伸出了双臂。

白衣女婢也不客气,先捆上了王俊的双臂,然后又取出一块黑巾绢帕,蒙起了王俊的眼睛。

她不但动作熟练,而且扎实得很,双目被蒙上之后,真是形同瞎子,不见丝毫天光。

耳际间,响起了白衣女婢的声音,道:“王公子,咱们可以走了。”

王俊道:“到哪里去?”

白衣女婢道:“你只要跟着走就是。”

王俊道:“好吧!在下自己走呢,还是跟着你姑娘走?”

白衣少女道:“自然是跟着我走了,不过,希望你对小妹客气一些。”

王俊道:“姑娘,这话似乎是应该由我说。”

白衣少女道:“咱们走吧。”扶着王俊向外走去。

她似乎是有着很丰富的扶人经验,很自然的承受了大部份的力量。

这就使得王俊走得很安稳。

走了一段很长的路,大约有十余丈。

然后,登上了一辆篷车。

王俊已学会了沉着,在车上一语不发,但心中却暗暗计算着时间。

大约有一顿饭的时光,篷车停了下来。

王俊被扶下篷车,缓步走入一座宅院之中。

解开了蒙面黑纱时,王俊发觉自己停在一座雅室之中。

一间卧室,布置得很雅洁。一座书房,摆满了很多的书。

白衣少女举手理一理鬓边的散发,缓缓说道:“王公子,这地方勉强可以吧?”

王俊道:“还不错!囚居之处,能有这么一个地方,这已经很叫人满意了。”

白衣少女道:“我奉命在这里陪你。”

王俊故意斜着眼睛,打量了白衣少女一眼,道:“姑娘,这个不太妥当吧?”

白衣少女道:“有甚么不妥当的?”

王俊道:“在下风流成性,只怕会伤害姑娘。”

白衣少女道:“我想,我也先说明一下,我虽然奉命而来,我的睥气很坏,所以,你最好还是小心一些。”

王俊道:“姑娘,你不该来的……”

白衣少女接道:“但我已经来了,所以,你只好凑合一下了。”

王俊暗中留心看,发觉那白衣姑娘的眉间泛起了一股冷厉的肃杀之气,心中暗暗忖道:“看样子,这丫头不好对付,真的要小心一些才行。”!

心中念转,故意叹息一声,道:“姑娘,那位罗刹姑娘没有对你说过吗?”

白衣少女撇撇嘴巴,道:“说甚么?”

王俊道:“贵上告诉过在下,在我被囚的时日之中,贵上会安排一位女伴相陪,想来不是姑娘你了。”

白衣少女道:“就是我,除了我之外,你不会再见到第二个人。”

王俊道:“这个……”

白衣少女接道:“不用这个那个,我陪你,主要是照顾你的生活,别再胡思乱想打歪主意,再告诉你一句话,别准备找机会开溜,我奉命可以格杀勿论。”

王俊道:“这和在下与贵上谈的条件完全不同,完全不同……”

白衣少女冷笑一声,道:“想想你如何活下去吧!别只管算计着如何得到我。”

王俊轻吁一口气,说道:“在下浪荡惯了,如是姑娘对在下管制太严,可能会使我发疯……”

白衣少女不禁怔了怔,说道:“那样严重吗?”

王俊轻叹道:“姑娘可是不相信在下的话吗?”

白衣少女道:“是有些不太相信。”

王俊道:“你如何才肯相信呢?”

白衣少女道:“疯给我瞧瞧,如你真的会疯,我就解衣宽带,舍命奉陪,疯不了,你就乖乖的住在这里。”

蓬然一声,带上木门而去。

王俊缓缓站起身子,顺着门缝瞧去,见那白衣少女竟自行进了另一个门户之中。

这是一座小四合院,一个两丈见方的小天井,四面都是房子,但哪一方是出这座院落的大门,王俊却无法分辨出来。

倾耳静听,不闻声息,似乎是已经离开了济南府城。

王俊几次想打开木门,但是最后都忍了下去。

他明白,此时一旦处置错误,很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既无脱身之能,只有坐以待变了。

随手抽出书架上一本书来,正想展卷阅读,房门又被推开。

那白衣少女手中捧着一碗面,走了进来道:“你饿吗?”随手把面放在木桌上。

王俊缓缓转过脸儿,望了那白衣少女一眼,道:“不饿。”

白衣少女道:“你听着,你现在是阶下之囚,少摆你大公子、阔少爷的架子,不吃,你就给我饿着。”

王俊淡淡一笑,道:“姑娘,饿死了是我的事,话不贤机半句多,你请便吧。”

白衣少女突然一伸手,夺过了王俊手上的书,放回书架,格格一笑,道:“少爷,你真能看得下吗?”

王俊忽然间感觉到,这是一位很难缠的女孩子,暗暗吁一口气,道:“哦!我看不下,又能如何?”

白衣少女道:“你是一个出身豪富之家的读书人,能有这一份镇静气度,实在难得,也有些出我意外,我倒想和你谈谈了。”

王俊道:“姑娘想和我谈些甚么呢?”

白衣少女道:“自然是谈谈你的事了。”

王俊道:“好!姑娘请吩咐吧。”

白衣少女道:“你真的是叫王人?”

王俊道:“不错,姓是祖宗所传,怎可轻易更改。”

白衣少女道:“你家中有多少银子?”

王俊道:“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

白衣少女道:“你是不是独子?”王俊道:“嗯。”

白衣少女道:“那很好,你现在可以写一封家书,告诉你的父母,要他们准备十万两银子。”

王俊道:“干甚么?”

白衣少女说:“准备赎你这个宝贝儿子啊。”

王俊笑一笑,道:“要银子容易,十万两也不太多,我这就修书一封。”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道:“王大公子倒是很合作啊!我替你磨墨吧。”

王俊也不客气,秉笔书信一封,内容倒是十分简明,要父母筹备纹银十万,赎他之命。

写好之后,放入封套,道:“姑娘,把这个送回客栈中去,交给我那仆从,要他带给我父母,我相信,他们会依书行事,筹十万两银子出来。”

看他面不改色,果然似是千万仆从之子的气派。

白衣少女摇摇头,道:“不用麻烦你那位仆从了,写上地址和你父亲的姓名,我们自己会派人去。”

王俊道:“自己派人去?”

白衣少女道:“咱们自己派人去,也好听听你父母的口气,也许他们舍不得十万两银子,不肯花这笔钱,咱们也不用养着你了。”

王俊道:“难道你们准备撕票?”

白衣少女道:“不错,要你十万两银子,只不过多做一单生意,年三十打个兔子,有你也过年,没有你也过年,我们一向是做大买卖,十万两银子不算少,但在我们姑娘眼中,不算太大的生意。”

王俊心中一动,暗道:“上路了,怎生想个法子,也要挖出她下面口气。”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当今之世,如是一下能拿出十万两银子的人,不算太多,我不信你们还能做更大的生意,这个小小济南府,只怕也找不出像寒舍一样的富户来。”

白衣少女笑一笑,道:“王大公子,这一次我们姑娘到济南府来,一宗生意赚多少,我是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一次收下的订金,就是十万两。”

王俊道:“甚么生意这么好赚?”

白衣少女道:“杀人。”

王俊道:“哦!杀人?那人的身份可不低啊!”

白衣少女道:“至少比你高很多,我们姑娘只准备勒索你十万两银子。”

王俊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于度外,只想从这白衣少女口中挖出一点内情来,淡淡一笑,道:“其实,你们姑娘对家父开价十万两是少了一些……”

白衣少女眼睛一亮,接道:“你算一算看,你能值价多少?”

王俊心中忖道:“不能正面问她,要设法挑逗她自己泄漏出来。”主意暗定,缓缓说道:“家父贩盐致富,在下的身价……至少也该值个三十万两银子。”

白衣少女道:“真的?”

王俊低声道:“姑娘,这件事最好别告诉你们姑娘。”

白衣少女接道:“为甚么?”

王俊道:“因为,你可以赚那二十万两银子。”

白衣少女似是被这句话——二十万雪花白银打动了心,笑一笑,低声道:“怎么赚?”

王俊道:“我再修书一封,写明赎金三十万,姑娘收在身上,别让你家主人瞧到,这叫做‘偷天换日’,家父付的赎金,不会是现银,十之七八可能是银票,那时间,姑娘只要取下二十万,只给你家主人十万两,岂不是自己赚了?”

白衣少女道:“办法是不错,只是……只是……”

王俊笑了一笑,接口说道:“你可是有些害怕?”

白衣少女道:“是!这件事,如是被姑娘知道,非活活剥了我的皮不可。”

王俊道:“你如是心中害怕,那就不用谈了。”

白衣少女低声道:“王公子,如若有一个绝对不让我们姑娘知道的办法,我就敢吞下那二十万两银子。”

王俊道:“这个……办法倒是有,只不过,我不能告诉你。”

白衣少女道:“为甚么?”

王俊道:“我替你向我父母多敲了二十万两银子,对我有些甚么好处?”

白衣少女道:“至少,它对你没有害处,别忘了你是囚犯,生死操在我的手中。”

王俊摇摇头道:“姑娘,我虽然不会武功,但你别忘了我是读过几年书的人。”

白衣少女道:“哼!读过书又怎么样?”

王俊道:“读书的好处就是洞明事理,所以,姑娘不用吓唬我了,你不敢杀我的,贵上罗刹女也不肯杀我,因为她想从我身上得到十万两银子,你看的不是我王某人一个书生,而是十万两银子,杀了我,那些银子便像长了翅膀一样,突然飞去。”

白衣少女一皱眉头,欲言又止。

王俊说道:“所以,我才敢和姑娘讨价还价。”

白衣少女道:“好吧,我认啦,咱们二一添作五,每人十万两,够了吧?”

王俊摇摇头,说道:“家父产业超过千万,十万两银子,在区区的眼中,实算不得甚么。”

白衣少女道:“你不要银子,要甚么?”

王俊心中暗道:“纨绔子弟,不能太正人君子了。”心中念转,口中说道:“要人。”

白衣少女呆了一呆,道:“要人?要甚么样子的人?”

王俊道:“你。”

白衣少女脸色一变,道:“你好胆大,身为囚犯,竟还敢……”

王俊淡淡一笑,接道:“姑娘,在下一生别无大错,就是见不得娇艳如花的姑娘……”

白衣少女冷哼道:“你原来是一个色中饿鬼。”

王俊道:“就算在下是色中饿鬼,姑娘是否……”

他究竟是知书达礼的君子人物,就算装作一副色迷迷的样子,但到了紧要关头,也是有些话难出口、行难从心。

白衣少女突然举手理一下鬓边的散发,笑道:“要作甚么?”

王俊道:“自然是要你陪我。”

白衣少女道:“我奉命监视你,但也保护你,所以,我一直都会陪着你。”

王俊叹口气,道:“姑娘很聪慧,想是早已知哓在下的言中之意了,又何苦逼在下明说出来呢?”

白衣少女淡笑道:“你说吧,说清楚最好。”

王俊心中暗暗震动,但仍然说道:“要姑娘解衣荐枕,姑娘明白了吧?”

白衣少女道:“明白了,而且很清楚,你耐心的等着吧,也许今晚上我就会来陪你。”

王俊笑一笑,道:“其实,你也不是陪我,你是陪二十万两银子。”

白衣少女没有发作,脸上也没有笑容,缓缓转身而去,蓬然一声,带上了木门。

望着那带上的木门,王俊暗暗叹息一声,缓缓站起身子。

木门没有加栓,轻轻一拉就开。

只见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手中捧着一个木盘,盘上放着食用之物。

一低头,进了室内,把盘上食物放在木案上,人却退到一侧站着。

王俊一皱眉,道:“你先出去吧!我吃过之后,才招呼你进来。”

青衣小厮突然一推低压眉际的小帽,道:“大哥,你认为她晚上真的会来陪你么?”

一听声音,王俊立刻被臊得一脸羞红,敢情说话的竟是黄媚。

王俊急急说道:“六妹,我在想法子算计她,怎会是真要如此,小兄没有武功,只好动点心机了。”

黄媚道:“说说看,你怎么算计她?”

王俊道:“你和四弟传了我点穴之法,只可惜我没有点人穴道的功力,只有在她冷不防时给她一下子,才有成功的机会。”

黄媚冷笑一声,道:“我的好大哥,你太低估别人了,你可知道她是甚么人?”

王俊道:“知道,罗刹女的从婢。”

黄媚道:“正确点说,罗刹女应称为追魂罗刹,你们商量了半天、讨价还价的白衣少女,叫作小白蛇,她是追魂罗刹手下四婢中最狠的角色,杀人于谈笑之间。”

王俊道:“哦?”

黄媚道:“所以,你别认为她很好说话,我一直担心她会突然出手杀了你。”

王俊道:“她会吗?”

黄媚道:“会!你那样羞辱她,她竟然忍了下去,连我也觉得奇怪,也许她是真的被你料中了,她看上了二十万两银子,为了银子,忍下去……”

双目神光一闪,盯住王俊的身上,道:“大哥,我问你,如若她在晚上真的要甘荐枕席,你要如何?”

王俊道:“那时,我才有对付她的机会,我会出其不意制住她的穴道。”

黄媚沉吟了一阵,道:“罗刹女手下四婢,个个杀人如麻,以小白蛇的心地最狠,不过,我还未听说过她有甚么淫贱的行径,你要小心一些了。”

王俊急急说道:“六妹,我被他们带来此地,一直认为你们还不知道,所以,我只好自己设法了。”

黄媚突然一拉帽沿,站到屋角处,低声道:“快吃饭。”

王俊已学会了不少江湖中事,立刻心生警觉,开始大吃起来。

但闻一阵步履之声,一个佩刀大汉直闯而入,望望正在大口进食的王俊,冷冷说道:“你倒是吃得下啊。”

王俊放下筷子,回头望了那大汉一眼,只见他年约三十多岁,脸上被一道三寸长短的刀痕占了半个左颊。

这一条刀疤,使那佩刀大汉看上去多了一股凶厉之气。

佩刀大汉冷哼一声,目光转到了黄媚身上,道:“站在这里等甚么?”

黄媚一欠身,道:“小的在等这位大爷吃饭。”

刀疤大汉冷笑一声,说道:“要他吃快一些。”

黄媚道:“是。”

刀疤大汉又冷冷的望了王俊一眼,才缓步走了出去。

黄媚低声道:“快些吃吧!大哥,那真的小二被我点了穴道,藏在厨房,若被他们发觉了,那就麻烦大啦。”

王俊又急急吃了两口饭,收拾起碗筷,道:“六妹,你真的要走吗?”

黄媚道:“这地方,只是一座普通宅院,地方不大,除了那位小白蛇之外,还有两个守卫的汉子,我无法藏身。”

王俊道:“我要离开这里?”

黄媚笑一笑,道:“不用太急,这里很安全,连云客栈中忙碌紧张,罗刹女一干人似乎就要有所行动,我们很快可以揭穿他们的隐密了,你小心点应付,该接你的时候,我们自会赶来。”匆匆收拾了碗筷,也不再让王俊多问,急步走出去了。

望着黄媚远去的背影,王俊心中百感交集。

容色绝伦的六妹,对他这个作大哥的,似乎有一份特别的感情,但金灯门事务繁忙,双方都有意在逃避着这件事。但有时候,黄媚却又情不自禁的表示出来。

王俊能够领受到,但他却一直压制着自己。

呆呆的想着,想着,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一个娇若银铃的声音传入了耳际,道:“王大公子,你在想甚么?想得这等出神。”

王俊转头看去,只见说话之人正是那白衣少女,不知何时她已经进入了房中。

镇定了一下心神,王俊缓缓说道:“你回来了?”

这句话很平淡,但却充满着一种真切、诚挚的情感。

白衣少女怔了一怔,点点头道:“嗯。”

她常年奔行江湖,相处一起的,都是江湖上的豪雄人物,像这样文雅多情的温和公子实不多见,也从未听过这等轻柔的问讯。

王俊笑一笑,道:“我刚刚吃过了饭。”

白衣少女点点头,说道:“饭菜还能下咽吗?”

也许是受了王俊的影响,她也变得温柔起来。

王俊道:“粗茶淡饭,不过我因饿了,也吃得不少。”

白衣少女道:“我会交代他们,以后的饭菜要配细致一些,你是出身千万豪富之家的贵公子。”

王俊摇摇头,道:“算了,我倒真的希望自己穷一些。”

白衣少女道:“为甚么?”

王俊道:“因为,我如是出身寒门的穷儒,你们也不会把我囚在这里了。”

白衣少女道:“说的也是,你如不是钱太多,也不会带一个那么扎眼的保镖,也不敢那么大模大样的入住连云客栈了。”淡然一笑,接道:“不过,有钱也有好处,你如不是很有钱,现在就不会受到如此的优待。”

王俊道:“天下事,当真各有利弊。”语声一顿,接道:“姑娘,在下那一位常随保镖,现在何处?”

白衣少女撇撇嘴巴,道:“你那位保镖吗?早溜了。”

王俊突然站起身子,一掌拍在桌子上,道:“有这等事?他跑到哪里去了?”

白衣少女笑道:“我的有钱大少爷,天地这样辽阔,他哪里不可去?你不用再操这份闲心了。”

王俊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白衣少女道:“现在应该乖乖的在这里住下去,等你父母回信到来,我们一面收钱,一面放人。”

王俊道:“你们没有把书信交给我那位常随,家父如何知哓?”

白衣少女道:“令尊既是富甲一方,不难打听得到,你写上地址,我们自会找到。”

王俊道:“你们和我父母接触,在下有点难以放心,容我想想如何?”

白衣少女道:“可以,不过,时间不能太多,明日入夜之前,你要有决定。”

王俊道:“好吧!我明晚之前决定。”

白衣少女笑一笑,道:“王公子,有一件事,只怕很叫你失望了。”

王俊道:“甚么事?”

白衣少女道:“我只怕不能陪你了。”

王俊道:“为甚么?”

白衣少女道:“我很忙,而且今夜我可能要离开济南了。”

王俊急道:“姑娘要到哪里去?”

白衣少女道:“现在还不知道,我是唯姑娘之命是从,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会让另外一位妹妹来陪你。”

王俊道:“那倒不用了。”

白衣少女道:“不是陪你,而是陪三十万两银子。”

王俊又摇摇头,道:“那也不用了,我喜欢的是姑娘你,换了一个人,在下就没有这个兴致了。”

白衣少女道:“你没有见过她,她比我还年轻一岁,而且,姿色也不在我之下。”

王俊道:“再也休提此事了,我……”

白衣少女笑一笑,道:“先别肯定,看看我那位妹妹再说。”

王俊道:“姑娘也读过诗书吗?”

白衣少女道:“一点点。”

王俊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两句话的意思,你懂吧?”

白衣少女突然叹一口气,缓缓在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

王俊看她的神情间微现忧伤之色,心中暗道:“这丫头,可能被我词锋触到了痛处,更得小心一些才行。”心中念转,故意长叹一声,道:“姑娘,在下得祖上余荫,履厚席丰,终日花天酒地,过着豪华无拘的生活,但我王某人也不是一个全无灵性的人。”

白衣少女嗯了一声,道:“有灵性?你还有甚么灵性?像你这样沉于逸乐、挥金如土的花花公子,终日争逐酒肉,夜夜春宵,老实说,像你这种人死有余辜。”

王俊苦笑一下,道:“姑娘,你看在下真的是一个很坏的人吗?”

白衣少女打量了王俊一眼,道:“看上去倒不像是一个很坏的人,但事实上,像你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好得了呢?”

王俊道:“我不过是逢场作数罢了,因为出手豪阔,招来了很多曲意奉承的人,姑娘,但我决不是一个纵情色欲的人。”

白衣少女道:“生长在你那样家庭的人,那样多的银子,就算天生的好人,也会变成纨袴子弟。”

王俊笑一笑,道:“姑娘估透了在下是一位酒色浪子吗?”

白衣少女道:“难道你不是?”

王俊摇摇头,接道:“不是!姑娘看看在下,是不是一个很坏的人?”

白衣少女道:“哼!坏人的脸上又没有写字,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坏人?”

王俊道:“在下一向是赏花不采花。”

白衣少女凝目沉思了一阵,道:“王公子,就我在江湖上走动所见,你确然不像一个坏人。”

王俊道:“本来就不是坏人嘛。”

白衣少女苦笑一下,道:“那你是不是真的王公子呢?”

王俊道:“在下姓王,如假包换。”

白衣少女低声道:“王公子,你是不是真的有点喜欢我?”

王俊道:“真的。”

白衣少女黯然说道:“我也早已厌倦了这种江湖生活,如若你真的喜欢我,肯不肯带我离开?”

王俊心中一动,忖道:“来了。”沉思了一阵,道:“带你离开,到哪里去?你那位女主人肯放你吗?”

白衣少女道:“自然不会放我,但我们可以偷跑。”

王俊道:“我家中雇了很多武师、护院,只要能回到家中,我们就不用怕了。”他有备而来,早已想好了一套说词。

白衣少女摇摇头,道:“罗刹女是江湖上有名煞星之一,贵府的几个护院,又如何能保护咱们的安全呢?”

王俊道:“咱们要躲到哪里去呢?”

白衣少女道:“躲是有地方躲,只怕公子你不愿意……”语声顿了一顿,接道:“老实说,因为你能值几十万两银子,她才留下你,一旦银子到手,只怕也不会放了你。”

王俊道:“盗亦有道,难道你们会言而无信吗?”

白衣少女道:“你对我们主人了解太少了,她如放了你,也不会叫罗刹女了。”突然放低声音,道:“公子,你知道我们为甚么要到济南府来吗?”

王俊摇摇头,道:“不知道。”

白衣少女道:“如是做成了一笔很大的生意,我们姑娘可以赚上二十万两银子。”

王俊道:“那算甚么?比起我王某人,还少十万身价。”

白衣少女道:“至少你还没有确定,但我们那笔生意,却已先收了五万两银子订金。”

王俊道:“那是甚么生意?”

白衣少女道:“杀人。”

王俊道:“杀人也能够赚二十万两银子吗?”

白衣少女道:“他们的价值是百万两纹银,我们姑娘可分得二十万两罢了。”

王俊道:“甚么人那么值钱?”

白衣少女道:“你听过四君子吧?”

王俊摇头道:“没有听过。”

白衣少女道:“是四个人,每人身价二十五万两银子。”

王俊道:“四个甚么样的人?他们会不会武功?”

白衣少女道:“听说不但会武功,而且很有成就,所以当今最厉害的杀手,大都集中到济南府中来了。”

王俊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么说来,那四君子是很重要的人物了?”

白衣少女道:“自然是很重要了,否则怎会有人出一百万两银子,买他们的性命?”

王俊恐怕会引起对方之疑,忍下不再多问,却故意一转话题,道:“你应该留在这里陪我,我也值十万两以上的银子。”

白衣少女叹口气,道:“如若咱们要逃,明天就是最好的机会。”

王俊正愁着如何再把话题引回去,她却抢先又说回主题。他故作沉吟道:“为甚么?”

白衣少女道:“四君子明日午时会到济南。”

王俊道:“姑娘,四君子究竟是甚么样的人?”

白衣少女道:“是四位极受江湖道上敬重的人物。”

王俊心中忖道:“也是江湖中人,那倒容易插手了。”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四君子既然是大好人,你们为甚么要出手对付他们?”

白衣少女道:“我们是受雇的杀手,只管杀人、赚钱,不管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

王俊道:“可惜我无法再见到那位罗刹女了。”

白衣少女道:“见她干甚么?”

王俊道:“见了她面,我非要劝阻她退出杀手集团……”

白衣少女笑一笑,接道:“你……”

王俊接口道:“不错,我知你们只不过是要钱的杀手罢了。我给你们钱,自然就好说了。”白衣少女突然停口不言,凝神倾听了一阵,道:“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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