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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重义甘订城下盟

这时,整个的搏杀已经移到了大厅外面,于重和齐子川连手拒敌,挡住了左面的攻势;言小秋和方昭守着右面方位;黄媚独挡正面,力挡强敌的攻势。地面鲜血淋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尸体。

方昭的伤势不轻,半个下身都为鲜血染湿,但他仍然在奋力苦战。

王俊大喝一声,道:“老三,回来。”

方昭疾攻一剑,向后退去。

言小秋剑势扩展,把方昭留下的空隙完全补了起来,方昭退到了厅门口处,一欠身:“见过掌灯大哥。”

他身上受了四处刀伤,肌肉翻裂,鲜血仍不停的向下流着。

萧飞燕迅快的取出金创药,包扎起方昭的伤势,道:“三哥,你失血太多,快去坐息一下。”

方昭苦笑一下,道:“这点皮肉之伤,我还可以撑得住,金灯门遇上了从未有过的苦战,我怎能逃避不管?”

王俊冷冷说道:“你伤势很重,上阵动手,还要别人分心照顾哩,快去休息一下吧!”他已逐渐体会到金灯门掌灯大哥应具有的权威。

方昭应了一声,行入厅中。萧飞燕没有出阵助战,但却仗剑站在厅门外面。看样子,她是志在保护王俊和堵击漏网而入的敌人。

这时候场中的搏杀,无法指点,只好任他们激斗下去。

但万长青目睹现在惨烈的搏杀,却看得暗暗心惊,这个纵横江湖的神秘组合,人数如此之少,武功却是如此高强。

但闻王俊缓缓说道:“万掌门人,这些参与这场恶斗的都是甚么身份?似乎不是来自一处?”

万长青道:“他们本就非同一门派的人,这些人的身份似乎十分复杂,有些是江洋大盗、绿林悍匪,但也有各大门派中人。”伸手指着一个手握双刀,攻势凶猛的大汉,接道:“掌灯人,瞧到了他么?那是湘鄂两省中很有名的大盗双刀花平。”

王俊凝目望去,只见他双刀飞舞,有如瑞雪冷芒,攻势猛烈,在围攻言小秋的恶斗中,是一股主攻的力量。

王俊道:“这人在江湖中声名如何?”

万长青道:“既称大盗,自非好人,但他是那种盗亦有道的人,定有三不抢的规矩。”

王俊道:“哪三不抢?”

万长青道:“忠臣义士不抢,孤儿寡妇不抢,孝子善人不抢。”

王俊道:“万掌门人,这么说来,他不算坏人。”

万长青道:“打家劫舍,抢劫度日,自然不能算是好人。”

王俊道:“这等人,盗中有道,非好非坏,我们应该如何对付?”

万长青沉吟了一阵,道:“只能说他恶迹虽着,不是十恶不赦之徒,但抢劫生涯之中,杀人放火不计其数,如论王法,那是定杀不赦的罪了。”

萧飞燕道:“四哥对他的底细大概也很清楚,所以,对他一直有些手下,留情,不肯对他下毒手。”

万长青哦了一声,没有接口。

这时言小秋正受着七、八个人的围攻,其中以花平的攻势最为凌厉。

王俊道:“这个人攻势凶猛,照万掌门的说法,也不用对他手下留情了。”

只听搏杀中的言小秋高声说道:“小弟谨领大哥的令谕。”剑法忽然一变,寒芒飞绕中,飞起了一颗人头——是双刀花平的头。

人头直飞起两、三丈高,然后跌落在地上。

花平忽然被杀,使得围攻右路的群匪,都为之心神一震。凶猛的攻势顿时停了下来。

这一路,都是中原道上的绿林人物结合,得胜时各逞神威,攻势凶厉无匹,但一旦落败,却都一哄而散,各奔东西。

双刀花平之死,使他们感觉到金灯门中人物的厉害,至少,谁的攻势太过凶猛,谁就可能要先死。这些人已有私心,立刻形成了一股散伙的形势,你望我,我望你,大家向后退去,片刻工夫,人都倒退了一丈开外。

强敌三面攻势,本以右面最为危急,但却未料到,竟是右面先行解决。

万长青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金灯门中人,不知是一个甚么样子的来路,怎的每个人的武功都如此高强。”

但闻黄媚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大哥,这些人攻势恶毒,甚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可恶至极,小妹要忍不住杀人了,还要大哥示下。”

万长青回顾了王俊一眼,说道:“掌灯人,对阵搏杀,动手拚命,难道也要王兄的决定么?”

还未得王俊回答,萧飞燕已抢先说道:“不错,我们金灯门有这么一个规矩,凡是大哥在场的事,都是大哥作主,如果大哥不在,以六妹的性格,至少又杀了三、四个人。”

王俊道:“十几个人围攻一个女子,老实说,已经失去江湖英雄本色,六妹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只听黄媚的笑声,传了过来,道:“多谢大哥。”剑势忽然一变。

但见寒芒流转,奇招横出,惨叫之声,传了过来,不过一刻工夫,被黄媚活劈了一个,刺杀了一个,中剑受伤者,另有三人。

这一下反击的疾攻快斩,一下子击溃了中间一些人的斗志,倏忽间,全都向后退开一丈四五。

黄媚抹去剑上血迹,还剑入鞘,望着那些后退一丈开外的人,冷漠对峙。

这时,只余下左侧还在展开着一场激烈的搏杀,齐子川和于重连手把门户封闭得天衣无缝。任是强敌数度猛攻,仍然难越雷池一步。

万长青眼看到金灯门以寡击众的成绩,心中暗暗佩服,但有一点不解的是,金灯门掌灯大哥有着无比的权威,但武功最好的,却是倒数上来,最年轻美艳的黄媚,她似是六人之中武功最强的高手。只觉个中疑窦重重,但却又想不出何以如此。

心念转动之间,忽然一声佛号传了过来,道:“诸位暂请住手,老衲有事请教。”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红色袈裟,年约五旬的大和尚。

搏斗中的人闻声停手,各自向后退了两步。

凝目望去,只见那红色袈裟的僧侣面色冷肃,腰间佩着一把戒刀。

万长青低声问道:“王兄,你认识这个人么?”

王俊摇摇头,道:“不认识,这位大师父是一个甚么样的人物?”

万长青道:“少林寺中的有名人物,非凡大师。”

王俊道:“非凡大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

万长青道:“非凡大师在武林中很有名气,也很受武林同道敬重。”

王俊道:“常听人说,少林和尚都是好人,这和尚也不会是坏人了。”

万长青道:“非凡大师是目下少林寺中的外事总管,凡是少林寺对外事务都由他出面调停,听说他极得少林寺掌门人的器重。”

王俊道:“如果掌门人对他没有足够的信任,他又怎会具有处理事情的能力。”

万长青微微一笑,低声道:“掌灯人说的是……”语声一顿,接道:“非凡大师处事的能力,除了少林门派的人支持之外,主要还是靠他自己的一身武功和丰富的江湖经验,在下知晓少林寺中有人赶来,但却未料到赶来的竟是非凡大师。”

王俊道:“听阁下的口气,对那非凡大师的为人十分敬重了。”

万长青点点头,道:“江湖上对非凡大师的一般评论很公正。”

王俊轻轻吁一口气,道:“听阁下的口气似乎是不敢肯定这件事情。”

万长青道:“在下真是不太敢肯定这件事情,因为,贵门给在下的教训太大了。”

王俊道:“本门给阁下甚么教训?”

万长青道:“江湖上把贵门传说得很坏、很坏,直到在下见到贵门之后,才发觉江湖上的传言不是那么回事,贵门竟然是一个完全维护武林正义的组合。”

王俊叹口气,道:“万掌门人,江湖上的是非太多,行走不易。”

这时,非凡大师已经行到了双方搏杀的场中,高声说道‘:“哪一位是金灯门的掌灯人?”于重回顾了王俊一眼,欲言又止。

王俊一挺胸,道:“在下是金灯门的掌门人。”

非凡大师打量了王俊一眼,一合掌,缓缓说道:“老衲少林非凡,见过掌灯人。”

王俊一抱拳,道:“不敢当,在下王俊,敢问大师有甚么吩咐?”

非凡大师道:“老衲适才见过了武当派的青鹤道长。”

王俊点点头,道:“那青鹤道长和大师说些甚么?”

非凡大师道:“老衲还想声明一下老衲的另一重身份。”

王俊道:“在下洗耳恭听。”

非凡大师道:“老衲应本届武林盟主之聘,出任了这一届武林盟主的总护法。”

王俊道:“哦!总护法。”

原来,被推举出来的武林盟主,可以在天下各大门派中选聘护法,总数八人,再由八人中推出一人为总护法。

少林非凡大师被武当掌门人聘为护法,又被八大护法推为总护法。

能被武林盟主聘为护法的人,自然都是各门各派中的精英高手。

但王俊不知道这些规矩,也不知盟主座前,身为护法的权位、身份。

非凡大师长眉微微一扬道:“老衲以武林盟主座前总护法的身份和阁下论事,不知够不够这个条件?”

于重接道:“大哥,盟主座前总护法,有权排解江湖上任何纷争,咱金灯门要好好接待才是。”

王俊点点头,一拱手,道:“大师有何见教?”

非凡大师道:“贵门此番行动,早已在盟主的预料之中,所以老衲是奉了盟主的令谕赶来此地。”

王俊道:“大师的意思是……”

非凡大师笑一笑,道:“金灯门在江湖上的作为,姑不论是对是错,但贵门不以章法行事,大大违背了武林中的规戒。”

王俊道:“那将如何呢?”

非凡大师合掌说道:“这就要看掌灯人的意思了!”

王俊冷笑一声道:“我!我想本门所作所为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实在想不出有任何错失。”

非凡大师脸色微变,道:“这数十年来,江湖上能够保持了一个粗安平静之局,都是因为近年来,各届盟主殚精竭力维护之功,自然,各大门派世家能够合作,也是重要原因,门派之间有了争执大都能遵从盟主裁决,唯独贵门我行我素,不知令谕,行踪飘忽,却又遍及大江南北,经过之处,血染黄沙,闹出了无数的流血惨剧,这一点,我想贵门早已心中明白了。”

王俊确实明白,那就是义理两字,笑一笑,缓缓说道:“金灯门所作之事,就王俊所知无一不是光明磊落,斩奸除恶的举动,对于义理两字,全无亏负,在下实也想不出我们有甚么错失。”

非凡大师脸色一沉,道:“但江湖上有不少告了贵门,盟主也曾令谕我等追查贵门行踪,准备邀请贵门中为首之人亲上武当说明内情,但却一直无法寻找到贵门中人的行踪,如今总算被老衲寻得。”

王俊道:“哦!”

非凡大师道:“所以,老衲希望贵门派中人,能够随老衲同往武当一行,面见盟主,辨明是非。”

王俊道:“这个,这个……”

回顾了于重一眼,接道:“老二,咱们应该如何?”

于重道:“照理说,咱们应该同往武当一行,不过,此间事情未了……”

非凡大师冷冷接道:“老衲如未见着诸位时,诸位尽可借故推托,但被老衲碰上了,老衲自然不能轻轻放过,任诸位离去。”

王俊道:“二弟,武林盟主,可是当真的有权管咱们?”

于重道:“盟主为天下武林同道推选,就事而言,确有管理咱们之权。”

王俊道:“二弟,咱们金灯门作为的事,没有不能见诸天日的吧?”

于重道:“没有。”

王俊道:“好!既然如此,咱们为甚么不上武当山去面见盟主。”

于重道:“道理上说,咱们确也该到武当山上一行。”

非凡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善哉!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盟主贤明,必有公断。”

王俊沉吟了一阵,道:“好!在下答允同上武当山一行,晋见盟主,但望大师能宽限咱们几日,过了年节定当赶往答辩对质,以明是非。”

非凡大师摇摇头,道:“掌门人,老衲十分抱歉,恐怕不能等候诸位过年节了。”回顾了一眼,接道:“诸位施主知晓过年,但这四周之人哪一个不知年节?他们大背常情,千里赶来聚集于此,又有何人能过上一个安乐年节?这些人不下数十位,大都是和贵门有着深仇大恨的人,他们能弃年节不过,贵门为何不能?”

王俊无法决定了,叹口气道:“大师,此事关系到金灯门的声誉,恕我无法作主,和几位兄弟们商量一下,再回答大师如何?”

非凡大师点点头,道:“好!老衲命他们退出十丈,诸位好好商议一番,一个时辰之后,老衲再来听候回音如何?”

王俊一挥手,道:“一个时辰之后,在下自有答复。”

非凡大师回顾了群豪一眼,高声说道:“诸位如肯接受本座调解的,那就后退十丈,不愿接受本座调解,请留原地不动。”

话声甫落,人人向后退去,竟无一人留在当场。

非凡大师望着地上横陈的六具尸体,和五个痛苦呻吟不绝之人,暗暗叹息一声,伸手点了伤者穴道,先替他们止了血,然后,才挟着退下。

古宅大厅之外,只余下了金灯门中人。

王俊并未退入厅中,就在大厅外面,把于重等召集一处,道:“二弟,目下情境,咱们应该如何?”

于重道:“大哥的意思呢?”

王俊说道:“国有法,家有规,江湖上既然有了这么一个组合,咱们就得听他们的,对么?”

于重沉吟了一阵道:“大哥说得有理。”

黄媚清脆如莺的声音,婉转耳际,道:“大哥,小妹觉得咱们不能到武当山去。”

王俊接道:“为甚么?”

黄媚道:“咱们若上武当山面见这一届武林盟主,必然交出兵刃束手就缚。”

王俊道:“崇法认罪,辨明是非,以还我清白,自然要听命行事了。”

黄媚道:“听说武当掌门是一位很有修养的人,武功、德望,都受着武林同道的敬重,不过,这里还有着太多的可疑,咱们不能上别人之当。”

王俊道:“六妹的意思是……”

黄媚道:“我想这中间最可疑的一点是这些人怎么知道了我们的行踪?又怎会这么巧的,把人集中于此?”

王俊沉吟了一阵,道:“这情形确然是可疑,这些人放着年节不过,全都找来此地,岂是巧合!”

黄媚说道:“依小妹的看法,这是有计划布置的一个陷阱,那位张员外是其中的主谋之一。”

王俊道:“嗯!如非为了救他,咱们也不会全部集中于此了。”

黄媚轻轻吁了一口气,道:“所以,一味觉得晋谒武林盟主的事应该从长计议。”

王俊道:“六妹,这和晋见武林盟主有甚么关系呢?”

黄湄边:“大哥,咱们若紧随那位护法去见武林盟主,第一件事,必须要交出兵刃束手就缚,才能登上武当山。”

王俊道:“交出兵刃?”

黄媚道:“是,交出兵刃,咱们都变成了赤手空拳,一旦遇袭,如何拒敌?”

言小秋道:“咱们是被告,照规矩,咱们还要戴上刑具。”

王俊怔了一怔,道:“还要戴刑具?甚么样的刑具?”

言小秋道:“听说,那是一种专门设计的刑具,用来对付武林中人。”

王俊道:“这就得从长计议了。”

黄媚道:“大哥,若一定要上武当山,咱们也不能放下兵刃,戴上刑具,如一旦被人狙杀,只有送命的份儿。”

王俊道:“咱们如果不上武当山,那又是一个甚么样的后果呢?”

于重回顾了万长青一眼,道:“咱们从来没有参加过武林大会,也没有推选过武林盟主,有个甚么样的结果,小弟也不太清楚,万掌门人,你是一派掌门的身份,想来定然知晓后果了?”

万长青道:“老朽知道。”,

王俊道:“可否见告呢?”

万长青道:“掌灯人想知晓内情,在下怎敢不言?”

王俊道:“在下洗耳恭听。”

万长青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如果不服裁决,那就等于背叛了武林盟主,整个武林同道,都会变成了敌人,天下虽大,可以说没有立足之地。”

王俊道:“武林盟主决定的事,是不是公平?”

万长青道:“到目前为止,经裁决的纠纷不下百余件,大体上都还能叫人心服。”

王俊又问道:“这一届武林盟主的为人如何?”

万长青道:“武当派掌门人是一位修养有素,宅心忠厚的人,江湖上之人对他都很敬仰。”

王俊道:“这么说来,他很受爱戴了。”

万长青道:“他是个好盟主,断事精明,为人正道,唯一的缺憾,他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对江湖上的事情知得太少。”

王俊道:“那将如何?”

万长青沉吟了一阵说道:“如此一来,一旦遇上复杂的事务,无法借重经验,倘只从情理方面去论断是非,那就难免有所偏差了。”

王俊说道:“入情在理的事怎么还有偏差?”

万长青道:“江湖上事务庞杂,有些事单从表面上看是千真万确,一无差错,但事实经过却又不是那么回事,这一点非有很丰富的江湖经验,就难作论断了。”

王俊说道:“非凡大师的总护法是真是假?”

万长青道:“这个,在下倒可以向诸位保证,非凡大师是千真万确的总护法。”

王俊道:“万掌门人,那个总护法的身份在江湖上有多大的权威?”

万长青道:“总护法有捜证、抓人的大权。”

王俊道:“厉害啊!如果被抓之人不肯听从呢?”

万长青道:“这就是关键所在了,身任总护法的人如没有相当的武功和名望,这个总护法就干得很辛苦,所以,武当派掌门人再度被选为武林盟主之后,就提出了条件,由非凡大师出任总护法。”

王俊道:“非凡大师的武功十分高强?”

万长青道:“不错,十分高强,在当今少林高僧之中,非凡是一位很杰出的人物。”

王俊道:“如果我们不答允非凡总护法的条件,势必闹成不可开交的局面了?”

万长青道:“这个,在下就无法说了。”

王俊沉吟了一阵,道:“六妹,看来此事十分重大,咱们不能轻率从事。”

黄媚叹息一声,道:“依大哥的意思呢?”

王俊道:“咱们金灯门所作所为,即是义侠的本份,实没有甚么不可告人之处,又何惧见那武林盟主?”

萧飞燕低声道:“大哥,若咱们放下兵器,戴上了刑具之后,咱们却不能得到公平的审判,那时又将如何呢?”

王俊道:“我会和非凡大师谈好条件。”

黄媚还待接口,却被于重示意阻止。

非凡大师很守约定,依时而至。他身披袈裟,大袖飘飘,赤手空拳而来。

王俊迎于大门外,于重等群豪,却列队于王俊的身后。

王俊一抱拳,缓缓说道:“大师,在下等自信所为,或有干犯王法律令之处,但自信所为都是义侠行为。”

非凡大师合掌宣了一声佛号,道:“掌灯人既然有此信念,何不同行一见武林盟主,明辨是非?”

王俊道:“大师德高望重,一言九鼎,在下希望能得大师一些保证。”

非凡大师道:“甚么保证?”

王俊道:“第一,我们能得公平审判。”

非凡大师道:“武林盟主,贤明精干,贫僧倒是可以保证诸位有足够的时间,提出辩白解说,双方对质。”

王俊道:“第二,我们不能戴上刑具,我们要有自保的能力。”

非凡大师道:“这个么,老衲不便答允,需知武林盟主对待天下的武林同道,执法如一,决不能有所偏袒不同。”

王俊一皱眉头道:“总护法不答应了?”

非凡大师道:“不能,不过……”

王俊接道:“不过甚么?”

非凡大师道:“老衲可以答允你保障安全,直到见过盟主为止。”

王俊道:“见到盟主之后呢?”

非凡大师道:“那就不是老衲所能担负的责任了,诸位有冤屈可向盟主申诉。”

王俊道:“只有盟主一个听我们的争论辩说么?”

非凡大师道:“不论盟主是一位如何公道的人,一人断事难免有过于主观之嫌,所以执法堂的审判大会,除了盟主以外,还有八位听证人,这些都是武林中一向认为公道的人。”

王俊道:“那是说连同盟主,一共有九个人了。”

非凡大师道:“正是如此。”

王俊道:“大师可是听证人中之一?”

非凡大师道:“老衲不是,老衲是执法的人。”

王俊轻轻吁一口气,道:“大师,如果我们不答应呢?”

非凡大师皱皱眉头,道:“不答应,对贵门将是很大的不利,不论你们含冤多深,将会永远无法申诉了。”

王俊哦了一声,道:“大师,可否能说得明白一些?”

非凡大师道:“就依老衲而言吧,我相信诸位都是满怀正义的人,但如藐视老衲的执法行为,有理也变成无理,那时贵门处境当然是一个和天下武林抗拒的局面了。”

王俊道:“大师也不会放过我们?”

非凡大师道:“自然,老衲非出手不可,就算贵门能和老衲对抗,但却无法和天下各大门派对垒。”

王俊道:“武林盟主真的能号召天下武林门派一齐和我们为敌?”

非凡大师道:“不错,这一届武林盟主的个人声望已受天下敬仰,再加近来各门派已很重视这个武林分辩是非的组合,所以,组成一个执法会。这是各大门派出精英高手组成,人数之多,决非任何一个门派所能抗拒。除此之外,盟主一道令牌,天下各大门派,都将遣出高手,捜索抗令之人。”

王俊叹口气,道:“这样说来,天下之大也没有我们容身之地了。”

非凡道:“这几年,武林中很少纠纷、搏杀,其故即在此,任何人都不敢抗拒武林盟主执法的人。”

王俊道:“大师,这都是后果,但不知道眼下的局面呢?”

非凡大师道:“阿弥陀佛,老衲既是总护法,也不容诸位抗命不理,我随来有四位护法,诸位至少要先杀了我们五人,才能有逃走的机会。”

王俊道:“一定要杀了才行?”

非凡大师道:“不错,老衲本人执法,不同一般的比武过招,我们一动手,非要擒获诸位不可,诸位抗拒,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而且,执法会有条很冷酷的规定,那就是我们如不能拘回抗命的人时也要带他的尸体回去复命。”

语声一顿接道:“托®诸。能羚通过老衲这一关也无法逃过天下各大门派的缉拿,相”想看以金灯门的实力真能和天下武林对抗?”

王佼沉吟了“久,目光转注到于重的身上,道:“二弟,咱们应该如何?”

言小秋突然接口道:“大哥,非凡大师德高望重,咱们金灯门又没有作过甚么见不得天日的事,小弟之意,非凡大师能给咱们一种保证时,咱们应该到武当山上一行。”

于重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哥,金灯门成立数十年,从来没有碰过如此重大的事,这件事要大哥决定了。”

王俊道:“好难的决定!”

目光突然转到万长青身上,接道:“掌门人,在下拟领教一事。”

万长青对金灯门中人,已生出了很强的佩服之心,道:“掌灯人请吩咐。”

王俊一字一句的说道:“非凡大师的为人如何?”

万长青道:“很受武林同道爱戴。”

王俊道:“他能守信诺么?”

万长青道:“一言如山,决不改变。”

王俊道:“我们双方对答之言,掌门人都听到了?”

万长青道:“字字入耳。”

王俊道:“掌门人是否愿意随同一行,也好替我们作个见证?”

万长青道:“这个,这个……”

非凡大师一合掌,接道:“就老衲暗访所得,金灯门确是个侠义组合,掌门人如有暇方便,何不同赴武当山一行?”

万长青道:“好吧!既然掌灯人和大师都看得起我万长青,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俊目光又转到了齐子川的身上,接道:“齐老,你请便吧!敝门很感激你的帮助。”

齐子川道:“老朽这条命是贵门所救,如非贵门援手,齐子川早已身化尘土,老朽愿和诸位同往武当山一行,作个证人。”

王俊回顾了非凡大师一眼,道:“大师,方便么?”

非凡大师道:“方便,若贵门在听证大会上能够提出人证,盟主还要传谕求证,能由证人同行,老衲更是欢迎万分。”

王俊仰面望天,缓缓说道:“我这决定,也许有违金灯门的传统,但金灯门既属武林一脉,我们也不能永远独行其是,我们该把自己的事交给武林盟主,由他去作这些事,也可以免去别人对金灯门的误会。”

目光由于重黄媚等脸上掠过,道:“诸位贤弟,贤妹,放下兵器吧!”

当先把手中的短剑,递给非凡大师。

非凡大师接过短剑,单掌立胸,道:“施主好明智的决定啊!老衲佩服得很。”

于重、方昭、言小秋、萧飞燕、黄媚依序交上兵器。

非凡大师一一接过,道:“但得诸位无罪离开武当山时,老衲立当原物奉还。”口中虽在说话,右手却去接齐子川手中的拐杖。‘

王俊急急说道:“齐老不是本门中人,不受此限制。”

非凡大师嗯了一声,道:“掌灯人,他已和我们动过手,如若不收了他的兵器,如何能叫人心服?”

齐子川哈哈一笑道:“老朽决心已定,何在乎交出兵器?”

双手把拐杖送了过去。

非凡大师接过拐杖,道:“齐兄和执法会中人对抗过,只怕也要戴上刑具了!”

齐子川道:“为朋友可两胁插刀,何况齐某是在报救命之恩。”

非凡大师点点头,面对着守在数丈之外的人群,高声说道:“金灯门已交出了兵器,接受老衲的劝言,诸位之中,如有和金灯门中人闹过纠纷,含冤莫白的,可以到武当山前院,七星峰上,武林盟的大会堂去投诉,武林盟主会给诸位一个公平的交代。”

语声一顿,接道:“由此刻起,金灯门中人的安全,已由老衲负责保护,诸位若对金灯门中人有所举动,那就是对着老衲来了,也是和武林盟主对抗了。”

这一番话似是发生很大的力量,大部分人转头而去。

非凡大师高宣一声佛号,道:“随行执法何在?”只听一声回应,四个人缓缓由人群中行了出来。

四个人穿着不同,年龄也不同,第一个年约三十,穿着长衫,将一把长剑扛在肩上;第二个人穿一身黑色劲装,腰围软鞭,年约二十六、七;第三个一身白衣,身佩双刀,长得很英俊,年龄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只是脸色一片冷漠;第四个是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矮矮瘦瘦的,穿着一件月白长衫,背上插着一把判官笔,留着山羊胡子。

非凡大师目光一掠金灯门的王俊,道:“掌灯人,这四位随行执法,都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各人都有着独特的造诣,他们是老衲由天下各大门派之中,选出来的高手,也是随同老衲执法的人,如今贵门已经交出了兵器,这些人都是保护你们的。”

王俊道:“大师,至少现在还没有证明我们有罪,难道还要替我们戴上刑具?”

非凡大师道:“掌灯人,这是非履行不可的条件之一,诸位是被告,在武林盟中的规定,凡是被告都要戴上刑具。”

王俊道:“你要我们戴上刑具在大街窄道上行走?”

非凡大师道:“那倒不致于如此,咱们有一辆蓬车,诸位请坐在篷车上,咱们一起把诸位送上武当山去。”

王俊道:“这个么?咱们要仔细的想一想了。”

非凡大师道:“掌门人,不用想甚么了,诸位既已交出兵器,老衲不希望再引起一番纷争。”

王俊回顾了于重等一眼,道:“诸位贤弟、贤妹,咱该如何?”

于重道:“非凡大师说的不错,掌灯大哥既然已决定交出了兵器,等于是咱们已经接受了武林盟主统治,那就戴上刑具吧。”

王俊轻轻吁一口气,道:“诸位贤弟,也许我的决定错了。”

黄媚笑一笑道:“金灯门大哥决定的事决不会有错。”

王俊苦笑一下,欲言又止。

非凡大师道:“如若诸位不反对的话,老衲就叫他们上刑具了。”

王俊点点头道:“好吧!”

非凡大师高声说道:“刑具拿过来!”

一个中年大汉应声奔了过来,他手中提着一个木箱,行到非凡大师的身前,停下了脚打开木箱,取出了七套刑具,那是七个手铐,一种银色的手铐。

王俊怔了一怔,说道:“要我们戴上这个么?”

非凡大师道:“不错,这银色手铐是武林盟中规定的刑具,一共两种颜色,这一种银色的手拷,是还没有定罪之人所用。”口中说话,手却没有闲着,已经把手拷套在王俊的手上,噗的一声,锁了起来。他几乎是用半强迫的方式,把一只手拷硬套在王俊的手上。

黄媚星目一瞪,道:“大师,你这是甚么手法?”

非凡大师冷冷说道:“女施主,已经决定的事,老衲不想夜长梦多。”

黄媚冷笑一声,道:“大师,咱门并没有败在你手中,而是自动放下兵器,你是有道高僧,希望你不会欺骗我们。”

非凡大师说道:“女施主最好相信老衲,我执法如山,从不徇私,也从未出过甚么错误。”

黄媚道:“大师,你这是威胁我们?”

于重道:“算啦,大哥已经被戴上了手铐,咱们争执这些又有甚么用处?”

他伸出了双手。

金灯门中人连同齐子川都未再多言,伸出双手,被戴上了手铐。

非凡大师轻轻咳了一声,道:“篷车。”

一辆黑色的篷车,疾驰而来。

黄媚冷笑一声,说道:“大师准备很充分啊!”

非凡大师道:“那是因为老衲做事,从未有失败过。”

齐子川道:“说的是啊!武林盟主之下的总护法,自然权势庞大,威风凛凛了。”

非凡大师接道:“齐子川,你本来不是金灯门中人,为甚么要趟这次浑水?”

齐子川道:“大师,也许你知道江湖上有一种道义,也有一种恩情,老朽在报恩,同时,也想看看武林盟主审问江湖事是不是真的很公平。”

非凡大师道:“那很好,这篷车可以坐十个人,诸位请上吧!”

齐子川笑一笑,当先行上蓬车,金灯门中人鱼贯相随,登上篷车。

这是一辆特别设计的篷车,篷面很宽大,果然有十个人的位置。

众人上车之后,篷车的垂帘立刻放下。

轮声辘辘,篷车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驰去。

齐子川轻轻吁一口气,道:“掌灯人,老朽觉得情形有些不对。”

王俊道:“在下也觉得情形有些不对,也许我真的做错了事。”

黄媚笑一笑道:“大哥,不用内疚,我们流浪得太久了,我们也希望有一个安定的时间让我们休息一下,如若这位非凡大师真的能保护我们的安全,我们倒希望能够到武当山去瞧瞧。”

王俊道:“六妹,我心中好后悔,也许读书和学武是两件事,这些江湖上的事,实叫在下想不明白。”

齐子川道:“以那非凡大师在江湖上的声望该不会骗咱们的,但看情形,咱们却似是上了贼船。”

王俊接道:“在下也担心一件事,他们会不会把咱们处决了。”

黄媚笑一笑,说道:“我想,这个他还不敢,就算万一发生了事,咱们也不能束手待毙。”

王俊道:“可是你们已交出了兵器,而且又戴上了手铐。”

黄媚说道:“这手铐未必能真的铐住咱们。”

齐子川道:“老朽试过了,这手铐相当坚牢,只怕不易打开。”

黄媚笑了一笑,道:“那要看锁的是甚么人了。”

言小秋道:“六妹艺事博雅,开锁之技,天下无多。”

王俊道:“可是她双手被锁,纵有开锁的绝技,也是无法施展了。”

黄媚笑一笑,道:“大哥,不用忧愁。”突然一缩双腕,一双玉手竟然从手铐中退了出来。

王俊吃了一惊,诧异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黄媚道:“他这手铐若真能锁得住金灯门中人,咱们也不会在江湖上如此受人重视了。”

只见黄媚伸手由袋中取出一截铁丝,先在王俊手铐上拨动了一阵,竟然把特制的手拷拨开。依次施展,片刻之间,打开了所有人腕上的手铐。

王俊呆呆的望着黄媚,脸上是一片惊奇和讶然混合的神色。

如非是亲身经历,说甚么也难相信,看上去娇柔异常的六妹,竟然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

也许是王俊两道目光看得太露骨,使得一身奇绝武功的黄媚竟然有些忸怩起来,垂下头,低声道:“大哥,还有甚么吩咐?立刻逃走,还是……”

王俊霍然警觉,说道:“咱们现在应该如何?”

言小秋接道:“不能逃走,听说这届武林盟主很公正,咱们何不看个水落石出。”

黄媚道:“若小妹的看法不错,我相信,等不到咱们到武当山,途中就会有变。”

于重道:“非凡大师本是武林中很有名望的人,但处置此事却是叫人难以心服。”

言小秋道:“咱们已恢复双手自由,可以拒敌,何不索性多忍耐一些时间,看个水清鱼现。”

王俊道:“对!咱们先看看非凡大师究竟用心何在。”

车中人暗作议论,决心等待着看个结果。蓬车却以极快的速度,沿着南下的官道上奔驰如飞。

长程健马,特制的轮车,其快不在奔马之下,一口气,跑出了数十里。

篷车四周,密垂的黑色篷幕,使得车中人无法瞧到车外的景物。

忽然间,奔行的篷车急骤的停下,马声长嘶,人立而起,几乎掀翻了篷车,车中人都受到了剧烈的震动。

别人都有着深厚的武功,反应灵敏,但王俊却身难自主,因那急收之力,身子忽然向前撞去,黄媚适时一伏娇躯,硬把王俊向前奔撞的身子,给压了下来。

齐子川回顾了于重一眼,低声道:“于兄,有变化了。”

于重点点头,低声道:“三弟,你的伤势如何?”

方昭道:“不妨事。”

言小秋突然一伸手,拨开车篷一角的布幕,向外看去,只见篷车停在一片荒凉的官道之上,七个蒙面人,一字排在车前,拦住去路。

原来乘马走在篷车后面的非凡大师,已然跃下马背,行到车前。四个随行的护法,紧随身后。

非凡大师单掌立胸,打了一个问讯,缓缓说道:“诸位施主,识得老衲和篷车上的标志么?”

七个蒙面人除了脸上那蒙面黑布只露出两个眼睛之外,还穿着一身黑衣,看上去有一种诡异的味道。居中的黑衣人冷笑一声,道:“篷车是武林盟下押送囚犯之车,大师是盟主之下的总护法非凡大师。”

非凡大师道:“不错,诸位既识此车来历和老衲身份,请让让去路吧!”

居中黑衣人道:“如果咱们能为阁下让路,就不会现身拦道了。”

非凡大师回目一顾,四个随行护法,突然散布开去,亮出了兵器。

言小秋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咱们金灯门行侠江湖,一向都是保护别人的安危,今天尝试一下被人保护的味道,倒也不错。”

黄媚摇摇头,道:“四哥,我总觉情形有些不对,咱们要准备一下,免得变生肘腋,措手不及。”

于重道:“到目前为止,咱们还未发觉事情的可疑所在,但有备无患,听六妹的,准备应变。”

只听非凡大师高宣了一声佛号,道:“老衲执法数年,来往押送囚犯不下数十次,还未见过抢劫武林囚车的事。”

居中黑衣人道:“不幸的是,今日叫你遇上了。”

非凡大师点点头,道:“诸位可知道老衲这囚车之中,押送的是甚么人?”

居中黑衣人道:“金灯门中人的兄弟。”

非凡大师道:“诸位拦途截劫囚车,是为了报仇呢?还是要解救他们?”

居中黑衣人道:“大师问得太多了。”突然举步直对非凡大师行了过来。

非凡大师戒刀出鞘,冷冷喝道:“站住!”

居中黑衣人突然一挥手,道:“大师,佛门弟子怎可妄动杀机?还不放下兵器!”

那一挥手,似有着无穷的威力,非凡大师手中的戒刀,竟然握拿不稳,五指一松,戒刀落地,紧接着身子摇了两摇,摔跌在地上。

四个随行护法忽然一招,兵器出鞘,但见居中黑衣人双手连挥,四个护法,齐齐倒了下去。

透过蓬布,向外查看的言小秋只瞧得脸色大变。

黄媚似已觉出情形不对,忍不住低声道:“四哥,事情怎么了?”

言小秋道:“一交手间,非凡大师和四个随行护法,全都倒了下去。”

黄媚道:“有这等事?”

言小秋道:“他只是举手一挥,有如施展魔法一样。”

齐子川道:“不可能啊!那非凡大师武功造诣极深,武林中没有几个人能够胜他,其中定有原因。”

言小秋接道:“七个黑衣人中的居中一个,像会神术魔法一样,举手一挥间,人就倒了下去。”

黄媚一皱柳眉儿,道:“若有这等事,那简直不是武功了。”

言小秋点点头,说道:“六妹,那不是武功……”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来,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黄媚望望王俊,又望望于重,欲言又止。

言小秋低声道:“二哥,你出面吧!大哥对江湖事知晓太少。”

于重点点头,重重的咳了一声,道:“朋友是甚么人?”

但见寒芒一闪,蓬车上的车帘突然飘落在地上。

只见一个黑衣人手中执着的长剑,正在还入鞘中。

除了那拔剑斩篷车的黑衣人外,还有六个黑衣人远远的站在七、八尺外。

地上躺着非凡大师和四个随行的护法,赶车的车把式,也跌卧车门四、五尺外之处。

那斩下车帘的黑衣人,并无进一步的行动,斩断车帘之后,人又退回原处。

他是站在最左的一个。

七个黑衣人一样的衣服,一样的黑巾蒙脸,除了两个眼睛露出来之外,连使用兵器的双手也戴着黑色的手套,黑色的高腰靴子。除了两道眼神之外,全部隔在一片黑色之中。

七个人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居中那黑衣人高些,如想分辨出其余六个人不同的身份,只有从他们眼中分辨。

黄媚和言小秋正在注意六个人的眼神之别。

一切似是都由那居中的黑衣人作主。

但闻居中的黑衣人冷笑一笑,道:“诸位请下来吧!”

黄媚低声道:“大哥,戴好手铐。”当即步下篷车,群豪鱼贯相随。

他们的手铐早已打开,此刻却把手铐隐于袖中,看上去,七个人都戴着手铐。

居中黑衣人仰天打个哈哈,道:“金灯门在江湖上的行踪一向行不留痕,飘忽不定,以此傲视天下,但诸位没有想到,上得山多遇到虎,今日会一网成擒了。”

黄媚冷笑一声,道:“你们感觉到已经把我们生擒了,是么?”

居中的黑衣人道:“就算你们还有反抗的能力,但你们比非凡大师如何?何况你们手上还有手铐。”

目光盯注在黄媚的脸上瞧了一阵,道:“你叫黄媚?”

黄媚忍下口气,道:“不错。”

居中黑衣人又一阵哈哈笑,道:“江湖上只知金灯门行踪飘忽,难以预测,却不知金灯门中还有如此艳丽的美女。”

黄媚一扬柳眉,但却又强自忍下去,没有发作。

黑衣人挥手,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站到一边去。”

黄媚心中忖道:“我们可以反抗,至少可以跑,但大哥不会武功,无论如何是跑不了的,为了大哥的安全,只好先忍耐一下了。”心中念转,人却依照那黑衣人的手势,退到了一侧。

居中黑衣人两道目光,又转注在萧飞燕的身上,道:“你可是叫萧飞燕?”

萧飞燕道:“是!”

黑衣人道:“你也站过去。”

萧飞燕略一沉吟,行到了黄媚的身侧。

黑衣人道:“哪一位是金灯门中老大?”

王俊道:“在下便是。”

黑衣人打量了王俊两眼,道:“你就是金灯门的掌灯大哥?报上姓名来。”

王俊道:“在下王俊。”

于重、方昭、言少秋按次序报上了姓名。

黑衣人望望地上非凡大师一眼,道:“诸位想试运气呢,还是束手就缚?”

王俊说道:“束手就缚如何?试试运气又如何?”

黑衣人道:“束手就缚就是咱们点了诸位的穴道,再请上篷车,然后咱们带诸位去一个地方。”

王俊道:“甚么地方?”

黑衣人冷冷说道:“诸位别忘了,你们是阶下之囚,并非是我们邀请的贵宾,到哪里去,诸位都没有反抗的余地。”

王俊轻轻叹息一声,道:“诸位是甚么身份?为甚么黑巾蒙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居中黑衣人道:“你们金灯门向以易容术自豪江湖,你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王俊道:“咱们束手就缚,那是因非凡大师是武林盟中的总护法,咱们不愿反抗,才甘心束手就缚。但阁下……”

居中黑衣人冷冷道:“对我们是最好别反抗,反抗的后果会相当的悲惨。”

王俊道:“至少,我们应该知道你们是甚么人,来自何处。”

居中黑衣人道:“用不着知道我们的身份,至于来自何处,诸位只要跟着走自然就会知道。”

王俊呆住了,双方话已说死,再辩论下去,似乎只有真刀真枪的动手一途了。

只见齐子川身子一转,突然向前行去。

居中黑衣人冷冷说道:“站住!”口中说话,右手却轻轻一挥。

在后侧的一个黑衣人突然飞身而起,一个巧燕穿云,由齐子川的头顶飞过。

一回身,拦住了齐子川的去路,手中长剑同时出鞘,剑势横举,冷冷说道:“你耳朵不聋,应该听到咱们大哥的喝叫之声了。”

齐子川缓缓回过身子,目光投注在那居中黑衣人的脸上,缓缓说道:“老夫不是金灯门中人。”

居中黑衣人冷然一笑,道:“你既和金灯门中人走在一起,又被戴上刑具,那也只好把你算入金灯门了。”

齐子川双眉耸动,准备反抗。

言少秋却突然开口说道:“齐兄,咱们金灯门连累了你,在下等心中不安得很,但人在矮椽下,不能不低头,齐兄何不忍耐一时。”

齐子川轻轻咳了一声,道:“言兄说的也是,非凡大师能把老夫视为金灯门中人,替我戴上了手铐,也难怪这几位把我看作贵门中人了。”

那拦路黑衣人长剑缓缓扬起,剑尖抵住了齐子川的背心之上,道:“老头儿,最好少要花招,在下的手中之剑,可不懂敬老尊贤。”

齐子川道:“这老字我是当之无愧,贤字之称,老夫可是愧不敢当。”

他缓步又走回原位。

居中黑衣人突然对着言小秋一招手,道:“你过来,这一次咱们倒要谈谈了。”

言小秋应声行了过去,站在那黑衣人的身前。

居中黑衣人哈哈一笑道:“江湖上传说金灯门中人刁钻古怪,但在下看来,诸位却听话得很啊!”

言小秋强忍下心中的积忿,默然不语。黑衣人伸手点了言小秋两处穴道,道:“抬上车去。”两个黑衣人应声行了过来,依言把言小秋抬上篷车。方昭、于重、齐子川都被点了穴道,抬上蓬车。

王俊最苦,他从未尝试过被点穴道的滋味,但觉被点处一阵酸麻难当,着着实实的摔了一跤。

五个人都被送上篷车,居中黑衣人才对萧飞燕和黄媚一抬手,道:“你们两位也请过来吧!”萧飞燕、黄媚对望了一眼,缓步行来。

黑衣人双目中射出两道奇光,盯注在黄媚的脸上,道:“金灯门能否存在江湖,你那几个义兄的生死都已操在你的手中了。”

黄媚嫣然一笑,道:“我当真有那么重要么?”

居中黑衣人道:“很重要,不过,姑娘,听在下劝你一句话,别把条件提得太高。”

黄媚眨动了一下眼睛,道:“多谢你的指教。”

黑衣人道:“看来姑娘是一个很合作的人,不过老夫也不能过于信任你,还是要点你的穴道。”

黄媚道:“阁下请动手吧!”

黑衣人点点头,道:“金灯门中人很识时务。”出手点了黄媚和萧飞燕的穴道。未待居中的黑衣人吩咐,两个黑衣人疾奔而至,接住了她们,送上蓬车。

篷车立刻又向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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