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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高如登道:“高某不妨提醒尊驾一声,此番前来,高某尚带着七龙会的老三老四。”

邹百龙道:“那种人物抵挡不了我一根指头。”

高如登道:“明说了吧!令嫒怀英姑娘在他二人手里。尊驾总不会置令嫒性命于不顾吧!”

邹百龙冷笑道:“别想唬人!”

高如登突然自怀中摸出一包东西扔在地下,道:“看看吧,令嫒的披风、钗环,以及那根红牛皮鞭,这不是她自愿交出来的吧!”

邹百龙用脚一踢,那包物品散开,当他看到那根红牛皮鞭时,不禁怔住了。

樊九悄声道:“黑爪龙倒还有一套,老弟……”

他的话未说完,姚杰业已一纵身跳下去了。

姚杰突然自空而降,在场之人莫不为之一怔。其中尤以邹百龙为甚。

姚杰落脚站定,向邹百龙一拱手,道:“邹老先生总算将杀害先父的仇家告诉在下了。”

话声一落,飕地抽出长剑,邹百龙一扬手,道:“且慢!”

姚杰道:“邹老先生还有何话说?”

邹百龙吁叹一声,道:“老夫百密一疏,想必是天意灭我。你为父报仇,老夫绝不动手,不过得答应老夫几件事。”

姚杰冷声道:“可为则为。”

邹百龙道:“此事与怀英无关,那孩子心地善良,绝不能令黑爪龙伤害她。”

姚杰尚未答话,高如登已抢着说道:“尊驾放心,高某绝不残害弱女。”

邹百龙道:“这二十万两官银你将如何处理?”

姚杰道:“劫之于官,还之于官,这是先父的遗志……”

目光向高如登一瞥,道:“想必高舵主不会反对在下的主张。”

高如登连连点头,道:“愿照少侠吩咐。”

邹百龙道:“据老夫所知,官府悬有五万两银子的花红赏格,闻听你已答应给那金刀盟盟主李玉昆,不知是否当真?”

姚杰点点头,道:“确有其事。在下定会遵守诺言,不劳费神。”

邹百龙道:“有一事老夫却需要加以说明,李玉昆乃老夫之外甥,且已将怀英许配于他。此次也是因为金刀盟要扩充门户,费用甚大,才迫切将官银出手。当年劫银与他无关,杀害十朋兄也与他无关。看在老夫引颈待割的份上,不要与他为难。”

姚杰道:“这倒是在下未曾料到之事。不过,在下遵命就是……”

语气一沉,道:“还有话要说么?”

邹百龙摇摇头,道:“没有了。你动手吧!只望你给老夫一个痛快。”

说罢,闭上了眼睛。

姚杰原以为会有一场浴血恶斗,其结果却是如此稀松平常,委实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就像其他许许多多令人想不到的事情一样。

他缓缓举起长剑,指向邹百龙的心窝,却没有立刻刺过去。

流血过多,伤重几近昏眩的萧一峰振声道:“贤侄先挖出他的心肝五脏……”

经萧一峰这一呼叫,姚杰心中立刻升腾起一股恨意,猛一抖腕推剑……

蓦在此时,传来一声嘹亮的呼唤,道:“爹!爹!”

姚杰不用回顾,也听出了来人是邹怀英。

邹百龙两眼迅睁,右掌全力一挥,姚杰只感觉虎口微麻,长剑以毫厘之差,从邹百龙肋下穿过。

邹怀英飞身冲了过来,后面跟着李玉昆及他的三名兄弟,其中一人还手提两个人头。

李玉昆向邹百龙说道:“滚地龙和混江龙掳走了怀英表妹,幸好被我撞见,将那两条孽龙斩了。”

手一挥,两个人头立刻从他那弟兄的手中飞出,滚到了高如登的脚边。

邹百龙嘿嘿笑道:“高舵主!这一招,你可不曾料到吧?”

高如登几已目眦齿裂,沉声道:“邹百龙!亮招吧!今天高某人和你这魔徒拼了。”

邹怀英突然扬声说道:“高舵主请慢一步……”

语气一顿,走到姚杰面前,接道:“姚兄可否容我代父受过?”

姚杰不禁心神一震,力持镇定地说道:“姑娘孝行令人可敬,然而在下却歉难照办。”

邹怀英道:“姚兄迟早要杀我的。”

姚杰道:“这是什么话?”

邹怀英道:“姚兄知道为父报仇,我也自不例外。倘若老父被杀,我一定会向姚兄动手。姚兄为求自保,必杀我,何况我也绝不是姚兄对手。何不让我此刻赴死,了却一段仇怨?”

姚杰喟然道:“倘若在下能侥幸诛去元凶,姑娘向在下寻仇,在下引颈待割就是。此刻请姑娘让开,否则剑下无情。”

他的话如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邹百龙低吼道:“怀英休要愚蠢,待为父来收拾这娃儿。”

呼地拍出一掌,一股劲风把邹怀英扫开一丈有余。

姚杰早已蓄势以待,抖腕出剑,一道晶光向邹百龙项间递至。

高如登也飞身跃起,一双黑爪向李玉昆兜头抓下,其势辛辣无比。

金刀盟的四把金刀早已出鞘,立刻展开了联手围攻,以致高如登一抓未曾得手。

萧玉燕自然是心向高如登的,一扬手中精钢短剑,也要加入战局。

邹怀英横身拦住,道:“姑娘不必出手,冤有头,债有主,让他们各自了断。”

萧玉燕道:“别会错了意,我是要助那高如登一臂之力。”

邹怀英讶然道:“那是什么缘故?”

萧玉燕道:“我是魏君平的亲生女儿,要报杀父之仇。”

邹怀英不禁大大一愣,良久,才吁叹道:“姑娘应该找你的假父萧一峰算账啊!”

萧玉燕回首望去,只见萧一峰已然因流血过多而气绝多时,她当时即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手中的短剑也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

那边,姚杰和邹百龙已然互拼了二十余招。

姚杰的霹雳剑法虽有雷霆万钧之势,奈何邹百龙苦练了一十四年间的掌法也是犀利非凡,深厚有力,以致使姚杰连攻二十余剑无功。

姚杰不仅心头暗骇,也同时感到一阵悲哀,他知道想报杀父之仇的机会业已不多。

不旋踵间,邹百龙已然抢尽上风,一连三掌,将姚杰逼退了十余步。

高如登的战况也不如人意,金刀盟的兄弟伙,连那李玉昆在内,虽然每人都已深受创伤,而高如登却也是衣衫尽裂,身受数处刀伤,血渍斑斓,一时陷于浴血苦战之中。

高如登自身处境虽岌岌可危,却还关心着姚杰的安危,边战边吼道:“姚少侠!今日成功之望极为渺小,不如全身而退,杀父之仇容后再报。高某人一死为少侠断后。”

姚杰道:“多谢高舵主美意,在下已选择这洞窟为埋骨之所。”

话声中,拼尽全力,刷刷刷一连攻出三剑。

邹百龙轻易躲过,反攻一掌。

这一掌凌厉非凡,平地卷起狂飙三尺,使得姚杰连退数步。至此,他已微呈力竭现象,似乎再攻一剑的力量也没有了。

邹百龙倒未趁胜直追,只是哈哈笑道:“娃儿的剑法倒是不凡,不过在老夫面前,却势如三尺小童舞杖,不堪一击……”

语气一沉,接道:“倘若娃儿立刻掷剑服输,老夫倒不愿使故友宗嗣无继,只是毁去娃儿的一身武功,放你一条生路。”

姚杰尚未答话,只听那邹怀英大叫一声,道:“爹!你老人家……”

邹百龙厉叱道:“丫头休要多话。守住洞口,不得让任何人逃出。”

姚杰咬牙切齿,暗中将余力集中右臂,夺而将手中长剑投掷而出。这真所谓孤注一掷,若是一击未中,就只有闭目待死了。

这一剑去势虽快,却奈何不了邹百龙。只见他拍出一掌,那凌空飞去的长剑立刻啪地一声落下地面,剑身盖入泥土之中。

邹百龙獠笑道:“娃儿既然自寻死路,老夫就成全你一番孝心……”

一语未落,呼地拍出一掌。

姚杰一动也不动,反而闭上了眼睛。

高如登腾空跃起,脱离了金刀盟弟兄的联手之阵,半空中已朝向邹百龙后颈抓去,同时高声叫道:“少侠快走。”

他这一抓,自有威势,邹百龙不得不撤招收势,飘身而退,算是解了姚杰的殒命之危。

姚杰早就打定主意,若是报不了杀父之仇,也必定追随亡父于九泉,岂敢甘心一走了之?他看准机会,一个疾滚,抓起方才投出的长剑,双手握住剑柄,全力向邹百龙前胸刺去。

邹百龙嘿嘿一声干笑,呼地拍出一掌。

砰地一声,姚杰的身躯被摔贴在石壁之上,一道血箭也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姚杰落得如此下场,在和邹百龙一交手之初,明眼人就不难早已看出,然而那藏在石缝之中锦衣盗樊九却一直不曾出手为姚杰助拳,甚至连一枚暗青子也不曾打出,可真有点怪!

高如登本来已高举乌黑手掌,要施展拼命的招式向邹百龙背心窝抓去,突地身形一旋,搭上了姚杰的手腕,一提一纵,拉着姚杰向洞口跃去。

李玉昆扬刀阻拦,萧玉燕一扬手中短剑,一连攻出了三招。

高如登去势甚快,虽然提携者伤势沉重的姚杰,一跃之间,也去了十丈开外。

邹百龙大喝道:“哪里走!”

邹百龙正待追击。

真是千钧一发。

突然有人说道:“邹老先生稍安勿躁。”

声落人现,赫然是那锦衣盗樊九。

邹百龙为之一怔,那李玉昆更是以眼色示意手下严阵以待。

樊九微笑道:“诸位千万莫以敌对态度相待樊某人。”

邹百龙道:“阁下的来意为何?”

樊九道:“樊老九以使用暗青子驰名江湖,方才置身石缝之间,居高临下,只要打出一枚暗青子,目下的战局就改观了。”

李玉昆突地哈哈大笑道:“原来阁下出卖姚杰了。”

邹百龙沉脸说道:“老夫并不领情,阁下的暗青子未必就能伤到老夫。”

樊九道:“邹老先生也不必争此口头之胜,目下这二十万两官银如何处置,倒是个令人感到非常棘手的问题。”

邹百龙道:“阁下的意思?”

樊九一点头,道:“不错。我樊九既然露了脸,自然会为邹老先生出一个主意。不过,我却要先问一件事……”

邹百龙心以歼敌为先,人已腾空跃起。看那去势,高如登和姚杰万难走脱。

熟料,邹百龙身形方一跃起,突又下坠,原来邹怀英攀住了他的双脚。

邹百龙连连跺足,道:“丫头!快放手!”

邹怀英拼命抱住他的双腿不放,同时哀求道:“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直急得邹百龙瞪眼竖眉,可又拿他宝贝女儿一无法子。

邹怀英又回头叫道:“玉昆!不要难为那位萧玉燕姑娘。”

李玉昆倒很听邹怀英的话,闻声刀势一松,同时挥手示意,连同他的手下后退数步。

萧玉燕回首向邹怀英投以一瞥,然后弹身而起,尾随高如登和姚杰身后而去。

邹百龙怒声道:“丫头真是不知厉害,放走七龙会舵主高如登和那娃儿倒是小事,你教为父如何来处置这二十万两官银?”

邹怀英情知三人业已远离石洞,这才松开双手,道:“爹爹请息雷霆,女儿是不愿你老人家赶尽杀绝,过分伤了阴德。”

邹百龙道:“好哇!你倒教训起老子来了。”

樊九插口道:“你老人家息怒,他们逸去,或将报官,这二十万两官银倒要赶紧处置才是。”

语气一沉,接道:“老先生的掌劲之中,好像蕴含了腐骨之功。”

邹百龙嘿嘿笑道:“阁下倒是识货,老夫所练的就是武林中失传多年的腐骨掌。姚杰那娃儿身中掌风,七日之后,就会因全身骨节腐烂而殒命。”

樊九缓缓颔首,道:“如此说来,我樊九倒想出一个法子来了。”

邹百龙道:“什么法子,快说……”

樊九道:“请赐告疗伤之法,然后由我樊九前往找那高如登,逼他不准报官并交出银票,不然,我就不将疗伤之法告诉他,姚杰必死无疑。”

邹百龙道:“阁下以为高如登那厮会甘心交出二十万两的银票?”

樊九道:“那高如登看上去倒是个有义气之人。”

邹百龙微一沉吟,道:“这事办妥之后,阁下要何酬劳?”

樊九道:“银票归老先生所有,这二十万两官银由我樊老九所得。”

邹百龙道:“阁下有法子销售这笔庞大的赃银么?只怕不容易吧!”

樊九道:“我樊老九干了一辈子的偷盗营生,销赃是老行当了。”

邹百龙道:“好!老夫就依你的法子。”

李玉昆插口道:“慢来!怎知阁下会守信不渝?”

樊九道:“李盟主是多次一虑,我樊老九若是存心帮那姚杰,方才藏身暗中,早已向邹老先生打出暗青子了。由此可见,我樊老九不想帮谁,也不想得罪谁,只不过想趁机捞两文了再说,惹火了邹老先生,大地虽辽阔,我樊老九也未必逃得掉。”

邹百龙嘿嘿笑道:“樊九,你真是一块老姜,老夫信你就是。”

说着,由身边掏出了一个小册子,走近火炬处,翻阅察看。

那小册的封页之上,写着“腐骨大全”四个字。

樊九目光一亮,亦步亦趋地跟着邹百龙的身后走去。

邹怀英却一把拉住了他,冷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姚少侠又交错了一个朋友。”

樊九嘿嘿笑道:“姚杰视姑娘为红粉知己,也是瞎了眼啊!”

邹怀英道:“我方才已尽报了他知遇之恩。”

樊九道:“我樊老九此刻不也在为他向令尊讨教疗伤之法吗?”

邹怀英冷哼了一声,不再去理睬他。

邹百龙道:“阁下过来看看,疗伤之法写在此处。”

樊九转身向邹百龙身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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