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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初光景!

夕阳的余晖将深秋的枫叶染得更红,像火,也像血。

一座茅舍傍于枫林之侧,静悄悄的,无炊烟,也无人声。

茅舍之前有一道宽约丈许的小河,河上架着一道宽约尺许的竹桥,景色虽美,气象却很肃杀。

远处,有一个人影迎着夕阳缓缓的向这茅舍行来。

那是一个青衫少年,身材颀长,白皙的面孔被夕阳投射,映出一抹红光。

他的左手握着一柄长剑,两眼放射出锐利的冷芒,逼射着那座茅舍,一不稍瞬,仿佛面临劲敌一般。

这青衫少年的步履愈行愈缓,终于在竹桥之前停住。

冷眼相两旁一扫,倏然弹身而起,跃过那道小河,身法俊美已极。

落脚站定后,这青衫少年不再前行,目光凝视着茅舍一丝也不曾眨动。

他站立之处,距茅舍约有三丈之遥,可以看见茅舍前面那道柴扉随着逐渐强劲的晚风时开时闭。

蓦然,砰然一响,柴扉大开。

他看见了草堂之内的一张竹桌,桌上放有杯盘,然而一个酒壶却是倾斜的。莫非这茅舍之中曾经发生什么变乱不成?

少年心中一动,弹身而起,如离弦疾矢般向那茅舍射去。

同时间,只听锵然之声,晶光一闪,手中长剑也已出鞘。

他落身之处是在门角,锐利的目光四下一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地上躺着一个半百老人,鲜红的血液染红了老人的白须。少年稍一细看,就知道地上的人已气绝身亡了。

倏然,在他身后响起一声冷叱:“你竟然又来了!”

话声甫起,就只见一道红影闪到这少年的面前,同时响起呼呼之声。

青衫少年心头大骇,长剑向外一撩。“叭”地一响,那道红影竟是一条软鞭,不偏不倚地绕在剑柄护钩之上。

青衫少年立即运功于腕,身子猛一下沉。又是叭地一响,软鞭抽去,总算没有卷走他手中的长剑。

他定睛一看,使软鞭的是一位红衣妙龄女郎,那女郎周身红如火,目眶中更是燃着怒火。刷地一声,抖鞭又抽了过来。

青衫少年闪身避开,同时高叫道:“姑娘且慢动手。在下……”

他一语未尽,那女郎刷刷刷一连挥出三鞭。

草堂之内无转圜之余地,而且这青衫少年也不愿莫名其妙地和这个红衣女郎动手,在对方一连串攻击之下,只得纵出了茅舍。

茅舍前的草坪上,此刻突然出现了四个劲装疾服的汉子,各执一把金光闪闪的厚背刀,各占一方,八道目光一齐盯在这青衫少年的脸上。

青衫少年不禁微微一怔;随后追出的红衣少女也为之一怔。

这四个汉子不但使用的兵器相同,年龄也相若,服饰更是一般无二。

站在最近茅舍门边的一个汉子,首先发话,道:“借问一声,此处可是名唤枫林渡?”

红衣少女答道:“不错。”

那汉子又道:“无敌神鞭邹百龙老先生可是居住在此?”

红衣少女美目一抡,道:“尔等何人?”

那汉子左手往刀柄上一搭,道:“在下李玉昆。”

红衣少女道:“原来是金刀盟李老大……”语气一顿,接道:“要找家父作甚?”

李玉昆环目一睁,道:“原来是邹怀英邹姑娘,令尊现在何处?”

名唤邹怀英的红衣少女听对方叫出自己名字,不禁微微一愕道:“何事要找家父?”

李玉昆道:“在下有要事亟待面见令尊,请姑娘快些引见。”

邹怀英道:“请问金刀盟与家父是敌是友?”

李玉昆道:“自然是友……”

邹怀英接道:“既然是友,因何仗刀来此?”

李玉昆道:“因闻兵刃之声,所以在下等才出刀戒备,请姑娘勿生误会。”

邹怀英突然落下一串泪珠,咽声说道:“家父在一个时辰前被人杀害于草堂之内……”

一指那青衫少年,接道:“这小子仗剑潜来茅舍,虽非元凶,也一定是凶徒之党羽,请合力将这小子拿下,为家父报仇。”

话声一落,刷地抽出一鞭!

青衫少年并未还手,只是闪身避开。

李玉昆惊道:“邹老先生遇害了么?”

邹怀英道:“目下还陈尸草堂……”

一语未尽,又一连向那青衫少年抽出数鞭。

青衫少年一面闪避,一面高声叫道:“姑娘且慢动手!”

李玉昆也喊道:“邹姑娘闪过一边,待李某人会会这小子……”

一腾身横在两人中间,厉声接道:“朋友!亮出字号来吧!”

青衫少年道:“在下姓姚,单名一个杰字……”

李玉昆环目一张,道:“霹雳剑姚杰!”

青衫少年道:“正是在下!”

李玉昆也不答话,右手抡刀向那姚杰猛砍,左手同时一挥。

这一挥分明是个暗号,另外三个汉子立刻抡刀展开了联手围攻。

一时刀光霍霍劲风呼呼。那青衫少年长剑猛一飞旋,即听一连串铁器相击之声,金刀盟的四兄弟纷纷被一股劲力震退数步。

李玉昆道:“朋友真是霹雳剑姚杰?”

青衫少年道:“难道在下还是冒名顶替不成?金刀兄弟怎会如此不讲道理?”

李玉昆将刀锋往后一倒,左掌搭上刀柄,道:“得罪!不过是想试试尊驾的真实身份,所以才联手围攻,果然名不虚传……”

语气一顿,转面向邹怀英接道:“据李某人揣测,姚大侠系出名门,似乎与那杀害令尊之元凶无关。”

姚杰也接道:“是啊!先父当年是邹老前辈的好友,此番也是邹老前辈托人下书召唤在下前来一会的,只因在下发觉茅舍之内有异,所以才拔剑而进。邹姑娘误会了。”

邹怀英道:“是家父下书请你来的么?”

姚杰点点头道:“正是。”

邹怀英道:“书信呢?”

姚杰自袖袋内摸出一封书简,双手递过去,道:“请姑娘验看。”

邹怀英自然看得出自己父亲的笔迹,至此才大放悲声,嚎啕着说道:“申初光景,家父叫我到山间去猎些山鸡、野兔之类,说晚间将有贵客临门。想不到待我回来,家父已然遇害……”

说到此处,已然悲不成声,李玉昆忙着去劝解邹怀英抑悲节哀,姚杰却还剑入鞘,又进入草堂。

竹桌上有一碟豆子,一碟野味,两双竹筷。酒壶倾斜,酒杯已倾倒不剩点滴。二只酒杯一只尚捏在邹百龙右手的掌心,另一只扔在地下。

邹百龙的尸体就倒在座椅旁边,那根享誉江湖多年的无敌神鞭仍然盘在腰间,并未抽动。

邹怀英坐在草坪上大放悲伤,李玉昆却走进了草堂。姚杰不胜唏嘘地说道:“在下晚来了一步。”

李玉昆放低了声音说道:“据在下看,凶手是遽然出手的。”

姚杰点点头,道:“不错。对方和邹老前辈必是故友,所以一见面才把盏言欢……”

弯身拾起地上的那只酒杯,接道:“凶徒坐在邹老前辈的对面,借敬酒为名起身离坐,走到邹老前辈的面前,待邹老前辈仰面饮酒之际,遽然下手。”

李玉昆道:“姚少侠推断得不错……”

他弯下身子将死者检视一番,复又接道:“璇玑穴首先挨了重重一掌,以致心脉震断。歹徒唯恐不足以致命,又在少阳穴补了一掌,因而七孔喷血,凶徒的掌力十分霸道。”

姚杰沉吟良久,倏然抱拳一拱,道:“在下想请教李盟主!”

李玉昆连忙回礼,道:“不敢!”

姚杰一字字如敲金击玉般,道:“李盟主方才言道,说有要事见邹老先生,能否略微透露一二?”

李玉昆道:“金刀盟在江湖道上毁誉参半,其原因是敝盟与黑白两道的朋友都忽有接触,前些日子在下听到一些风声,据传有两位黑道高手要来找邹老先生,因此特来告警,想不到……”

姚杰疾声接道:“李盟主可知是哪两个魔徒?”

李玉昆放低了声音说:“锦衣盗樊九和七龙会的舵主黑爪龙高如登。”

姚杰喃喃道:“倒是两个厉害角色……”

修眉一挑,接道:“二人联手?还是各行其事?”

李玉昆道:“看来并无联手迹象。不过……”

语气一顿,接道:“邹老先生并非死于这二人之手。”

姚杰点点头,道:“不错。凶徒是另有其人。樊九以绝世轻功和暗青子驰名黑道,高如登则善于使用短剑。二人的掌力都不足以致邹老先生于死地。”

李玉昆道:“在下不便久留,若有消息,当与少侠联系。但不知在何处能找到姚少侠?”

姚杰冷冷地一拱手,道:“不劳费神,杀害邹老先生的魔徒,在下有把握找到。”

李玉昆道:“如此甚好。在下告辞。”

说罢,出屋而去。

姚杰也未目送,转首凝神目注昏黯的草壁,若有所思。

移时,邹怀英走进了草堂,取火燃上了灯,幽声道:“方才怀英冒失,多有得罪,请少侠勿怪!”

姚杰一摆手,道:“姑娘不必记挂如许细节,你我全力将令尊抬上床榻去吧!”

邹怀英道:“有劳少侠!”

姚杰先兜头拜了三拜,才和邹怀英一头一脚地将死者遗尸抬上了内间的榻床。

向死者遗容凝视再三,姚杰才自身边掏出绢帕盖上了死者的面孔。语气幽戚而又悲愤地说道:“姑娘节哀,在下一定要报这令尊被杀之仇。”

邹怀英微微一愕,道:“报仇乃怀英份内之事,怎敢劳动大驾?”

姚杰沉声道:“令尊是因在下而死。”

邹怀英惊道:“此话怎讲?”

姚杰吁了一口长气,道:“在下七岁时,先父遭人杀害,令尊却知仇家是谁。当时令尊曾训告在下,非到在下武功足以胜过仇家时,他老人家绝不将仇家告诉在下,以免无谓送死,前些日子接到令尊的手书,因而兼程赶来,却想不到……”

邹怀英接道:“难道是少侠的仇家杀家父以为灭口么?”

姚杰点点头,道:“想是如此。”

邹怀英道:“两家仇恨结在一处,待怀英火焚茅舍,与少侠同行寻仇。”

姚杰一摇手,道:“姑娘且慢,令尊遗体尚须厚葬……”

邹怀英抢先说道:“不必了!先父在世之日曾一再叮咛,他若不幸遇害,就连他的遗体与此茅舍一同火化,怀英则从此浪迹天涯,以寻仇迹。”

姚杰讶然道:“令尊已预知有人要杀害他么?”

邹怀英点了点头,未再说话,拿起案上油灯向草壁上投去。

一阵噼啪之声,茅舍顿时燃了起来。

姚杰疾声道:“令尊身上那根无敌神鞭,姑娘也不带走么?”

邹怀英道:“无敌神鞭在怀英手上,他老人家腰间那根只是摆饰,事实上他老人家深居简出,已多年不用此鞭。”

茅舍易燃,又有狂风助势,刹时就烧成一片火海。

二人退出茅舍,过了竹桥,联袂向东奔去。

此刻,那片枫林在熊熊火光掩映下显得更红了。

离枫林渡三里处就是洛河大镇,是中原入关孔道,人烟稠密,市面繁华。

进西门,是洛河最为热闹的西城大街。

两旁俱是茶楼酒馆,招商旅客。

此刻约莫酉、戌之交,正是用晚饭的光景。过往行旅莫不闻香下马,知时停车。

在许许多多的酒楼之中,又以醉仙亭最为出名。

这时,只见一双男女缓步行到醉仙亭酒馆之前;二人正是姚杰和邹怀英。

二人正打算进门,忽然有一个人自酒馆内疾步走出,低声道:“二位请随我来。”

姚杰微微一惊,抬头一看那说话的正是那金刀盟的盟主李玉昆。

他对这位毁誉参半,亦正亦邪的武林人物似乎不太心仪,身形纹风不动,冷声道:“李盟主有话相告,在此说也无妨。”

李玉昆放低了声音说道:“锦衣盗樊九也在楼上,二位以不进去为宜。”

姚杰双眉一挑,道:“在下并不怕他,为何不能进去?”

李玉昆道:“少侠会错意了。以在下忖度,少侠和邹姑娘一旦露面,恐将打草惊蛇。”

邹怀英插口问道:“李盟主以为樊九是杀害先父的凶徒么?”

李玉昆道:“在下不敢肯定。然而他此刻出现,却不无可疑。”

姚杰道:“杀害邹老先生者绝非锦衣盗樊九,而是另有其人。”

李玉昆道:“只怕樊九也有牵连。”

姚杰道:“那就更应该问问他……”

语气一顿,接道:“那樊九是在楼上?抑或楼下?”

李玉昆道:“在楼上雅座。”

姚杰道:“李盟主的座头呢?”

李玉昆道:“在楼下。”

姚杰醒目一张,道:“李盟主因何知道锦衣盗樊九在楼上雅座?”

李玉昆道:“在下先来,甫告坐定,就见樊九进了酒馆,因我等的座头选得甚为僻静,他又是直上二楼,故未照面。”

姚杰转身向邹怀英说道:“姑娘先在楼下稍坐,待在下去会会那位锦衣盗。”

说罢,走进酒馆,直上二楼。

一个小二在楼口迎着他,恭声道:“客官一位么?请这边来。”

姚杰一摆手道:“不忙!先找朋友说句话。”

放眼望去,雅座上约莫有四十来个客人。他从来未见过这位黑道中的高手。然而他却有把握认得出;因为樊九这人最讲究服饰。

果然看见一个服饰华丽,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在据案独饮。

姚杰走到那人座前站定,冷声道:“尊驾是锦衣盗樊九么?”

那人抬起头来扫他一眼,道:“正是,朋友如何称谓?”

姚杰道:“霹雳剑姚杰。”

说罢,大模大样地在樊九对面坐了下来。

樊九先是一愕,接着呵呵笑道:“原来是享誉武林的霹雳剑侠!幸会!幸会!”

说着,就要招呼小二加杯添箸。

姚杰一摆手道:“不劳费神,在下只是想请教尊驾几句话。”

樊九锐利的目光在姚杰脸上连扫几扫,道:“少侠的神色好像不太对劲。”

姚杰冷笑道:“只因在下在一个时辰前遇上了不对劲的事情……”

语气一顿,接道:“请问尊驾来此有何贵干?”

樊九怫然不悦,道:“我樊九与你无冤无仇无交情,以这种语气说话未免太过逼人了吧!”

姚杰道:“在下宁可事后向尊驾赔罪,但此刻却非要尊驾直言相告不可。”

樊九冷哼道:“莫非凭借你手中那把长剑逼使我樊九非回你的问话不可?”

姚杰摇摇头,道:“错了,尊驾虽偷盗之流,却有名气,并非藏头露尾之鼠辈,想必不该有不可告人之事。”

樊九双目圆睁,狠狠地一点头,道:“骂得好!骂得好……”

语气一顿,一字字如敲金击玉般接道:“来此是为了拜访一个朋友。”

姚杰道:“过访不曾?”

樊九道:“尚未前去,今晚无月,而且深夜访客也极不相宜,故打算明早再去。”

姚杰道:“那人是谁?”

樊九稍作犹豫,道:“无敌神鞭邹百龙,此人归隐多年,想必你不曾听过。”

姚杰道:“找他何事?”

樊九沉声道:“你似乎问得太多了。”

姚杰抱拳一拱,道:“得罪!那么容在下再请教一事……”

语气微顿,放低声音道:“尊驾与将来此造访故友之前,是否向别人提过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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