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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群雄大会

辛九公一直双目盯在院中的三花圣母身上,房内灯火一亮,他才喘了一口气,低声向陆赛羽道:“陆兄,这妖女的毒物可是早已放出来了么?”

陆赛羽淡淡一笑,指着那门前丈许之处道:“辛兄,你瞧!”

辛九公举目望去,只见那门前竟然排列了五只碗大白色人面蜘蛛和三只通体乌黑的长达七寸的巨蝎!昂首呲牙,作势欲扑!在这一排毒物的后面,则是一只长有一尺七八,浑身绿光闪闪,目似明珠的百足蜈蚣,伏在地上!

辛九公白眉微皱道:“陆兄,这些毒物怎地只会作势,不敢再进了呢?”

陆赛羽笑道:“辟邪香正是它们的克星,所以不敢再向前行……”

说话之间,三花圣母已冷冷一笑道:“原来你们是仗恃着龙行野的那几根辟邪香才敢如此对本座这等放肆!本座且让你们瞧瞧到底是谁高明…….”话音一落,突然把那竹哨吹出一声极其高吭的怪音来,但见那五蛛三蝎,竟然向两侧一闪,原来是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只百足蜈蚣,此刻竟是一跃而起,百足齐划,狰狞至极,恍如闪电一般,疾射门前而来!

辛士群早已凝功运气相待,那只蜈蚣飞跃而来,他已右手拔出血剑,左手一抖雄精珠囊,斜身抢出门外!

天蜈来势极快,辛士群刚自跨出半步,左手的雄精珠囊,已然磕向那天蜈的头部,但听啪的一声响,辟邪香对它毫无效用的绝毒天蜈,竟然应手而落,跌伏地下,威势全戢!

三花圣母睹状脸色大变,喝道:“莫要伤我天蜈……”

但辛士群手中血剑凌空一划,一片红光过去,丝丝剑炁,不绝于耳,地上的天蜈,应手即断为七截!

一滩紫血,染满了五丈方圆,腥臭之味,中人欲呕!

辛士群剑劈天蜈,冷冷一笑道:“妖女,你还有什么宝贝没有?”

三花圣母眼见自己重逾性命的天蜈,遭了辛士群的毒手,粉脸一片铁青,厉啸一声,直向辛士群扑了过来!

辛士群血剑一挥,也待抢身一步,陡觉一股劲风,打身旁掠过,那三花圣母凌空的身形,突然在两丈之外略略一顿,怪叫一声,又退了回去;并且坐在地上,久久未动!

原来辛九公已然全力劈出了一掌!那三花圣母无备之下,显然已是内腑受震,吃了大亏!

陆赛羽这时正在传音向辛士群道:“老弟,那两条铁线蛇大概还在附近,未曾除去之前,你千万莫要出外对敌,否则那妖女缠住你拼斗,再用铁线蛇放入房中而来,老朽和廉姑娘,辛九公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辛士群闻言,立即退回了门内,恰在此时,廉小菁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辛士群掉头瞧去,却见一线金光,打窗口直向廉小菁射来,辛士群想都不想,回身一跃,左手雄精珠囊,迎向那线金光,右手血剑一挥,欻欻两声过处,地上已跌落了四股长约尺许的金色蛇身!

陆赛羽变色长叹道:“若非老弟应变甚快,廉姑娘至少要大病一场了!”

辛士群皱眉道:“陆老哥,这是一条蛇,还是两条蛇?”

敢情那地上四截蛇身,竟是两段有头!陆赛羽仔细的瞧了一瞧道:“一条,想不到这蛇竟是无尾双头,错非老弟带有令师这千年雄精宝珠在手,咱们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啦!”

辛士群微微一笑道:“陆老哥,这么说还有一条的了!”

陆赛羽道:“不错!老弟最好这次能够捉活的!”

辛士群闻言一怔道:“在下从未学过捉蛇手法,这事怕是不易遵命了!”

陆赛羽摇头道:“老弟这千载雄精珠,足可令双头金鳞铁线蛇在一触之后,醉倒十个时辰之久,不会捉蛇之人,也可将它捉住,只是此蛇浑身无处不毒,双手却是沾它不得而已!”

辛士群笑道:“陆老哥,活捉此蛇又有何用?”

陆赛羽道:“剥皮取胆,可辟百毒,功用之强,不比老弟的雄精珠稍逊!”

辛士群听得一怔道:“这一条呢?蛇胆可还在蛇腹之中?”

陆赛羽俯身自地上拾起了几块金红色胆块,放入衣衫之内,摇头惋惜的叹道:“胆汁溢出,裂成碎块,纵然可用,效果也差得多了!”

这时他已自怀中取出一蛟皮革囊,又道:“老朽要把此蛇四截蛇身留起来,将来也许尚有大用,老弟请用血剑将它挑入老朽这蛟皮袋中!”

辛士群依言将四段蛇身挑入袋中,笑道:“陆老哥,那条蛇此刻可能就在附近,不知有何办法能够将它引出来?否则,咱们可真防不胜防的了……”

陆赛羽把革囊放在桌上,笑道:“老弟,老朽倒是想出了一个法子,但却怕捉不到活的,所以老朽不愿说出,老弟稍安勿躁,那妖女刚才被辛九公一掌伤的不轻,至少尚得一炷香时光方可调元回复。那另外的一条毒蛇,久候不见哨音,必会自动的现身.....”

他话音一顿,蓦地目光一亮,喝道:“老弟当心头上!”

辛士群抬头望去,只见那屋内的正梁之上,果然挂着一条同样的金光闪闪,长达六尺的铁线蛇,竟是未曾下扑伤人,使他有些不解,不禁问道:“陆老哥,这条比先前的那条更大,怎的竟不下来啮人呢?难道它业已通灵,知道害怕了么?”

陆赛羽微笑道:“老朽原也有些不明白,但现在被老弟这一说却明白了!此蛇八成已被老弟手中雄精珠的香味薰的有了七八分醉意了!否则它不会这等安详!”

辛士群大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就将它弄下地来!”双肩一耸,人已笔直拔起,左手珠囊向那蛇头一敲,但见那其毒无比的铁线蛇,随着辛士群的左手珠囊向下一沉,叭哒一声,跌在桌上!陆赛羽探手拔出天蓝宝剑,一剑插向一边蛇头七寸之处,将蛇钉在方桌之上,向辛士群道:“老弟,用你的利剑,剖腹取胆!”

辛士群依言运剑,顺着蛇身一划,嗞的一声,一颗大如龙眼的金红蛇胆滚落桌面之上!

陆赛羽将死蛇的蛇身用剑挑入蛟皮袋中,笑道:“老弟,此胆见风即硬,坚逾精钢,有此一胆,已可不怕此蛇之毒,老弟快将它放入怀中,留下雄精给辛九兄,老朽再分一块蛇胆给廉姑娘,咱们就不怕那妖女用毒,老弟也可放心出外与那妖女一搏了!”

辛士群笑道:“区区遵命!”

他揣好那只蛇胆,走到辛九公身边,递过“千年雄精珠”囊,瞧了那三花圣母一眼,大声向辛九公道:“九叔,那妖女可已复原了么?”

辛九公闻言先是一愣,继而瞧到辛士群向他打了个手势,这才知道他乃是故意大声说话,要激那妖女早些出手,遂也大声道:“公子,老奴掌力,何等猛烈,这婆娘不花上一个时辰调息,她别想再跟人动手过招……”

辛士群大笑道:“九叔,小侄就再等她调息半个时辰吧!”

余音未绝,陡听那三花圣母格格笑道:“姓辛的,你那铁掌撼天的名头,只能吓唬吓唬江湖上的二流子,本座面前,你还是少吹一点牛为妙!本座要是连你的掌力,都承受不起,又岂能称雄苗疆,逐鹿中原?”

辛九公低声向辛士群道:“公子,这妖妇使诈,听她说话的声音,果然似是并未负伤,公子出去可得加倍小心了!”

辛士群笑道:“小侄记下了!”

话音一落,大步向外行去,只见他离那仍然雄踞门外的五蛛三蝎尚有三尺之远,那五只蜘蛛和两只黑蝎已然如遇煞星一般,纷纷两侧爬开,连那行到近前方始可见的一片银色蛛网,也刹那之间,随着辛士群步履所及,丝丝化为淡烟,随风而散!

三花圣母那本已铁青的脸色,这时忽然罩上了一片黑气,暴睁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瞧着辛士群尖叫道:“你……你伤了本座的金鳞蛇宝了?”

辛士群不曾答话,走到三花圣母身前丈许站定!

那三花圣母忽然撮发出口哨之声,两眼向四下里不停转动,显然,她不信二蛇均已伏诛,似是正在出声召回那两条人间至毒之物!

辛士群瞧的冷冷发笑,他也不愿说破于她,直等到那三花圣母觉出那两条恃以天下无物可伤的灵蛇,久久不见归来,一双大眼之下,竟是现出泪光之际,方始哼了声道:“你不必再等了!在下天赋耍蛇手段,你那两条宝贝,早已成了茶迷陆老哥的囊中之物,你如果自信尚能一战,在下就在此地恭候,否则,在下为你借箸代筹,乖乖地引导在下前去见你那位山主,区区不但可以饶你一死,而且可代你向我那九叔求情,免你献上双手,变成残废!”

他这番话说的甚是轻快,使人听来,觉得合情合理!三花圣母两眼饱含泪水,但却闪动着一股至怨至毒之气,盯着辛士群半晌,忽然长叹一声道:“小兄弟,你可是孙传庭的儿子?”

辛士群闻言心中一恸!但表面之上却是剑眉一扬道:“是与不是,与你何关?”

三花圣母道:“小兄弟,你杀了本座重逾生命的一蜈二蛇,你我之仇,已如不共戴天,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在动手之前,本座必须把话问明,倘你就是孙传庭的儿子,本座或许不会立即要你之命,否则,本座一旦出手,你就死无葬身之地!”

辛士群闻言,以他那刚傲的脾性,以及恩师一再叮嘱,不许自己透露身世的严谕,他本是不愿承认,但他忽然想及,自己父母乃是大忠大烈之人,为人子女,又怎可当人不认自己父母?他略一沉吟衡量当前情势,深深觉得,自己承认也不行,不承认也不好,刹那之间,倒是弄的难以委决!

三花圣母忽地冷冷一笑道:“小兄弟,你如是怕死,还是承认的好!”

三花圣母这句话一旦入耳,辛士群只觉得热血上腾,怒气突发,仰天发出一阵震天长啸,大声喝道:“妖妇,在下是谁,你只有到阎王老子那儿去问了!”呛啷一阵龙吟之声传出,漫天红光乍现,血剑已然出鞘!

三花圣母目睹辛士群撒出长剑,脸上神色微微一变,探手自罗衫之内掏出来一大把,多达十支以上,长有三寸的金针,交给了身侧的银花妖女,并且附耳嘱咐了几句话,这才打右边执风灯的苗女肩后拔出一柄柳叶金刀,缓缓站了起来,喝道:“小兄弟,你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本座就当你是那孙公子了!山主飞羽传书,要本座生擒小兄弟回山,眼下看来,你小兄弟一身功力之强,很可能是本座出山以来,所遇最强的对手,不出金刀,本座不见得能够胜你,如是刀剑无眼,伤了你小兄弟时,你可莫怪本座心狠手辣了!”

听她这番谈吐,倒不似刚才那等疾言厉色,仿佛言下之意,大有本是与你无心为敌,却又不得不尔之叹!

辛士群正自觉得奇怪,身边已传来陆赛羽传音道:“老弟,这妖妇除了驱毒用蛊之外,一身邪门功夫,高明无比,她适才这番话,乃是骄你之气,千万不可上当,而且此女已然作了最后打算,她如功力不敌老弟,很可能存心跟老弟拼个同归于尽,那拿在银花妖女手中的十二支三寸金针,就将分别刺入她十二处大穴,激发生命潜力,顷刻之间,功力可增长一倍有余,老弟纵然豪勇盖世,也无法与她抗衡,老朽也为老弟借箸代筹,如是自知一击不能奏效,莫如缠住她游斗,予她稍许先机,不致迫她铤而走险,然后由辛九兄出手格杀银花妖女,老朽出手截住她那持灯的二女,使她那金针刺穴之法无法施展,老夫再下煞手,定可事半功倍了!”

辛士群听得大大一惊,若非陆赛羽说出,他从未想到天下竟有利用金针刺穴,逼发生命余力的功夫!目光一转,不禁向那银花妖女的手中瞧去!

三花圣母眼见辛士群静立当地,久久不语不动,只道他乃是运气作势,准备出手,又怎会料到这静默的刹那,已然决定了她这位苗疆的八峒之主,被苗人奉为圣母的妖妇一生命运呢!

这时辛九公已将那颗千年雄精珠揣在胸前,大步走到距辛士群身侧一丈之地,哈哈一笑,宏声说道:“公子,诛此妖妇一人,足可抵得十万功德,老奴先为公子恭贺,并望公子放手进击,老奴在旁为你掠阵!”

辛士群抱剑拱手,笑道:“有劳九叔了!”掉头向三花圣母喝道:“你还在等什么?毒技已穷,也好露两下真功夫让在下瞧瞧才是!”

三花圣母冷冷的哼了声道:“小兄弟,若非山主定要擒你回山,本座为了报那一蜈二蛇之仇,就要将你碎尸万段!”

辛士群心想,果然她刚才那番话乃是存心要我骄敌!此刻这两句话,定是她心中的实言了!当下一笑应道:“不错,区区早知你这妖妇鬼心思了!在下生平不喜与女人动手,但为武林除害,只好破例为之……”举手一剑,当胸刺去!

三花圣母腕底金刀一挥,幻起丈许流转的金光,接口笑道:“你掌中长剑,身泛红光,想必是那大忠圣剑了!”

辛士群右臂一挫,撤回剑势,说道:“你如是惧我血剑犀利,在下换上一支也无不可!”

三花圣母忽然格格一笑道:“小兄弟,你知道本座这把金刀的来历么?休说区区一把血剑,纵是春秋神物干将莫邪再世,谅也损伤不了本座这柄‘金石情刀’!”

辛士群似是对金石情刀之名,有过耳闻,只是一时之间,却当真想不起来,血剑一振,微微一笑喝道:“既是刀可敌剑,区区不再客气了!”

肩摇腕动,剑势突出如电!只见一圈红光,掩去了辛士群的身子!

三花圣母金刀上扬,霞气流转,丈许方圆之内,化成了一幢金色光柱,刀刃劈风之声,锐啸亦如吹竹!

辛士群剑芒暴长,吞吐化作一道长虹,电疾飞斜,绕着那幢金色光柱,有似一圈朱红彩环!

廉小菁倚身房门,芳心卜卜直跳!她纵然未曾见过三花圣母的武功,但十多年来,金总护法的大名,在她的心目之中,已然不亚黑白无常一般可怕!似乎只要金总护法足迹所到,就从未听到有过败绩!日积月累下来,在她的心中已无形之中建立一个除了山主和恩师以外,金总护法已是天下无敌之人,辛士群与金总护法相较,在廉小菁的心中而论,辛士群显然胜不过金总护法!但她却又想根本没机会劝阻辛士群,是以只能心中干自着急了!

须知廉小菁自从那夜伪装被害未死,辛士群慨赠小还灵丹灵药相救以后,她那一颗芳心,就已倾向这位少年高手,此刻辛士群的胜败生死,可说对她业已成为息息相关之事!她口中虽是没有发出半句话来,但她的芳心之内,已经作了最大的决定:此身生死与君同!

在外面掠阵的辛九公,神情一片肃穆,虽是他未现惊惶之色,但脸上的表情,也十分沉重!

剑气如云,刀光似雪,虽是激战之中,却是不闻丝毫声息!

显然这正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惊心动魄之战!两人各以无上内功,贯注在剑刃刀锋之上。窥敌之机,攻敌之懈!

廉小菁终于紧张的喘不过来,挨到陆赛羽身边,抬起头,幽幽地说道:“陆伯伯,你看辛公子行么?”

陆赛羽脸色凝重的应道:“很难说!那金五姑的功力,显然比几年前又精进了不少,鹿死谁手,眼下说来,应是五五之数!”

廉小菁听得心中一凉,半晌方始一叹道:“如果辛公子不幸败了,陆伯伯,侄女会不惜一死,想尽办法为他报仇的!”

陆赛羽陡然心神一震,诧然侧目道:“贤侄女,你.....辛老弟如果不敌那妖妇,你纵然拼了一条小命,又有什么用处呢?何况……”话音顿了顿,接道:“这妖妇口口声声呼你叛徒,你又哪有机会去想什么别的办法?姑娘,这等念头,你还是别去想它了!”

廉小菁陡然银牙暗咬,一字一字的说道:“她不敢真的杀我,家师门下犯错,向例皆由家师自己或是山主处置,我就有办法不死,然后再慢慢设法杀死这妖妇了!”

陆赛羽听得大为感慨的长叹道:“辛老弟如果知道有你这等红颜知己,即令今日战死此处,谅他也会含笑九泉,心安理得!”

廉小菁螓首低垂,似是强忍了心中悲痛,低声道:“陆伯伯,但我不愿他落败啊!”

陆赛羽点了点头道:“老夫也并未说他一定会输!贤侄女,你来为咱们掠阵,待老夫与辛九兄先去缠住这妖妇的弟子!”

话音一顿,取出三小片双头金鳞铁线蛇胆,解下腰际天蓝毒剑和一纸白笺,递给了廉小菁,接着说道:“贤侄女,蛇胆可以祛毒驱虫,不惧苗疆百毒千蛊,这支天蓝毒剑老夫自你大师兄处夺来,此刻转送给你,望你好好持此护身,莫伤无辜之人,莫造无边杀孽,此刻凶狠之处,谅你早已知晓,伤人之后的解毒药方,一并给你,改日你可照方配药,炼成丹膏,以便行道江湖之用……”

廉小菁几曾想到陆赛羽竟然将天蓝毒剑送给自己!她一时之间,呆立当地,久久不敢伸手!

陆赛羽长眉微皱,将蛇胆,毒剑和那解毒药方一并塞在廉小菁手中,神情十分郑重的低喝道:“贤侄女,老夫要去助那辛老弟,你快些为我们掠阵!”

廉小菁愣愣地捧着剑,直到目睹辛九公挥掌劈向那银花妖女,陆赛羽也已独斗持灯二婢,她才回复了心智,揣好蛇胆,藏好药方,挂好剑鞘,手持天蓝毒剑,稳步行向门外,飞身跃向房顶,注目一周,以防有人赶来暗袭!

但她仍然忍不住不时掉头向场中的辛士群瞧去,关注之情,溢于言表!

场中七人,分作三堆拼杀,辛九公掌力沉猛,那银花妖女手中的一对绣镰刀,此刻已是被迫的施展不开!

陆赛羽独斗两名苗婢,虽是显得有些吃力,但支持个把时辰却也无碍!

只有辛士群和三花圣母之战,一招一式,都令人心弦震悸,廉小菁目光一旦转向两人,想挪开竟不可能,甚至连在她身后不远地方出现了一位高大的红面老人,她都未曾察觉!

凝注之间,只见辛士群掌中的剑光,有如匹练横空,飞旋而落,三花圣母的金刀寒芒,也忽然暴长,直向那飞旋的剑光撞去!

耳闻“当啷”一声脆响,剑光陡敛,金芒顿消,辛士群身形一落,不由自主的连退三步,方始站稳!

他脸色铁青,汗下如雨,胸前大起大伏,喘息之声,连远在屋顶的廉小菁都隐约可以听见!

廉小菁芳心大骇,连忙转眼望去,只见三花圣母柳眉深锁,樱唇紧闭,一头长发,如遭水淋般黏在一起!

显然,这三花圣母不比辛士群好过!廉小菁那提在喉头的芳心,这才缓缓的落了下去!

两人凝目调神,相持了半晌,辛士群突然开口喝道:“金五姑,你可有再战之力?”

三花圣母低声道:“小兄弟,你果然是本座生平劲敌!毋怪你能杀我那百足天蜈和此间罕见的双头金鳞神蛇了!”

辛士群冷哼道:“金五姑,区区想问你一句话,你肯不肯回答?”

三花圣母傲气已然大减,缓缓应道:“本座敬你小小年纪,有此武功,休说只问一句话,纵是多问几句,本座也不会拒绝!”

辛士群道:“乌蒙山主是不是李过?”

三花圣母道:“山主名讳是李啸,表字赤心!”

辛士群道:“贵上既非昔年的流寇一只虎李过,他为何竟要兴师动众,派你这位总护法前来算计在下?”他话音一顿,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接口道:“金五姑,那李赤心的右耳可是缺了一半?”

三花圣母摇头道:“山主容貌魁梧,怒髯虬结,掩住双耳,是否右耳也缺了一半,本座倒不曾留心……至于山主命令本座捉拿于你,那是因为山主已知你是孙传庭的哲嗣,虽然这些年来你一直跟着令尊家将辛九公姓辛,但却瞒不过本山耳目!”

辛士群双目之中,神光陡现,仰天长啸,声如龙吟,久久不绝!

三花圣母脸色大变,脱口道:“小兄弟,啸声真炁充沛,功力回复如许之快,当真令本座有些难信……”说话之间,她目光扫了另外尚在激斗之中五人一眼,竟然探手入怀,又掏出两根金针,飞快的一针刺入任脉“紫宫”,反手一针又扎入督脉“灵台”,三寸金针,只剩了半寸针尾在外。

辛士群长啸之声一敛,陡然想起陆赛羽交代之言,眼见三花圣母两支金针刺入穴道之后,苍白的脸色,突泛红光,心头一震之下,轩眉冷冷喝道:“金五姑,你功力是否已复?”

三花圣母疲态一扫而尽,娇笑道:“小兄弟如想再战,本座自是勉力奉陪!”

这女人很够阴险,仿佛对越有把握之事,越显得谦虚不遑!

辛士群不屑的冷笑一声道:“很好,区区但愿这一剑能够刺出高低!”

三花圣母噗嗤一笑道:“小兄弟,你说只用一剑么?”

辛士群道:“不错,在下只打算再出一剑!”

三花圣母金刀一振,脆声笑道:“小兄弟,这可是本座出道以来,听到最大的笑话,小兄弟的豪气,真叫本座心折!”

辛士群冷冷应道:“你如不信,不妨试试!”话音一落,缓缓举起了手中血剑!

三花圣母本是持刀傲立,脸上一派讪笑,但她目光触及辛士群捧剑而立的神态,顿时笑容僵冻在眉梢嘴角,失声惊叫道:“小兄弟,你已练就了上乘剑道的驭剑之学么?倘是如此,你这一剑可判高低的这句话,倒是有些可信!”

辛士群淡淡一笑道:“你能瞧的出来,足见很有见识!”

三花圣母素来自视极高,虽然已经发现辛士群功力比自己差不多少,但她金针刺穴之后,功力已然比适才增强了一倍,心想:这小娃儿纵是能够驭剑伤人,谅也伤不了自己!是以闻言反倒心中大定,笑道:“本座‘太上忘情刀法’,与驭剑之道同属一源,今日倒是可以借小兄弟试试本座的刀法已有几成火候了!”话音一落,右手金刀的刀尖下垂,左手挽了个兰花,双目凝注辛士群,脸上微微泛出一阵青气!

辛士群此刻一脸诚正之色,目射剑尖,肃然而立!

廉小菁只看得手心冒汗,心里通通直跳!那位本是退立在她身侧丈许的红面老人,此时忽然脸上现出一派惊讶之色,不自觉的移身向前,睁目俯视斗场!

院中对立的两人,神色也愈来愈为凝重,辛士群一派庄严宝相,三花圣母却整个面孔都被青气所罩,远远望去,似已分辨不出眉鼻所在,直似围了一块青色纱巾一般!

显然这两人正在暗暗运气,准备作那全力一击!两人的这等含势未发,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重气氛,只把屋顶之上的廉小菁压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右手天蓝毒剑的剑尖拄在屋瓦之上,支持着自己,左手不自觉的按向胸前……

忽然,辛士群大喝一声,手中赤红的“大忠圣剑”一挥,登时那剑尖之上,暴长起一道血芒,电射过去!

三花圣母也适时适刻一扬“金石情刀”,看似一招“寒云出岫”,挥扫而出,实则这正是唐代圣僧窥基大师的空门绝学“太上忘情”刀法之中,以炁役刀,以刀化炁的至高武学!但见刀势一发,一片金光,涌地而起!屋上神秘的红面老人,忽然长叹一声道:“驭剑役刀,武学双绝……”

廉小菁就在老人身侧,竟似是未曾听到老人长叹,她水汪汪的大眼,正瞪着那血芒金光!只听得呛啷一声脆响,刀光剑芒,一闪而没!紧接着是一阵有如鬼哭的厉啸之声,破空而起!三花圣母的红衫衣影,在神刀金光掩映之下,凌空而遁!

人影已杳,话声却清清楚楚的传来:“辛士群啊……杀我蛇蜈,断我左臂,此仇此恨,你必要偿还,他日金刀再现,就是你报应的日子到了……”尾音摇曳,已在百丈之外了!

廉小菁目睹辛士群正在好整以暇的还剑入鞘,这才仿佛做了一场大梦,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灵智一复,笑容倏现,但她突然想起,这屋面之上,怎地刚才好像有人长叹过?妙目一转,粉脸霍然变色!

她手中长剑一举,直向红面老人刺去!红面老人哈哈一笑,喝道:“你是廉虹竹那劫后幸存的女儿么?”

廉小菁天蓝毒剑甫出,就觉着自己不问青红皂白,突然出剑,未免太以冒失,如是一剑伤了对方,而对方并无敌意之时,自己又哪来解药给他解毒,心中一念及此,不禁大感不安,容得那位身躯高大的红面老人话音入耳,她已明白自己果真错了!但她功力不足,纵然有心撤剑,却也心余力绌,剑尖已然触及了对方衣缘!

恰在此际,廉小菁忽感老人身外竟有一股潜力袭来,硬把自己逼的拿桩不稳,一连踉跄退了五步之远!

她呆了一呆,脱口道:“玄门正气护身?你老是谁啊?”

那高大老人轩眉笑道:“老夫凌飞虹,你爹提及过么?”

廉小菁欢呼了一声道:“凌帮主叔叔!”

敢情这位老人乃是丐帮帮主“九州一龙”凌飞虹!

凌飞虹淡淡一笑道:“姑娘前来泰山不是找我么?咱们下去再谈吧!这附近一带,老夫已派人将那苗僵余孽肃清了……”

两人刚下跳到院中,但听得辛九公一声大喝,那银花妖女已然当胸挨了一掌,口喷鲜血,倒地而亡!

他一掌击毙银花妖女,身形一闪,跃入陆赛羽和那两名苗婢的斗场,单掌一扬,但闻他暴喝一声道:“给我躺下吧!”

轰的一声,果然其中一名苗婢应手而倒,滚了两滚,一命呜呼!

陆赛羽眼见辛九公连毙二女,顿时激起豪情,左手一拳扬出,右手发出三指,但见那名苗女闷哼一声,避开了指力,却撞上了拳劲,那半裸的娇躯,平空跌飞两丈之外,一动不动,五脏全已碎裂!

辛士群抱拳向这两位苦战挫敌的老人一礼,笑道:“辛苦九叔和陆老哥了!”

陆赛羽摇头苦笑道:“老弟这不是挖苦老哥哥了么……”

忽然廉小菁飞奔而来,红着脸向辛士群兴冲冲的道:“相公,凌帮主来啦……”她改呼相公,似是比那公子又亲切了不少!辛士群眉头微皱,终于忍下了不快之意,笑道:“凌帮主在哪里……”

凌飞虹大步而来,朗声笑道:“老夫今宵可谓眼福不浅,不速而来,恰是饱览老弟台大显神威,剑挫女魔,少年俊杰之士,年如老弟,而身具如许功力者,三百年来,武林之中仅你一人!”

辛士群闻言,抬目望去,只见这位凌帮主身高七尺开外,发长尺许,根根似雪,连满腮盈寸的虬髯,也宛如一圈银针,扎在脸上,身穿一件灰布长衫,其长仅及腰际,拦腰系了一根金黄丝穗,配上一双白袜芒鞋,神态威猛绝伦!此公白眉分垂眼角,双目神光充沛,虽然年过六旬,那一张围在银髯之中的圆脸,却是红得有如赤血!

辛士群心想,此公倒是不失为一帮之主的身价,瞧他言谈举止,必是一位血性的老人,豪勇的壮士!

陆赛羽这时已走了过来,抱拳朗笑道:“凌帮主,久违啦!”

凌飞虹呵呵一笑道:“茶迷陆老弟么,难得,飞云五老竟然不再高蹈自隐,看来应是武林之福,老夫为苍生幸甚!”

陆赛羽老脸微红,干笑一声道:“兄弟等已知昔日之非,帮主莫要见笑了……”

话音一顿,指着辛士群道:“这位是辛士群老弟……”

辛士群抢先抱拳长揖道:“晚辈辛士群,拜见凌帮主!”

凌飞虹本是笑容满脸,但辛士群长揖见礼,他却面色一肃,跨步上前,一把抓住辛士群,不让他下拜,喝道:“老弟不可!”

辛士群瞧他脸色一本正经,不觉的愣了一愣!

辛九公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向凌飞虹道:“兄弟,公子年纪轻,你受他一礼,亦不为过!”

凌飞虹道:“大哥,恩公昔日予我大德,兄弟迄无报答机缘,三十年来,无日心安,要我再受恩公孤子之礼,岂不令兄弟罪上加罪么?”

辛士群听得如堕五里雾中,瞧着辛九公发呆!甚至连陆赛羽都长眉深锁,被凌帮主这番言行弄的糊里糊涂!

辛九公摇头一叹道:“兄弟,督师当年释你于死囚之牢,只是尽了他身为父母官的职份而已,纵然那人不是兄弟你,督师照样会查明这桩冤狱的,兄弟你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呢?何况那桩冤案是先经督师提阅重审以后,愚兄才向督师说出兄弟的出身和为人的,由此可见,兄弟大可不必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凌飞虹陡然仰天大笑道:“大丈夫自应恩怨分明,忠奸严辨,大哥要兄弟不将此事挂在心上,在我一生,已是办不到了!兄弟曾经想过,倘若督师当年不恰巧奉旨由永城调去商丘接替那糊涂的前任知县,这世间之上,今日焉有我凌飞虹其人在?这等活我之恩,如可淡忘,凌某还能算人么?而况督师又是大忠之士,渭南沥血,兵尽粮绝之下,又遭贼寇暗算。犹能奋剑前驰,杀贼无数,虽然殉国沙场,正可谓死得其所;似这般大忠大勇,大义大仁之士,凌某又怎能一日或忘!大哥,你莫要再多说了!”

辛九公闻言,只好长叹不语!

凌飞虹突然手上一用力,把辛士群捏得生疼,大声道:“老弟你似乎不必再姓辛了!老夫曾在屋顶之上,听到老弟台与金五姑对答之言,显然那乌蒙山主即是昔年攻破渭南的流寇李过,而且他似乎是……也已经明了了老弟的身份,老弟这改姓避祸,以及防他知道你老弟来找他而隐匿不知的顾虑也已消失,老弟何不自眼下开始,回复原姓呢?”

辛士群听得虽然有些不太明白这位凌帮主怎会对自己之事,了如指掌,但对他这番话语,却也觉出甚有道理!当下微微一笑,道:“帮主所说,晚辈亦有同感!自今而后,晚辈恢复孙士群的原名便了!”

凌飞虹朗声一笑,向陆赛羽道:“陆兄,咱们别站在这儿说话,孙老弟只怕尚有许多疑团,亟待老夫向他说明哩……”右手一松,竟然抱拳向着孙士群道:“老弟先请!”

孙士群被这位号称江湖第一大帮帮主的过分尊敬,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心中大感不安,撇开他乃是武林长者不说,就凭这丐帮帮主的尊望,说什么自己也不好走在前头!是以,孙士群连忙摇头道:“不敢,还是帮主请!”

凌飞虹白眉倏地上扬,大笑道:“老弟台,这就算老夫一片敬畏令尊大人,乃是忠臣勇将之心,难道老弟台也不肯赏光么?”

孙士群无言以对,只好抱拳道:“帮主血性过人,晚辈恭敬不如从命!”转身大步走向屋内!

凌帮主,辛九公,陆赛羽,廉小菁依次鱼贯而入!坐定以后,凌飞虹神情激动无比的把当年自己怎样承蒙孙督师查明冤狱,免遭诬死,以及跟辛九公的关系,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孙士群这才知道,凌帮主跟辛九公乃是幼年时代,同师学武的师兄弟,凌飞虹一直是在镖局中走镖,但在三十五岁那年的夏天,因为一桩命案,被人攀诬,打入了商丘县城的大牢,定了死罪,静等着入秋后行刑,正好这年夏天,自己的父亲孙传庭由永城调任商丘知县,循例要查阅待决死囚各案,竟是发现凌飞虹一案,可疑之处极多,遂与当时充任父亲护院镖师的辛九公提起,想亲自微服私访,辛九公乃就便叙出凌飞虹乃是他师弟,终于在父亲明查暗访之下,找出了真凶,平反了凌飞虹冤狱,凌飞虹经此一事之后,便不再保镖而入了丐帮门中,由于他才高智广,自己又发奋习武,不足三年,即升了香主,并蒙上一代帮主“青衫醉叟”于非圣收为关门弟子,凭他过人的资质才华,五年不到,竟然得了于帮主全部真传,俨然成为丐帮的第一高手,二十年前,于帮主死于平阳勤王之役,遗命帮主之位应由凌飞虹继位,只因当时凌飞虹正在夔州领着南七省的丐帮子弟,协助官军与张献忠血战,无法北来就任,遂暂由大师兄“大河神丐”孟天凯代掌帮主之位,凌飞虹为了尊敬大师兄,清兵入关以后他便不再北来,直到十五年前南明败覆,大师兄孟天凯又在多尔衮剑下捐躯,他方始兼程北去,接任了帮主,并且将明抗清廷的形势,转为暗袭清将,养息生机,广收子弟,使民族大义之争,华夷誓不两立之忿,深植贩夫走卒之群!十五年前支离残败的丐帮,在他雄才大略的重整之下,终能再与武林各大门派,并立江湖之上!凌飞虹一夕长谈,天色已然大亮!

孙士群对于这豪迈的老帮主,已然打心底升起无尽的敬意!感佩之余,不禁肃容而起,长揖到地说道:“前辈仁侠义勇之风,盖世无人可及,晚辈敬事敬人,理应长跪再拜……”

这回凌飞虹可没来得及阻止他长揖,但却拉住了他,不许他跪拜,一迭连声的长叹,道:“老弟台,老夫能有些许成就,亦不过是因缘际会而已,但究其根本,依然全属尊大人所赐!老夫感恩戴德无日或忘,然则尊大人忠耿廉介,步步升迁,到那殉国之日,也是官拜兵部尚书,中原七省督师,并且加督山西湖广贵州及江南江北军务,真是位极人臣,功高德劭,老夫屡思相报,却苦无机缘,不想三十年后,老夫终于得到良机,老弟台,你前去找那杀母伤父的大仇人,可不能漏掉了老夫这一臂之力啊!”

此老虽是慨乎其言,却依然有着一股凌人的威猛之气!

孙士群瞧了辛九公一眼,恭敬的笑道:“正要仰仗老前辈大力相助!”

辛九公忽然笑道:“兄弟,你怎地知道愚兄与公子来了此地?而且仿佛我们的行动十分清楚,莫非在那海心山中,也有兄弟你的耳目么?”

凌飞虹朗声大笑道:“大哥,“丐帮弟子虽然无所不在,但独独青海的海心山中,就没有一名,大哥与孙老弟的行止,兄弟乃是得自青城,峨嵋两派的长老之处!”

孙士群突然想起恩师的函札,连忙取了出来,笑道:“家师有一封给帮主的书信请帮主过目!”

凌飞虹接过书信,仔细的读了一遍,忽然大笑道:“海心山隐居的那位高人,老夫一直不曾知道是谁,想不到原来是‘天心神剑’孟老前辈,毋怪老弟台有这一身出类拔萃的功力,能得武林第一奇叟为师,成就自是过人……”

陆赛羽长眉微轩,大笑道:“帮主,孙老弟的师长,可是那位五十年前,在嵩山少室峰头,剑劈青海妖僧大荒尊者,掌震关外巨凶长白天魔,解救了六大门派覆亡之危,不使中原武林沦入魔掌的孟潜叟孟大侠?”

凌飞虹道:“正是。”

陆赛羽接又道:“兄弟曾经听得尊长们谈及过此老当日雄风,大荒尊者以独门武功,于一日之间连败六大掌门,长白天魔则独败各派推选的十大高手,眼看中原武林即将俯首称臣,沦入这两位凶人控制。任人宰割之际,孟老人忽然有如神龙自天而降,先狠狠地讥刺了六大掌门不求上进,随后才痛骂大荒妖僧和长白天魔,不应藐视中原武林无人,随手取了一只长剑,便向大荒尊者搦战,据说孟老在前五十招持剑在手从未逊击,但在第五十一招还手以后,第五十三招就将那功力罕绝的大荒尊者剑劈少室峰顶……”

孙士群过去虽是一直跟在恩师孟老人身边,但却从未听到恩师提过此事,这时打从陆赛羽口中听来,不但使他大为感动,而且也激发了无比的壮志豪情!暗暗忖道:“原来恩师的功力,不止高绝,侠名仁心,更是长存故老心头!自己今后不奋发上进,跌了师门威望事小, 辜负恩师教养的苦心,那就连禽兽都不如了!他正在心中警惕奋励,耳听陆赛羽又是一叹道:“大荒尊者绝命,长白天魔吓得想逃,据长辈告知,孟老人当时曾数说年仅三十出头的长白天魔,说他气数未尽,至少还有五六十年好活,叫他莫要胆小想溜,但却又冷冷的告诉长白天魔,以他力败各派高手之能,在自己手下,只是三合之将,长白天魔年轻气盛,闻言不服,抢先向孟老人猛攻,孰料老人仅只回手击出一掌,就将长白天魔震伤了内腑,吐血而遁……”

凌飞虹忽然长长一叹,插口道:“孟老昔年如是不让那长白天魔遁走,皇太极,多尔衮,多铎兄弟,谅也不可能在武功上获有如许成就,迫使惨遭流寇暗算,凋落已尽的中原武林同道,欲振乏力无法与之相抗了!”

孙士群闻言,心中一凛,暗道:“凌帮主这话不错,恩师当年若不放走长白天魔,爱新觉罗兄弟无此名师指点,必然无法藉那吴三桂借兵的机缘,一举而获得了大明天下,恩师有此一失,终致贻患无穷,实是令人不解……”

他寻思未已,陆赛羽已苦笑了一声道:“帮主,兄弟听说,当日孟老曾经在各派人物阻止长白天魔离去,已告不及之时,向各派掌门人暗示玄机,二十年后,天下必将大乱,武林人物,也将惨遭大劫,留下长白天魔,也许尚可收到以鬼制魔之效,孟老又曾慨叹,天命如斯,人力无可奈何,只盼各派掌门约束子弟,莫再自划畛域,自残自伤,莫忘武林正义,莫堕汉家儿郎气节,纵有垢辱之悲,尚有再振中原儿女大智大勇之时!”

陆赛羽话音一顿,凌飞虹拍案而起,大声道:“陆兄一语惊醒懵懂人,老夫这些年来,一直错怪了天心神剑孟老前辈了!”

孙士群闻言一愣,他可没有想出凌帮主怎会糊涂了多少年的事,却被陆赛羽两句话就说明白呢!

陆赛羽淡淡一笑道:“帮主乃是具大智慧之人,孟老用心虽然深远,帮主如非由于痛心国破家亡之恨过甚,谅也早已想明白了!”

凌飞虹道:“正是,正是!老夫一直就没有去想过孟老用心何在,陆兄这句大智慧,可真把老夫挖苦惨了!”

语音一顿,长叹一声,又道:“孟老不杀长白天魔,固是上应天命气数,但免去生灵涂炭,惨遭流寇肆虐之厄,非仅功德无量,而且洞微知远,慧眼独具,真叫老夫钦佩无已,陆兄,孟老真乃神人也!”

孙士群经凌飞虹如此一说,顿时也体会了恩师用心!暗道:凌帮主说的不错,恩师真的是可比神人,像这等预见天机的大智大慧,此间又有几人能够明白?他心中思念及此,不禁笑道:“帮主,看来家师此举,乃是仁者之心,不忍瞧那流寇惨害生灵的了!”

凌飞虹道:“不错,除了令师这等神仙中人,谁也不能作出这等预知数十年后休咎的大功德,老弟,你获得这位恩师教养,真是百年难遇的机缘呀!”

孙士群笑道:“晚辈愚钝,虽有名师,却是毫无成就……”

凌飞虹轩眉大笑道:“老弟眼下,武林之中就已没有几个人的成就比得上你了!金五姑一身零碎毒物不讲,仅凭真材实学的武功,老夫也不一定能胜得了她!而放眼当今武林,除了辛大哥,公冶古和少林大方神僧等六七人而外,又有谁是老夫对手?由此可知,老弟这一身成就,虽非登峰造极,至少已是数一数二……”

孙士群被凌帮主这番话捧的满面发赧,连声逊谢道:“老前辈再说下去,晚辈真要无地自容了……”

凌飞虹两眼一瞪,还待再说,辛九公忽然大声道:“兄弟,这些废话似是不必再论啦!公子报仇与这位廉姑娘的满门血债,都亟待前去乌蒙山了结,咱们还是谈谈正经的为是!”

凌飞虹听得连连点头道:“大哥说的是,兄弟一时高兴,果是不该!”顿了一顿,抱拳向孙士群道:“老弟对这复仇之事,可已有了计划?”

孙士群回顾辛九公一眼,道:“晚辈先前不知李过何在,方始奔走各大门派,探询寻访,昨宵一战,晚辈已然问出那乌蒙山主,十之七八就是昔日流寇中的第一高手李过,是以晚辈这就打算前去乌蒙,手刃此一杀母伤父之贼……”

凌飞虹道:“老弟何日起程?老夫……”

忽然陆赛羽微微一笑道:“帮主,小弟对孙老弟远赴乌蒙山寻仇之举,略有不同之见,与其跋涉云贵边疆,倒不如以逸待劳,将计就计,等那李过率领手下进入中原之际,再行一网将他们打尽!”

凌飞虹听得白眉直耸,接道:“陆兄怎知那李过要入中原?”

陆赛羽道:“帮主,这位廉姑娘知道!”

凌飞虹蓦然掉头向廉小菁道:“姑娘,你当真知道么?如此说来那杀害令尊满门的血案,也是乌蒙山的来人所为了!”

廉小菁连日目睹耳闻,多是大义凛然,忠孝节烈之言,昔日那派天真无知,竟是一尽而净,芳心之中,对于那抚养自己十多年,视如己出的廉虹竹义父母,业已无形之中慢慢地看作了自己父母,因之,凌帮主掉头相询,她那大眼之中,已然满噙泪水,想起义父母的疼爱之情,心中大恸,泣不成声的呜咽道:“晚辈知道……晚辈罪该万死……”

凌飞虹怔得一怔道:“姑娘!你……身遭大难,实是令人同声一叹!但此事连令尊令堂均无力相挽,姑娘又怎能有那回天之力?这事姑娘又何来罪孽?”

原来凌帮主并不知那廉小菁非廉虹竹亲女,自然更不知道廉小菁乃是廉夫人姊妹的徒儿之事了!

廉小菁闻言,更是伤心欲绝,断断续续的说道:“帮主前辈不知,先父母遭难,晚辈实是罪孽深重……”她艰困痛苦的把自己这些年来,在廉府的一切,说将出来,不过,她虽然知道了自己并非是廉虹竹亲生骨肉,但究竟自己的父母是谁,她可茫然无知!

凌飞虹静静地听完了廉小菁哭诉,白眉深深地锁在一起,显然此大大的使他意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姑娘,你想不想为你的义父义母报仇呢?”

廉小菁低声道:“晚辈确有心,只是,晚辈却怕功力不足……”

凌飞虹目光在孙士群身上一转,道:“姑娘,只要你下得了决心,报仇的事老夫倒可帮得上忙,怕的是其中别有恩怨,使你下不了决心!”

廉小菁突然一怔道:“你老认为晚辈不该为义父义母报仇吗?”

凌飞虹道:“那倒不是!老夫的看法,只怕你在师父传授之恩,与义父母义育大恩之间,难以抉择,倘如那杀了廉虹竹的人,果真是你的授艺恩师,请问你又怎能向自己的师父下得了手呢?”

廉小菁听的睁大了眼,半晌莫知所措!她当真尚未想到过这桩恩怨所牵连的教、养育之恩,极难两全!

凌飞虹忽然长眉一扫,朗朗大笑接着道:“姑娘,你暂时莫要为难了,倒是你师兄要你来找老夫以及华山掌门,好借着廉大侠之死,掀起六大门派的自残这桩事,老夫认为姑娘千万不可遵命进行!那华山掌教紫云剑叟的为人,不但偏激,而且本来就对武当派不满,你一旦前去,这正好给了他可逞之机,寻武当派晦气……”

话音未落,蓦听陆赛羽大笑道:“帮主,兄弟那以逸待劳的将计就计之策,正是要廉姑娘依照她师兄所示去做,否则,李过怎会放心前来呢?”

凌飞虹大笑道:“陆兄之计果然甚妙,但陆兄莫忘记那李过的武功才智,咱们六大门派倘是照你的妙计行事,免不得大家得虚应故事的掀起门阀之战,打的太认真,难免会打出个人间的意气之争,伤亡则必所难免!如是打的太假,那李过又岂会上当?不是老夫要泄陆兄的气,此事万不可行!”

陆赛羽笑道:“帮主,李过羽翼早成,他这杀廉虹竹而引发中原各派之争,也不过是一石二鸟之计,既可去一强敌,又可削弱中原反抗之力,纵然中原各派不会自相残杀,李过不久也会大举进犯的了!咱们利用这种机会,联合各派,以促成中原武林团结,明里对付李过,暗中又何尝不可用以对付那长白天魔和清室皇族?”

凌飞虹皱眉说道:“陆兄这么一说,老夫倒无话可说了!”

陆赛羽笑道:“帮主可是同意兄弟之策了?”

凌飞虹道:“老夫虽觉仍有不妥之处,但一时却又想不出来……”

辛九公忽然冷冷说道:“陆老弟,本来兄弟是支持你的计策,但眼下看来,兄弟却要首先反对那李过前来了!”

陆赛羽道:“辛兄有何高见?”

辛九公道:“老朽想起昔年流寇荼毒生灵之惨,就觉着中原地带决不可让流寇足迹重新踏入一步的!”

陆赛羽闻言,默默无言以对!当年流寇蹂躏乡土的惨烈景象,在陆赛羽心头起了极大的反响,正如辛九公所说,实在是不容许他们再来!是以,他两目一闭不再言语!

凌飞虹却应声接道:“不错,大哥说的更对!咱们不可让他们再来!”

陆赛羽长长一叹道:“依辛兄之见,咱们可是要赶去乌蒙才是?”

辛九公道:“老朽确是这么想!而且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陆赛羽道:“辛兄打算何时动身?”

辛九公道:“由此前往乌蒙,最快也得半月以上,是故老朽认为能够即日动身最好,否则,也不可迟过明日!”

陆赛羽道:“辛兄,金伯牙现在武当,余慕康留在嵩山,兄弟得设法通知他们在十五日之内赶到乌蒙山的天星峰下报恩寺,辛兄,咱们可否在那儿等他们到齐以后,再行上山呢?”

辛九公向孙士群道:“公子认为如何?”

孙士群道:“迟早也不在乎一两天,就依陆老哥说的办吧!”

陆赛羽淡淡一笑向凌飞虹道:“帮主,兄弟这两份通知,恐怕要劳神贵帮费心了!”

凌飞虹大笑道:“陆兄快快修书,本帮飞鸽,瞬息千里,只要金兄,余兄人在武当,嵩山,期前他们是定可赶到!”

当即陆赛羽写好了两封书信,一致武当金伯牙,一致少林天风长老,要他们不必赶来泰山,可先去乌蒙山天星峰相候!

第二天的一早,凌飞虹率领了丐帮中的三名好手,赶来泰安,加上孙士群等四人,一行八骑,直向乌蒙进发!

他们跨入河南境内之后,陆赛羽突然想起那罗庄地牢之中,还有几位各派长老被困,便绕道去了一趟嵩山少林及罗庄!

由嵩山出发,这一行人中,又加入了少林掌门天佛大师,长老天风,天慧二僧,酒怪余慕康,酒奴,茶保,以及少林掌门的四名护法弟子等十人,一共有了一十八骑之多!

那七海游龙惠子明留在罗庄,接替了庄主之位,罗南辉被凌飞虹破去了全身武功,正如罗庄中囚犯在地牢之中的各派长老废去全身武功一般!那乌蒙山设在中原的总寨轻而易举的就被这几位高人给挑了!

因为这一点耽搁,他们直到第十七天中午,方始抵达乌蒙!而天星峰下的报恩寺中,此刻已然群雄毕集!

孙士群等在寺僧引导之下,踏入报恩寺的山门,只见一位枯瘦矮小的老僧和琴痴金伯牙在进门的大殿阶沿石级之上肃立迎客!

丐帮帮主凌飞虹和少林掌门天佛禅师在目睹这位矮小枯干的皓首老僧后,竟是神态吃惊之余,更是十分恭敬!

孙士群心中暗道:莫非这位和尚也是大有来历之人?

转念之间,那少林掌门已快步上前,合十道:“弟子传闻师叔早经上乘功果,西归佛祖莲台,不想师叔原是隐居苗境,主持此间我佛善业……”

辛九公这时低声向孙士群道:“公子这位报恩寺的方丈,乃是少林掌门的师叔大宏上人,号称伏虎尊者,三十年前,与少林另一位号叫降龙金刚的大方上人,合称‘护法二圣’,威名赫赫,极受同辈尊仰!”

孙士群尚未应话,陆赛羽忽然向他低笑道:“孙老弟,大宏在此,只怕那大方长老也在此处,廉大侠桌上遗言,或许今日即可获得解答了!”

孙士群点头一笑道:“但愿陆老哥料的对,能够向大方长老请教一番,否则,廉姑娘报仇之事,可能要比在下的大仇麻烦得多多……”余音未已,只听得那枯僧合掌道:“掌门驾临,老僧未能远迎尚祈恕罪!”

天佛掌门神色恭谨的应道:“师叔言重了!”

这时天风,天慧两位禅师和天佛掌教的护法四僧,也上前拜见,凌飞虹则打了个哈哈,朗声的说道:“老禅师别来无恙,想这蛮烟瘴雨之区,能得老禅师在此渡化讲法,真是此间生民的大幸!”

大宏上人淡淡一笑道:“凌帮主好说!”

说话之间,一行已越过了第一座大殿!陆赛羽走在凌飞虹身边低语了两句,凌飞虹忽然道:“老禅师,大方长老呢?”

问的十分突然,倒把孙士群听的一愣!

大宏上人笑道:“大方师兄在此之事,帮主何从知晓的?”

凌飞虹心想:我只不过是诈你这老和尚罢了,我几时晓得那位大方长老在此?但口中却应道:“降龙伏虎,护法二圣僧是向来甚少落单,见到大禅师,自然就令凌某想起了大方长老来了!”

大宏上人大笑道:“帮主原来是想当然耳!”

凌飞虹笑道:“凌某果然只是臆测……”

大宏上人道:“大方师兄正在此间,不过眼下无法与各位相见!”

陆赛羽脱口道:“老方丈,晚生等有事找他!不知老方丈可否行个方便,请大方长老接见晚生说上两句话呢?”

大宏上人瞧了陆赛羽一眼笑道:“施主可是茶迷陆赛羽?”

陆赛羽道:“晚生正是!”

大宏上人道:“要中原武林各派人都来此聚会的好主意,一定是陆施主出的了!”

陆赛羽道:“晚生冒昧的很!这事定然给老方丈带来不少麻烦!”

大宏上人大笑道:“那倒未必!老衲只是不解,陆施主怎会想到老衲隐居在此?而把中原武林精英,全都约至本寺?”

陆赛羽笑道:“乌蒙山多是苗峒生民,只有贵寺僧侣多属汉人,而且晚生与贵寺中的一位大师交情不浅……”

大宏上人笑道:“陆施主识得寺中弟子?”

陆赛羽道:“晚生与明月大师相交极深!”

大宏上人笑道:“明月乃是老柄大弟子!既是陆施主与他相识,那就难怪施主会想到利用本寺作为聚会之处了!”

陆赛羽微微一笑道:“老方丈,那大方长老……”

大宏上人不等陆赛羽再说,笑道:“大方师兄方于昨夜离寺,回来之后,老衲再告诉陆施主便是了!”说话之间,一行进入了待客的偏殿!殿中此刻已坐满了中原武林高手!

孙士群等入得殿来,他凝目望去,殿中已摆下了五桌酒席,其中三桌已男男女女的坐了十多人,但他只认识青城掌门申子龙,峨嵋掌门清虚道长,以及武当掌教慧风道长,华山长老“驼侠”龚不平等四五位!余下的人,他全都不识!

大宏上人在眼下的人群之中虽然辈份最尊,但他身为主人,自是不能坐那首座,大家推让了一阵却让凌飞虹坐了正中首席,辛九公和孙士群两侧相陪!

廉小菁则傍着孙士群身边坐下!这些日子来,她一直守在他的身边,这位情窦初开的少女,俨然已把自己整个的奉献给孙士群了!坐定以后,寺中子弟们奉上了酒,辛九公则趁着这个时机,把座中的人物名姓,一一告诉了孙士群!

孙士群这才知道,那些人包括了棋圣龙行野,画仙冷飞尘夫妇,峨嵋三剑,青城掌门的闺女申慧娟,和武当俗家长老“三星快剑”萧元昭等人!

孙士群心中微微有些不安,他觉得为了自己的事,惊动了六大门派中的五位掌教亲自来此,实是太甚!

但他却不知道,是陆老哥还是凌帮主把他们约来的!酒过三巡,凌飞虹忽然击杯而起,朗朗地说道:“凌某柬邀各位来此之事,虽在短柬之上,曾于述朋,但其中尚有若干细节,凌某未能详言,今日借此机会,正好与诸兄一叙……”

孙士群这才明白,邀约各派掌门,原是这位豪义千秋的丐帮帮主具名,毋怪有四位掌门都亲自赶来!那华山一派掌门“紫云剑叟”顾天南虽然未到,却也要他的师兄“驼侠”龚不平代替,足见各派对此事果是十分重视!寻思之间,忽听青城掌门申子龙道:“凌兄,你在那短柬之曾说,此举乃是挽救中原武林的大劫,这乌蒙山中,难道又出了一位长白天魔么?”

凌飞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那长白天魔虽然狠毒,但却尚有几分人性,若与眼前这位乌蒙山中的恶人相较,长白天魔逊色多矣!”

显然,凌飞虹这几句话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在座的人中,有一半以上还不知道乌蒙山中隐藏了什么煞星!

是以凌飞虹话音一落,“驼侠”龚不平仰天大笑道:“凌兄故作危言,兄弟实在难信,试想当今武林的魔道人物,又有谁能强得过那位长白天魔!”

龚不平的为人,在武林之中素以嫉恶如仇享名,跟他那位掌门师弟一般的性情暴烈如火,刚愎耿直,他不信凌飞虹所言,实与他平日为人并不相悖!

凌飞虹容他笑声敛收,淡淡说道:“龚兄不信,这也难怪,但等兄弟说出此人姓名以后,大概龚兄也不会再说什么的了!”话音一顿,接道:“龚兄可还记得那李闯的侄儿一只虎?”

龚不平闻言一怔,武当掌教慧风道长忽然向孙士群道:“小施主,孟老前辈手示,不就是找的一只虎么?刚才凌帮主所说的可就是小施主要找的那位呢?”

孙士群对六大门派,除了这位血性过人的凌帮主使他大为感动,而有了深深的好感以外,另外他见过的四位掌门人,包括这位武当掌门在内,他却对他们有着一份先入为主,认为他们怕事的印象,眼前由于他等乃是为了自己的事而来,所以他不便过分给他们难堪,只淡淡地应声道:“掌门人说的不错,凌帮主所说,与在下奉恩师之命,前往各位一派宗主之处所找的人,正是同一个人!”

武当掌教慧风道长似是并未听出孙士群话中含意并不怎么友善,反倒面露喜色,笑道:“贫道恭贺小施主,大概小施主已然找到此人了!”

孙士群道:“在下寻到与否,似是不劳道长操心!”

慧风道长听得呆了一呆,心想:这年青人好怪的脾气……忽然耳中传来那凌飞虹的怒喝之声道:“那一只虎李过,昔年乃是流寇之中武功最高,心地最为狠毒之徒!六大门派勤王报效的子弟,仅仅死在他那化血神刀之下的冤魂,就不下数百名之多,中原武林元气,多半毁在此人之手,我六大门派与他,可谓仇深似海,血债如山……”

驼侠忽然大声道:“凌兄,那李过现在何处?”

青城掌教申子龙也双目暴射精光,沉声道:“老夫耳闻人言,李闯等九宫山授首之时,李过业已走脱,但十八年来,老朽也曾不断派人打听,却从未发现此贼下落,总之令人切齿难安!凌兄忽然柬邀我等,莫非这乌蒙山中,就是李过的巢穴么?”

凌飞虹淡淡应道:“凌某在泰安城中,目睹这位孙士群老弟……”

他这句话刚说了个头,只听得驼侠吼道:“凌兄,这位老弟姓辛!他是辛九兄的小主人!”凌飞虹瞧着这位火暴的驼子一眼,笑笑道:“龚兄,你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怎地性急一如当年呢?”

驼侠大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凌兄莫怪兄弟打扰之罪!”

凌飞虹笑道:“不敢!这位老弟以前姓辛,那只是权宜之计,一来为的是不想让他的仇家知晓,找上门去,影响他的全心练武,另一方面是怕仇家知晓他的身世以后,会隐匿不出,无处可寻,所以这位老弟才暂时改称为辛,实则,这位老弟乃是昔年在渭南壮烈殉国大忠大义的孙督师的公子!”

凌帮主话音甫歇,那驼侠已移步走了过去,双手抱拳,神情一派肃穆,向孙士群长长一揖道:“孙公子,老驼子这厢有礼了!”

孙士群虽然对华山掌门有些不满,但对这位在一个多月前,当自己和辛九公前去华山之时,曾经为了自己未得顾天虹掌门人应允相助,而心中不忿,几乎和他那掌门师弟吵了起来的驼侠,却是十分景仰,驼侠抱拳长揖,他怎敢承当?连忙侧身还礼道:“不敢,晚辈怎可当得前辈这等礼遇,折煞晚辈了……”

驼侠肃容道:“忠臣孝子,人人当敬,老弟台前去华山打探仇人下落之时,老驼子虽然不知弟台乃是孙公子,但敝师弟见了令师孟老手示之后的那份怕事神态,就令驼子大为不满,如今驼子既是知道老弟乃是孙督师孤子,驼子自当礼敬公子这片孝心,老弟台报仇之事,如有用得着驼子之处,赴汤蹈火,驼子愿为前驱……”

孙士群只听得热泪盈眶,大为感动的道:“老前辈德义感人,晚辈深受了……”

驼侠这才哈哈一笑,退回自己位中!

那少林掌教天佛大师忽然合十道:“龚施主说的对,忠臣孝子,人人皆当尊敬,老衲代表少林一派为月前小施主前去嵩山,待客失礼之事致歉!”

敢情这位掌门人也知道了这件事,只是先前他不知道孙士群究系何许人,故而倒不觉得什么,这时听得他们说出这些前因后果之后,他才算是明白过来,顿觉情势不同,孙士群乃是忠臣之后,又是当年六大门派恩人孟潜叟弟子,自己再不致歉,就会显得少林门太失礼了!

少林掌教是何等身份,他这么一说,顿时另外三位掌门和同来的门下,全都起身抱拳见礼!

孙士群似是有些不受用,淡淡一笑还礼道:“各位如此见爱,在下实难安心,先父身为明臣,死为明鬼,守土有责,死事乃属本份,在下尚盼各位莫要多加空誉,致使先父在天之灵不安……”

他目光一转,接道:“凌帮主还有话说,恕在下不敢多言了!”

凌飞虹白发轩扬的朗声一笑接道:“不错,凌某话未说完……”他忽然看了孙士群一眼道:“凌某在泰安曾亲见到孙老弟施展上乘剑术,以炁驭剑,一招之下,就断去那苗疆女魔三花圣母金五姑的一臂!”话音一顿,满座寂然!连那位身为主人的大宏上人也为之动容!

金五姑的武功,在座之人多曾见识过,休说自己一招使她受伤,只怕百招千招,也不见得动得了她一根汗毛!孙士群如此年轻,竟能身具驭剑神功,听来真正叫人难信!但是话从凌帮主口中说出,却又叫人不能不信!是以这间偏殿之内,顿时人人惊讶得哑口无言!凌飞虹朗声大笑道:“各位可是不信?”

他们明明不信,但却无人说出!

大宏上人却合十一笑道:“老衲相信!凭孟老施主一身能耐,誉之可以夺天地造化之功,亦不为过,造就孙小施主冠绝武林的神功剑术,那在孟老心目之中,应是易如反掌一般!”

大宏上人这么一说,顿时大家都长长的嘘了口气!辛九公坐在大宏上人身旁,这时才凄然一笑道:“老禅师过奖辛某的这位主人了!孟老为了公子,仅仅要替公子洗毛伐髓,易筋壮骨,就费了五年心血,传授武功剑术,又费了十多年光阴,眼下孟老心血似已耗尽,经此一世,也不会再行出山了呢,上人,这易如反掌四字,听来令辛某伤心……”这位忠仆老人的眼中,当真有了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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