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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昨夜小楼起狂风

巫山梦断,云雨已收。

船舱内,多蕾丝“嘤咛”一声,缓缓的张开眼睛,忽然一阵莫名的疲累感袭来,她抵挡不住,又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多蕾丝突然觉得好冷,猛然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身上衣衫破碎,已无法蔽体,羞得面泛桃红,两只明眸却散发着如痴如狂的陶醉光采,仿佛沉缅在昨晚那幕两情缱绻的书画中。

多蕾丝痴痴的微笑着,两行少女纯情的热泪,却悄悄的滑落下来。

一个着急的念头在她脑海一闪而现:“杜大哥呢?”

多蕾丝连忙四下一望,发现杜秋寒正仰躺在离她左方不到二尺的地方。

他,双目紧闭,鼻中发出均匀而细微的打鼾声,睡容平静,唇角还带着一抹微笑。但是两眉似乎有着一抹淡淡的、隐隐的不忍和无奈。

看着这个已完全属于他的男人,多蕾丝美目含情脉脉,脸泛春光,伸手柔柔触摸自己的唇、颊,以及想着杜秋寒曾经拥抱过的地方,多蕾丝虽然芳心窃喜,却如小鹿般的“砰砰”乱撞。

多蕾丝一跃而起,莲步轻移,走到杜秋寒的身旁,随手捡起一件掉在舱板上的衣服,披盖在杜秋寒半裸的身上,以免他受到风寒。

此时,多蕾丝忘记了她自己,也忘记了这艘船上是否还有别人存在。

她的一颗心,只牵系在杜秋寒这个亲密的男人身上。

“秋寒……”多蕾丝痴望着杜秋寒,喃喃念道。

弯下身来,多蕾丝深情的又在杜秋寒唇上轻轻一吻,然后替他抹去额头上、胸膛上的水滴和细沙。

“啊……”杜秋寒倦累的呻吟了一声,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

杜秋寒醒了,多蕾丝又喜又羞,连忙缩回双手,垂下螓首,美丽的脸上娇红一片,小嘴微弯,两只玉手在腰间不安的绞动着,还不时偷瞄着杜秋寒。

杜秋寒的眼睛慢慢的张开来,面前多蕾丝的影像,由模糊渐渐的变为清晰,脑海中那幕缠绵缱绻的景像,也慢慢的呈现出来。

“不!丝儿,都是我……我不好,我对不起你!”杜秋寒猛然坐了起来,回想起昨晚的自己,自责起自己来。

他把一颗头埋入两股间,显得十分痛苦和懊恼,更有一分深深的歉疚。

多蕾丝默默的摇摇头,声音如蚊蚋般的道:“杜……杜大哥,我不会怪你,这是我……愿意的。”

“丝儿,你……,我值得你如此的付出自己吗?”杜秋寒拾起头来,嘴角抽搐着,不相信的问道。

“值得!”多蕾丝大声而肯定的道。

她抿抿嘴,又道:“昨夜一直是我所期待的,自从认识你,这两个多月以来,每一天我都希望我能把我的身心完全托付予你。”

“丝儿,你……你太痴情了!”杜秋寒心底一震,忍不住一把揽过多蕾丝,激动的道。

多蕾丝吁了口气,完全放松自己,任杜秋寒抱着自己,她幽幽的道:“杜大哥,如今我已是你的人了,我好高兴,好幸福……”

杜秋寒的手臂用力了些,却叹道:“你是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却失身于我,你的父王一定会大为震怒,让你受到委屈,我杜秋寒还算是个人吗?”

多蕾丝突然挣脱杜秋寒的怀抱,吻住杜秋寒的嘴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然后,多蕾丝移开小嘴,半嗔半娇的道:“杜大哥,我不许你咒骂自己,我说过,这件事情完全是我自愿的,你不必苛责自己,至于父王那儿,我自有打算。”

“你如何打算?”杜秋寒着急而关切的拉起多蕾丝的手,问道。

多蕾丝似乎被问住了,怔了一会儿,甩了甩披肩长发,半晌才苦笑道:“杜大哥,我不需要再打算什么了,是不是?”

“丝儿,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杜大哥,你忘了,我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多蕾丝耸耸肩,抿嘴一笑,声音却有些嘶哑。

杜秋寒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十分痛苦。

“走!丝儿,我们找那位姑娘去,求她给我们解药!”杜秋寒突然一把拉住多蕾丝,往舱门外走。

多蕾丝却暗吸了口真气,钉住地上不动,劝阻道:“杜大哥,你冷静一下,就算现在能够找到那位姑娘,但距半年的期限还有三个月,她会答应给我们解药吗?”

杜秋寒的身子被多蕾丝拉了回来,内心的激动似乎也平息了一半,他叹了口气,道:“丝儿,我亏欠你太多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你受到伤害!”

“我知道杜大哥的心意,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多蕾丝抹了抹湿润的眼角,泪中带笑的道。

虽然与杜秋寒已有夫妻之实,但多蕾丝口口声声仍然称杜秋寒为杜大哥,足见她内心的坦荡、善良与天真。

杜秋寒的眼神不安的避开多蕾丝近乎赤裸的娇躯,眼晴在舱板上搜索着,弯身拾起刚才多蕾丝替他披盖的衣服,遮披在多蕾丝的身上。

多蕾丝回报他一个深情的微笑。

“杜大哥,我们必须换上干净的衣服。”

听多蕾丝这么提起,杜秋寒四下一扫船舱,惊急的叠声问道:“丝儿,喜拉他们呢?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倒忘了他们了,杜大哥,我们先穿好衣服,再去找他们吧!”多蕾丝不慌不忙的说道,然后领着杜秋寒往专门储放衣服的房间走去。

“丝儿,小心一点,船身倾斜的很厉害,我们慢慢前进吧!”杜秋寒提醒道。

多蕾丝朝杜秋寒回眸一笑,脚下立刻踩起凌波微步,轻飘飘的漫步轻掠,似不着地,极为轻柔。

杜秋寒被她一手拉着,穿过一间又一间的房间,自觉身体有如失去了重量,飘浮在云端般的轻盈松弛。

两人随便的拿了两套还算干爽的衣服,穿在身上,走出船舱外,站在甲板上。

他们刚站定,便看到岸边聚集了一些老百姓,他们朝着船的方向指指点点的。

“你们看,还有人活着!”

“真不简单,那么大的风浪!”

“死的那七个人,一定是这两人的同伴!”

多蕾丝耳尖,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丝儿,你看,岸边好像躺了好几个人!”杜秋寒指着离那些老百姓不远的地方,忧急的道。

多蕾丝不多说什么,一长身飞落在岸边。

杜秋寒也凌空飞跃,翩翩落地。

这艘搁浅的大船,离岸边有两三丈远,岸上的老百姓看见杜秋寒和多蕾丝有如大鸟般,轻易的一跃落地,吓得连连倒退了好几步,还不时的窃窃私议着。

“杜大哥,真的是喜拉他们……”多蕾丝望了尾随在后的杜秋寒一眼,神情相当不安。

杜秋寒走了过来,屈身伸手探了探七人的鼻息,早已回天乏术了,看样子,他们全是掉水溺死的。

“他们七个人早淹死了,你们是同一艘船上的人是不是?”一位老妇人鼓起勇气,问道。

“是的……”

多蕾丝双眼红肿,转过头低声朝杜秋寒道:“杜大哥,都是我不好,昨晚……昨晚忽略了他们。”

“丝儿,这一名船夫、四名侍卫会掌舵,难道不会游水吗?”杜秋寒感到奇怪的问道。

多蕾丝点点头,道:“喜拉他们不但会掌舵,而且游水技术都不错,可是我在船舱内,他们没有我的令谕,不敢弃船逃生,我想他们一定是精疲力竭后,才落水淹死的。”

杜秋寒以敬慕的眼光,看了地上七具尸体一眼,叹道:“如果没有他们忠心为主,使损失减轻,我们二人恐怕早已葬身鱼腹了!”

多蕾丝默默的点点头,然后由衣袋内掏出一锭金元宝,朝围观的老百姓道:“麻烦你们代我为这七位朋友购置七具上好的棺材,并且好好的厚葬他们。”

老百姓们见多蕾丝一出手就是一锭贵重的金元宝,都不敢接受。

多蕾丝只好硬将金元宝塞入刚才那位老妇人的手中,陪着笑要求道:“大娘,麻烦你了。”

“好,……不过太多了。”老妇人接过金元宝,腼腆的道。

杜秋寒纵目四眺,只见离岸边五六十尺远的地方,是座小村落,想必是这些老百姓的聚居之处。

“请问各位,这里是什么地方?”杜秋寒问道。

其中一名庄稼汉模样的的人答道:“这儿叫‘合与村’,离当涂还有五六里远。”

杜秋寒和多蕾丝互望一眼,又问那人道:“由合与村到杭州要几天的车程?”

那人很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少则二十天,多则一个月。”

杜秋寒皱着眉想了想,道:“村子上有没有客栈?”

“有,不过很寒酸……”那庄稼汉子看了杜秋寒和多蕾丝各一眼,又道:“恐怕你们二位会住不习惯。”

“没关系,我们的船坏了,可以将就将就。”多蕾丝颔首道。

热情的村民们带领着杜秋寒和多蕾丝,来到村内唯一的客栈。

两人草草用了中饭,便挑了两间清静的房间,各自休息。

“杜大哥,我可以进来吗?”门外响起了多蕾丝的声音。

“当然可以,我也正想找你谈谈话。”杜秋寒从床上一跃而起,道。

多蕾丝推门走了进来,美丽的脸庞似乎消瘦了些,不过两双美目却更显得清亮有神。

多蕾丝拉出一张木椅坐下,苦笑道:“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

“丝儿,我要你跟我在一起。”杜秋寒动情的双于按住多蕾丝的纤肩道。

多蕾丝顺势身躯向前倾倒,双手抱住杜秋寒的腰,贴着道:“杜大哥,我也愿意跟着你,可是我担心父王会急着找我回去。”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不让他带你回去。”

多蕾丝俏皮的一笑,道:“别说傻话了,他总是我的父亲,我不能够违抗他。”

杜秋寒不再说话,两道修眉锁得紧紧的,多蕾丝见他没反应,怔了一下,坐直了身子,嘟着小嘴道:“杜大哥,我不准你再为我的事担心。来,我们谈谈于姑娘。”

说着,拉着杜秋寒在她身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杜大哥,那晚我不该再带你回到长江上去,否则你和于姑娘早就见面了。”多蕾丝自责道。

这位体贴而开朗的波斯姑娘,不但不嫉妒杜秋寒对于飞虹的深情,反而还苛责自己,真是难得。

“不,丝儿,这不怪你,你是顾虑到我的安危,想离开那座神秘的水榭越远越好。”

杜秋寒说着,隐隐又勾起了欲早日揭穿心中疑团的好奇心。

多蕾丝释怀的一笑,道:“杜大哥,明日一早,我们便赶往杭州去。”

“听那位庄稼汉说,陆路最快也要二十天才能到达杭州。”杜秋寒实在不想再坐船了。

多蕾丝眼珠子溜了溜,神秘的一笑,道:“我保证不到五天,就可到达杭州。”

当夜,在于飞虹的住处,由金百轮的房间内闪出一条人影,疾如流星,瞬间消失不见。

“看清楚是谁吗?”约一丈远的假山后,瑶华悄声问身旁的若华道。

若华摇摇头,道:“此人行踪比鬼魅还诡异,看来功夫高深莫测。”

瑶华神色凝重的点点头,同时向若华眨了眨眼。

二人同时纤腰一拧,纵身各自返回自己的房间。

为了避免金百轮起疑而有了戒心,这几天除非金百轮外出,否则于飞虹尽量避免召见瑶华、若华、周杰、姜金等人。

瑶华和若华却得到于飞虹的暗示,要她二人暗中监视金百轮房间的动静。

等瑶华和若华一离开,静夜中忽然传来一声必须竖耳倾听才能听到的冷笑声。

第二天一大早,大厅内便恭立了四位江湖人物,他们四人衣着相同,看样子属于同一门派。

站在中间的两人,左臂和右臂似乎各受到了重创,以纱布包裹着,纱布上血迹斑斑。

金百轮站在四人前面,很客气的朝瑶华和若华拱手道:“这四位江湖好汉有要事求见金钗令主。”

若华柳眉一蹙,叱道:“金百轮,几乎有半个月的时间,小姐都不得安宁,一会儿接见,一会儿邀宴,弄得小姐精神不济,体力大不如前,这难道是你照顾小姐的方法吗?”

金百轮脸色微变,冷冷一笑,道:“我家姑娘贵为金钗令主,博得各武林人士的推崇器重,实为姑娘之福,你们二人身为姑娘的贴身女婢,应该与有荣焉才是,怎能有所烦言呢?”

唇枪舌剑,若华顿觉哑口无言,她不服气的嘟起嘴巴。

瑶华眼尾扫了若华一下,朝金百轮微微一笑道:“金百轮,小姐自从当上了金钗令主后,内心至为欣慰欢跃,纵然日理万机,也不辞劳苦,若华是担心小姐过度劳累,才有所异议的。”

这番话说得妥贴圆熟,金百轮无话可说,又拱手道:“请姑娘请出金钗令主吧!”

“吵吵闹闹的,又出了什么事?”于飞虹又悄然出现了。

她暗吸了口气,莲足底真气收放自如,似不沾地,疾走而来。

这番气势,包括金百轮在内,所有的人都惊羡的很。

当然,那四位江湖人物,不但惊艳,更被于飞虹高深的内力给震慑住了。

于飞虹俐落的朝厅上太师椅一坐,周杰和姜金,刘星和茶花,立刻侍立厅上两旁,金钗令主的气势和架式十足。

“你们四位有何事指教?”于飞虹美目一扫那四人,问道。

“不敢。”四人同时说道:“请令主出面为我四人主持公道。”

“如何主持公道法?”于飞虹内心惊疑乍现,脸上故作平静的道。

金百轮突然插嘴道:“姑娘,他们四人乃天机门的弟子,中间那两位,日前莫名其妙的被武当派的一名弟子所杀伤……”

于飞虹截断道:“此事应由天机门主出面,和武当派掌门人公开了断。”

“天机门怎敢和武当派分庭抗礼,请令主伸出援手。”那四人异口同声的道。

“哼!好个逼鸭子上架!”于飞虹在心中盘算道。

她美目一个溜转,掉脸朝金百轮道:“金叔,你从小看我长大,我自然凡事都该与你商议……”

“姑娘,你太抬举金某了。”金百轮屈身拱手,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于飞虹抿嘴一笑,道:“金叔你曾经告诉我,在这儿安心住下。我一切照您的意思去做,如今这四位要求我替他们出面,金叔,我可以出这座青砖大院吗?”

“可以,当然可以,姑娘,这是您扬威江湖的好机会呀,千万不可放弃。”金百轮喷着口沫,急急说道。

于飞虹冷笑一声,道:“如果只要替人出口怨气,便能扬成江湖,我倒有兴趣。”

一辆装饰华丽的双轮马车,早已等在庄院外候令,驭车和飞马二婢,垂手恭立于马车前。

其他六位龙女则分成两列,各站在马车左右。

于飞虹和瑶华、若华、刘星……等人相继步出大厅。

于飞虹一见到马车和八龙女,不由得冷笑一声,回头朝快步跟随于右后方的金百轮,道:“金叔,好大的排场呀!”

金百轮拱手道:“金某一向以提供姑娘最舒适的服务为荣。”

“很好。”

于飞虹说着,若华立刻走到马车旁,伸出右手,搀于飞虹登上马车。

随后,若华和瑶华也进入车厢。

于飞虹发现,这辆马车比送她来到庄院的那辆,更舒适、更漂亮、更引人侧目。

等飞马和驭车跃上车辕,放下垂帘后,瑶华对于飞虹耳语道:“小姐,你有没有注意到马车的两旁装饰,都有一枝金钗,连绣帏、帘上都有呢!”

于飞虹苦笑的点点头,道:“他们准备的很齐全。”

“小姐,姊,他们这样大费周章,不嫌累呀!”若华呶呶嘴,一副不胜其烦的道。

“累什么?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们便认为值得了。”瑶华叹了口气道。

“唉,如此的摆阔招摇,恐怕真会招致树大招风的恶果,如今只好将计就计,随机应变了。”于飞虹蛾眉紧蹙,思忖道。

马车缓缓的移动了,金百轮策马走在马车前十尺远。

理厨等八婢,则走在金百轮的后面。

刘星和茶花,周杰和姜金并辔而行,一前一后,紧随在马车后。

奇怪的是,那四位求见的天机门弟子却突然不见了。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了一个时辰,车厢内的于飞虹盘坐调息起来,以补充体力,应付突如其来的变化。

她的内心,已有万全的准备。

瑶华和若华不敢惊扰于飞虹,二人全神戒备,默默不语,却不时以眼神交换彼此内心的感觉。

若华有时陷入了迷惘的神态,脑中不时有个俊逸的身影盘据着。

忽然马声长嘶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于飞虹警觉的张开双目。

瑶华和若华互望一眼,立刻飞身掠出马车外,在天空中两个滚翻,姊妹俩点尘不惊地落在金百轮的坐骑前。

紧接着,半空中两道黑影一掠,刘星和茶花俐落的点足落地,紧随两姊妹身后。

只见前方官道被十几个人拦挡着,都是一些从未见过面的人。

瑶华看了这些人一眼,拱手道:“官道任何人皆可行走,各位何故拦阻于前?”

“我们没有阻拦之意,马车里面是不是名动江湖的金钗令主?”其中一位白须老者大声回道。

“正是。”金百轮突然抢先回着。

他微微一笑,又道:“诸位要见金钗令主,是否有急要之事?”

另外一位矮壮汉子答道:“并没有什么急要之事,只是风闻金钗令主不但武艺高强,而且风华绝代,貌如西施、貂蝉再世,我等慕名而来,正巧在这儿碰到。”

一名秃头老者扯着破锣嗓子道:“金钗令主出游江湖,果然气势不同凡响,我这个醉和尚愿追随车马队后,为令主壮声势,传德威。”

话声一落,其他人立刻拍手鼓噪道:“对,说得对,我们都愿意跟在金钗令主的蓬车后面,追随金钗令主。”

若华看这些人举手呐喊,情绪激昂,不觉皱紧了眉头。

瑶华的表情,和若华的差不多。

周杰咬着姜金的耳朵,细声道:“于姑娘出那座庄院不到两个时辰,便有人拦道相迎,这分明是对方预先布好的一着棋。”

姜金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虽说江湖人和江湖事,于姑娘出游江湖的风声,未免也走露得太快了。”

二人交谈间,只见金百轮已策转马头,奔到车厢旁,恭敬的道:“姑娘,有几位江湖好汉欲求见,并自愿追随为姑娘壮声势,请姑娘裁夺。”

只听马车中一声冷笑,垂帘并无一丝掀动的痕迹,白影一闪,于飞虹突然俏生生的立于金百轮身后,脆声道:“我要看看,谁有那么大的能耐替我壮声势?”

金百轮闻声回头,看到俏立的于飞虹,脸色瞬间变得灰白,暗忖道:“无影门的回旋先天气功,果然厉害!”

那些拦道的武林人物顿时停止了骚劲,不但鸦雀无声,而且中规中矩的拱手站立着。

于飞虹莲足轻移,一晃之间,便走到拦道者的面前,笑盈盈的说道:“我不管你们是不是出于自愿,也不管你们要不要追随我,既然你们见到了我,就要服我一件事。”

这段话的口气虽然委婉,但是却有股令人不敢不从的威严在。

那些人像是意会到什么,只是面面相觑着,不敢多说一句话。

于飞虹正色道:“凡是见过我头上这枝金钗令的人,没有我的令谕,不可以我的名义在江湖上生事,否则金钗令不长眼睛。”

“这……这,是。”那些人面有难色的迟疑了一下,嗫嗫嚅嚅的应道。

“金叔,你没有意见吧?”于飞虹电目一扫已跟在她身后的金百轮,似笑非笑的道。

金百轮面无表情,一马当先,驰了出去。

于飞虹一个闪身,人已进到马车内。

瑶华和若华随后进入马车。

蓬车又缓缓的启动了。

若华回头朝后窗一看,道:“小姐,他们真跟来了!”

于飞虹冷冷一笑,吩咐道:“不必去管他们,他们只是群被人驱策的牲畜而已。”

“一群被人驱策的牲畜?这么说那些人很可怜啰?”若华想了一想,咬唇问道。

于飞虹只笑一笑,没回答。

瑶华沉吟了一下,道:“小姐,这群被驱策的牲畜,与拦阻我们的开碑手韩东望、白幡招魂、四川唐门、赤焰掌马信……等人,有何相异之处?”

“当然有,”于飞虹肯定的道:“第一,前者都是些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而后者都曾经在江湖上享有盛名。”

“第二呢?”瑶华饶有兴味的问道。

“第二便是,前者已与神秘幕后人两不相欠,而后者却仍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这番话只是于飞虹的直觉和判断,但二婢都觉得于飞虹分析得极有理,不住的点头。

“小姐,我猜这一路上,又会遭到类似的事情。”瑶华道。

“任金百轮领路吧,我们随机应变就是。”于飞虹说着闭上眼眸,不再言语。

瑶华和若华不敢有所轻忽,仍然凝神戒备着。

这一路奔驰着,经过集市街镇,也经过了穷乡僻壤,同样的吸引了许多人的注目。

不到三个时辰,于飞虹的马车后又跟随了一大批的“支持者”,看来风光十足。

一行人浩浩荡荡,约有百余人,除了瞎子,相信任何人的目光都会被吸引住。

话又说回来,只要不是聋子,谁都会被那吆喝的人声、马蹄的哒声以及车辆辚辚声所震撼住。

日行夜宿,一路上倒无重大的事情发生,只是又有几十人加入车马队。他们或乘车,或骑马,或走路,像一群挥不走的苍蝇似的,越聚越多。而一日三餐,美酒佳肴,不停供应,于飞虹犹如被捧上了天的小公主。

第三天,驭车和飞马似乎疲倦了,马车的速度只有以往的一半。

车马队正好经过一条热闹的市街,瑶华和若华由车窗往外看去,只见道路两旁聚满了好奇的百姓,朝车马队指指点点着,一时间人声喧嚣。

也有一些持刀佩枪的江湖人物夹在人群中,以惊奇、讶叹、不屑、惶恐或愤懑的眼神注视着这车队。

倒是一些做小本生意的小贩,想赶上这场热闹,在人群中穿梭叫卖着,但是他们的吸引力显然比不上马车内的于飞虹。

“走开!走开!别挡了我的视线!”

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被一位脚尖踮得高高的,脖子伸得长长的大汉使劲一推,往前一倒。

这位小贩是个凸肚胖子,体重约有百斤,肥胖的身躯正好压向一位紧挨车队的瘦汉子身上。

这瘦汉子怪叫一声,身子正巧压倒在奉衣身上。

奉衣柳眉一扬,右手一探纤腰的软剑,直直刺入这位倒楣的瘦汉子胸膛,这瘦汉子登时血流洒地,气绝身亡。

一时间,似乎大家都怔住了,大约经过一会儿,才有人如恶梦初醒般的嚷着:“杀人啦!金钗令主杀人啦!”

“快来看……”

“果然是个女恶魔!”

人声、马声、喧嚷吵杂成一片。

“她不是金钗令主,马车里面的才是。”

“金钗令主,滚出来。”

团团人群将车马队包围住,动弹不得。

“哼!与九大门派作对的金钗令主,果然是个纵容属下为非作歹的鼠辈!”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越高亢的男声。

话声甫落,一道白影突然飘出车帘,身影一幌,白光再一闪,奉衣来不及出声,额前一撮长卷的浏海,已被削得只剩半寸不到,模样看来十分可笑,奉衣却一动也不敢动。

于飞虹短宝剑入鞘,稳稳的站立在人圈中。

不消说,瑶华和若华也跟着纵出蓬车外。

刘星和茶花下了马,也侍立保护在于飞虹的身旁。

“哇!好美丽的姑娘,犹如凌波仙子下凡一般!”

“她就是金钗令主呀?嘿嘿,传言真是不差!”

“你们看,旁边那两位小姐也长得不赖!”

“好波辣,碰不得!”有人怪声怪气的道。

瑶华和若华闻言,满脸胀得通红,又羞又恼,为了顾全大局,只好忍气吞声,静待于飞虹的指示。

于飞虹似乎全不理会人群中传来的惊艳声,美目一扫围观众人。

她绝世的美貌立刻震慑住在场几乎所有的人,谈话议论声越来越小。

“各位,刚才我的属下无意犯了错,我已略施薄惩,请各位高抬贵手,放车马队继续前行。”于飞虹等人群情绪平静后,才拱手说道。

此语一出,刚沉默下来的大众突然又大声喧哗起来。

“杀人偿命,一命抵一命,岂可以薄惩了事,矇混众人!”喧嚷中又传来了刚才那个清越的男声。

于飞虹蛾眉一蹙,循声朝发话人看过去。

只见一个年约二十岁,身材颀长,相貌俊美,全身刚气十足的青衣劲装男子,正狠狠的瞪着自己。

他的身旁紧挨着一位看起来约有十五六岁的蓝衣少年,这位少年也拿着一对灵活的大眼睛斜睨着于飞虹,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于飞虹看到他们两人背后都背着一把宝剑,断定他们也是江湖中人。

于飞虹朝这两人拱手道:“二位,是否对我刚才所说的话有异议?”

那位年轻男子哼声道:“只要长眼晴的人,都对你的话不服,那位姑娘练的是剑出必杀人的剑法,狠毒无比,不留丝毫余地,看了令人寒心!”

于飞虹心暗忖:“这个人虽然眼高于顶,盛气凌人,但谈话正直,对剑术有精湛的研究,不知道他是出自何门何派?”

她对年轻人有礼的微微一笑,道:“阁下可否告知贵姓大名?”

那年轻人见于飞虹颇有风度,酒脱的一笑,拱手道:“在下为武当派弟子徐再盛。”

说着,朝身旁的少年一指,道:“他叫葛玮,是我的小师弟。”

于飞虹心中暗惊,忖道:“又是武当派!”

金百轮突腾身下马,朝于飞虹道:“令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令主,你可要为天机门的弟子出出怨气。”

于飞虹睨了金百轮一眼,淡淡的道:“我知道,金叔,奉衣为我惹来麻烦,这难道也是你‘保护’我的方法?”

金百轮涎着脸道:“令主,如果那人是存心轻薄,奉衣拔剑自卫,也不为过。”

于飞虹见金百轮推得一干二净,不禁为之气馁,叹了口气。

“金百轮,你又惹小姐生气了,难道不怕受到上面的惩罚吗?”瑶华不客气的插口。

金百轮板着一张老脸,闷闷不再说话。

徐再盛和葛玮纳闷的对望一眼,徐再盛面罩寒霜的问道:“金钗令主,你一行人要找我武当派的麻烦吗?”

于飞虹正色道:“本姑娘自幼诵读诗书,尚明礼义,知廉耻,还不至于无礼挑衅!”

这番话说得严正肯切,徐再盛是个讲理的人,他自觉出口过火了些,脸上有些讪讪然。

葛玮不服的扯扯徐再盛的衣袖,道:“大师哥,我们刚才明明听到,那个老家伙说要为什么天机门出出怨气的。”

于飞虹淡淡一笑,语气放和缓一些,道:“二位侠士,是否听说过,武当一位弟子剑伤天机门两名弟子的事?”

“有,”徐再盛想也不想一下,立刻道:“那两个登徒子的手臂,就是我废掉的!”

此话一出,似乎引起了轩然大波,随着一声纷杂的哗声,尾随后队的支持者竟然一拥上前,冲撞推拉,将徐再盛和葛玮二人团团围住。

“打,打死这两个仗势欺人的狗东西!”

“对,打!”

“干脆杀了他们!”

“令主,快施展高绝武艺,杀杀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的威风!”

这群人像疯狗一般又叫又骂,徐再盛和葛玮又惊又怒,他们不敢随意出手伤人,只好以剑护胸,非到万不得已,不想再徒惹是非。

于飞虹见状粉面含怒,高声令道:“快退下,否则一律严惩!”

这句话虽然产生了吓阻的作用,大部分人知趣而退到一旁去,仍有少数人仍不停叫骂着。

于飞虹口中轻喝一声,翻腕掏出两枚定穴珠镖,随意的往半空中一甩。

“碰碰”响声,两只遨翔天际的大鹰,突然浑身鲜血淋漓的坠落在地,致命伤口都在右眼上。

“任何人违抗金钗令,与这两只飞鹰同命!”于飞虹指着地上的死鹰,低喝道。

“啊……”杀鸡骇猴,果然那些叫闹不休的支持者,都一个一个的乖乖噤声退后。

金百轮面如土灰的侍立在一旁,两只老眼暴射出点点寒光,神情稍有不安。

于飞虹不忍的看了地上的死鹰一眼。

徐再盛见于飞虹以金钗令主的威严、高深莫测的身法,畏服了那些支持者,心想:“这位姑娘看来不像是个胡闹的人,怎么偏偏要与武林九大门派为敌呢?”宝剑归鞘。

徐再盛怒火稍熄,拱手解释道:“姑娘,天机门那两个家伙意图染指一位可怜孤女,在下正巧撞见,给了那两人小小的教训,才保住了那位姑娘的清白,在下所为,自信并不过分。”

于飞虹点头微笑道:“徐壮士,现在误会已解释清楚了,我很佩服壮士的见义勇为。”

说着,笑容一敛,朝金百轮道:“金叔,我们可离开这儿了吧?”

“不可以!”徐再盛突然前跨一步,大声的道,脸色十分凝肃。

若华不服的道:“喂,我们家姑娘已经主动与你们化解误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说着,一张小嘴噘着老高。

“若华,不要太冲动了!”瑶华拍拍若华的肩,提醒道。

于飞虹微怔了一下,吁了口气道:“徐壮士,还有何指教?”

徐再盛嘴角一撇,道:“指教倒不敢,姑娘应当听过杀人偿命这句话?”

于飞虹猛地一震,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处死小婢。”

“不错,”徐再盛指着地上尸体,截口道:“在下是个公正的旁观者,他是被人挤压才撞到姑娘的婢妇,并非存心轻薄,他死得太冤枉了!”

“大师哥说得对,我也可以做证!”葛玮拍着胸脯道。

二人话声一落,有人也相继呼应着。

于飞虹轻叹了一口气,以眼角瞄瞄低头恭立,面无表情的奉衣一眼,内心忖道:“奉衣那丫头是可伶的无辜者,真正该杀的是那个神秘的幕后人。”

徐再盛见于飞虹低头不说话,冷哼道:“怎么?姑娘如存有包庇之心,就别想离开这个地方。”

瑶华见徐再盛口气中透着威胁,娇容微变,寒声道:“这位壮士,大家都是在江湖上跑的朋友,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徐再盛不屑的哼笑一声,道:“人命关天,何能草率了事,今天这档事既然是被我徐某碰到,我是管定了!”

他的口气坚定,脸上一副正义凛然,不容人侵犯的模样,任何人见了,都要为之敬慕、震慑。

连八龙女,也不自禁的多瞄了徐再盛一眼。

于飞虹沉声道:“徐壮土,如果我不肯遵照你的意思去做呢?”

还不等徐再盛有何表示,众人陡觉半空中黄点一闪,场中突然自天降下一位秀美的小姑娘。

“画眉,你做什么?”于飞虹惊问道。

“姑娘,小婢愿意代奉衣受死……”

画眉语含悲愤的朝于飞虹恭敬的拱拱手,然后再朝徐再盛抱拳道:“你尽管出招吧!”

徐再盛蹙着眉头犹疑了一下。

“画眉,退下,不可胡闹!”瑶华柳眉一扬,叱道。

“瑶华姐姐,很抱歉,我这次不能听你的话……”

接着,画眉咬咬牙,像豁出去般的道:“所有的罪过,不能由奉衣一个人承担!”

这句话意味深长,金百轮老脸上惊疑乍现,两眉锁得紧紧的。

于飞虹和瑶华、若华二婢对视一眼,三人心中都有点明白过来。

就在大家一怔之间,画眉一个冲天而起,在三丈高空中,玉手一扬,三尺长的软剑寒光一闪,猛向徐再盛攻来。

口中娇叱道:“快出招吧!”

徐再盛浓眉斜扬,心中微微一惊:“又是相同式样的软剑!”

他不敢怠忽,口中呼啸一声,反手一拔背上的宝剑,一式“横截青锋”,向画眉的软剑迎去。

还不等宝剑迎挡而来,画眉软剑却突然沉腕撤招,身法快如惊风骇电,窜至徐再盛的背后,右手软剑“刷刷”声不绝于耳,右臂一推,劈出一道凌厉的掌风,掌剑齐施,连抢攻了五六招。

徐再盛吸了口真气,定住心神,左手剑突然改劈为刺,巧妙的封住了软剑的剑势,右手二指轻点,猛然斜里一推。

但闻“砰”的一声,画眉那一掌被徐再盛接得正着。

画眉娇容微红,白牙轻咬,借力使力,纤腰一拧,身子已向斜上方暴射一丈有余。

徐再盛陡觉丹田一震,退后一步,才拿桩站稳。

“好厉害的内力!”徐再盛仰头望着凌空翻跃的小黑点,赞叹道。

于飞虹见画眉采主动的攻击地位,心念闪电一转:“莫非画眉因金百轮在场,而有了顾忌?”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画眉突然凌空一个千斤坠,猛然落地,不由分说,软剑挟着一道刚疾劲风,再点向徐再盛持剑的左手臂。

徐再盛倒抽口凉气,一挪身形,脚下暗踩“移仙步”,巧妙的躲开这一击。

他低喝一声,画眉只觉眼前青衣飘拂,一洒银红,已削向她的右肩。

画眉等那剑尖已快沾衣,突然间,斜后方后退了半步,徐再盛这一剑落了空。

画眉眼珠子溜了溜,下唇咬得紧紧的,右腕一翻,剑化“泰山压顶”,迳削徐再盛的双腿。

其势快逾闪电,猛烈无比,足足运上了八成内力。

于飞虹见画眉杀人剑招迭出,杀气腾腾,不由得为徐再盛捏了把冷汗,心中早已盘算好,等紧要关头时,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出手化解这场无谓的纷争。

徐再盛见画眉逼招尽出,也不再客气,口中清啸一声,手中宝剑暗暗贯注十足真力,足下不动,猿臂一幌,险险躲过这致命的一击。

不给徐再盛有一丝喘息的机会,软剑突如毒蛇吐信,钻向徐再盛的前胸。

徐再盛施展出一身轻巧的闪腾挪移功夫,抽冷子寒光一闪,攻向画眉的上盘。

这一剑虽然劲道十足,但是剑势并不很快,画眉有足够的机会可以躲过。

但是当宝剑距画眉的胸前不到半寸的距离时,画眉突然身子钉住不动,双眼紧闭,既不还手,也不闪躲,一付任人宰割的模样。

徐再盛惊“咦”一声,脑中电光石火一闪画眉刚才的那句话:“我愿意代奉衣受死!”

眼看剑势已来不及收手,徐再盛低喝一声,身子突然斜飞半步,情急之下一手推向画眉胸前,将她硬生生的朝左方推开了好几步远。

但觉他手中触有的两团软绵绵的东西,徐再盛俊面泛红,硬以千斤顶压身法,稳住前扑之势,站稳了身子。

几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你……”只见画眉粉面如桃花般的羞红,又娇又嗔的看着徐再盛,只说了一个“你”字,便说不下去了。

徐再盛但觉手上软香犹存,他朝着画眉一拱手,腼腆的道:“姑娘承让了,在下不敢伤及无辜,如有冒犯之处,请姑娘高抬贵手。”

这番话不但说得温文有礼,而且妥切和缓,画眉只觉得芳心如小鹿乱撞,暖烘烘的,甜滋滋的。

她唇角微微上弯,不多说一句话,只瞄了徐再盛一眼。

徐再盛似乎也被画眉秀丽的面庞给吸引住了,眼睛痴痴的望着画眉。

两人这种不寻常的神情,心细如发的于飞虹和瑶华当然看在了眼里。

两人中间白影一幌,于飞虹已站在两人的正中。

她先了然于胸的望了画眉一眼,再朝徐再盛微微一笑,道:“徐壮土,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这位小婢虽有求死之心,但蒙壮士及时相救,飞虹心存感激,在此向壮土谢过。”

徐再盛见于飞虹字宇和缓,句句熨贴,不由得傻傻一笑,道:“姑娘言重了。”

瑶华见剑拔弩张之势已经缓和下来,便来到三人身旁,道:“徐壮士,我有个建议,不知你可否接受?”

“姑娘请说,在下洗耳恭听。”徐再盛朝瑶华拱手道。

瑶华嫣然一笑,道:“我们家姑娘愿出重金,厚葬那位被奉衣杀死的人,并且优厚怃恤他的家人,以赎小婢错杀之罪,不知壮士有无异议?”

徐再盛沉吟了一下,指了指画眉,含笑道:“画眉姑娘刚才已抵还了一命,此事任当事人决定,在下并无异议。”

说着,向身后的葛玮挥挥手,再朝于飞虹主婢两人拱手道:“在下告辞了,后会有期。”

话声甫落,两人如一缕轻烟,转眼遁去不见。

那句“后会有期”,仿佛是说给画眉听的,画眉秀眉轻蹙,眉眼间似乎有一抹留恋与不舍,怔怔的凝望着徐再盛离去的方向。

这件事从发生到结束,金百轮一直保持着冷冷的、沉着的态度,他就像一口深水古井般,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

热闹结束了,围观的人群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车马人队开始缓缓前行。

“瑶华、若华,我们果真才尝到了甜头,就碰到了苦头!”于飞虹一落坐,便叹了口气,苦笑道。

瑶华眉头深锁,担忧的道:“恐怕这只是初试啼声,日后将有更大的险阻等着我们。”

“我猜也是,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谁怕谁呀!”若华潇洒的耸耸肩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于飞虹点点头,做了结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为了早日诱使神秘幕后人出面,我们顺其自然看他们耍什么把戏,再个个击破了。”

这天晚上,车队人马驻足在一处豪华宽大的粉墙邸宅外,大门已经敞开了。

于飞虹才刚拉开车帘,一个红光满面,衣着讲究,身材明显发福的中年人便快步的迎了上来。

他的后头还率领了一大批的家丁、奴仆、婢妇模样装束的男男女女,像朝拜皇帝般的朝于飞虹下跪,行了礼。

“欢迎金钗令主大驾光临!”

于飞虹口中连声的“快请起”,心中却冷哼道:“哼,前不久还想让我摔得鼻青脸肿的,这会儿却把我捧上了天!”

“你就是金叔所说的此地的大财主贾万贯?”于飞虹朝那肥胖中年人问道。

只见贾万贯肥油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两只眼晴眯成两条细缝,哈着腰叠声道:“是,是,小的就是贾万贯,令主请进。”

贾万贯的一双肥手朝大门里的大厅一指,然后恭恭敬敬的移步候立于一旁。

于飞虹点点头,马车便走进了红漆铜锁的大门,在一条直达厅前、可容三辆马车并行的道上继续前行。

马车身后的那些支持者,竟也鱼贯的跟在后面进入。

等全部的人都进入后,红漆大门立刻紧紧的闭上。

马车直直走到大厦阶前才停住。

驭车和飞马飞身跃下了车辕,立刻加入了六位龙女的行列,恭声道:“姑娘,请下马车。”

瑶华和若华首先跳下马车,候立在车前两旁车帘一掀,于飞虹身影一飘,已翩然落地。

金百轮早已下了马,不待于飞虹吩咐,便拱手道:“姑娘请进入大厅,这些江湖朋友我自会安置。”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金叔,太麻烦你了,这一切都是我连累金叔了。”

金百轮一怔,含混的道:“说什么连累?这是属下应当做的。”

说着,金百轮快步朝那些支持者而去,手上嘴上指指点点的,一副能者多劳的模样。

“哼,这座邸宅的主人到底是贾万贯呢?还是金百轮呀?”若华呶呶嘴,尖声的道。

若华这番话,是故意说给一直恭立在于飞虹身后的贾万贯说的。

只见贾万贯胖嘟嘟的脸上阴晴不定,搓着手嘿嘿干笑道:“好说,好说,外面风大,各位请进。”

这时,周杰、姜金、刘星、茶花也都相继下了马。

立刻有几名家丁迎了上来,将马匹牵到马廊里喂草料。

“服务真周到!”周杰朝姜金使使眼色,道。

就在这时,身上肥肉乱颤的贾万贯已经领着于飞虹、瑶华……等人,缓缓步入了大厅。

厅内气派之堂皇,摆设之精致,布置之豪华,当然不在话下。

由于以金黄色为主色,而壁上并无字画的外表给人的印象一样。

不待贾万贯招呼,于飞虹就主动大方的朝厅堂镶绿玉、披虎皮的太师椅上一坐。

“令主,请先用点水果,半个时辰后开晚饭。”一名小侍女捧着翡翠绿瓷盘,朝于飞虹福了福,道。

“谢谢!”于飞虹朝小侍女微微一笑道。然后葱白玉指一伸,拿起一粒水蜜桃,秀秀气气的小口吃着。

“令主,这是河北深州大蜜桃,我知道令主今晚要大驾光临,所以特地连夜差人买来。”贾万贯两眼盯着盘中的甜美鲜果,吞了吞口水,谄媚的道。

于飞虹朝贾万贯灿如春花的一笑,莺声道:“贾先生,你我素昧平生,今日蒙贾先生盛情款待,于飞虹实在过意不去。”

“哪里,哪里,应该的!”贾万贯痴呆的一笑,笑得十分勉强与不安,脸也青白了一些。

于飞虹禀性仁慈,不忍心再调侃这个大胖子,于是不再说话,把手上的水蜜桃小口小口的吃着。

贾万贯一直侍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稳稳站着,仿佛肥胖的身体一动,便会跌个狗吃屎一般。

于飞虹终于把一粒水蜜桃吃完了,这时贾万贯突然两手一拍。

立刻有两位奴仆吃力的合搬了一个上锁的褐色铁箱,抬放在于飞虹的面前。

“贾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于飞虹指指铁箱,愕然的道。

“令主,这是给您的一点小惊喜。”贾万贯殷切的笑着,然后命奴仆道:“开锁!”

两位奴仆立刻打开铁锁,箱盖一开,不得了!

只见黄澄澄的金光冲天,箱内金黄、银白、翠绿各色杂陈,全是一些珍奇的金银、元宝、珍珠、宝器……满满的一箱,价值非凡。

于飞虹冷冷的瞟了贾万贯一眼,贾万贯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凝住了。

“贾先生,你以为我是债主,或是乞丐?”

“不,不是,是……”贾万贯双手连连乱摇,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瑶华和若华见到贾万贯这副窘样,二人强自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令主,贾万贯是一片好意,令主想成为将来的武林盟主,背后必须有充裕的财力支持才行。”金百轮正巧走入大厅,边走边说着。

“金叔,你应该知道,翠园红楼内的金银珠宝比这箱子里的还要多,我已经享用不尽了。”于飞虹仍旧一脸寒霜的道。

“可是,令主,你已出了翠园红楼,身边还是要有些财物,办起事来才方便。”金百轮游说着。

于飞虹获得了万事通大部分财物,可是金百轮并不知情。

于飞虹自幼受诗书典籍的薰陶,潜移默化之下,使她的气质出脱的高雅脱俗,清新纯真,她也常引以为傲。

不愁衣食,对金钱自然没有那种迫切的需求。如今摆在她面前的一大箱俗气的财物,竟使她有受辱的感觉。

“唉!小不忍则乱大谋。”于飞虹在心中安慰自己。

“好吧,我收下,贾先生,多谢你了。”于飞虹摆出一脸无可奈何的笑。

“这是属下的光荣!”贾万贯竟然以“属下”自称,而且毕恭毕敬的道。

晚饭果然准时开饭,于飞虹等一行人享用了一顿珍馐美味。

这一夜平静无事。

第二天一早,于飞虹便召唤金百轮进见。

“姑娘,住得还安稳吗?”金百轮一脸关心的神色。

“吃好的,住好的,就是皇帝过得也不过如此。”于飞虹淡淡一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金百轮叠声道:“属下这下可放心了。”

于飞虹蹙眉暗忖,道:“莫非他有暂住这儿的意思?”

于是她开门见山的道:“金叔,我想今天离开这儿。”

“哦?为什么?”金轮惊疑的问道。

“金叔,这儿太俗气,住在这儿,你不觉得不太适合我吗?”

于飞虹说着,又加上句,道:“金叔,你从小看我长大,应该了解我的脾气与个性。”

金百轮面无表情的沉吟了一会儿,道:“好,我们今天就离开这儿,继续出游江湖。”“不,金叔。”于飞虹猛的摇头。

“姑娘,你有其他的打算?”金百轮一怔,怀疑的问。

于飞虹两眼迷茫的道:“我累了,想回杭州那座青砖大院休息几天再说。”

“这……这不大好吧?才出来几天,这对金钗令主的威望有所损害。”金百轮眼神闪烁,迟疑的道。

“金叔,到底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于飞虹正色沉声道。

金百轮似乎很怕于飞虹动气,脸色一阵泛青,连忙拱手道:“是,属下这就下去安排。”

“咯咯,到了,只花了四天的时间便到杭州了!”半空中传来一声声得意的娇笑语。

多蕾丝和杜秋寒手拉手,施展着绝妙的轻功,在天空中盘旋掠飞着。

多蕾丝看了地上一眼,转头朝杜秋寒道:“杜大哥,你说我们要在哪儿降落?”

杜秋寒想了想,道:“就在西湖岸边的水榭附近降落吧。”

多蕾丝的娇容倏变,劝阻道:“不,杜大哥,那个地方危险!”

杜秋寒了解多蕾丝的心意,拍拍她的纤肩,道:“你放心,我只不过是游湖的过客,希望于姑娘能再度在水榭出现。”

不等多蕾丝有什么表示,杜秋寒人已若一缕轻烟,飘落于西湖岸边。

“杜大哥,你好坏哟!抢第一!”杜秋寒还没有换一口气,多蕾丝已落在他的身旁,扭扭娇躯,不依的嗔道。

杜秋寒只朝多蕾丝微微一笑,两只俊目便眨着朝对面岸边水榭逡巡着。

水榭回廊上空无一人,出奇的平静。

“丝儿,我真想再潜入水榭一探,以解开心中的疑云,至少找到那位神秘姑娘……”杜秋寒跃跃欲试的道。

多蕾丝连忙拉住杜秋寒,急声道:“杜大哥,听我的话,千万不可冲动!”

话声,圆圆的大眼睛四下一溜,附耳朝杜秋寒道:“今天游湖的人不多,我们这样明目张胆的盯着水榭看,容易被水榭中的人发现,还是赶快离开这儿吧!”

杜秋寒还在踟蹰着,两双眼睛痴痴望着,仿佛于飞虹的倩影就要出现在水榭一般。

多蕾丝一双秋水般的明眸突然一红,咽声道:“你我已经……你……,你还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杜秋寒霍然回过神来,细声安慰道:“丝儿,原谅我,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心。”

多蕾丝揉着眼皮的手突然放开,美目一眨,突然雨过天晴般的破啼为笑道:“杜大哥,你不伤我的心,我就不生你的气,走!”

杜秋寒任多蕾丝拉着离开西湖畔,飞跑到一条大街,多蕾丝突然停了下来。

她放开杜秋寒的手,转头朝杜秋寒歉意的一个苦笑,道:“杜大哥,我对中土的地理环境不熟,还是你来带路吧!”

杜秋寒释怀的点点头,但两眼迷茫,似乎也不知道要往那个方向走,才能找到于飞虹的住处。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吵杂的辚辚马车声,的哒马蹄声,同时尘沙飞扬。

杜秋寒和多蕾丝一怔神之间,已被街道上的人群推挤到路边。

“金钗令主又回来了!”

“快让开,那几个姑娘可厉害的很!”

有人大声喧哗着,一波又一波的人群又往后没命的挤退,杜秋寒却拉着多蕾丝往前挤,越过人墙,站在街旁第一列,一脸的庆幸和惊讶。

“杜大哥,一定是于姑娘!”

多蕾丝兴奋的一笑,伸长脖子,睁大眼情,朝来声处望着。

车行马奔甚速,在人群前一闪,已驰出了五六里远,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我看见了瑶华和若华姊妹俩了,那马车里面一定是于飞虹姑娘!”由于杜秋寒凝神而望,所以虽然车马队行速甚快,杜秋寒还是认出了瑶华和若华两姊妹。

“杜大哥,我们快跟过去!”

多蕾丝说着,拉起杜秋寒,就飞身往前奔去。

奔出约有三四丈远,杜秋寒和多蕾丝二人竟然同时放慢了脚步。

“有人跟踪我们。”杜秋寒低声道。

“嗯,我知道他们是谁。”多蕾丝冷笑一声。

这一路上他们并没有回头,多蕾丝怎么知道跟踪者是谁?杜秋寒在心中纳闷着。

正想问起,多蕾丝“嘘”的一声,要杜秋寒噤声。

接着,她猛一回头,后面跟踪的人忽然闪身一处墙角不见,趁这个空档,多蕾丝向杜秋寒瞅眼示意,两人飞身穿入右边一条九弯十八拐的暗巷中。

不一会儿,三条身材壮硕的大汉,急急忙忙的往前直奔了过去。他们的身法迅疾,一看便是练家子。

“咯咯,他们上当了!”多蕾丝这时才蹑足走到巷道口,螓首一探,得意的拍手乐道。

看多蕾丝这副调皮可爱的模样,不觉佩服她的聪慧急智过人,跟在身后的杜秋寒忍不住问道:“那三人好像没有恶意?他们到底是谁呢?”

多蕾丝脸色倏然黯淡了下来,低声道:“那三人是我们波斯国的武士,一定是父王命令他们来带我回去的。”

杜秋寒“哦”了一声,蹙眉道:“你父王必得知你的大船倾覆,侍女和侍卫们溺死的事,他内心也一定急着要见你。”

多蕾丝抬起眼,幽幽的道:“杜大哥,你也认为我应该跟他们回波斯去?”

“这……”一抹不舍和爱怜的神色飞上了杜秋寒的俊面,他期期艾艾的道:“丝儿……,我尊重你自己的决定。”

一朵笑靥立刻飘上了多蕾丝的唇角,她飞快的拉起杜秋寒的手,朝另一条岔路边跑边说道:“杜大哥,我决定和你一块找于姑娘。”

二人身影立刻不见了。

“唉,太像了……世界上有如此相像的人吗?”

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喟叹声。

只见四五丈的天空中,一叶雕成“孔方兄”形状的藕叶飘浮着。

藕叶上盘坐着一个枯瘦的老人,白发散间,已如鬼魅无影般地跟踪在杜秋寒和多蕾丝身后,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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