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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乐极生悲

且说诸葛明当众挥笔,写了一张纸条:

“小弟投身大王庄去了。”

随手折起纸条,递向掌柜,一面笑着说道:

“这张纸条,烦掌柜你一定要交给与我同来的那个绕嘴胡子的大高个子,别人恐怕对我还不太熟悉。”

掌柜的接过纸条,回道:

“错不了,一定把条子带给那个粗壮的客官。”

诸葛明随手取出两锭银子,往桌上一放,道:

“掌柜的,算账吧!”

“玉罗刹”王来凤一笑,道:

“收起来吧,打从今天起,鸿运客店一切开销,全由大王庄负责,还用不到你自掏腰包。”

诸葛明立即道:

“这儿是专为招待西乡飞云堡的,我如今已不是飞云堡的人了。”

“那你算是哪里人?”

“石泉镇大王庄的伙计。”

“既然已是我大王庄的人,就该听我的。”

“玉罗刹”缓缓站起来,扭身一面向外走,一边道:

“收起你的银子,马上提上你的行李,跟我回大王庄去!”

诸葛明立即应道:

“是,属下遵命!”

其实,诸葛明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转身回房取出他的宝剑,跨上他的川马,便跟在“玉罗刹”王来凤马后,朝着石泉镇东北的大王庄驰去。

说起来,只不过个把时辰,但在马程来说,才翻了两三个小岗,望过去,插天峰青紫山脉,连到了天边,插天峰下面的一条看上去总有个三四里长的山坡,就中的庄院,就是大王庄。

单就那条山坡,“劈雷刀”王大寿就常对人夸,那是一条龙脉,风水绝佳,往后子孙们全靠这条龙脉,大富大贵呢!

诸葛明一来到大王庄上的那个大场子,看到一群人,少说总有个二十多人,在赶搭一座戏台子。

诸葛明心里明白,这是为唱三天陕西梆子大戏作准备。

不用下马,跟着王来凤驰过庄门的高大门楼下面,直到正厅台阶前。

于是,那个紫脸大汉王元霸,大王庄的总管,粗着嗓门问道:

“诸葛兄怎么又折回来了?”

“玉罗刹”王来凤哈哈一笑,道:

“王总管,他在西乡不得意,是我把他邀到咱们庄上。他原本要折回老河口呢。”

总管王元霸双眉一扬,道:

“大小姐这是在挖西乡飞云堡的角儿,这不太好吧?”

“玉罗刹”王来凤一笑,道:

“他们原本来了六人,已经走了五个,就把他一人留在鸿运客店,显然他是个新手,不被重用。”

站在台阶上,扭头回望台阶下的诸葛明一眼,又抿嘴一笑,缓缓说:

“西乡飞云堡在试用他,大王庄不妨实用他。”

总管王元霸道:

“小姐的意思是……”

“你不妨先掂一掂他的份量,再派他个角色干。”

“就眼前?”

“是啊。”

一声苦笑,王元霸道:

“大小姐,还是把庄主请来吧。”

“爹在忙着,我看也是一样。”

诸葛明这时候心中实在不是滋味,心中暗骂,道:

“他娘的,如果真要来这儿找碗饭吃,还真的叫人有心酸酸方知糊口艰难之感。”

突见总管王元霸一挽长衫前摆,双肩一松动,十层台阶,腰一拧已落下来。

“诸葛老弟,人要混碗饭吃,就得有点实才。大王庄的规矩,王某人不能有违,你是拳腿上够劲,还是刀剑上造诣深?”

诸葛明心中暗骂,龟儿子变的可真快,当初第一次着面,那种热络劲,又是送茶,又是让座。如今一听投靠你大王庄,马上又变了一种脸色,真他娘的够势利了。

心念间,哈哈一笑,道:

“诸葛明样样都懂,样样稀松,反正你大总管是主考官,你出什么题目,我尽力应着就是了。”

总管王元霸的紫脸膛一冷,道:

“那就先接我几掌吧。”

诸葛明一看这王元霸,虎臂熊腰,个头也够高壮,拳脚上必然有一套。

他一念及此,连衣摆也不提掖,缓缓退后几步,一抱拳,道:

“总管请。”

诸葛明“请”字一出口,王元霸的一双拳头,已忽掌忽拳捣向诸葛明的面门。

诸葛明双肩耸动,双手不停见招拆招,潇洒地化解了王元霸的一轮攻势。

突然间,王元霸大喝一声,道:

“小心了!”

就见他身子一顿,暴抬左足,当胸踢出。

诸葛明一见足到,原地双腿一弹,左掌一按来足,一招“云鹤展翅”,奋力一个提纵倒翻,人已纵出三丈之外。

总管王元霸一愣,道:

“好功夫!”

突见“玉罗刹”王来凤抛过一把银鞘剑,道:

“看看人家的剑上造诣。”

“唰”!一把精光宝剑已拔在手中,总管王元霸道:

“咱们点到为止。”

诸葛明缓缓拔出宝剑,笑道:

“正该如此。”

就见他一领剑诀,含笑又道:

“大总管,你请进招吧!”

王元霸跨步上前,一抖手中剑,在银芒打闪中,一连挽出三朵剑花,成品字向诸葛明前胸推去。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诸葛明长剑挥洒出一片剑网。

于是,一阵金铁交鸣,二人一合即开。

王元霸似乎难以相信这诸葛明剑上功夫,竟能一招之间化解他的“三元及第”。冷哼一声,手中银芒暴长,猛然间,又幻化出一道一道刃芒,宛如来自九天苍穹一般,四面八方向诸葛明罩来。

诸葛明哈哈一笑,手中剑一抖,人已纵起三丈有余,半空中,只见他双手握剑,有如苍鹰搏兔般直射而下,其剑势之猛,下击之疾,王元霸自觉有心寒之感。

于是,就见王元霸平地横移,银剑护顶,一闪而滑开二丈。

就在一声“啵”中,诸葛明已双足落地,潇洒自如地倒提他那长剑,道:

“大总管有心赏诸葛明一碗饭吃,才有意承让在下。”

总管王元霸收起银剑,双眉紧皱的一步步登上台阶,一面喘声道:

“这身本事,西乡飞云堡会放你走?”

“玉罗刹”王来凤接过银剑,笑道:

“普天下遗珠之憾的事何岂之多,不过正好叫我们大王庄捡到便宜罢了。”

诸葛明一笑,道:

“飞云寨没有大王庄的这种‘见面礼’,所以我只有干着急的份儿,总不能找人比划吧!”

“玉罗刹”王来凤一笑,道:

“总管,人交给你了。”

王元霸一笑,道:

“咱们这护庄武师,是有两个缺,如今诸葛老弟台一来,一个可抵两个,算是凑成十个了。”

望着诸葛明抿嘴一笑,“玉罗刹”王来凤扭身走入正厅,回转后楼而去。

于是,诸葛明摇身一变,成了大王庄的护庄武师。

六月六,可真是个大顺的日子。因为,在这一天,不论是石泉镇的大王庄,西乡的飞云堡,甚至石泉镇上的鸿运大客店,全都是喜气洋洋,冠盖相望。所有的人,全都乐哈得合不拢嘴巴。

当然,自叫天岭朝阳峰来的大刀寨七十多个“内藏钢刀,外表嘻哈”的人来说,自然也是十分的高兴。

六月初六一大早,诸葛明奉派为大王庄的代表,率领着十名大王庄的庄丁,一路来到石泉镇的“鸿运客店”,店门外早有好几个蓝衣短扎的人,候在店门外。

诸葛明才下马,早有人走上前道:

“怎么你老弟说走就走!”

那人正是张博天,只见他一指客店内,又一笑,道:

“全都来了,约有四十多个。”

高磊高声道:

“这可好,你本来是客,如今摇身一变,竟然真的成了喧宾夺主,哈……”

大刀寨的人全笑了。

当然,跟在诸葛明身后的人,也全笑了。因为,他们以为这几人全都是西乡来的,西乡不正是新到的诸葛明武师以前落脚的地方吗?

于是,诸葛明一挥手,道:

“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这就进去招呼人家远来的客人。”

大王庄的庄丁,全都留在屋外面。

诸葛明却领着大刀寨的几个剽悍的大个子,走入鸿运客店。

客店中,西乡的人一个个穿戴得十分体面,其中也有几个带着刀剑的武师。

诸葛明一进到店中,便抱拳高声道:

“在下诸葛明,特由大王庄来侍候各位。大王庄原本有屋子,就是觉着不太隆重,我们庄主才特意把西乡来的贵宾们,安置在这儿,不周之处,还望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多多包涵。”

就在一阵寒喧之后,西乡人又把诸葛明身后的大刀寨大汉们,当成了大王庄的人。

诸葛明如今可是“正”字大王庄的护庄武师,每说起话来,也自然的多,只听他对一众西乡人,侃侃而谈道:

“大王庄如今正上演大戏,那可是陕西有名的‘赵打雷’梆子戏,昨天已经演了一天,是暖婚戏。今天的戏码,听说是‘姜子牙下山捉群妖’,晚上是压轴戏的‘大登殿’,俺们庄主说,白天叫姜子牙把妖魔捉走,晚上的洞房花烛夜,新人就会‘鸾凤和鸣,百年好合’了。”

西乡来的一众人等,一听这诸葛明的话,还真的拿诸葛明当成了一家人,攀肩拉手,搂腰搭臂,那份亲热劲,看在门口的大王庄庄丁们的眼里,谁还会怀疑这位新武师的“来路不明”?

于是,就在一阵热络的交谈之后,诸葛明发话道:

“此去大王庄,走路得一个多时辰,咱们可不能耽搁正午拜堂时辰,那可是大吉大利的时辰,烦劳往后通报,该起轿了吧?”

于是,没多久,鸿运客店门口的两个店小二,抬了一根五丈长的大竹竿,上面缠绕了密密的一层“蚱蜢鞭”(当地人称小而响声大的鞭炮),噼哩呱啦地响起来了。

八抬大花轿,缓缓自鸿运客店内抬出来……

最前面,十名穿戴整齐的大王庄庄丁,成两行在前面缓行,跟着就是一对门旗分两旁,后面又是两个人,合抬着一个磨盘大的铜锣,一路打着。铜锣后面,又是八旗牌,以及两个挑子,每一挑子里面,各放着一只面盆大小的红色盆子,里面放的四色果,这后面就是八人抬的大花轿,“吱呀吱呀”的,就见那顶一上一下的大花轿闪动,新娘子一准会被晃得七荤八素而不知东西南北。

花轿的后面,有两匹精壮的川马,马上骑的正是飞云堡主巴耀东的两个儿子,巴雄飞与巴振飞二人。

二人的后面,全都是两人一抬,数一数正好十二对,看上去全是箱笼衣柜,全套家俱,但谁也会相信,巴耀东的掌上明珠巴金花,一直受乃父宠爱,这箱子里面包不准全部是金银珠宝。

这些嫁妆队后面,又跟了六名大汉,那是六名“问题人物”,当然,诸葛明不说,谁也不会去问。

石泉镇大王庄庄主娶媳妇,而媳妇又是门既当、户也对的西乡飞云堡堡主巴耀东的女儿,这可是地方上的大喜事。除了贺客以外,跟着去看热闹的人却也不少。

像这种热闹场面,主人家自然欢迎人越多越热闹,也更能衬托出一个喜气来。

只是,大王庄的人,再也想不到,在这些人当中,竟然会有七十多个危险人物混居其中。

而这些人,也全都是混在自石泉镇跟来看戏的人群中。他们看上去一个个嘻嘻哈哈,两手空空,没有看到有一个人带着家伙的。

打老远,就听到锣鼓喧天声,正是梆子戏在“闹锣”。那股子热闹劲,从大王庄前面的大场上四周的桑树上,每棵树全挂着一串鞭炮,就可以看得出来。

就在八抬大花轿快要进人大场子之时,花轿前面的大锣声便狠命地敲打,而两个牛嘴火炮,“咚咚”两声冲天冒火时候,大场四周的桑树下挂的鞭炮,也全都点燃起来。一时间六十棵桑树开始冒出火烟来,配合着高大戏台子上的锣鼓点,大王庄立刻就热闹起来。

就在一个高大的庄门楼子下面,花轿停了下来。因为由此再穿过正厅前面的空场子上,一溜铺了一条大红毯,沿着红毯的两边,还有二十四个花童在分站着。

于是,花轿的轿帘子被掀起来了。

就见“追云太保”王克飞,一身新郎打扮,快步走近轿门,像个老鸡抱窝般,暴伸双手,去搀扶缓缓自轿内顶着盖头往外移的新娘子巴金花。

如今的巴金花,可真的名副其实成了“金花”。除了一头的凤冠霞披之外,伸出的双手,金光瑞芒,叫人眼花,那条玉带上,更是彩霞四射,全都是镶着名贵宝石,就连那双偶尔露出个鞋尖的绣花鞋,也金光四射。

于是,正厅上的人全挤到台阶前,望着缓步走过来的一对新人。

于是,炮声加上人声,锣鼓声掺杂着陕西梆子戏的“加官进爵”吉庆戏,立刻间大王庄进入了热闹的高潮。

诸葛明跑前走后,还真的够忙乎的。

当然,诸葛明的表现,完全是“两种掩护,一个目的”。所谓的两种掩护,就是尽在“玉罗刹”王来凤面前求表现,更在总管眼皮下,把西乡来的远客,招待得无微不至,甚至他还坐下来,同西乡飞云堡的人,闲聊上一阵,这情形看在总管王元霸的眼里,就觉着这新来的武师诸葛明,可不是就来自西乡嘛。

庄门的大广场上,正有着远近来的两三百人,挤在戏台前面看赵打雷的陕西梆子。

也就在早场的“加官进爵”才一唱完,就见总管王元霸当着众人等高声叫道:

“今天是敝庄大喜日子,承蒙各乡亲前来致贺,没什么谢的,大伙进宅子里喝杯水酒,彼此热闹热闹,完了再来看戏!”

王元霸这一吼,还真的管用,当先就把最远道来的“客人”

全招呼到那所高高的门楼里面了。

不过,这些远道来的客人不是别人,正就是来自叫天岭朝阳峰大刀寨的一伙强盗。

六七十人一起哄,马上戏台前面走了个空。三百多人,连着唱戏的,全冲入庄内,这才看到正厅前面的那个像是演武场,而且诸葛明已在那儿露过几手的场子上,已经摆了三十张大圆桌,且酒菜全都摆上。

这可是免费招待,不吃白不吃。

于是,三百多人全自动,马上把场子上的桌子,填得满满的。

酒席还真不赖,全是石泉镇鸿运客店大厨师们的手艺,好多人吃得捧腹打噎,看样子连晚上的饭也全预支了。

足足的吃了一个时辰,这才让场子上的锣鼓点子,把一众人引到戏台前。

在距离戏台正面,搭了个布棚子,棚子内安放着十多张太师椅,一张横桌面上,放的十锦香果与茶水。大王庄庄主“劈雷刀”王大寿,正率领着一众武师,把远自西乡来的巴耀东两个儿子,请在正面椅子上。

于是,正台戏开锣了。

戏台上贴出的戏码:

“姜子牙下山捉妖!”

那是一出大戏,全武行,天神全被姜子牙搬借下凡,一一大战凡间妖怪,其中,赵打雷的嗓门最大,虽然他扮的是姜子牙,但他仍能爆出闷雷般的喝叫声,往往会吓得群妖打哆嗦。

只听他喝道:

“人间出了妖一群,

闹得天廷不太平。

姜子牙八十修成道,

我修成了道哇——哎;

修成了道哇!我要捉妖精呀——哎!”

于是,就见一个半裸上衣的女妖,双手持着一对四尺大剪,一冲而上,狠狠地剪向姜子牙!

就见赵打雷怒喝一声,直如晴天霹雷,姜子牙扭身上了一张桌面上。于是,女妖就与天神打在一起。

就是这出姜子牙捉妖,就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直到日头落西,姜子牙才把世间的妖捉光。

但大王庄却怎么也想不到,赵打雷不但没有把这妖怪捉去,反而弄来了一批要命的。

就在第二天的响晚,夜戏已完,西乡镇飞云堡的二位少堡主,领着飞云堡的人连夜离开大王庄折回石泉镇的鸿运客店。

大王庄上的人们,在这一连三天的忙碌中,人疲马乏,同时在石泉镇来看“赵打雷”梆子戏的人,全都受到招待而吃了大王庄的流水席。

诸葛明的表现,可真是恰到好处,因为他以大王庄武师的身份,竟然在西乡镇的两位少堡主前面,混上了交情,尤其在巴雄飞与巴振飞二人,有意无意间讨好“玉罗刹”王来凤的时候,诸葛明成了二人的“情报贩子”。

只是,当诸葛明把有关巴氏兄弟的情报,添酱加醋的再提供给王来凤的时候,总会使得王来凤嘻嘻哈哈的,笑弯了腰。

当然,这是有原因的。

巴氏兄弟的长相,算得是够雄的,但却在相貌上,难以得到王来凤的喜悦。

巴雄飞年已二十五,巴振飞也有二十四,但二人对王来凤有着非常的热爱,也因此,诸葛明就把握这个关节,立即把巴氏兄弟给拉拢到手。

如此一来,大王庄的人,越觉得诸葛明是西乡飞云堡的人而疑虑尽除。

然而,诸葛明心里十分明白,王来凤对于巴氏兄弟,一个也不欣赏。因为巴雄飞的那副长相,实在够叫人伸舌头的,他那窄而塌的前额下面,吊丧眉加上一对下垂的眼角,硬把个胆鼻大嘴巴的厚实相,弄得有如一个心机沉沉而又似奸诈的人。

巴振飞的相貌,虽说也有点吊丧眉,可是还看着不太惹人厌,但他的右耳下面,却长了几粒肉葡萄,使人觉着,这不是多此一“长”?嘛!

“玉罗刹”王来凤也正好利用诸葛明的这种“穿针引线”为巴氏兄弟“热诚服务”的机会,还真的同诸葛明聊了几次,而每次都觉着这诸葛明可爱。

因为,诸葛明见多识广,说出的话,风趣有致而恰到好处,女孩子们听起来,有如在听“音乐盒”,叫人醉醉的有着舒服感。

再加上诸葛明的那对会说话的丹凤眼,尽在他那高额头下面“瞻前顾后,左撩右瞄”,早把个王来凤吸得心泛桃花而不能自己。

大戏三天后,当天夜里,赵打雷的戏班子就连夜上道了,大王庄墙外的空场子上,就留下那座空戏台子。

西乡镇飞云堡的巴家来人,也全都回到了石泉镇的鸿运客店,就等着第二天五更一起,赶着返回飞云堡。

看样子,好像是大王庄的热闹劲过去了。

然而,谁又料得到,更热闹的场面,会接踵而来呢?

巴金花在第三天中午,预定要回门。

诸葛明却在前一天夜里,来到了石泉镇,他表面上对总管说是要送送西乡飞云堡的人,实际上,他却溜到距离石泉镇不过五里外的一处沿江边柳树林。就在那个荒凉的江湾里,一条四方大木船,紧紧地栓在一棵老柳树根上面,大木船上,七十多个大刀寨的凶汉,全集在那儿,每个人谈的不是大王庄怎么样,而是说些“赵打雷”的陕西梆子戏,尤其对于最后一场戏,大伙只要一提起来,全都笑得合不拢嘴。

那出戏叫“潘金莲三戏武松”。

大木船上有人还会学着对哼两句:

“兄弟呀!

我的好兄弟呀——哎!

你喝了嫂子手中这杯酒,

就如同喝了一杯定心汤!哎——

兄弟呀!

嫂子我有如一团熊熊烈火!

只等着好兄弟呀,哎——

只等着!只等着!

只等着好兄弟呀你把这火来熄呀!

哎……唷唷唷呀——哎!”

当时“赵大雷”演的可是正派武松,只见他暴伸一个大巴掌,“叭”的一声,那桌子还真的吃他一掌击垮。

他声若巨雷地骂了一声:

“贱人!”回头就走。

大木船上有人装着女腔,道:

“兄弟!你……”

“我来了!”是溜进柳树林诸葛军师的声音。

于是,大方木船上的人,看到了一闪而来的诸葛明。

张博天、包文通、高磊等人,也全都迎上前来。

诸葛明一打手势,道:

“船上人多,咱们岸上来商议。”

张博天边走边道:

“诸葛军师,张博天真担心你是不是在大王庄上认真的干‘吃里扒外’的事?”

诸葛明一笑,道:

“不单是正干得热呼,甚至弄不好还把个大王庄的千金小姐,‘玉罗刹’王来凤弄到大寨去呢。”

包二爷包文通一拍毛胸膛,道:

“我操他娘的,好事尽叫你们姓诸葛的揽去了。”

哈哈一笑,诸葛明道:

“这没有什么,包兄如果愿意,等咱们验过大王庄的藏金所在之后,下一回你打头阵。”

包文通把个大毛脑袋直摇道:

“对杀对砍,我姓包的拿手,他娘的绞脑汁我外行。”

于是,七员大刀寨的猛虎,围坐在柳树林中。

“老规矩,咱们不杀人。”诸葛明认真地道。

“真气人!”包文通说。

张博天当即问明大王庄的一切内部情形,笑道:

“我真的看中了大王庄的那座庄院,希望那堆失宝能在他大王庄上寻到,咱们就可以来他个鸡犬不留。”

诸葛明一笑,道:

“上一次咱们夜袭白家堡,是由水路往上翻,这一次咱们来个从天而降。”

诸葛明拾起一根柳枝,就在沙地上一阵比划。

他甚至把自己也安排在对方的阵营里。

当然,他有着一番解说,那是叫张博天十分相信而又佩服的说词。

分派完毕,诸葛明当即返回大王庄。

而大王庄的一对新人,“追云太保”王克飞与巴金花二人,也在四名武师的陪同下,带着大批回门礼物,去了西乡的飞云堡。

大王庄庄主“劈雷刀”王大寿,在忙碌了整整三天的情况下,喘着大气,在后庄的正屋,直对他的老伴嚷嚷着:

“总算完了一桩大事。”

“是呀,可得好生歇上一阵子了。”

老夫妻俩这才话落不久,正预备上床歇着呢。突然间,大围墙正中的大门楼上,“当!当!当!”的警钟唤个不停。

很久没有听到这种声音了,乍听起来,还真是慑人,因为当年闹流寇,就常听到这钟声。

如今竟然又响起了钟声,大王庄全都大惊。难道又有流寇作乱?

钟声尚袅绕于空中,有似波向九天云外而难以消失的时候,大王庄上的众人,已经集合了四五十人,在庄主“劈雷刀”王大寿的率领下,来到了庄院外的空戏台子前面场子上。

看样子,赵打雷的陕西梆子戏,表现的是“人生如戏”,那么如今戏台子前面的场子上的一众人等,却表演的是“戏如人生”。

因为赵打雷只不过比划几手,而眼前的这些人,可是真刀真枪,全拿的是要命玩艺儿!

王大寿放眼看去,来人不过三四十人,而自己这方面,比起对方来,只多不少。

突听张博天怒指“劈雷刀”王大寿,道:

“你就是王大寿?”

大王庄的总管王元霸怒骂道:

“放肆!你在找死!”

仰天哈哈一笑,张博天戟指王元霸,道:

“龟儿子,你最好少插嘴,若恼了我,杀进这大王庄,鸡犬不留!”

“劈雷刀”王大寿嘿嘿一笑,道:

“行!只要你能放倒我们场上这些人,大王庄就是你的了!”

只见他缓缓地走前一步,道:

“先说说看,你们是哪条道上的?”

张博天沉声道:

“既然你王大庄主问,不说出来你心里一定憋得慌。俺们既不是官府,更不是强盗,只因兄弟们的一批宝物丢失,这可是等于要兄弟的命,也因此,弟兄们要豁上老命,非得把那批失宝找到不可。”

仰天打个哈哈,王大寿道:

“就凭你们这付德性,能有多少宝物金银,又如何能看在我王大寿的眼里?说穿了还不是找个借口,来找大王庄打打秋风。”

一顿之后,只听他高声叫道:

“王总管,到库房支一百两银子,送他们上路,大王庄如今正是喜事当头,可不要弄得霉气上身。”

他话声一落,正准备扭身而去,突听张博天闷雷一般大喝道:

“站住!”

一面戟指王大寿,道:

“看来你也是在江湖上混的人物,却把大爷们当成了掏小钱的花子,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突然,他仰天哈哈大笑,道:

“当年‘阎罗刀声’的字号,当真的没落了吗?”

张博天话一落,“劈雷刀”王大寿双眉耸动,惊悸地问道:

“难道你就是当年在京城中,人称‘阎罗刀声’的杀人不眨眼的姓张的?”

张博天仰天哈哈大笑,一面戟指王大寿等人,道:

“如今张大爷尽在这把杀人刀上修行,换成当年,你们这些人,还不够张大爷祭刀的!”

“劈雷刀”王大寿一听,再看到他带来的人数,不由也是一阵冷笑,道:

“想当年你们跟随阉贼残害忠良,苦了安份守己的老百姓,如今已是太平世界,你姓张的还能造大明的反不成。”

张博天怒道:

“等老子杀进庄去,你就知道张大爷敢不敢造反了。”

张博天一扬手中大马砍刀,正准备扑杀,却又听王大寿道:

“那就说说看,你们找来我大王庄的目的?”

张博天道:

“本来是一桩和气的事,只看你王庄主的表现了。”

“说吧,王大寿在听着!”

张博天面无表情地道:

“打开你的宝库,让张某人进去瞧瞧,如果没有张某的东西,张某扭头走人。”

“劈雷刀”王大寿一听,不由一阵嘿嘿笑,道:

“你把王大寿当肉头,他娘的,你要是看到王某藏金地方,还会‘两袖清风’的退出来?”

张博天立即道:

“你非得相信不可!”

“你难道真的想骑在我王大寿脖子上撒尿?”

“你只好认了。”

王大寿不由大怒,一挥手中刀,叫道:

“你以为王某人怕你不成?”

张博天一笑,道:

“如果刀兵一起,张某人要有死伤,后果可得你王大庄主负责了!”

“劈雷刀”王大寿怒骂,道:

“放你妈的屁!杀!”

王大寿的这一声杀,激起了反应,可不是大王庄上的一众人等响应,而是张博天身后的三十名喽兵。他们在四大武士的率领下,有如一群饿狼般,齐齐大喝一声,挥刀杀了过去。

这些人的肚子里还装着大王庄的酒菜,也才看过大王庄的戏不过一天的时间,竟然翻脸不认人而挥刀相向。

月影下,火把中,人们的两眼,流露的不是热情如火,而是满眶血丝,发泄的方法是找人拼命。

“阎王刀声”张博天早已激起了他的野性,只见他迎着“劈雷刀”王大寿,当头就砍,看到他的那股子狠劲,不由叫人心胆欲裂。

只见他挥刀直上,决不稍懈,一束一束的刀芒中,带起了窒人刀声,宛如自九天泻奔而来,自地底冒升,又从四方八面一闪而结合在一起,是那么的密集与有力。

“劈雷刀”王大寿,原本也是耍大砍刀的,如今竟在张博天的一轮猛劈狂砍之下,竟然只有奋力抵挡的份儿。

到了这时候,王大寿才真正体会到这“阎王刀声”的剽悍劲道。

一时间戏台前面,刀光剑影,彼此叫骂,而杀成一堆。

从诸葛明所运用的战术上而言,张博天一上来就要压制住王大寿的气焰,从而并将一众人尽量逼向四周,从而把大王庄的人,逼得七零八落。

然后……

突然间,大王庄的巨大庄院后面,火光冲天而起,一众妇女,狂奔哭喊着,互推互挤直往庄门的高门楼下面向外面逃跑。

没有多久,只听女子的喝叱声。

就在此时,诸葛明立即大喝一声,挥剑逼退两个大刀寨的“兄弟”,连飞带纵的,窜到门楼前面。

只听王来凤惊呼一声,她的手中长剑“叭”的一声,已飞到了半天空。

也就在包文通的鱼鳞紫金刀正要迎头把跌坐在台阶上的王来凤劈成两半的时候,诸葛明打横里一闪而到。就听“当”的一声,诸葛明接下了包文通的一刀。

当然,也完成了诸葛明设下的英雄救美人的计谋。

一个鲤鱼打挺,王来凤翻到台阶下面。

她吃惊于包文通的剽悍,也担心诸葛明的安全。

却听诸葛明边挥剑抵挡,边叫道:

“快去帮着逃出来的内眷!”

“玉罗刹”一咬牙,拾起剑来,重又一冲而上。

然而,她才把剑递在半途,就听包文通冷凛地大喝一声道:

“先劈了你这个死丫头!”

就听“当”的一声,王来凤惊叫一声,蹬蹬蹬一连后退四五步,手中剑已在她的惊叫中,一折为二。

适时的,诸葛明大喝一声,挥剑就上。月光下一溜惹眼而慑人的剑芒,斜刺里劈向包文通。

于是,包文通在急怒交加的哇哇大叫声中,与诸葛明拼缠在一起。

大王庄火光冲天,噼啪之声尽在火中爆裂开来。

庄门外的戏台前面,月光与火把灯笼的照射下,叮当之声此起彼落,哎呀喝骂之声不断。

张博天几次三番把“劈雷刀”王大寿砍得弯下腰去,但他就是强忍着不下杀手。

护庄的四个武士,有两个不得不去保护自庄内逃出来的内眷。

于是,大刀寨的四大武士,有两个合着对大王庄的总管王元霸猛剁狂砍,把王元霸逼在一棵桑树下面,就像一头豹子被两头猎狗围着咬一般,直把个王元霸急的哇哇大叫。

也就在庄内火光冲天,庄外血战正进入激烈的时候,突然间一阵喊杀之声,自庄内冲杀而出,看样子比这场子上的人只多不少。

只见每个人刀光霍霍地冲杀而来。

张博天适时怒喝道:

“王大庄主,你只要说一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张某人立刻一声令下,血洗你这大王庄。”

喘着大气,“劈雷刀”王大寿道:

“姓张的杀胚,你究竟想干啥?”

冷凛的一扬浓眉,张博天一连又是连环三刀,生生把王大寿逼在场边的一个滚石边,咬着牙道:

“打开你的金库,让张某进去瞧瞧!”

王大寿冷笑道:

“我如何能信得过你这位大强盗?”

“你非信不可!因为我血洗你大王庄的时候,一切对你姓王的来说,那就太迟了。”

于是,就听“劈雷刀”王大寿暴喝一声:

“住手!”

他这一声吼叫,戏台附近的人们,全歇了手。

也真够快的,因为来自大刀寨的五十多名喽兵,就在大刀寨四大武士的指挥下,立刻把大王庄的人,全都围了起来,一个个看上去,全是双手抱刀,高兴地扬着,看样子只要大王庄的人一有动静,他们就会挥刀冲杀而上。

就在大王庄的高墙脚下,一众内眷全抖嗦着挤在一起。高磊领着十多名喽兵,密密地把这些女的全围了起来。

然而,包文通与诸葛明二人,却仍然在庄院墙的大门楼下面,喝叱连连的砍杀得令人惊心动魄。刀光剑影下,火光迸现中,一个细长身影,与一个粗壮高大的毛森森大个子,就那么你来我往地对砍对杀着。

一旁的“玉罗刹”王来凤,手上握着断剑,但就是无从插手帮助诸葛明,直急得快要掉下泪来。

大伙把注意力集中到二人身上,几乎又看到一场“赵打雷”

的“姜子牙下山捉群妖”的全武戏。

就在二人拼斗得忘我的时候,突然间,就听总管王元霸叫道:

“诸葛老弟,可以罢手了,庄主有话交待。”

然而,却听诸葛明高声回道:

“有我诸葛明在,谁也别想得逞。”

张博天突然哈哈一笑,道:

“这人真好功夫,竟能同我的手下第一大将拼个平手,不知姓王的在哪儿弄来这么个扎实脚色。”

“劈雷刀”王大寿一眼望去,立即高声道:

“住手,我有话交待!”

时辰是差不多了。

也该是歇手的时候了。

因为,诸葛明的这道菜,该上的佐料全上了,不住手难道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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