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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看破红尘

扁奇冷冷道:“那小子机灵得像个猴儿精,他看我老人家要宰他,投入江中跑了。”

船老大脸皮一松,笑道:“老先生,我看你老脸慈心软不会杀他的,可是……可是我半信半疑……”

扁奇跃上船坐下来,道:“别问那么多,你们等着开船吧!”

船老大同年轻的立刻走到船尾,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那年轻的直点头。

扁奇走到船头看,心中却焦急地望向远处。

远处一片迷蒙,他什么也看不见。

不旋踵间,船老大提了一壶茶走来,笑道:“老先生渴了吧,你先喝杯茶,叫伙计给你弄两样菜,米饭锅里现成的!”

一把拉住船老大,扁奇倒了一杯茶,道:“你先喝!”

船老大一愣,笑道:“我哪里敢再害你老人家!”

说着便一口喝干杯中茶,又替扁老斟满一杯。

扁奇才呵呵一笑,道:“等我的伙计来了,你再把米饭端出来,我老人家是有些饿了。”

船老大又退到船面,便在这时候,船尾水花飞溅,一个人忽然冒出水面来。

黑暗中这人暴伸双手抓住船尾舵,腿蹬腰挺双臂用力,哗的一声便坐在船上直喘大气。

船老大一声低叱,道:“石头,你真会办事,怎会碰上老家伙的?”

不错,投入江的汉子从水中潜回船上,闻得船老大叱问,便吸着大气,道:“别提了,那个老家伙是能人呀,老王八蛋真狠,他……”

一巴掌捂住石头的嘴,船老大指向船头,道:“别骂了,老家伙就在船头呢!”

石头望过去,全身一哆嗦,天暗先没看清楚,隔着大舱望过去,连牲口他也看到了。

船老大对另一汉子道:“等泥巴把饭菜送过去,我们到江心再干,只要到水面上,娘的皮,再大的本事也休想施展得开!”

此刻已近更天,扁奇已是坐立不安,想想沙成山独自一人闯龙潭入虎穴,他要是万一……

扁奇不敢想下去,却自言自语地道:“沙成山呀!你可不能死,你死了就是四条人命!”

是的,沙成山如果不幸,丘兰儿母子也难保活命,便是扁奇也休想过得了江!

迷蒙的江边上,忽现出一团黑影。

黑影如旋风般的往江边小船移过来……

船头上的扁奇老眼一瞪不敢开口,他担心来的不是沙成山——他担心来的是“龙爪门”高手就惨了。

然而,黑暗中传来呼叫声:“扁老!扁老!”

扁奇闻声,抚掌大乐地应道:“沙兄弟,老夫久等多时了,快上船吧,丘姑娘救出来了吗?”

沙成山应道:“我的一家子全到了!”

他的话声甫落,人已到了船边。

是的,沙成山在出得酆都城之后,便抱着儿子背起丘兰儿,立刻展开身法赶往江边。

扁奇刚走到船边,沙成山已背着丘兰儿落在船面上。

丘兰儿一见扁奇如见亲人般,扑过来抱住扁奇嚎啕大哭起来……

扁奇轻拍丘兰儿,道:“孩子,这两个月一定苦了你了,我老人家心中明白!”

灰暗中,扁奇托起丘兰儿仔细看,不由得大骂白良,道:

“姓白的老匹夫,他竟把你折磨成这般模样!”

沙成山扶着丘兰儿坐在舱内,便立刻吩咐船老大开船过江。

船老大高声道:“泥巴,快送吃的过去,立刻扯帆过江了!”

只见年轻的把一锅饭送进舱里,两样小菜一辣一卤,竟是麻婆豆腐与一碟小鱼干。

丘兰儿这时深深的望向沙成山与扁奇二人,她抹着眼泪,道:“我被他们掳到川南,那白良真可恶,他命人把我母子囚过三个地方,每日早饭一碗稀饭,沙大哥,为了我们的孩子,我把半碗喂了孩子,中午还要喂孩子吃奶,晚上我也只喝半碗,另半碗喂孩子,半夜……半夜孩子几乎是吸吮我身上的血……”

沙成山的牙几乎咬碎。

扁奇拍掌怒骂道:“这个老匹夫,他太可恶了!”

接过孩子搂人怀里,丘兰儿泣道:“我可怜的孩子,他才到人间来便受这么大的罪,吃这么大的苦……”

扁奇轻轻接过孩子,道,“丘姑娘,别再伤心了,一切都已过去了,你先吃吧,孩子我看看!”

丘兰儿端起碗来立刻就是大口的塞,两碟小菜她也一扫而光。

沙成山没有吃,他要叫丘兰儿吃饱。

扁奇更未吃,他抱着婴儿直叹气。

帆船已离岸,此夜江风不小,水面上掀起的浪花也被风吹到船面上。

不料就在船刚刚到了江心,丘兰儿捂着肚子叫起来。

沙成山看了扁奇一眼,道:“扁老,一定是船老大在弄鬼!”

扁奇这才对沙成山道:“老夫被人弄上无归岛,就怀疑这船老大是‘龙爪门’的人,但他一口否认,难道他想船到江心有什么对我们不利?”

沙成山手扶丘兰儿急切地问:“怎么样了?”

丘兰儿脸一红,道:“我要拉肚子了!”

沙成山怔怔地看了扁奇一眼,道:“这是怎么回事?”

扁奇取过米饭闻了一阵,重重地把锅摔出舱外,叱道:“巴豆蒸饭,怎不拉肚?”

沙成山忿怒地冲出舱外面,只见船老大同两个伙计并肩站在船尾,两个年轻人手中各自握着一把利斧。

船老大见沙成山的模样似要吃人,立刻沉声道:“动手!”

他的吼声甫落,两个年轻人已扬起巨斧。

沙成山隔着舱顶,以为两个年轻人要向他动手,冷冷地等在那里,岂料两个年轻人巨斧“咚咚”两声劈在船底。

刹时被他二人合力劈开一个大洞,江水立刻便往船舱冒进来!

船老大已嘿嘿冷笑道:“龟儿子们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今夜还想过江去,且看老夫送你们入水晶宫吧!”

巨斧仍在劈船,扁奇已拦住沙成山出手,他急切地对沙成山道:“快去照顾丘兰儿母子!”

沙成山闻言,立刻又走入舱中,他扶着丘兰儿更抱住孩子又走出船舱来。

“咚”的一声,斧头又砍在几根绳索上,一张大帆便立刻随风飘着,船也立刻顺水往下流去。

扁奇见船上进了不少江水,他沉声对船老大道:“狗娘养的,你把饭菜里掺了巴豆,想害我们拉干肚皮,一点力气也没有的时候再对我们下手,可恶!”

船老大的身子半截已被水淹,他得意地道:“想不到只那女子一人吃,逼得老子把船弄沉,我们水底下见真章了!”

扁奇嘿然一声,道:“连白良都不是我们对手,你算他娘的老几?”

船老大再笑,道:“兵也会立大功,怪老头,你们活该要死绝在江里了!”

扁奇见这帆船大量进水,立刻低声对沙成山道:“把你儿子交给我!”

沙成山已把婴儿用布带绑在怀中,他对扁奇道:“扁老,你骑在驴背上,我背着兰儿骑马,我们下水过江!”

扁奇点点头,已拉过毛驴跃过船边便往水中游去。

沙成山背起丘兰儿,道:“兰妹,又得害你下水了!”

丘兰儿抱住沙成山,道:“要死就叫我们一家三口死在一起吧!”

沙成山道:“兰妹,这种小场面我实在不愿出手,你放心,

他们奈何不了我们,如果他们想在水中动手,叫他们来吧!”

沙成山跨在马背上,抖动缰绳一声“哈”,乌骓马虽不比他的黄骠马灵性,但也十分稳健,背着沙成山一家三口便游离船边。

一驴一马落入水中,刹时冲离十丈外,帆船沉而未沉,江水已淹到船上,船老大一声怪吼,道:“伙计们,下水去宰活人了!”

三把锋利的短刀分含在口中,船老大当先跃入水中,另外两个年轻的也不含糊,双腿一弹便也一头钻入水中。

江水在悠悠地往下流,但三个入水的船家几乎比江水流的还要快,刹时间已追到沙成山身后面。

丘兰儿已在沙成山耳边低声道:“他们追上来了!”

沙成山道:“我看到了!”

乌骓马仰首往前游,附近忽见人影闪晃,两团黑影已跃出水面飞鱼般地举刀杀过来。

夜色灰蒙里,只见两点冷芒宛如雨点寒星般分从两个方向往沙成山刺到。

一声断喝:“找死!”

只见白虹一道自左闪向右方,“银练弯月”光华一现,水面上鲜血立现,两个汉子只叫出半声,“扑通”便沉入水中。

两团血迹刚刚结合在一起,忽见两颗人头自水中浮上水面来,就在丘兰儿足下五尺远,丘兰儿还以为另一个潜过来了,但当她看清楚是两颗人头翻滚在水面上,便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前面六七丈处,扁奇老忽然一声怪叫,道:“啊!”

沙成山一惊,只见前面水花四溅,船老大已冒出水面,他挥着手上尖刀,厉声道:“老头儿,下一刀我送你进酆都城!”

扁奇回头怒视,沉声喝道:“王八蛋,你竟然在水下面偷袭老夫,可恶!”

沙成山急急高声道:“扁老,快站在驴背上!”

扁奇依言站起来,他的右腿已在流血不止!

沙成山对丘兰儿道:“兰妹自己坐好,我收拾那老头子去!”

丘兰儿道:“我们的孩子……”

不料七丈外,船老大见扁奇站在驴背上,立刻自水面拔空而起一丈有余,双手握刀便刺杀过去。

扁奇双手握着缰绳,急切间他上身往侧偏去。

沙成山忽然拔空而起三丈高,空中三个筋斗,他是那么巧妙地一足踩在水面黝黝的人头上,借力又是一个空翻,口中大叫:

“杀!”

沙成山后发先至地落在扁奇身边,回头,只见江面上船老大的人头忽上忽下带着一溜鲜血往下游漂去。

“好了,扁老,让我看看你的伤!”

“哇!”沙成山怀中的婴儿这时候哭起来……

扁奇缓缓以布裹住大腿,对沙成山道:“这孩子真命苦,他一定是又惊又饿,你还是快去照顾他母子,我老人家没关系!”

沙成山见丘兰儿萎顿在马背上,他知道人吃了巴豆之后必定会拉肚子,而且会拉得死去活来,不由得高声叫道:“兰妹,我来了!”

沙成山拔空再起,只见他不再空翻,双足并力分别点踩在两颗人头上到了丘兰儿身边。

有一股酸臭难闻之气,丘兰儿已羞怯地道:“沙大哥,我忍不住了!”

沙成山只见江面上漂了大片积物,知道是丘兰儿吃了巴豆拉出来的,不由忿怒地道:“真是死有余辜,兰妹,正好在江中拉出来,更可以藉着江水把裤子洗净!”

丘兰儿突然大哭地道:“沙大哥,我们怎么这么苦?为什么?”

叹口气,沙成山拍着怀中孩子,道:“兰妹,都是我不好,害你吃了不少苦。”

丘兰儿一仰面,道:“不,是他们太可恶,太残忍了,沙大哥,直到今天我才体会到世上最可怕的竟然是人,而非是兽。”

沙成山重重地点点头,道:“不错,这两个月来,我发觉许多怪异而人又无法忍受的事情,确实证明人比猛兽可怕多了!”

丘兰儿抹去泪水,道:“沙大哥,过了江就叫我们远走高飞,隐名埋姓地过平淡太平的日子吧!”

沙成山点着头,道:“我答应你,兰妹,我要叫你过安全舒服的日子,让我们的孩子活活泼泼地长大,茁壮,成人,让我们……”

丘兰儿立刻掩住沙成山的嘴巴,道:“够了,只这些我便心满意足了,还有什么再苛求的?”

毛驴已自一片芦苇处上了岸。

沙成山也骑着马背着丘兰儿到了扁奇身边。

经历过这次劫难,沙成山几乎不敢相信他只带着一点轻伤回到江这边来。

扁奇跌坐在驴子一旁直喘气,四个人已全身湿透,而丘兰儿却先走近扁奇,关怀地问道:“扁老,你的伤……”

是的,右大腿上一刀仍在流血。

扁奇却龇牙咧嘴地道:“孩子,你不先看看自己的孩子,反倒先关心起我老人家,足证我老头子没有白疼你,更没有白来一场!”

沙成山抱着孩子走上前,道:“兰妹,扁老被他们暗中掳上江中的无归岛悬吊在岛中挨了不少皮鞭,更吃足了苦,如今腿上又挨一刀,真叫我们过意不去!”

丘兰儿抹着眼泪,道:“沙大哥,扁老也是无依无靠的老人,我们怎能抛下他老人家不管?不如我们拜扁老为义父,找个地方隐起来,再也不管江湖上的这个烂摊子了,你说好吗?”

扁奇双目睁得奇大,忘却一身痛苦地道:“这……这……这怎么使得……”

沙成山立刻同意地点点头,道:“小时候我是由‘正果老人’在河边捡回去养大的,老人家疼我宠我,更教了我一身功夫,但他却没有得到我点滴回馈,也是我此生最大憾事,如今扁老如此关怀我沙成山,几与我师傅一般。”

说着便抱着孩子单膝跪在扁奇面前。

丘兰儿忙也一身湿淋淋的跪下去。

二人齐声道:“义父在上,义子义女叩拜!”

扁奇忘了搀扶二人,张大嘴巴呵呵笑起来……

沙成山怀中儿又哭起来,扁奇这才忙伸手拉起二人,道:

“好好好,如今我们成了一家人,往后只要你们不怕我老人家是个累赘,我便跟定你们了!”

丘兰儿突然又是一声尖叫,道:“不好,我又要拉肚子了,啊!我还有什么好拉的?”

原来丘兰儿只那么不到半个时辰,已在江中拉了三次之多,也真奇怪,她吃下的东西那么迫不及待地全拉在江水里!

此刻,沙成山急得直跺脚。

扁奇指着江中骂,道:“真是三个可恶的东西,船上没毒药,拿着巴豆来害人!”

沙成山道:“我是见兰妹饿成那副样子,才尽量叫她多吃,没想到反而害了她!”

扁奇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我也是这么想,而且孩子又需要她奶,哪里会想到……”

丘兰儿已往芦苇后面跑去,沙成山担心她衣裤湿,忙脱下自己长衫拼命拧干了把孩子包好。

扁奇道:“成山,等兰儿过来,我们立刻上道,此地不宜久留,先找户人家弄些吃的!”

便在这时候,只见丘兰儿跌跌撞撞地走回来,她几乎已站不稳了。

沙成忙扶住丘兰儿,道:“兰妹,好些了吗?”

丘兰儿拢一拢湿透的头发,苦兮兮地道:“大哥,肚子里已经没有东西了,还是在咕噜噜地响,我……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沙成山咬着牙,道:“坚强一些,兰妹,只赶到镇上,我便找大夫替你医。”

丘兰儿点点头,道:“大哥,这点苦我还撑得住。”

沙成山道:“我明白,兰妹,你为了我们的孩子吃过更大的苦,忍受过太多的折磨。”

丘兰儿几乎又哭,她眨着眼皮不让泪流出来,道:“我被他们打过踢过,如果不是孩子,我早动手了。”

是的,江湖上的“玫瑰毒刺”丘兰儿,也是道上响字号人物。

去年尚同“烈狐”胡大年受聘于秦百年的宠妾冷若冰,半途上下手截杀过沙成山,她自然也非泛泛之辈。

如今为了刚出生的孩子,因为她刚生孩子不久,身子虚弱,才被“龙爪门”掳到川南好一段日子的折磨。

沙成山又把孩子抱入怀里,丘兰儿跨坐在他的身后面,扁奇也骑上毛驴,匆匆地往东赶路。

初夏的山道上,一大早有些潮湿,沙成山怀里的孩子却又哭个不停,远处山坡前面一座山神庙,扁奇回头道:“成山呀,别再赶路了,先弄堆火大家把衣裳烘干,你骑马到附近看看有人家的话,买些吃的送来。”

沙成山点点头,道:“义父,我也这么想。”

几人到了山神庙,尚未走进庙门,那婴儿哭得更厉害,光景是尝到了人间饥与饿,寒与冻的两大罪了。

孩子的哭声已近声嘶力竭,急得沙成山直跳脚。

丘兰儿刚要接过孩子,忽然掩住肚子,道:“啊!又要拉肚子了!”

丘兰儿往庙后跑,庙里突然传一声喝叱,道:“是谁一大早弄个娃儿哭个不休,害得我老人家睡也睡不好,气死我了!”

扁奇惊愣地道:“是他?”

“谁?”沙成山望向庙里面。

沙成山怀中的娃儿哭声更大。

扁奇已往庙内跑过去,用手扶门框往里面看,不由得一声欢呼,道:“好啊,果然是你!”

庙里面走出个红脸长发老人,敢情沙成山也认识,正是从方家集赶往苗疆去的药老子。

此老一经出现,沙成山立刻高兴得落下泪来,那是高兴的泪水。

扁奇不由分说地瘸着腿拉住药老子,道:“老小子来得真是巧,快替孩子看看是怎么了?”

双臂伸展,药老子似是睡不过瘾地打着呵欠,道:“孩子?谁的孩子?”

扁奇立刻沉声道:“我养子沙成山的孩子,拐弯算一算也是我的养孙子!”

药老子一瞪眼,道:“‘二阎王’沙成山成了你的义子?”说着又看了沙成山一眼,道:“这话可是真的?”

沙成山点点头,道:“不错!”

药老子哈哈一声笑,道:“沙成山,你一个人去死还不够,连扁老哥你也要拖下水呀!”

沙成已一怔!

扁奇叱道:“休得胡言乱语,先进庙去再说!”

庙内一团干草,沙成山刚坐下来,庙门口,丘兰儿喘着大气走过来,她几乎一步一跌地爬进来。

药老子一惊:“这姑娘……”

扁奇立刻道:“对,先治丘姑娘——我义女的病!”

药老子道:“她又怎样了?”

扁奇道:“上了恶人的当,吃了不少巴豆,已经拉得不成人形了!”

药老子一声笑,道:“好治,好治。”说完,拿出一粒药丸,道:“你快服下去,保你立刻舒服!”

丘兰儿接过红色药丸吞入肚子里,立刻觉得一阵暖暖的感受直往内腑延去,真的舒坦多了。

丘兰儿忙上前致谢,药老子紧着眉头,道:“姑娘,你的元气不佳呀!”

扁奇立刻接道:“元气不佳快治呀,你知道她才生下这孩子两个月,每日只吃两碗粥还得奶孩子,你说说看,谁会吃得消?”

药老子道:“两碗粥只能维持一口气在,她母子能活着,也算奇迹。”

药老子又取出另一种大补丸叫丘兰儿吞下去,道:“快去弄些吃的,你们还得把身子烤干。”

沙成山立刻往外走去。

丘兰儿的精神好多了。

孩子被丘兰儿抱着,也许是饿过头了,竟又沉沉地睡着了。

扁奇拉过药老子,道:“你在离开方家集的时候,说要一个月时间才能再回来,老弟,你可是找出那种毒药的克星了?”

药老子摇头一叹,道:“那药太毒了,我老人家取出我的《草药宝鉴》,竟然找不出有这种药的克星,不过我找到一种‘周公草’,或可一试!”

扁奇道:“什么叫‘周公草’?”

药老子道:“老扁,你怎么连‘周公草’也不知道?”

他看看一边的婴儿,低声道:“我们说话小声些,这孩子是饿昏头了,稍有响声便会惊醒。”

扁奇点点头,道:“我知道,你快说什么叫‘周公草’?”

药老子低声道:“周公草长在千年老树附近,又叫昏睡藤,人若服了它,除了想睡觉,什么也不想干,所以又叫它‘周公草’,秦百年的毒药令人亢奋,我就以此草来克制,一旦毒瘾上来,可服此草大睡三日也就没事了。”

扁奇叹口气道:“秦百年在什么地方弄的那种毒药?看来我们怕很难对付了。”

药老子道:“且等到方家集再说吧。”

扁奇道:“我看不用去方家集了。”

药老子道:“为什么?”

此刻,沙成山已在庙中生起一堆火,令扁奇与丘兰儿高兴的是他捉了一只肥山雉。

烤熟一只山雉,丘兰儿吃了一大半,于是,她的精神更见好转,抱着孩子一旁去喂奶了。

扁奇这才对沙成山道:“等等我们赶去少林寺!”

沙成山:“去少林寺?”

扁奇道:“成山,药老子白跑了一趟苗疆,他无法找出绝对有效的解药,否则,我们也好立刻隐入深山去过安静日子了。”

沙成山点点头,道:“我懂义父的意思,江湖即将掀起一阵大风暴,我们有义务去料理这场浩劫。”

扁奇道:“不错,如果药老子有解药,我们只要把解药分送给各门派,使他们不受秦百年的控制。但不幸的是我们没有解药,便只有寄望于少林寺了。”

沙成山道:“少林‘八笼蒸石’方法,能使人脱胎换骨,但不知方宽厚怎么样了!”

药老子道:“好,我便同你们走一趟少林寺,且看少林寺是否真能祛除这种毒药!”

丘兰儿两月不知肉滋味,此时抹抹嘴巴,款款地拢着头发,双目有神似无神地望着沙成山,道:“成山,我如今这样子一定很难看,你……”

沙成山一笑,道:“我觉得你此时最美,兰妹,我说的是真心话!”

“哇”的一声倒入沙成山怀里,连刚吮过奶的婴儿也哭了。

药老子指着扁奇,道:“你腿上的伤……”

扁奇道:“倒忘了你是苗疆第一大夫,烦请替我治一治,如何?”

上次沙成山是同“三江帮”的总护法“铁弹”李魁五二人一齐去少林寺,为的是沙成山要证明方宽厚中毒之深、之惨,以便及时挽救“三江帮”帮主。

当时方宽厚见沙成山手上拿的那包药便不顾一切地下手去抢夺,虽未得逞,却令李魁五大吃一惊。

想不到那包药经药老子拿到苗疆研究,竟然还是无法查出真正的名称,更找不到如何克制或化解。

现在……

沙成山带着扁奇、药老子、丘兰儿母子,匆匆赶往嵩山少林寺。

又绕过七道坡来到山道石阶前。

沙成山指着山,对扁奇道:“义父,我们把牲口拴在山脚下,上山的这段路是无法骑马的。”

扁奇点点头,道:“少林寺规矩大,上山不能骑马,我知道。”

药老子突然指着山上,道:“有人来了。”

沙成山抬头看,不由沉声道:“沙某的对头仇家。”

丘兰儿担心地道:“谁?”

沙成山尚未开口,远处已有人高声道:“沙成山,是你,我们正在找你,你却赶来了!”

沙成山脸无表情地道:“二位找我是否又要来一决生死?”

迎面左腕已断的大汉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这人正是方宽厚的师弟,“黑天刚”熊霸天,另一人也是方捕头的师弟,“一刀穿心”左长庚。

只见左长庚当先走一石道,重重地向沙成山一抱拳,道:

“沙兄弟,往日我们对你很不友善,事情演变到今天,我们总算也弄明白了,原来是我们的不是,还望沙兄弟你多多包涵了!”

“黑天刚”熊霸天举着左腕也沉声道:“早知有今天,我的这只手也不会被你给废了!”

沙成山尚自怀疑二人在弄阴施诈,木然地未开口,左长庚已接道:“我二人正要下山去找你的,可真巧,竟在山脚碰见了!”

沙成山愣愣地道:“二位找我除了打架,怕不会再有别的事了吧!”

熊霸天粗声一笑,道:“就快成一家人了,还打个什么架?”

“一家人?”

“是的,只要你到了寺里便知道了。”

沙成山迷惑了,他回头看了丘兰儿一眼,一边,扁奇已笑道:“且先到了少林寺内再说。”

于是,左长庚侧身一让,道:“各位请!”

一行走过那道九百九十九级青石台阶,山门外面只见一位灰髯老僧迎面走来。

沙成山一眼便知道是智上大师。

智上大师见沙成山与两位老者同一女子走来,忙迎上前来: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驾临敝寺,非常欢迎!”

沙成山顿感惊奇,这次与上回大不相同。

上次同“三江帮”李总护法来此,他们连一口水也不招待,如今竟然换了一副模样,前倨而后恭,变得也太快了。

沙成山重重一抱拳,道:“大师,请容沙成山为大师引介,这两位老人家,一位是我义父——江湖人称‘易容大师’扁奇,另一位是苗疆第一大夫药老子,至于她……”沙成山重重地看了丘兰儿一眼,道:“贱内,丘兰儿!”

沙成山此言一出,智上大师脸色一紧。

左长庚更是对望着熊霸天一言不发。

空气一窒,智上大师对扁奇、药老子二人喧着佛号:“阿弥陀佛,久仰二位施主大名,今日有幸得识,快请寺内待茶!”

沙成山一行刚刚坐在客厢内,外面绿影一闪,方小云匆匆地走进来。

她立刻怔怔地看着沙成山身边的丘兰儿,口中自言自语似的:“你……你……就是丘……丘姐姐?”

丘兰儿已走近方小云,且拉着方小云一手,道:“你不认识我了?在你家的后山洞里,你曾经叫我……嫂子,是吗?”

方小云低头看着丘兰儿,沉痛地道:“嫂子,你怎么瘦成这副样子?你的脸、头发、衣衫……”

一声苦笑,丘兰儿道:“是被人折磨的,小云妹妹,连我的孩子……”

方小云双手接过婴儿,不由双目一红,道:“好可怜啊!刚到这个世上便历经磨难!”

说着,她拉着丘兰儿又道:“跟我去我住的地方,嫂子要好好清洗打扮,还有这孩子也该……”

丘兰儿感激地点点头,道:“谢谢!”

此刻,智上大师对左长庚道:“去把你师兄找来!”

沙成山惊异地道:“方捕头已痊愈了?”

智上大师点点头,望着走去的左长庚,深深地叹口气,道:

“宽厚身上中的毒是除掉了,他的人蜕了一层皮,他的心也变了!”

沙成山道:“心也变了?”

智上大师道:“不错,他已跳出三界,脱离苦海,前天落发皈依我佛了!”

沙成山惊异地道:“方捕头出家了?”

扁奇一旁幽幽地道:“江湖上充满刀山剑树,刮的是血雨,老来能看破红尘,静修余年,未曾不是他的造化!”

药老子已沉声道:“别再说些废话了,且先说那种毒药你们是怎么替人解除的!”

智上大师道:“那是本寺一种不轻言一用的方法,除非此人中毒太深,要知‘八笼蒸石’要把一个人用八只蒸笼闷在灶上蒸上一个时辰,除了维系这人一点心脉之外,全身已几乎血水难分,皮毛蒸化!”

智上大师叹口气,又道:“四十年前,本门曾用过一次,那次老衲也是亲睹,被蒸的门人除了有形的身体蜕变,便他的思想也全变了!”

便在这时候,只见左长庚领着一人走进来。

沙成山抬头细看,不由得惊奇得张口结舌……

是的,似乎这个灰衣僧人是方宽厚,他光秃着头发,胡子也只稀稀的几根,皮肤白中泛红,红得赤漓漓的宛似被火炙过一般。

这就是在项城干过二十多年的捕头方宽厚?

不错,他正是方宽厚。

亲切的,这灰衣僧人先向智上大师一礼,便立刻走近沙成山面前,道:“阿弥陀佛,想不到我佛有灵,这么快就看到沙兄弟!”

沙成山重重地拉住方宽厚,道:“恭喜方捕头,你的毒已全部祛除了。”

方宽厚道:“贫僧悟心,往后沙施主叫我悟心好了。”

沙成山深深地咽了一口唾沫,道:“悟心师父,你来见见这二位老人家!”

方宽厚望向扁奇与药老子,沙成山已介绍道:“药老子乃苗疆第一大夫,是为找出毒药来源而来的,这一位是我义父扁奇老人。”

方宽厚忙上前施礼,药老子已迫不及待地道:“方捕头……哟……不……悟心师父,你真的已尽除身上之毒了?”

悟心道:“每日三餐之外,别无所求。”

药老子从袋中取出那包毒药摊开来,道:“如今你不再想这玩意儿了吧?”

悟心全身一震,忙把双目垂低,口喧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药老子疾伸一手抓住悟心师父,道:“你再闻一闻。”

悟心师父已双目闭起来,便药老子把毒药放在他的鼻尖,也是无动于衷。

收起毒药,药老子一声欢笑,道:“好,好,那些中毒之人有福了,哈……”

扁奇奇怪地道:“你说什么?”

药老子道:“难道你会不知道?龙腾虎跃即将举事,江湖上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但秦百年的阴谋毒计,却因为少林寺的‘八笼蒸石大法’,而功亏一篑!”

扁奇道:“你是说那些中毒之人会受到秦百年的控制?”

药老子点头一笑,道:“想想看,那些服过秦百年毒药之人,他们如果不听命于秦百年,必然再也得不到秦百年的继续供应,然而他们中毒成瘾,生不如死又不想死,其结果……”

沙成山道:“其结果只有让秦百年牵着鼻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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