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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避人耳目

人的心情总是会有变化的,沙成山有着紧张情怯,但也使他倍感亲切。

是的,绕过这一片树海也似的老林子,便是他成长的地方,十年学艺于此,附近的一草一木对他都有着无比的亲切与留恋。

坐在马上,想着往事,沙成山感慨良深。

十岁那年被师父带到雁荡山里来学艺,单就入门功夫就苦学了七年之久,“银练弯月刀”出现在他的眼前,沙成山已经十八岁,十八岁学习“银练弯月刀法”,那种怪异的旋转刀法便学了一年多之久。

沙成山一声浩叹,他在马上有些无奈何地自言自语:“师父,直到如今,徒儿尚未习会弯月刀的第三杀招‘双星伴月’,真是辜负你老人家十年栽培,而我……我却渐渐觉得那是一招必须学会的一招!”

不错,“银练弯月刀法”中共有三个杀招,分别是:“寒江月刃”、“寒江月落”与“双星伴月”。

就在沙成山苦修而习会前两招之后,他的师父正果老人便病死在雁荡山的百丈峰山洞之中!

那是一个凄苦的落雪夜晚,沙成山记得很清楚,而且他此生也绝不会忘怀,他师父正果老人拉着他的手,睁着一双深陷的双目逼视着他,把那一招“双星伴月”一字不漏地口传出来。

沙成山滴着泪水记下师父每一个字,且又向师父背诵一遍,就在他背诵完毕,发现师父已含笑而终。

十年江湖浪迹,每年他都会回到雁荡山百丈峰来,住大山洞中几天,然而唯有这次最令他怀念恩师。

沙成山好像是个在外面受尽委屈的孩子,他紧闭着嘴巴,心中已在呐喊着:“师父!师父!”

两匹马放入林子里任其自己觅食,沙成山背着“刀神”的尸体,腾空而起,沿着陡峭的山壁攀上一个方形山洞里面。

那是一个从外面看不清楚上面是个山洞的半山峰腰。

背着刀神的尸体进入洞中,沙成山已叫出声音:“师父,徒儿成山回来了。”

忽见沙成山把“刀神”尸体放在地,双手推动一块巨石,便闻得“轰”一声响,立刻显出个洞口出来。

沙成山抱起地上“刀神”尸体便走进洞内。

只见迎面一个石台上平躺着一具骷髅,石台前面一具石桌,上面的供品已枯,香烛不少。

这间石室虽然不大,但这些年经过沙成山的收拾,便显得古色庄严,宛若是个神庙般的。

沙成山把“刀神”的尸体放在右面平台上,立刻燃上香烛跪在那具骷髅前面,叩了三个响头,道:“师父,不肖徒儿成山回来了!师父,江湖风浪没有吞噬掉徒儿,但人性的险恶却令徒儿寒心,对于师父命我发扬弯月刀的精神,怕是令师父失望了。因为……因为徒儿已有了丘姑娘,丘姑娘更怀了孩子,所以……所以徒儿只有等丘姑娘孩子出世之后,便回来与师父长相厮守在这荒僻的雁荡山百丈峰!”

沙成山燃起三支香,道:“师父,我把‘刀神’老人家也送来了,弯月刀是他打造的,他应该死后陪在师父一边,至少……

至少也令师父可以瞑目于九泉之下了。”

上过香,沙成山便退出这间石洞外,又把巨石堵在洞口,这才又走向洞内去。

看起来石洞是空的,然而就在沙成山走向一块石板上方,他顺手取过一根铁棒,用力推开那个三尺方圆的石板,只见有个洞口露出来。

沙成山进入洞中落向下面,这儿又是一条山洞。

而且是十分干爽整齐的方形洞,有一股不知什么地方吹来的凉风,使得洞中宁静而又舒适。

沙成山取出火折子,他把洞壁上的油灯燃起来,前面不远处又是一个石室,沙成山越过这间石室,立刻就见外面阳光射进洞里来。

这儿才是他与正果老人居住的地方。

洞口处在悬崖滑壁之上,这儿的形势便是飞猿也难以攀爬进来。

低头下望,洞下面是绝谷,足有三十多丈深,上面,白云悠悠而过,仿佛人在天上。

远远眺望运去,大地一片苍松翠柏,数十里之外的两条河也宛如地上铺放的两条银带,这儿,敢情就是百丈峰了。

三间不算大的石室,却摆设得相当雅致,洞中除了石桌、石椅之外,一应用具齐全。

沙成山站在一间石室中,他习惯地抚摸着室内的东西,口中自言自语道:“师父生前的东西,是要有人经常来擦拭了!”走进另一间石洞中,沙成山缓缓坐下来。

他望着几口大木箱子,其中一只是秦百年的,木箱中除了一锭锭的银子之外,也放着十几张老通城通宝钱庄的银票,十万两银子足够与丘兰儿在此生活了。

猛然,沙成凝望着一块石板,那是自己的“金刚指”在上面刻出的几句口诀,也是“银练弯月刀法”中的最后一式杀招!

沙成山面对石板趺坐下来。

是的,师父曾说过,只要领会贯通于此招,便天下无敌了。

然而,这口诀……

沙成山不由得嘴唇嚅动着:“天杀地杀,弯月激流不染尘;上弦下弦,无远弗届幻亦真!”

沙成山口中念叨着,几乎涨破头皮,他再一次地出刀比划,“银练弯刀”上天劈地,旋身再回杀,虚实并出。

然而他失望了,没有人替他过招,更没有师父的指点,这种深奥的招式,岂是一看就懂的?

一连两天,沙成山终于只能记下招式而难以体会出其中的玄妙!

他放弃了!

于是,他把这石室房间整理了一番,准备等丘兰儿生下孩子之后,一家人就住在此地,永绝江湖,过着那淡泊而与世无争的世外生活。

是的,这也是丘兰儿所想过的日子。

就在第三天过午,沙成山觉得一切已整理得相当满意,这才又走入师父正果老人的石室,拈香祝告一番,便匆匆离开雁荡山的百丈峰。

沙成山从荒林中只找到一匹马,为了急于同丘兰儿会面,更担心丘兰儿住在小船上的安危,沙成山怒马疾驰往沙河。

忽见前面三人徐徐行来,双方尚有三十多丈远,对方已有人开口,道:“喂,那不是大镖客沙成山吗?”

前面三人未让路,沙成山立刻急拢缰绳,怒马前蹄上扬,已停在三个人前面三丈之地了。

只见来的三人竟然是武当长老惠因子、华山派的“笑弥勒”,铁秀、玩世不恭的“醉仙”柴松三人。

沙成山抱拳一笑,道:“原来是三位前辈!”

柴松张口喝着烈酒,醉迷迷地看着沙成山不语。

“笑弥勒”铁秀已哈哈道:“几天没见,大镖客又有生意了,请问这是替何人上道呀?”

一声苦笑,沙成山在马上道:“自从龙腾山庄之事以后,沙成山心情不佳,一口鸟气没处发泄,一个人便往深山中去解解闷,也可以说是散散心吧!”

惠因子一笑道:“沙施主的心情我们懂,但别以为我们三人也是老糊涂,其实我们实在不愿意看到一场鲜血淋漓的厮杀,既然是秦百年出面,正可以藉此消去一场搏斗,难道这不算是一场功德?”

沙成山双目一紧,一边,柴松抹去嘴巴酒渍,笑道:“我三个也是受害之人,几乎被江厚生那个老混球坑死在山洞牢中,可是我们还是忍下这口气,沙成山,你又有什么忿忿不平的?算了,算了!”

“笑弥勒”铁秀也笑道:“沙成山,你还年轻,你应该有一股子正义之气,对于你那种不平则鸣的浩然之气,想当年我三人都曾不落你后。但时光磨去了我们争强好胜之心,却也给了我们丰富的阅历,所以我们也宽恕了江厚生的不智之举,对于你的救援……”

沙成山一笑,道:“不值一提,三位前辈的高论,沙成山铭记在心,但有一事,沙成山实不苟同!”

铁秀笑道:“请说!”

沙成山道:“我辈江湖中人,就应该恩怨分明,所谓水火不相容,善恶不同途的道理!”

沙成山重重地又道:“那日我与扁奇老人冒着生命之危,拼死救出各位;却在秦百年的几句话之后变得毫无价值可言,这又算什么?”

“无量寿佛!”惠因子道:“沙施主误会了,至少在贫道心中充满着感激之情!”

他重重地看了沙成山一眼,急步走近沙成山,又道:“沙施主,贫道善观气色,这就奉送你几句真心话,愿沙施主能记在心中!”

沙成山指着自己鼻尖,道:“道长是要给在下看相?”

惠因子道:“不错!”

沙成山翻身下马,道:“道长看出我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惠因子伸手摸摸沙成山的眉头,摇摇头,道:“三月之内,沙施主一定会遇上麻烦,不过……不过……沙施主的紫微冲宫,八斗顺畅,应该会逢凶化吉!”

沙成山先是一怔,旋即哈哈一声笑,道:“道长的话沙成山记在心里,如果真的灵验,沙成山一定致谢!”

惠因子道:“沙施主还是多加小心的好,至于言谢,也就不必了!”

铁秀与“醉仙”柴松二人皆大笑起来……

柴松笑对沙成山道:“这杂毛的卦灵得很,沙成山,你可千万多加小心了!”

于是,惠因子三人一路往南方走去。

沙成山心中在暗自琢磨,三个月之后自己同丘兰儿居住在雁荡山百丈峰上了,怎会再出什么纰漏?

是的,一个决心退出江湖的,也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怎会再有麻烦?

沙成山拍马直驰沙河,他更坚定了与兰妹遁世的心。

然而,天会从人愿吗?

前面一道柳林子,那条小船仍然平静地停在河边上。

凉风阵阵,柳叶青嫩,应是春上的花松林子,呼呼啦啦的响声似怒吼更似悲鸣,斜坡下面的小船微微晃动,晃动在无声无息里,风声水流,奏起一片西凉乐章在人们的心中绵密衰伤,更透着无奈!小船的矮舱里传出人声:“兰妹,我真恨!”

“恨?有什么好恨?我们不是很平静地过日了吗?”

“平静?”

“是呀!谁还会再找上我们?沙大哥,银子足够我们用上一辈子,且等孩子出世之后,我们埋名隐姓地过着平淡日子,有多好?”

“兰妹,你太乐观了,你不知道,当时秦百年对群豪的那种面孔有多么可憎,但是,就有人会听他的!甚至……甚至那些被囚入洞中地牢的十位高手也无奈何的原谅了‘飞龙’江厚生,你说气人不气人?”

小船内半晌未再传出声音。

山风依旧,河水悠悠。

突然矮舱门被推开尺半,一个瘦恹恹的汉子把头伸出来四下望了一眼,遂又把头缩进去。

是的,“二阎王”沙成山十分平静地住在丘兰儿的小船上。

“龙腾山庄”的一场搏杀,他重创了‘飞龙’江厚生,正要结合群豪杀进“龙腾山庄”。

不料“武林老爷”秦百年突然出现,姓秦的仍然一副笑脸,且答应把“百窍神功”秘籍的上半部,亲自派人送上“苗疆百毒门”与“湘江无忧门”!

“兰妹,我担心的是秦百年这头老狐狸,他……”

矮舱内传出“玫瑰毒刺”丘兰儿的声音,道:“沙大哥,别为他人烦心了,为我们的孩子吧!”

沙成山重重地道:“我就是为了你同孩子,兰妹,我沙成山如是一个人,就不必烦心了!”

丘兰儿声音含悲地道:“沙大哥,难道……”

沙成山沉声一叹,道:“兰妹,龙腾山庄不会就此罢休,便秦百年也不会甘愿被我运走十万两银子,他们以退为进,正策划着更毒的计谋了!”

丘兰儿悲凄地道:“沙大哥,是我拖累你了,我……”

沙成山立刻抚摸着丘兰儿的面颊,道:“不,兰妹,我会勇敢地接受他们的挑战……”

一顿,又道:“哼,一朝动上刀,谁怕谁来了?”

丘兰儿怔了一下,道:“沙大哥,我们去找扁老爷子吧,请他为我们易容,我们远走高飞!”

一声苦兮兮的笑,沙成山道;“这时候扁老已是‘稻草人救火’自身难保,早已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丘兰儿立刻又道:“沙大哥,记得我们是在极不愉快的场面里遇上,一场搏杀之后,你曾劝我隐姓于深山大泽之中,埋名于大漠黄沙之外,难道你就忘了?”

沙成山道:“我没有忘,然而兰每别忘了我是沙成山,沙成山是个有理性的大男人,藏头露尾又如何迎接我们未来的孩子?”

丘兰儿重重地道:“沙大哥,死要英烈,活要快乐,我们携手并肩,迎接挑战!”

沙成山猛地搂住丘兰儿,道:“兰妹,沙成山若是连个老婆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江湖行?”

沙成山缓缓地站起身来,低声道:“我的‘银练弯月’刀法中共有三绝招,其中第一式:寒江月刃与第二式‘寒江月落’均是杀招中的杀招,然而这十年来我一直无法练就第三式‘双星伴月’,如果……”

丘兰儿道:“有图解与说明吗?也许我可以助你……”

沙成山笑笑,道:“你是不会了解,因为当初是由‘正果老人’口传……”

一顿,沙成山叹口气,又道:“老人家是个瞎子,就是第三招上他解说只有一遍便死在‘黑水沟’的茅庐中了!”

丘兰儿立刻笑道:“只要你还记得口诀,我仍然可以助你了解,但必须找个清静地方去练!”

沙成山点点头,道:“我就是有此打算,兰妹,附近三山五岳,荒原大河,只怕很难不被人发现……”

丘兰儿轻轻一笑,道:“最好是山洞,既不怕冷,又可以掩人耳目不被发现。”

猛孤丁坐下来,沙成山道:“兰妹,我想起一个好地方了。”

丘兰儿一喜,道:“是什么地方?”

“槐树坡!”

“槐枝坡是什么地方?”

“方家集北面三里地,方捕头曾经躲在那里苦练秦百年的‘百窍神功’,可惜他上当了,却练的是‘挫阳缩筋’与‘经脉滞流’两种西域阴损武学,几乎把老命弄掉。”

丘兰儿笑笑,道:“沙大哥以为那儿隐蔽,我们就去方家集吧。”

方家集以北的槐树坡下,方宽厚的那座被焚的宅子,又在大兴土木,照着原来图案重新把宅子建造起来。

而为方宽厚建宅的费用都是“武林老爷”秦百年所出。

当着少林高僧智上、智化的面,秦百年说得令人感动:“这全是因为他的那部‘百窍神功’秘籍惹出来的祸,追根究底,他应该负起责任,首先就得把方宽厚的老宅子修好。”

其实当初焚烧方老捕头宅子的人,就是秦百年那晚派去的人,然而如今谁会想到这些呢?

当然,方家集的人迷惘了,已经死绝的方捕头一家三口,如今又好端端地活着,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方宽厚对于“武林老爷子”秦百年此举,心中着实不是滋味,怀恨中透着一丝感激,过了年不久,他一家便又搬回新宅子了。

方小云几次提到“二阎王”沙成山,都被方宽厚冷言一句堵住嘴巴:“别再提沙成山了,姓沙的只为银子拼命,他在方家集那段日子,还不也是在替秦老爷子办事?”

方小云却不以为然地道:“爹,沙成山也在我们一家遭难的时候帮过我们……”

方宽厚冷冷地道:“爹知道他帮过我们,可是……”方宽厚拄杖在庭院里晒太阳。

方小云想起沙成山,叹口气,道:“爹,秦百年送你的半部‘百窍神功’秘籍,这几天你练得如何了?”

抚髯笑笑,方宽厚道:“好多了,从前在山洞中那般的痛苦,每天总有一次全身百穴有如钉刺的痛苦已消失了,再练上三月,应该可以复原了。”

方小云笑道:“这都是沙大侠的功劳,爹!”

“狗屁,爹以为他是个惹祸精,以后别再提姓沙的了!”

就在这时候,大门外走进一个大汉,方小云迎上去。

那大汉已自怀中取出一只小方盒,对方小云道:“我们庄主关怀方老捕头的身子,特别命在下送来这些特制的药引,每十二个时辰服用一粒,三月之后连本身的功力也全都恢复过来了。”

方宽厚立刻笑接过来,对方小云道:“看,还是秦庄主大量,令人佩服。”

来人并未多留,笑对方宽厚抱拳道:“在下还要赶往‘湘江无忧门’与‘苗疆百毒门’送药,不能多留了,老捕头请多保重。”

方宽厚与女儿方小云送走来人,方宽厚已喜孜孜地捧着盒子走入内宅去了。

方小云拢一拢秀发,缓缓地绕过围墙,她上了槐树枝,又走到了山后的断崖,凝望着奔腾而下的飞瀑发呆……

“沙大侠,我越来越不了解我爹了,对你沙大侠,我真地感到抱歉!”

方小云的低诉是至诚的,当然也是无奈何的,然而她绝对想不到此时的瀑布后面山洞内住着两个人——沙成山与丘兰儿。

如今丘兰儿大腹便便,沙成山面壁苦思着“银练弯月”第三式——“双星伴月”!

是的,沙成山与丘兰儿已在这儿住了近三个月了,方宽厚一家尚未搬回来的时候,他二人便暗中潜入山洞中了。

此刻,沙成山盘膝面壁,壁上刻了各种出刀姿势,他双目冷厉,紧闭嘴巴,双手反托,上身左右倾斜不已。

丘兰儿却紧皱眉头,双手捧着大肚子发愣。

是的,眼看就要生孩子了,总得到哪里找个接生婆子,自己如何能应付?

突然,沙成山重重地一掌拍在洞壁上,暴躁地道:“怎的这么难?弯月斜照,仍不见双星出现,真急人!”

丘兰儿立刻上前安慰地道:“沙大哥,咱们的孩子出世之后,我替你解招,助你解开死结所在。”

沙成山立刻走近丘兰儿,关怀备至地道:“提到我们的孩子,兰妹,你就快生产了吧?我们如何去找大夫……”

丘兰儿笑道:“又不是生病,找什么大夫?有个接生婆子就成了。”

“接生婆?哪儿去找?”

丘兰儿指着洞口,道:“当然是到方家集去找了!”

沙成山道:“好,今夜我便去一趟方家集!”

丘兰儿立刻问道:“十万两银子沙大哥只带了五百两在身边,应该够了。”

沙成山笑笑,道:“银子的事兰妹放心,若是不够我自会去取的。”

丘兰儿道:“难道真要在这山洞里生孩子?”

沙成山道:“等我今夜找到接生婆再作决定。”

又是个月圆之夜,沙成山戴着一顶宽厚的棉帽子,帽檐几乎遮住双目,他那几个月也未修剪的粗而泛青的胡子,倒把一张瘦削的脸拱托得走了样,乍看一眼,谁会知道他就是大镖客“二阎王”沙成山?

现在,他走进方家集的“平安客栈”缓缓地坐在一张靠柜台边的桌子上,店内只有两个伙计在逗笑,见他走进来,便双双走近沙成山,其中一个伙计笑道:“又来买吃的了?这次你要些什么?”

沙成山摇摇头,露齿一笑。

另一个伙计立刻笑笑,道:“客官,你住那儿?你……你可真像一个人……”

沙成山道:“我像谁?谁又像我?”

那伙计歪着头笑道:“过去,我们这儿曾住了一位胆子特别大的人,也不怕鬼,敢同死人住一起,你要是不长这么一嘴大胡子,一定很像那人!”

沙成山淡淡地道:“那人是谁?”

伙计立刻应道:“姓沙,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是个能人,江湖上的大镖客。”

沙成山摇摇头,道:“可惜我并非大镖客。”他一顿,又道:

“能替我找一位接生婆子吗?”

两个伙计一怔,对望一眼,沙成山立刻取出一锭银子,道:

“多少银子我不计较!”

一个伙计呵呵笑,道:“想找接生婆,客官,是你夫人要生产了?”

点点头,沙成山道:“有吗?我要个好样的,经验老到而又功夫到家的!”

另一个伙计笑道:“有,我知道有个婆子的接生本事高绝,听人说方家集的年轻人有一半就是她接生的!”

沙成山一喜,站起来,道:“那好,快带我去!”

伙计手指北方,道:“就在方家集东北的一个小村子里,那儿住的人家不多,只有三几户人家,你去一问,就有人告诉你。”

沙成山一怔,立刻想起那个小村子。

去年还与柳仙儿在那个村子住过,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个值得怀念的地方,虽然有些不该,然而……

沙成山走出平安客栈,缓缓地往方家集东北方走去,他心中立刻浮现出柳仙儿的影子。

那真是一位敢爱又敢恨的奇女子,如今不知柳仙儿是否已同“大漠红鹰”戈二成结合在一起,果真如此,也是他二人前生有缘了。

顶着月亮踩着月光,沙成山匆匆来到那个小村子里。

这儿他相当熟悉,除了那个四合小院外,就是左右两家住户,这时候已经都熄了灯黑漆一片。

沙成山伸手叩门,半晌,才从院子里传来声音:“谁呀!天都这么晚了。”

从门缝里瞧进去,出来的是个老者,沙成山在门外道:“真是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门开了,果然老者十分不悦地望着沙成山,道:“你要找谁?”

沙成山为了套交情拉关系,指着他曾到过的那间小厢房,笑道:“在下曾同一位柳姑娘住过那间屋子,而且……”

老者木然地道:“那位姑娘已经走了几个月了!”

沙成山笑笑,道:“我知道,不过在下这次来,是想请一位接生婆子,听人说,你们这个小村子有一位,可否……”

老者重重地看了沙成山一眼,道:“敢情是那位姑娘有了孩子?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沙成山忙摇手,道:“不不,不是那位柳姑娘,是我妻子要生孩子。”

老者指着正屋,道:“你跟我进来!”

沙成山与老者二人走进屋子里,只见一个灰发老妇人走出来,道:“谁呀!”

那老者指着沙成山,道:“你对她去说吧!”

沙成山心中喜呵呵地走近灰发女人,道:“原来老妈妈会接生,太好了!”

老太婆冷冷地逼视着沙成山,仿佛仇人见了面,道:“你住哪儿?”

沙成山一怔,心想,这老婆子说话不友善,忙低声细气地道:“就住在附近!”

只见两个老人对望一眼,灰发女人已冷然道:“什么时候要生?怀孕多久了?”

沙成山道:“我不清楚,看样子就是这几天!”

灰发婆婆生硬地道:“肚子开始痛,再来也不迟!”

沙成山愣然问道:“要到你们这儿生孩子?”

灰发婆婆伸手指向柳仙儿曾住过的房间,道:“我老婆子在那个屋子里接生不下百人之多,你放心吧。”

沙成山一笑,立刻取出十两银子捧上,道:“就这么说定了,我妻肚子一痛,我便立刻把她送来。”

一边,老头儿伸手接过银子道:“够了,够了,十两银子足够了。”

沙成山抱拳施礼退出来,匆匆地便往槐树坡走去,月光下就在他刚刚绕向瀑布,突然自附近走来一个人:“是你?沙大侠!”

沙成山怔了一下,立刻发现是方小云,点头笑着迎上前去,道:“方姑娘,是你?”

不错,来人正是方小云。

“沙大侠,这些日子不曾见着你,方小云很想念,只是……只是……”

沙成山笑笑,道:“不谈往事,更不必把报恩放在心上,方姑娘,这一向你们可好吧?”

小小云指着一棵大树,道:“沙大侠,我们坐在那棵树下去谈谈,好吗?”

沙成山摸摸自己的胡子,他实在奇怪,如今自己这副长相,方小云怎会看出来?

其实沙成山的身形并不会改变,月光下,方小云自然会看出来这人是谁。

沙成山缓缓坐下来,方小云坐在他身边,二人相对着看了一阵子。

沙成山指着山那面,道:“恭喜,你家又在原地把房子恢复旧观,你爹还是有办法。”

方小云摇头一声叹息,道:“说出来也许你不相信,一切花费全是秦百年秦老爷子派人拿来的!”

沙成山双目一紧,道:“这老狐狸,他在搞什么名堂?收买人心?还是另有图谋?”

方小云幽幽地道:“我们方家被那本什么秘籍害惨了,二叔方刚死了,我爹几乎也死掉,唉……”

沙成山道:“你爹的身体好了?”

方小云点点头,道:“是秦老爷子的半部秘籍,这次是真的,我爹练了不久就感到身子轻松多了!而且……”

她望了沙成山的脸,又道:“最近又有人送来秦老爷子特制的补药,我爹每日服一粒,真难相信秦老爷子到底存着什么心。”

于是,沙成山不再开口了,因为从方小云的口中,称“秦老爷子”,显然她也对秦百年存有好感!

方小云伸手按住沙成山的手臂,道:“沙大侠,那日我从智上大师口中得知沙大侠义救群豪出地牢之举,心中甚为高兴,不过……”

沙成山重重地道:“不过什么?”

方小云道:“不过众人对秦百年能及时挽救一场拼杀,都给予很高的评价,沙大侠,沙大侠你以为呢?”

“真是沽名钓誉之辈。”

“我有时也有如此想法!”方小云低声地。

沙成山冷哼一声,道:“欺世盗名,我看透他了!”

方小云仰起脸来,道:“沙大侠,他却又把真正的秘籍分别送给需要的人,这又该怎么说?”

“我无法置评,那需要时间来证明了。”

“是的,只有以后方能明白。”

沙成山站起身来,道:“回去吧,露重寒意浓,别在外面着凉。”

幽幽的,方小云道:“沙大侠,你不问问我为何半夜三更天来到此地?”

沙成山道:“我需要知道吗?”

“我……我……很珍惜曾经引你进入山洞的事情,沙大侠,在我的心目中,你才是真正的侠客英雄。”

沙成山笑笑,道:“我说过,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提了。”

方小云见沙成山站起身欲走,忙伸手拉住,道:“沙大侠,你已经到了我的家门口,怎好就此离去?至少也要在我家住几日吧?”

沙成山淡淡地摇摇头,道:“方姑娘,回去吧,沙成山是个不祥之人,别忘了,我同‘龙腾’、‘虎跃’二庄结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万一被他们的人碰上,对你们有害而无益,你爹的身子要紧。”

方小云急急地道:“他们的仇人不见得就是我们的仇人,以秦老爷子的心胸,他应该不会计较的。”

沙成山一声苦笑,道:“总有一天我会到你家的,但不是现在,方姑娘,我还有要紧的事情待办,后会有期。”

不等方小云再开口,沙成山拔身而起,两个起落,人已隐于夜幕深处。

方小云跺着脚,自言自语地道:“我怎么那么笨,有许多话见了面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沙成山隐于附近林中,直等到方小去离去,才又匆匆地从瀑布一边的突岸走入山洞中。

丘兰儿见沙成山回来,捧着大肚子迎上去,笑道:“沙大哥,怎地去了这么久?我好担心啊。”

抚摸着丘兰儿的肚子,沙成山笑道:“为这个小家伙担心吧?”

丘兰儿急问道:“可曾找到接生婆?”

沙成山点点头,道:“找到了,就在东北方几里地的一个小村里,那儿可安全多了。”

丘兰儿指着肚子,笑道:“里面的小家伙真不安份,你走去一久,他就在里面动个不停。”

沙成山哈哈笑起来……

便在这时候,突然传来一声低呼,道:“沙大侠……你们……你们……”

沙成山猛地回转身,洞中一盏油灯并不亮,但沙成山看得十分清楚,正是方小云!

“玫瑰毒刺”丘兰儿惊异地问:“她是谁?”

沙成山道:“方老捕头的女儿方小云,就是她引我到此山洞中的。”

方小云走近丘兰儿,更是惊呼一声,道:“你已有了沙大侠的孩子了?”

沙成山当然明白方小云的感触,淡淡地道:“方姑娘,我们暂住此洞,你千万别向你爹提及此事。”

方小云道:“沙大侠,为何要住在这儿?大嫂子又有了孩子,这太危险了。”

“只要你不说出去,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方姑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只是大嫂子急需要有人侍候,沙大侠,我看就由我来帮忙吧。”

“不,我今夜出去,就是为了找接生婆子,我们便离开此地了!”

方小云深深地叹着气,丘兰儿被方小云两声“嫂子”,叫得心中十分舒服,她走近方小云,缓缓拉住方小云的手,笑道:

“方姑娘,谢谢你,真心地谢谢你。”

方小云眨着一双大眼睛,道:“嫂子,你能跟沙大侠在一起,实在令人羡慕,我方小云为你高兴。”

她一顿又道:“让我侍候你吧,至少我为你们洗衣烧饭……”

丘兰儿笑笑,道:“当前我们的处境是困难了些,但还不需要有人来帮助,方姑娘,只要你不把我们住的地方告诉任何人,就算帮我们了!”

方小云望向沙成山,目中充满了幽怨。

沙成山却重重地点点头,道:“方姑娘,三更天快过去了,你该回去了。”

是的,方小云是应该走了,沙成山同妻子在一起,自己闯进来又算什么?

转身走了几步,方小云突然回头又道:“沙大侠,你们请多多保重了!”说完,回头便匆匆走去。

丘兰儿怔了一下,道:“这个姑娘喜欢上你了,沙大哥,你不觉得?”

沙成山坦然地道:“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是女人,沙大哥,她真地爱上你了。”

沙成山当然也看出来了,但他却摇摇头,道:“兰妹,我有了你,已经满足了,此生唯你,何再他求。”

丘兰儿歪头靠上沙成山的肩头,道:“沙大哥,有了孩子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沙成山道:“让我们远走高飞,永不再踏入江湖。”

“是的,永不再踏入江湖!”丘兰儿仰面伸手,抚摸着沙成山粗糙的胡子,仿佛摸了一把幸福的未来。

两个人相拥着睡下了……

山洞内透进一线阳光,光线含着蒙蒙的氤氲之气,仿佛一层浓雾,便在这时候,突然一声尖叫声,沙成山弹身而起,丘兰儿已捧着肚子大声叫道:“肚子好痛,啊!”

沙成山怔怔地搓着手,道:“一定是要生了,快,我们去那小村子里。”

丘兰儿苦兮兮地道:“此时去方便吗?沙大哥,我们的行踪……”

沙成山错着钢牙,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兰妹,我们快走,出了山洞,我抱你走。”

丘兰儿已痛得脸皮泛青,额头冒汗,扶着沙成山的臂便匆匆往洞外面走去。

沙成山抱起丘兰儿跃过突崖,便立刻展开轻功往东北方的小村子跑去。

路程不远,所幸并未碰到什么人,丘兰儿庆幸地道:“沙大哥,大早的天路上行人少,我们还算幸运。”

沙成山重重地道:“此刻不论是‘龙腾山庄’或‘虎跃山庄’,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离开沙河来到方家集。”

丘兰儿强忍着肚子痛疼,喘息地道:“龙腾虎跃,武林世家,他们的线眼遍布天下,我仍然担心……沙大哥……我真怕有一天会离开你,我……同孩子……怎么办?”

笑笑——惨然的笑,沙成山道:“除非他们把我沙成山摆平,否则,谁也别想拆散我们!”

丘兰儿忙伸手堵住沙成山的嘴巴,道:“沙大哥,别说不祥之语,他们永远也打不倒你的,我深信……”

沙成山抱着丘兰儿来到这个小村子,附近有人惊异地望着,沙成山冲到四合院门口,不及拍门,横肩便把大门撞开,院子里已见那灰发老婆子叱道:“猴烧屁股了?急的什么劲?”

沙成山已把丘兰儿抱到边厢房内,回身对走来的老太婆道:

“快呀,她要生了!”

不料老太婆根本不急,冷冷道:“痛多久了?”

沙成山道:“总有半个时辰了吧。”

老太婆哼了一声道:“她现在又不痛了,是吗?”

沙成山回头扑向丘兰儿,道:“还痛吗?”

丘兰儿摇摇头,道:“躺在床上就不痛了。”

老太婆回身便走,沙成山上,前拦住,道:“你怎么要走了?她……”

老太婆脸无表情地道:“还早着哪,过午能生下来,便算是快的了。”

沙成山一愣,老太婆冷然地道:“她养过孩子吗?”

沙成摇摇头,道:“头一遭!”

老太婆冷哼一声,道:“天黑能生下来就不错了。”

沙成山干眨着一双深邃的眼睛,满脸的关怀,却一点主意也没有,这比一场搏斗,对他而言毫无什么差别。

丘兰儿伸手握住沙成山的手,笑笑道:“沙大哥,有人说女人生孩子如同闯过鬼门关,可是……可是有你在我身边……我一点也……不怕。”

沙成山点着头,心中暗自思忖:“你不怕?我可怕得要命,万一你母子……”

一个时辰过去了,丘兰儿突然睁开眼睛大声尖叫起来……

沙成山忙着冲出屋子外,正看到老太婆在洗衣衫,老头儿一边闭目晒太阳。

“快,肚子又痛了!”

“人都来了,别大呼小叫的,痛不死的!”

沙成山几乎要挥拳打过去,见老太婆毫不理会,只得又退回屋子里,丘兰儿已痛得龇牙咧嘴,脸皮全走了样。

沙成山何曾碰上这种场面,见丘兰儿的痛苦状,比之刀割在心上还令他难过。

猛地摸出一锭银子,沙成山冲到老太婆身边,急道:“你老是不是要银子?你要多少我都给,别再摆翘了,快帮她一把,早早把孩子生下来。”

老太婆仍然揉搓着衣衫,淡淡地道:“小伙子,你便是把一座银山堆到我老婆子面前,也是没有办法。”

沙成山怒道:“为什么?方家集你是接生第一把好手,你会没有办法?”

老在婆湿手指向天,道:“女人生孩子原本就是要痛够了,痛得死去活来之后才生的,你想知道为什么?老天爷知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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