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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心大法

原来天赤尊者刚才所施的正是摄心之法,这和现代的催眠术极为相近,只是离奇或更甚之,这种摄心法在中原武林中可说无人会用,冯碧精神虽因受了刺激,有时会有些不正常,但她这些年来际遇甚奇,猛然间想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因此她动念之中,就将石慧掠走,因为她知道此时石慧的神志已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天赤尊者叫她做任何事,她都会毫不考虑的去做的。

白羽双剑久已享名武林,竟被天下豪杰尊为武林中的三鼎甲,其武功不问可知,何况冯碧这些年来另有奇遇呢!

但是她却在她后来所遇的奇人之前发了重誓,此生再也不许和任何男子说话,若说了话,那她若不将那男子亲手杀死,便须自毁她千辛万苦习得的驻颜之术,那么,她就等于她自毁武功,因为这种驻颜之术本是一种极为深妙的内功,若此功一失,那么她自身的功力便得毁去十中之七八。

因此她绝不对天赤尊者说话,这并不是因为她不愿杀死他,而且她自忖武功,没有能力杀死名满天下的天赤尊者。

在这种情况下,她只得一走了之,她昔年因着一件误会深受刺激,因此她才会发下如此重誓,心性也变得极为诡异,但是她与生自来的天性却仍未完全磨灭,因此她对人们仍有着一份爱心,这当然也就是她为什么会对石慧那么好的原因。

她低头望了望那被她横抱在胁下的石慧的脸宠,见她满脸痴呆,身躯不安的扭动着,力道大得出奇,若抱着她的不是冯碧,此刻怕早已把持不住,冯碧心里暗暗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虽然识得这摄心术,却没有办法解得。

她长叹了口气,低头一瞧,看见前面像是有一个极为庞大的沙丘,再四下一打量,四野寂寂,没有半处人家。

这时她心有些乱,不知该将石慧放到哪里,总不能带着她到处跑呀,何况石慧此刻神志未清呢,于是她疾掠而来,像是两胁生翼般飘了起来,想在那沙丘上先将石慧安顿下来再说。

那时她方自纵身而上,眼角却突然瞥见那沙丘仅是一堵围墙,里面竟是空的,原来她无意间竟闯到司马之他们的居处了。

这时她本是前进之势,若换了任何人势必要落下去不可,但她右臂用力,将石慧横着的身躯一摆,人也借着这一摆之力,飘然在土墙上,看起来,竟丝毫没有勉强之处。

须知这种在前力已发、后力未出、旧力将竭、新力未起的时刻内,突然收势、转势,是武学中最难达到的一个阶段。

此刻时方近午,土墙的阴影下站着一人,却又是那聋哑老人,见了她这种身形,脸上亦满是惊奇之色,突然看到冯碧俯首下望,他微一作势,全身骨节起了一阵极为轻微的声响,身躯竟也随着这阵声响暴缩,原来本已不甚高的身材,此刻一缩,看起来竟不满三尺,躲在阴影里,根本看不出来,原来这聋哑老人是深藏不露的奇士,竟将内家易筋经中的缩骨之法练到这种地步了。

冯碧俯首下望,土墙下竟有屋宇,这也是她颇感惊异的,她微皱了皱眉,玉手轻伸,点在石慧左肩的“肩贞”穴上。

这“肩贞”穴锁骨之侧,与“肩井”穴并为人身三十六大穴之一,出手若重,便成残废,但冯碧是何等人物,力量拿捏得是何等奇妙,玉指点住,石慧仅有一些麻木的感觉,浑身不能动弹而已,却半点儿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冯碧将石慧轻轻放在土墙上,自家身形一掠安然在那座屋宇的房顶上,敢说最灵敏的耳朵也听不出一点声音来。

冯碧也知道,在这种地方会有这种屋宇,里面居住的必非寻常人物,是以她丝毫不敢大意,在房顶环视一巡之后,眼见无甚异状,暗忖:“无论如何,我得先将她安顿好再说。”

当一个人对另一人有了真实的情感之后,往往会将那人的安危看得比自己还重,这时的冯碧全心都放在石慧身上,也许这是因为她年华已去,驻颜虽然有术,但心情的苍老却是无药可救的,因此,她将石慧当作了她自己的女儿,想在石慧身上看到昔日自己的影子,这当然是年老人的悲哀,但人间无数的伟大事迹却往往是由这一份悲哀的爱心中产生的。

她小心地纵身下屋,虽然她怀着戒心,但她自恃身手,并未将事情看得太严重,因此在她纵身而下的时候,却不经意的带出一声响来,她也未在意,因为这声响太过轻微,轻微得几乎不可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哪知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

屋中蓦然一声轻喝:“谁?”接着一条人影电射而出。冯碧也不免一惊身形暴退,但后面却是低墙,她不愿显得太过示弱,因此并没有越墙而去,将身躯贴墙而立,注目一视,面色又是一变。

她再也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司马之,但是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司马之是谁?她愕住了,不知该去该留。

石慧走后,罗刹仙女乐咏沙和司马小霞也忍不住要出去,司马之心情纷扰,却留了下来,他一人留在这寂寞荒凉的地方,缅怀往事,自然唏嘘感慨,尤其使他不能忘怀的,当然是他的伴侣冯碧。

他静坐思往,忽然听到一声极为轻微的声响,那是平常人绝对无法听到的,但却是夜行人所能发出的特有声音。

他念头都未转,低喝道:“谁?”人随声起,哪知却在房外见到他梦魂萦缠的冯碧。

两人面面相觑,时间、空间却变得淡了,他们仿佛又回到二十多年前夫妻负气争吵后又重归于好时那种光景,但二十多年的时间毕竟一去不返,这却也是不可否认的。

“碧妹,这些年来你好吗?”司马之虽然极力掩饰着他内心的激动,但从他说话的声调听来,他的掩饰并未成功。

他低沉着声音又道:“以前的误会,我早就想对你解释,可是自从你当年负气而走之后,我走遍天涯海角,却再也找不到你,当年我虽然也有不对的地方,可是你——”他以一声长叹,结束了他的话,并没有往下再说。

冯碧目光流动,已是热泪盈眶了,但是她却仍然不发一言,因为那誓约在紧紧束缚着她,虽然她对昔年的事已大约知道了一些,她对司马之的怨恨也早已淡忘,但是她又怎能对他说呢?

这时冯碧心中至为矛盾,忽然想起石慧仍在土墙上,不知道她会不会受不了那么强烈的风而受寒,因为她此刻穴道被闭,已经不能运气抗寒了。

冯碧一念及此,微提真气,竟贴着那低墙游行而上,司马之目光紧紧追随着他,他并不知道她此刻心中那种矛盾的情感,忽然,他看到她竟朝他一招手,于是他身形动处,也随着她掠了上去。

冯碧上到低墙后,一转身,极快的掠上土墙,这么高和这么远的距离,她仅两个纵身便已到达,哪知她一上土墙后,却又大吃一惊。

原来此刻墙上一片空荡,哪里还有石慧的影子?

她面色惨变,司马之也自发觉,忙问道:“什么事?”

冯碧的目光竟然成异样的空洞,忽然连声长笑,笑声中身形如隼,向墙下掠了下去,晃眼便消失了踪迹,只剩下惊奇、失望的司马之仍怔怔的站在土墙上,落入不可知的迷惘中。

一个情感极为丰富的人,在受了很深的刺激后,精神会失常,平时也许仍和常人无异,但稍加打击,便会失去理性。

须知冯碧亲手将石慧封闭了穴道,放在土墙上,不过片刻功夫,石慧竟失去踪迹,这不但冯碧百思不解,又有谁能解释呢?

当然,世上无论如何神秘的事总有一个人能够解释的,只是谁也不知道此人是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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