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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回 较剑王府技惊一殿,赏菊重阳疑窦初开

春雪瓶和蔡幺妹到了德秀峰家里时,天色已经大亮。德秀峰已穿戴整齐,正坐在客厅里用茶。德幼铭也换了一件新色长袍站在德秀峰身旁侍候。一向显得豁达大度、脸上总是满含笑意的德秀峰,今天却变得异样地凝重起来。德幼铭的脸上也罩上了一层阴霾。客厅里笼罩着一种萧瑟的气氛。当春雪瓶和蔡幺妹走进客厅上前给德秀峰见礼时,他也只微微欠了欠身子,又把春雪瓶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之后,脸上才不禁露出一种十分惊讶而又感到十分欣慰的笑容,说道:“春姑娘果然来了!还打扮得这么出众!”

春雪瓶:“说好来给罗燕姑姑保驾捧刀的,哪能不来呢!”德秀峰不由一怔:“保驾?!”

春雪瓶:“罗燕姑姑今天是主帅,我给姑姑当先行。”

蔡幺妹也忙接口道:“我也来给少奶奶当名护旗校尉。”

德秀峰蓦然站起身来,脸上又浮出了平时常有的笑容,说道:“有了二位助威,罗燕定会抖擞精神,胜利就更有指望了!”

春雪瓶这才看出,原来德秀峰对今天的比武,心里也是不踏实的。

蔡幺妹见德秀峰对她提出要陪罗燕同去王府,不但面无难色,而且欣然同意,心里也不由高兴万分。大家又聊了几句,罗燕已准备停当,手握铜柄带鞘单刀走进客厅来了。只见她身穿一套全青练功衣裤,腰束枣红宽丝绸带,脚套褐色薄底毡靴,头上蓝绸丝帕束发,额前结蝶,全无半粒珠饰。罗燕本就是寡言持重,这一身打扮,更加显得威武沉雄,一见就令人不由生起一种肃畏之感。春雪瓶赶忙走上前去,把她手里的单刀夺过手来,说道:“我给姑姑捧刀,这是早就说好了的。”

蔡幺妹打趣说:“今天的比武,也可叫作单刀会了。”这又引起大家一片笑声。德幼铭趁机走到罗燕身边,察看了一下她腰间的带结和手上护腕,轻声对她说道:“你要多凝神静气!”罗燕温顺地点点头。

正在这时,德府管家来报:车马已经备好。德秀峰站起身来,一摆手,说了声“咱们也该动身了”!随即迈开脚步向外走去。大家跟随在他身后走出大门,府门外已备好一辆马车和两匹坐马。

罗燕、春雪瓶和蔡幺妹三人一同坐上马车,德秀峰父子亦已跨上了马鞍,一行人穿出胡同,转人大街,直向王府走去。大约辰时刚过,车马便已来到王府红墙旁边。德秀峰父子在离王府大门还有百步之遥,便忙勒马防蹄,翻下马鞍,将马缰交给马夫牵到宫墙下面的拴磴上拴系去了。马车也跟着停下车来,春雪瓶探头往外一看,见离王府门尚远,近旁道上又聚集着一些闲人,便嘀咕道:“到门前再下岂不更便!”蔡幺妹忙对她说道,“这是王府,文武官员到此都得下车下马,哪容你闯到王府门前!”春雪瓶不由微微地叹了口气,只好随着罗燕和蔡幺妹跳下车来,又跟随在德秀峰和德幼铭身后向府门走去。聚集在大道近旁那些闲人,似乎已对比武的事有所风闻,他们一见罗燕、春雪瓶、蔡幺姑三人走下车来,便立即交头接耳,唧唧哝哝地议个不休,指个木停。罗燕自顾目不斜瞬地向前走,丝毫未去理会他们。春雪瓶却东盯西看,显得轻松愉快,情趣盎然。蔡幺妹忽然轻声对春雪瓶说道:“那些人竟把你误认为是今天比武的台主了!”

春雪瓶:“这是何故?”

蔡幺妹:“大概是见你手里有刀。”

春雪瓶:“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蔡幺妹:“人们都在指你。我还听到传来的话声在说:准是那位红姑娘。”

春雪瓶笑了笑:“兴许他们正猜着了。”

二人正细语间,不觉已来到王府门前,还不等守卫在府门两旁的带甲校卫上前盘问,司阍门官早已走出门来,他迎着德秀峰将手一拱,说道:“德大人来得正好!王府已命人出来探问过了。”他随即领着德秀峰等人进入府门向后殿走去。他边走边回头来打量着罗燕、春雪瓶和蔡幺妹三人,脸上不禁露出游疑不定的神色。他回头望着德秀峰,满脸赔笑地问道:“捧刀那姑娘就是罗燕吧?”

春雪瓶还不等德秀峰应话,忙将罗燕一指,说道:“她才是呢!我是给她捧刀的。”

门官忙望着罗燕歉疚的笑了笑,说道:“怪我看走眼了!罗大姑的捧刀人都如此英武,我看那巫朵司今天是输定了!”

罗燕只谦逊地笑一笑,没吭声。德秀峰听了心里自然也很高兴,忙问道:“九门提督吴大人和那几位统领都已到了没有?”门官:“都已候在殿上了。”德秀峰又问道:“那那珈国使者和巫朵司呢?”门官:“想亦就快到了。”

德秀峰无心去听他二人谈话,只边走边举目四望,但见道旁翠柏森森,柏树丛中,到处可见雕栏玉砌,到处都隐隐现出绿瓦红柱的楼台亭榭和极目无尽的曲折回廊,看去别有一般尊荣华贵,气象更显得雄伟庄严。春雪瓶不禁暗暗想道:在西疆。那些巴依头人的庄园就已经是够大了,可比起这王爷府来,却就像寺庙门前的土地神堂一般,显得那么渺小可怜。她随着大家继续向前走去,转过一重殿角,前面出现一片又宽又直的大道。那大道与整个花园的景色显得不甚相宜。春雪瓶正注目凝思,蔡幺妹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看,那条大道是王爷专门修来给王妃跑马用的。”

春雪瓶微微地摆了摆头,也轻声说道:“这条道修得虽大,可哪比得上蒙古草原!王妃驰骋起来,一定是很别扭的。”

蔡幺妹:“你也知道王妃是蒙古人?”

春雪瓶点点头。她突然想起了德秀峰从西疆给王爷选带回来的那几匹骏马,不知为什么心里竟不禁为那几匹马感到伤心起来。大家又随着门官穿过一块方石铺成的大坝,来到一座巍峨的殿堂门前,门官转过身来,伸手向殿内一引,说了句:“德大人请便。”便退到一旁去了。春雪瓶心里已经明白:这大概就是后殿,比武就将在这殿堂举行了。她随着德秀峰等人刚一走进殿里,见殿堂上面靠壁两侧,早已坐定五六位身著袍服的官员,殿堂东西两隅亦已站立着二三十位多是身著戎装的人物。坐在殿上两侧的那几位官员,一见德秀峰进殿,都站起身来和他拱手招呼,德秀峰却首先赶步走到一位脸膛微黑、须眉已略显灰白的官员面前,拱手说道:“吴大人,久违了!”随即又和他寒喧几句,然后才依次走到其余几人面前,一一拱手致意。吴大人和那几位官员和德秀峰招呼已毕,不禁都转过头来向他身后的罗燕、春雪瓶和蔡幺妹三人看来看去,似乎也在认辩谁是参加今天比武的罗燕。德秀峰也是精细人,忙回过头吩咐罗燕道:“罗燕快上前给各位大人见礼!”他随即又指着她对那几位官员说道,“这就是小媳罗燕,奉王爷之命和巫朵司比武的。”

罗燕从容走到那几位官员座前,站在中央,说了句:“给各位大人请安!”随即目无定视地躬身一礼。上坐的各位官员,有的虽只拱了拱手,有的仅微微欠了欠身,但这对罗燕来说,就已经算是极为赏脸的了。

德秀峰应酬已毕,这才将罗燕等人引到设在靠近殿堂西侧的一张椅子上坐定,他和德幼铭也在离罗燕左旁不远的两侧椅子上坐了下来。春雪瓶捧刀于怀,站在罗燕身后右侧;蔡幺妹一手叉腰,站在左侧。站在殿堂东西两隅那二三十人的目光都交叉向她三人扫来。罗燕端坐椅上,微微垂下眼帘,显得有些拘谨;春雪瓶在凝神思索,似乎已到忘我的境界;蔡幺妹不时偷眼向人群中看去,好像在搜寻什么。

殿堂上面靠壁正中,空着两把紫檀鎏金交椅,椅上垫有浅黄描花绣垫,一望而知那是王爷王妃的座位了。

忽然间,殿外传来一声禀报:“那珈国使者和巫朵司到。”随着禀报声落,殿外响起一阵脚步,只片刻功夫,便见有两人进殿来了。春雪瓶忙举眼望去,她一下就认出走在后面的那汉子是巫朵司来了。只见今天的巫朵司,上穿一件白色斜襟短衲,下穿栗色大脚长裤,腰间系了一条绿色丝带,脚登圆头布履,头上戴了一顶马尾编成的圆形筒帽,凹眼高颧,两目闪闪如星。那使者进殿后也不打话,只向着堂上在座的各位官员将身微微一屈,便带着巫朵司走到设在殿东与罗燕正对的两把椅上坐下。二人刚一坐定,便一齐举目向罗燕这边打量过来。特别是巫朵司,他闪着一双警惕中又带有几分桀骜不驯的眼光,轮番地在罗燕、春雪瓶和蔡幺妹三人身上扫来扫去。他看着看着,脸上不禁隐露出愠意。他随即俯过身去在那使者耳边嘀咕了几句,那使者也随即抬起头来向春雪瓶手里捧着的那柄单刀瞬了一瞬,然后又点点头,就不再吭声了。

一会儿,忽从殿后响起点点云板之声,随即传来一声唱喝:“王爷、王妃驾到!”殿堂立即陷入一片静寂,所有的人都站起身来,垂手肃立,显得恭敬异常。春雪瓶忙偷眼望去,见由四名披甲佩刀侍卫,簇拥着一男一女,转出屏风,向殿中走来。那男的年约六十余岁,头戴逍遥冠,身穿淡黄秀蟒袍服,腰系玉带,方脸虬髯,背阔腰圆,神情凛肃,步履安详;那女的头戴貂帽,身著蒙装,腰系锦丝彩带,脚穿毡靴,面色红润,秀眉朗目,神态雍容,看去只如三十许人。春雪瓶一看也就认出那男的是王爷,那女的定是王妃来了。王爷走到殿中,向着那几位早已趋步离座正要上前给他叩拜的官员一摆手,说了句“诸位免礼”,随即举目向殿上略一环顾,问道:“都到了罢?”站在他身前的九门提督吴超赶忙走到椅前就位。吴超随即走近王爷身旁,指着罗燕对王爷和王妃说道:“那穿青衣的女子便是罗燕。”

王爷、王妃循着吴超手指,一齐转过头来将罗燕打量片刻,随即又把眼光转到春雪瓶身上去了。王爷在看到春雪瓶时,眼里虽也露出诧异神色,但他却并未多问,又自顾巡视别处去了。只那王妃却紧紧看着春雪瓶不舍,眼里充满了惊异和赞赏的神情。她直把春雪瓶看得低下头去,脸也不禁红晕起来,才转过头去问吴超道:“那身著红衣捧刀站在罗燕身后的女子是谁?”

吴超忙轻声禀道:“只知她是随罗燕一起来的,不知姓名。卑职想她多是罗燕门徒。”

王爷见众人各已就座入位,这才朗声说道:“本亲王应那珈国使者所请,约定于今日派出击技高手与那珈国武技国手巫朵司较技比武。今本亲王已选定由罗燕出场和巫朵司较量。较量结果如何,本亲王已与那珈国使者有约在先,若罗燕败北,本亲王决不食一言;若巫朵司输了,那珈使者亦当勿悔。较技比武,乃为切磋技艺,技高一筹,意到即可,无须以死相拼,致伤两国和气,希交手双方,善体我意!”

吴超等王爷话音落定,方才将手一摆,说道:“双方出座,准备开始罢!”

罗燕随即站起身来,正要转身取刀,春雪瓶却忙轻声说道:“我送姑姑上堂。”罗燕也不便和她计较,立即迈步离座,走到殿中站定。春雪瓶紧随在她身左,将刀平端齐腰,将刀柄靠近她手肘易拔处。巫朵司手握长刃微弯倭刀,阴沉着脸缓步向殿中走来,在离罗燕约十步远处站定。他闪着一双带愠的眼睛,将罗燕看了看,又向春雪瓶端着的刀瞬了瞬,忿忿地说道:“你怎不用剑?!”

罗燕不由一怔!因不知他此话何意,竟一时答不上话来。

春雪瓶却乘机在旁冲着他冷冷一笑,随即又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也配?!”

巫朵司被激怒得几乎全身都颤抖起来,脸色也变了,眼里闪着怒火,放粗嗓门,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乃一国国手,岂容你轻慢!我要你用剑!”

王爷虽尚未弄清巫朵司在说些什么,可他却已从巫朵司那忿然作色的神态中感到情况有异,便转过头去顾视吴超问道:“巫朵司说的什么?”

吴超也是茫然,正迟疑未答,春雪瓶忙抢前一步,一仰头,对王爷说道:“启禀王爷,那巫朵司临赛刁难,要求我罗姑姑舍刀用剑。”

王爷顾视着巫朵司,肃然说道:“当时定约,并无此议,你为何如此?”

巫朵司情急,忙辩解道:“我已探访明白,罗燕有意轻慢于我,才不肯用剑。我巫朵司乃一国国手,又曾连胜贵国两人,岂能容她轻慢!因此,我要求罗燕用剑!请王爷公断!”

王爷听他这么一说,有如丈二金刚,简直摸不着头脑,忙向德秀峰看去,意在要他出面定夺。不想德秀峰也是困惑不解,不知巫朵司所言是从何说起,更猜不透他意欲何为!正为难间,春雪瓶忽然挺身上前,指着巫朵司说道:“你要以刀对剑?”

巫朵司:“正是。”

春雪瓶:“我会用剑,我来和你一较如何?”

巫朵司睨了一眼春雪瓶,傲然说道:“你是何人?也敢提出和我较量!”

春雪瓶:“咱们较技不较名!若真较起名来,你也未必就能占先。”

巫朵司不觉微微一怔,又看了看春雪瓶,说道:“我今天约定是和罗燕比武,岂容你来插手?”

春雪瓶:“原约未定用剑,你为何又要强求?”

巫朵司竟被问得答不出话来。春雪瓶趁他语搴,忙又说道:“你要我罗燕姑姑用剑二得先和我一较,若能胜得我时,她自会准你所求。”

巫朵司已被春雪瓶逼得进退两难。春雪瓶趁他犹豫不决之际,忙又紧逼一步,说道:“我还可以与你相约以三十招为定:三十招内我如胜你不得,便算我输。”

巫朵司被再次激怒了。他紧握倭刀,逼视着春雪瓶,气咻咻地说道:“来罢!你的剑呢?”

春雪瓶:“我没有带剑。不过这也无妨,把你的刀鞘借我一用就行了。我可以用它代剑。”

巫朵司的脸由黄变青,又由青变白,鼓.目定睛,眦脸欲裂,他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进出声来:“你辱人太甚!好,我等着你,去取剑来!”

春雪瓶趁此转过身来,挽着站在她身后正不知所措的罗燕向原来的座位上走去。她边走边低声对她说道:“不劳姑姑动手,且看我收拾他去。”

王爷见此情景,虽感事出意外;心里也感痛快。他回顾王妃问道:“你看那女子能行吗?”

王妃:“我看她一定有些来历;且让她试试。”

正在这时,德秀峰已来到王爷身边,俯身对王爷说道:“我知道那女子颇有能耐,请王爷借她一剑。”

王爷立即顾令随侍执事:“去书房取我剑来。”

一殿堂上一片沉寂,所有在场的人都屏息以待。大家都已预感到了眼前将出现一场惊心动魄的争斗,也都从春雪瓶那从容不迫的神态上预感到了她的胜利。但预感毕竟是预感,当大家又把那犹带一身稚气的春雪瓶和那懔猛狂怒的巫朵司比一比又掂一掂时,又不禁为春雪瓶感到揪心起来。

一会儿,执事已将王爷的宝剑取来。王爷将春雪瓶召唤到他面前,亲手将剑递给春雪瓶,并对她说道:“这事非同儿戏,你要好自为之!”王妃也含笑点头对她说了句:“好姑娘,我为你祝愿!”

春雪瓶谢过王爷、王妃,刚一接过剑来,心里不觉一怔:觉得这剑她好生熟悉,似曾在哪儿见到过来。她当时也无暇去多想,忙手捧宝剑,回到殿中站定,瞅着巫朵司说道:“来吧!”随即拔剑出鞘,亮开架式。早已怒火中烧的巫朵司,将刀一挽,一纵身便向春雪瓶头上猛劈过来。春雪瓶不挡不迎,只是闪来闪去,注意看他路数。那巫朵司确也身手不凡,不仅刀法纯精,而且眼快力猛,每一挥刀,都如一道闪电,刀锋过处,卷起一阵寒风,以致站立殿堂两隅的观众都不禁感到一阵寒意。春雪瓶迎着他的霜锋忽旋忽跃,忽腾忽闪,竟似一团带火流星,在殿上飘忽不定。她一连让过巫朵司十招,才忽将宝剑一抖,说道:“让你也来接我十招!”随即使出母亲传给她的那套天山剑法。顿时间,殿堂上忽如群峰耸立,忽如万壑幽幽,只见雪崩云卷,崖溃石飞,势若摧山覆海,直向巫朵司身上压来。巫朵司只能缠刃护身,东奔西窜,偶尔觑个隙缝,冒险一击。十招已过,又是风过天青,春雪瓶重又现出身来,端剑指着巫朵司含笑问道:“如何?这还只是下乘招数。”巫朵司已是头上冒汗,意乱心摇。他见春雪瓶已经收住剑势,突然奋鼓勇气,乘机使出他的看家刀法,双手紧握刀柄,旋身起势,滚砍连劈,身随力转,有如一个光球一般,直向春雪瓶飞旋而来。春雪瓶不慌不忙,随即又使出中十路天山剑法,拨如探海,架似擎天,挑如揽月,拦拟抱山,剑到处,光球自乱,忽而被剑挑扁,忽而又被剑抛开,春雪瓶连戏带弄,将个巫朵司斗得一筹莫展,狼狈不堪。在殿上观看的人多是些行家里手,对春雪瓶那高超的剑法,无不咋舌惊叹,称奇不已。殿上的王爷已是看得出神,不住拈须点头,对身旁的王孔连连说道:“奇绝,奇绝!想不到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王妃也不禁问道:“她比李慕白如何?”王爷应道:“今天的李慕白如何,我尚不得而知,当年的李慕白未必就能过此!”

殿上看得最为留心,也可说最能懂得春雪瓶剑法之妙的,还是要数罗燕了。从春雪瓶出剑的第一招起,她就没有放过她的一式一法,她由赞赏到钦佩,又由钦佩到惊疑,最后简直是到了心惊魄动的地步。她当然已认出了春雪瓶的剑法是出自九华的路数,但又不全是九华,却比九华更显得雄浑凝厚。她想不出像春雪瓶这样轻轻的年纪,是怎么练出这样高明的剑法来的。她心里更为不解的是:传授春雪瓶剑法的究竟是何人。那人的剑法又达到了何种程度。

在罗燕身后的蔡幺妹也还识得深浅高低,她边看边不停地发出惊叹,有时甚至竞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起来。她那不惯拘束的习性,几乎已使她忘记了身在王爷府里!她看着看着,忽然俯下身来在罗燕耳边说道:“看春姑娘那身手剑法,我倒不禁想起一个人来了!”罗燕并未在意地问道:“谁?”

蔡幺妹:“玉娇龙!”

罗燕不由一怔。她默然片刻,忽又回过头去对蔡幺妹说道:“毫无关联!你怎把她二人扯在一起!”

殿堂上,巫朵司用刀锋旋成的光球,已被春雪瓶的剑挑得散乱零落,残破不堪。巫朵司早已汗透衣衫、,累得气喘嘘嘘。春雪瓶亦已使完了她的又十招路数。她仍又停下步来j端剑在手,含笑瞅着巫朵司说道:“二十招已过,还只剩下十招了。我来让你见识见识咱们的九华剑法!“你若能再接过我的这十招,便算你胜利!”她随即运气凝神,跨开前腿,弓步如探,将剑平平推出,只见那柄纯钢宝剑,立即锋抖如波,发出阵阵刺耳啸声,有如鸣镝,又似龙吟,直震得殿上的人不由一阵寒栗,心也悸跳起来。王爷吃惊得不禁扶椅而起,紧紧注视着这眼前出现的神奇。春雪瓶步如踏罡,运剑回环,只见她一柄剑飘忽无定,逶迤盘蜒,如游龙穿云,又似舞凤迎风,竟分不出了招数和路数。巫朵司见了这般情景,已吓得失魂落魄,他勉强鼓起余力,奋臂挥刀迎着春雪瓶那缭来缭去的剑锋一击,不料那刀刃刚一碰及剑锋,便被弹飞开去,震得他全身皆麻,倭刀也几致脱手。春雪瓶一直将他逼到殿柱旁边,突然一变剑路,只见剑锋闪了几闪,巫朵司头上的马尾筒帽已破为两半,衣衫的胸前以及两臂处,均已为剑锋所裂,只是未伤皮肉。巫朵司更是慌了手脚,赶忙弃刀于地,连连叫道:“住手,住手!我认输了!”

春雪瓶这才收剑肘后,瞅着他含笑说道:“你连我这捧刀人都斗不过,我罗姑姑若对你使起剑来,就不会这么便宜你了!”

巫朵司惊魂未定,张目注视着春雪瓶,惊疑地问道:“姑娘竟是何人?请留下名来。”

春雪瓶笑而不答。

巫朵司上前一步,苦苦央求道:“我若输在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人手里,我还有何面目回到那珈国去!务请姑娘告以姓名!”

春雪瓶这才一扬眉,朗然说道:“你听着:我乃九华弟子,李慕白门人,天山春雪瓶!”

立时间,殿堂上所有的人都不禁愕然相视,谁也想不到李慕白竟会突然冒出这样的一个弟子来!

巫朵司更是愣住了!他张大一双惊异的眼睛,将春雪瓶凝视了许久,才嗫嚅地问道:“姑娘可就是西疆人称的飞骆驼?”

春雪瓶:“我正是飞骆驼。”

巫朵司双手捧额,发出一声惊呼,他那惊异的神情已变为欣庆,辱愤已化作虔诚,忙躬下身来,说道:“姑娘的大名早已传遍那珈,没想到竟在这儿遇上姑娘!我巫朵司能败在姑娘手里,也是虽败犹荣。”他随即转过身来,面向王爷双膝跪下,说道:“我久闻中国武功技艺冠绝天下,特别是九华、武当剑法更是举世无双。我巫朵司不远万里而来,非敢炫技自高,实为求进,想学学贵国武功技法。适才和春姑娘这场比武,我不但已经认输,而且是输得口服心服。我请求王爷恩准,让我留在贵国学艺两年,我还请春姑娘收我为徒,传我一些九华剑法,让贵国武技也能在我国光耀流传。”巫朵司说完这番话后,以额伏地,久久都不抬起头来。

王爷拈须沉吟片刻,又环顾了下坐在他两旁的几位官员。他见那几位官员都不置可否,便问德秀峰:“秀峰,你意以为如何?”

德秀峰忙站起身来,答道:“请王爷定夺.”他随即又补了句,“这事还须问问春姑娘才行。”

王爷点点头,又问春雪瓶道:“春姑娘,你意如何?”

春雪瓶略一凝思,说道:“习武原是为了强体护身,亦可因以强国。照说武技本不应该各自守秘才对。但这也只能对自己的父老弟兄姐妹才是这样。因武技亦可恃以欺弱凌人。’那珈国及其邻邦,就曾为西国所雇佣驱使,多次犯境掠侵西疆,若再传授他以武艺,等于送他利刃,他又来人侵我土,边民就更要受害了。这事还请王爷三思。”

王爷和在座官员,听了春雪瓶这番言谈,方才如梦初醒,一个个都惕然警觉起来,注视着春雪瓶,连连点头赞许。巫朵司赶忙抬起头,满脸含愧地看了看春雪瓶,又急切地说道:“春姑娘所说不假,我们确曾作过一些有负于贵国、更有愧于西疆的事情。但那都是为西国所迫,实非出于自愿。那西国就是仗他人强器利,侵入我那珈,挟持我主,为所欲为。那珈国人多次奋起反抗,均遭到他们的残杀。我要求在贵国学习武艺,立志就在于将来回到那珈,用以传授给我那珈国人,我那珈就可以赖以和西国抗争了。”

巫朵司的这番话也说得有理,再加以他说得激昂慷慨,情词恳切,以致使得殿上人众都不禁为之动容。

王爷听后,回顾着吴超说道:“那珈曾受本朝册封,理应予以荫护;巫朵司立志可嘉,应该给以成全才是。”

吴超赶忙应道:“请王爷裁处。”

春雪瓶还不等王爷有所吩咐,忙上前一步,站在巫朵司面前,指着他肃然问道:“你适才所说可是真心实话?”

巫朵司:“我可当天立誓。”

春雪瓶:“纵然你有志如此,但抗御外侮也非一人能行,必须举国同仇,上下一心才是。我若传你九华剑法,你再以传人,良莠不齐,你也未必就能保得别人也将它用于正义。我今念你心诚有志,有心就在王爷殿上,传你一套九华拳技。这拳技只能用以护身,却不能用以凌人。你可愿学?”

巫朵司赶忙站起身来,垂手躬身,连声应道:“愿学,愿学!万幸,万幸!”

春雪瓶凝视着他,又说道:“这套九华拳技与一般拳技不同。只有在交手中才能悟得其中奥秘!只是交起手来,你可能会受到一些跌损摔伤,你可情愿?”

巫朵司忙又连声应道:“情愿,情愿!就是跌摔得头破肢残,我也心甘情愿!”

春雪瓶转身走到罗燕座旁,将剑交给蔡幺妹,又回身来到殿中,一扬眉,对巫朵司说道:“来吧!我知你也擅长拳技,你尽管将你最高的招路使来!”随即亮开了架式。

巫朵司紧握双拳,抡开双臂,忽然将身一纵,窜到春雪瓶身前,左手出拳在春雪瓶眼前虚晃一下,右拳却暗隐于后,随即向她胸前迅猛击来。春雪瓶不接不架,等他拳已近胸,才猛然将身一闪,随即下退回头,用手将他右臂一牵,趁他绊脚欲倾之际,又闪电般地往他背上一击,巫朵司早已稳体不住,一窜身跌倒在一丈开外的地上去了。春雪瓶随即说道:“这叫‘猿猴戏虎’。”巫朵司翻身一跌,又挥拳抡臂上下交叉向她项上腰间一齐击来。春雪瓶只闪身后退半步,趁他两拳落空尚未收力之际,迅即向他脚下一绊,胸前一掌,巫朵司又一仰身,翻跌到地上去了。春雪瓶又随口报道:“这叫‘醉跌金刚’。”巫朵司站起身来,略一运气,忽然将身跃起,一拳向她面门击来。春雪瓶将身一蹲,一手托住他的拳头,一手托着他的腹部,顺势一托一掼,巫朵司又被平抛到一丈开外去了。春雪瓶又报道:“这叫‘举箸拔鼎’。”巫朵司虽已连跌三跤,却毫未气馁,他为了学技,抖擞精神,奋起全身力气,愈打愈勇,不断变换招式,不断向春雪瓶扑来。每当他一出手,交手不过三招,他总被春雪瓶或擒或推,或拿或引,连连弄翻在地。二人交手不到半个时辰,巫朵司即已跌倒三十来跤。他每跌一跤,春雪瓶都要报出她所使招路的名称。二十招后,巫朵司虽犹强起搏击,但已是勉力支撑,相形见绌。到了三十招后,他已是血流满面,遍体鳞伤,力竭技尽,坐在地上,只是喘气,几番挣扎,却再也起不来了。春雪瓶等他片刻,见他还是坐地不起,这才走到他面前,对他说道:“你如不起,我也就只能教到这里了。”

巫朵司仰起头来气喘吁吁地问到:“姑娘这套九华拳技还有多少招数?”

春雪瓶:“招中有招,式外有式,变化无穷,不计其数!你只要还能站起身来和我相搏,我便可无止无限地传授下去,直到你技已能敌,才算完结。”

巫朵司又咬紧牙关,拼命挣扎了几下,还是无力重站起来。他最后只好双手将头抱住嚎啕大哭起来。

殿上的人都明白了他的心情,知道他是出于求进心切而产生的自怨自恨,也都为他而感到歉憾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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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瓶也不禁被他的真诚所感,又对他说道:“你也不必为此难过,只要立志不移,一年后可到西疆找我去,我不但可以继续传你一些九华技艺,还可帮助你和那些流落在西疆的兄弟,共同抗击那些奴役你们的外来敌人。因他们也是我们的仇敌!”

巫朵司这才止住哭声,伏在地上,向春雪瓶再三称谢。王爷没料到春雪瓶竟处置得如此得体,心里自是高兴万分。他趁此回过头来向坐在那儿惶惶不安的那珈国使者问道:“你们有何话说?”

使者忙站起身来,显得十分恭敬地说道:“巫朵司较技已输,自当遵约行事。我明早便随王爷上殿朝拜皇上,献上宝珠、经卷,求赐回文,立即起程回国。冯茂的金刀,随即派人送还,还望王爷不计前嫌,多加宽容才是。”

王爷:“只要你能知省,改弦易辙就好了。下午我便入宫奏闻圣上,你且回馆,等候召见就是。”

使者站起身来要告辞出殿,忽又逡巡犹豫起来,过了片刻,才又说道:“我还有隐情未告,也趁此禀告王爷:我奉国主之命,随带巫朵司前来贵国要求比武,实无他意,只因我那珈近十年来,连遭外邦入侵,备受凌辱,我主曾多次意欲遣使向贵国求援,又因听近邻各部传说贵国已锁国自守,不预外事且已武事不修,击技多已失传。为此,我主迟疑不决,才遣我前来一探虚实。经此三场较技,以林同之义勇刚烈,冯茂之老当益壮,特别是春姑娘之技高莫测,均足以证明贵国雄风未减,定可扬威海外。我明日朝见皇上时,即当奏禀我主之意,拟请贵国出兵那珈,助我抗击入侵那珈外寇,尚望王爷从旁进言劝谏,得蒙皇上恩准为幸。”

王爷这才真正明白了巫朵司来京要求比武的真实用意。他拈须沉吟,过了片刻才肃然说道:“这事事关重大,容我奏闻圣上,再请圣上裁决。”

使者称谢告辞,率领着步履趑趄的巫朵司退出殿堂去了。殿堂上欢快的气氛又热烈起来。在座的各位官员亦已不像原来那么拘谨,相互交谈议论,色舞眉飞,都在为春雪瓶的胜利而感到惊奇自豪。王妃端坐殿上,亦不时举目向春雪瓶瞬来,她眼里闪着一种异样的光辉,有探询,有惊奇,有赞叹,有疼怜。春雪瓶的眼睛每一碰上她那闪来的光辉,都不禁羞涩地低下头去。蔡幺妹仍不住掉头张望,不时俯过身来在春雪瓶耳边给她报说人众的神情动态,把春雪瓶弄得局促不安,窘态楚楚,显得更加动人。德秀峰虽仍谈笑从容,可春风却早已满面,得色也隐上眉梢。蔡幺妹忽然将春雪瓶轻轻一拉,低声说道:“你看,你刘大叔原来是躲在那柱子后面!”春雪瓶忙循着她的目光向对面那根柱后望去,见刘泰保正探头向这边望来。他一见春雪瓶便忙伸出右手,高跷拇指迎着她晃了一晃,咧开嘴露出一个喜不自胜的笑容。殿堂上王爷又和几位官员谈论了会,这才站起身来,将手一挥,说道:“午时已过,各位请回罢!”他随即又抬起眼来望着德秀峰说道:“秀峰就留在府里,我还有事要和你谈谈。”

春雪瓶这才忽然想起王爷的宝剑还在蔡幺妹手里,她赶忙要过宝剑,快步走到王爷面前,双手将剑呈上,说道:“多谢王爷借剑,谨以奉还王爷。”

王爷并不伸手来接,只问道:“这剑如何?”

春雪瓶:“我虽未细看,但已知它是柄好剑。”

王爷:“你是如何认识出来的?”

春雪瓶:“几次和巫朵司手里倭刀碰击,剑锋却仍完好无损。若是寻常利剑,早已被那倭刀折缺的了。”

王爷点点头:“你也有眼力。这确是柄古剑,原是玉帅旧物,并曾在他身边佩带多年,我就将它赏赐给你罢。有你这般身手,也算不负这柄古剑了。”

春雪瓶赶忙谢过王爷。她这才突然想了起来:这柄剑原是她母亲早年曾经使用过的。她随母亲初去塔城时,就是带的这柄宝剑。可怎么落到王爷手里?王爷却又说它原是玉帅旧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春雪瓶虽是满腹疑云不解,却仍高高兴兴地回到了罗燕身旁。

王爷、王妃由侍卫簇拥着进入殿后去了。各官员这才陆续出殿。德秀峰亦由执事领陪着到便殿用膳去了。德幼铭带着罗燕、春雪瓶、蔡幺妹走出王府,刘泰保已经等候在那里了。他满怀兴奋地说了一番赞叹的话语之后,便要带着春雪瓶和他夫妇二人一同回到“四海春”去,罗燕却又要把春雪瓶带到她家去留住一宵,二人你请我邀,各不相让。春雪瓶说道:“按说我本应回到蔡姑那儿去的,不过我今后定会是在蔡姑身边的时候多,在罗姑姑身边的时候少,今天就让我到罗姑姑家里去罢。再说王爷把德老前辈留下议事,不知是否与今天的事儿有关,我也想打听打听呢!”

春雪瓶这么一说,蔡幺妹听了心里也是甜滋滋的,刘泰保亦不便再争了。大家就告别分手,各自向回家的方向走去。在马车上,罗燕对春雪瓶说道:“我在西疆就已看过你和马千总交手,虽早已看出你身手不凡,却没料到竟高超到如此境界!我从不相信世间会有超凡人圣的奇人,可我今天看了你的武功,我也不由不相信世间确有奇人在了。”

春雪瓶:“不是我技高,只怪那巫朵司技薄量大,才如此狼狈的。”

罗燕:“依我看来,那巫朵司亦颇不凡,今天是多亏了你,若由我去和他较量,恐也未必就能胜他。”

春雪瓶:“他刀法十分阴狡,只有九华剑法才能制他。”

罗燕忽有所触地:“我倒想起来了,你适才在王爷殿上自称你是九华弟子,李慕白门人,你该不会是唬那巫朵司的罢?!”

春雪瓶:“我也是不久前才拜他为师的。”

罗燕十分惊异地:“你在哪儿见到他的?”

春雪瓶:“在俞老前辈的坟前。”接着她便将她如何在俞秀莲坟前见到李慕白,又如何和他比剑,以及他如何收她为弟子的经过,一一对罗燕讲了出来。罗燕听了感到十分惊诧而又十分欣庆地对她说道:“李师伯择人甚严,从未收过弟子。这些年来,他又遁迹山林,见他已是不易,更不用说向他学剑了。他能收你为弟子,这是你的造化,难怪你现在的剑法又比在西疆时精进了许多。”

二人谈得谈着,不觉已到德府。德五奶奶以及府里的上下人等,听说今天的比武胜利,无不笑逐颜开,高兴异常。傍晚时分,德秀峰回府来了。他满怀高兴地告诉春雪瓶说,王爷为她在今天的比武中大败巫朵司的事,真是高兴万分。认为她不仅给国人扬了眉,也为林同、冯茂吐了气。王爷对她的武功、仪态更是称赞不已。王爷说,他曾担心九华剑法会因李慕白的孤高耿介而失传,没想到他竟收了春雪瓶这样一位了不得的弟子。这样一来,九华不但后继有人,而且还将发扬光大,王爷为此感到欣慰已极。德秀峰还告诉春雪瓶说,王妃对她更是十分垂爱,不断地向德秀峰问这问那,简直是关怀备至。德秀峰离开王府时,王妃还特意亲来便殿告知他说,重阳那天,她将设宴召请京城几家名门显贵的亲眷到王府赏菊,要他告知春雪瓶,请春雪瓶到了重阳那天也一定前去王府,她要和春雪瓶一起赏菊。德秀峰讲完这番话后,随又说道:“还有几天便是重阳了。到了那天我叫幼铭他母亲陪你前去就是。”

春雪瓶听了不禁双眉微皱,说道,“王府礼多,我不惯拘束,不去也罢!”

德秀峰:“王妃召你入府赏菊,乃是对你的特殊恩宠,哪能不去!再说,到了那天,你还可在王府见到许多京城的贵妇名媛,还是去的好。”

德五奶奶在旁说道:“这样的殊荣,我记得除了春姑娘以外,也只有玉娇龙才曾得过一次。不过那也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玉小姐也是像春姑娘这大年纪,也是刚从西疆回来。不同的是:那位玉小姐是以她非凡的美貌惊动了王妃,春姑娘却是以非凡的武艺赢来了恩宠。”

春雪瓶不由一怔,问道:“王妃也是请她赏菊?”

德五奶奶:“不。记得是新春刚过,花园里积雪还很厚呢!”

春雪瓶又若有所思地问了句:“那位玉小姐是否也会武艺?”

德五奶奶:“只听说她很会骑马,没听说她也会武艺。”

春雪瓶不再问什么了,只回过头来望着德秀峰笑了笑,说道:“就遵照老前辈所嘱,到了那天我就随老奶奶一道去王府赏菊罢!”

德秀峰又对德幼铭谈了一些他离京去西疆后,朝中官员的迁放浮沉。春雪瓶对这些却毫无兴趣,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却老挂着那珈国使者在殿堂上对王爷所说的那番话语。她趁德秀峰和德幼铭的谈话略一停顿时,便忙插口说道:“今天在王府后殿,那珈国使者请求王爷奏请皇上出兵那珈,帮助他们抗击外敌入侵的事,依老前辈看,皇上会应允吗?”

德秀峰沉吟片刻,说道:“朝廷对于自己的边陲西疆,尚感鞭长莫及,无力自顾,哪还管得远隔万里的邻国那珈!”

春雪瓶:“那些频年人犯西疆南境的碧眼西人,就是占据那珈及其邻近各邦以作巢穴,并驱策着那里各邦的百姓前来侵犯我们的。朝廷若能出兵那珈,就实同捣了西人的巢穴,西疆也可免遭侵害了。”

德秀峰凝视着春雪瓶,显出十分惊异和钦佩的神情,说道,“春姑娘能有此见解,真是胜过朝内的许多须眉男子了!玉帅生前就曾上疏皇上,提出过这一主张,不想圣上听了田项等人的谗言,只批了‘劳师疲众,不利睦邻’八字,就把这事搁置起来。玉帅亦因长年闲置,报国无门,才郁郁死去。”德秀峰说到这里,不禁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随又说道,“今日理应为比武胜利的事而欣庆,就不谈这些令人慨叹的事了。”

春雪瓶听事已涉及玉帅,而玉帅却又正是从幼年时起便在心中十分关切和崇敬的人物!她本想再趁此打听一下有关玉帅过去的一切,但见德秀峰已经把话截断,为了不让大家扫兴,也就不便再问下去了。

晚饭时,德秀峰由于心情特别高兴,不但他自己频频举杯,而且还亲自提壶给春雪瓶敬了几盏,把春雪瓶也喝得来微微有了醉意。因此,春雪瓶吃过晚饭,只在厅里坐了一会,便回房安寝去了。第二天,春雪瓶不等蔡幺妹来接,便告辞德府全家,回到了“四海春”。刘泰保见春雪瓶回来了,当然又有一番兴奋的问谈,又是一阵兴高采烈的热闹。刘泰保为了给春雪瓶庆功祝贺,他嫌店里的菜肴做得不够他应表的心意,特叫伙计到前门附近一家最有名的馆子去,端了几样名贵的山珍海味回来,三个人还依礼如仪、三献九敬地排了一次家宴。刘泰保觉得单是这样还盛不下他那满怀的高兴,又特意叫灶堂伙计包了一顿饺子款待所有住店的旅客。以致弄得那些旅客去东猜西疑,不知他们究竟是碰上了刘掌柜的什么喜庆。

过了几天,已是九月初八,第二天便是重阳佳节了。德府已经派人传话过来,要春雪瓶第二天就等在刘泰保家里,德五奶奶将坐车绕道前来接她同去王府。蔡幺妹这才知道了王妃请了春雪瓶去王府赏菊的事情,不禁又是一番羡叹,又是一番叮咛。蔡幺妹对她说:“赏菊不比比武,你去得好好打扮一下才行。”

春雪瓶说道:“我不惯穿那长袖长裙,更讨厌涂脂抹粉,要去我还是这么去,让王妃知道这才是天山春雪瓶!”

蔡幺妹:“王妃也常著蒙装,她倒并不以衣衫取人。只是那天王妃召请的那般显臣夫人和名门闺秀,大都是些势利眼,她们不但以貌取人,还非常讲究衣饰,不管是哪家的寿庆婚宴,只要有她们在场,不是互相争妍斗艳,便是对人评头品足,她们看去一身珠玉,实际上只不过是些绣花枕,里面装的全是粗壳芦花。以你这副模样,没话说,去到他们中间,一定够她们感到刺眼心嫉的了,再打扮一下,准更叫她们不是滋味。”

春雪瓶被蔡幺妹说得也不禁笑了起来,说道:“要我去和谁比比武都行,比貌我可不来。”

蔡幺妹:“你总应该穿戴得像去赴宴的样子才行,这对王妃面上也好看。”她见春雪瓶不吭声,随即又说了句,“明天早上我来给你梳妆。”这才把话题转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第二天清早,蔡幺妹果然兴冲冲地到春雪瓶房里来了。她见春雪瓶已打开包袱,正对着摆在床上的几件衣服发愁,不知穿哪一件好。蔡幺妹拿起一套淡红色衫裙看了看,见那衫裙系用贡绸裁制而成,裙底、裙边绣着喜鹊闹梅,全身金线锁边,乍看去,只觉淡雅悦目,细一看,又觉华丽耀眼,蔡幺妹看得傻眼了。她一直盯了好一会才抬起眼来问春雪瓶道:“你从哪儿得来这套衣衫?”

春雪瓶略一迟疑,说道:“我来京前,香姑姑特意叫人给我送来的。”

蔡幺妹:“西疆会有这样的贡绸和巧手?!”她又把衫裙赏看了一番,才又说道:“你就穿这套衫裙前去,我敢说,你今天准会成为王府里的菊花了。”她随即催促着春雪瓶将这套衫裙穿上,又给她梳好头发,随又将她拉到窗前审视一番后,说道,“要是再戴上一只手镯或一只指环就更好了。”她一转眼珠,忽又说道,“我有一只玉镯和一只玉环,你戴去好了,我去给你拿来。”

春雪瓶忙拦住她,说道:“镯子碍手,我不想戴;指环我也有一只,蔡姑就不用去拿了。”她随即从革囊中将她母亲藏放在箱底的那只指环取出,戴在指上。蔡幺妹拉着她的手,将指环仔细看了一番,又不禁赞叹连声地说道:“这样的指环只有大富大贵的人家才会有,不知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春雪瓶笑了笑:“这本是我母亲之物,我母亲兴许也是买来的。”

蔡幺妹也就不便再说什么了。她见春雪瓶已经收拾打扮停当,便和她一起出了西屋,去到东屋用饭。早饭已过,不久,德五奶奶便坐着马车来接春雪瓶来了。蔡幺妹把德五奶奶迎进后院,坐了片刻,德五奶奶怕王妃久候,便催着春雪瓶出店上车,向王府走去。

二人到了王府门前,司阍门官早已认出春雪瓶来了,赶忙出来将她二人接进王府,又引着她二人向里面便殿走去。便殿就在花园旁边,是专供王爷王妃游园时品茗饮酒的地方,殿厅十分宽敞,陈设也极豪华讲究。殿外是花岗石砌成的走廊,白玉栏杆,站在走廊上,可以凭栏一览整个花园和环绕荷池的跑马道。春雪瓶随着德五奶奶来到便殿,便殿里已经坐满了女宾。那些女宾,有的体态丰腴,衣著鲜洁,显得雍容华贵;有的清秀婷婷,带飘袖拂,有如临风玉树;有的蛾眉淡扫,素雅宜人;有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粉香扑鼻。她们有的在端坐品茶,有的在娓娓叙话,。有的在顾盼挑眼,有的在窃窃私语。春雪瓶刚一走进便殿,所有在座女宾的眼光都不禁一齐向她投来。一瞬间,便殿里突然变得寂静无声,在那一双双充满各种神情的眼光中,有惊奇,有诧讶,也有羡叹和倾心,也有羞愧与嫉妒。在春雪瓶还未到来之前,这便殿里的满座粉黛都各自生辉有如群星耀眼,春雪瓶一到便如旭日临空,星光立即悄然隐没。

王妃穿了一身鲜艳的蒙装,坐在便殿上方正中的镂花紫檀靠椅上,她一见春雪瓶走进殿来,便含笑凝视着她,说道:“你为何来得这么姗姗!我正和大家谈念着你呢!”她那出自惦盼的微责,却让人感到一种特别亲切之意。春雪瓶忙上春雪瓶忙拦住她,说道:“镯子碍手,我不想戴;指环我也有一只,蔡姑就不用去拿了。”她随即从革囊中将她母亲藏放在箱底的那只指环取出,戴在指上。蔡幺妹拉着她的手,将指环仔细看了一番,又不禁赞叹连声地说道:“这样的指环只有大富大贵的人家才会有,不知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春雪瓶笑了笑:“这本是我母亲之物,我母亲兴许也是买来的。”

蔡幺妹也就不便再说什么了。她见春雪瓶已经收拾打扮停当,便和她一起出了西屋,去到东屋用饭。早饭已过,不久,德五奶奶便坐着马车来接春雪瓶来了。蔡幺妹把德五奶奶迎进后院,坐了片刻,德五奶奶怕王妃久候,便催着春雪瓶出店上车,向王府走去。

二人到了王府门前,司阍门官早已认出春雪瓶来了,赶忙出来将她二人接进王府,又引着她二人向里面便殿走去。便殿就在花园旁边,是专供王爷王妃游园时品茗饮酒的地方,殿厅十分宽敞,陈设也极豪华讲究。殿外是花岗石砌成的走廊,白玉栏杆,站在走廊上,可以凭栏一览整个花园和环绕荷池的跑马道。春雪瓶随着德五奶奶来到便殿,便殿里已经坐满了女宾。那些女宾,有的体态丰腴,衣著鲜洁,显得雍容华贵;有的清秀婷婷,带飘袖拂,有如临风玉树;有的蛾眉淡扫,素雅宜人;有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粉香扑鼻。她们有的在端坐品茶,有的在娓娓叙话,有的在顾盼挑眼,有的在窃窃私语。春雪瓶刚一走进便殿,所有在座女宾的眼光都不禁一齐向她投来。一瞬间,便殿里突然变得寂静无声,在那一双双充满各种神情的眼光中,有惊奇,有诧讶,也有羡叹和倾心,也有羞愧与嫉妒。在春雪瓶还未到来之前,这便殿里的满座粉黛都各自生辉有如群星耀眼,春雪瓶一到便如旭日临空,星光立即悄然隐身一摆手,说道,我已吩咐过了:“大家难得如此欢聚,都不用多礼了。”她随即对身旁侍女说了声“摆座”,那侍女立即端来一只绣凳,在靠近王妃的身旁摆下。这也让人看得出来,原是王妃早已安排好的。这种殊宠给春雪瓶带来的殊荣,在春雪瓶心里倒也没有引起什么异样的感觉,但在其他在座的女眷们心中,却各自涌起甜酸苦辣,各自感到了一种不同的滋味。王妃让春雪瓶坐定之后,才又指了指春雪瓶,喜形于色对大家说道:“这位就是我适才对你们所讲的那位春雪瓶姑娘。你们别看她长得这么文静,她要动起手来,真可叫猛虎俯首贴耳,令熊罴望风而逃!她真可称得上是巾帼须眉了!”

王妃对春雪瓶的称赞,立即引来了一片惊叹之声。在那一片叹声中,有的发自衷心,有的却是为讨王妃的欢心而发的。春雪瓶只俯首而坐,已经显得有些腼腆的脸上,又不禁染上一层红晕。

王妃十分怜爱地凝望着她,问道:“你多大啦?”

春雪瓶:“就快满十七岁了。”

王妃:“我像你这么大时尚在蒙古。”她略一驰神,随即又轻轻说了句,“我也正是在你这样的年龄遇上王爷的……”她突然把话打住,望着春雪瓶笑了笑,又说道”“我总忘不了我年轻时骑马走过的那片片沙漠,那片片草原!”

春雪瓶从王妃那从容悦耳的声音里,感到了一丝哀伤和悲凉的意味。她正不知该向她说点什么话时,王妃忽又向她说道:“走,且和大家赏菊去,以后你可常到我这儿来。”她随即站起身来,领着大家向便殿外的花园走去。京城的秋天确是宜人!抬头是万里晴空,低头是鞋不染尘;风已凉而未冷,日尚暖而温衣。尽管如此,秋天总不是春天,花园里除了古柏,除了金菊,却都已叶落枝枯,呈现出了一种萧瑟之意。

春雪瓶不解附庸风雅,无心去欣赏那些在她看来还远远不及天山雪莲好看的菊花,却才趁此机会抬起眼来去看那些紧随在王妃左右的小姐、夫人。使她感到奇怪的是:原来那些小姐、夫人却也未把眼睛投向菊花,她们在偷偷欣赏的竟是她衣衫上绣的喜鹊闹梅。在那一道道向她投来的目光中,她突然触到了一双显得特别慈祥而又含带着一种乐哈哈的笑意的眼睛,她立即从这双奇异的眼睛里,感到一种真诚的亲切,一种与人为善的贤良。春雪瓶赶忙凝神望去,见在离王妃身后约十余步远的一盆菊花前面,站着一位穿著华丽、仪态雍容、长得极为标致的中年妇人。那女人一面正在和德五奶奶叙话,一面正不断向她瞟来。她和春雪瓶的目光刚一相遇,便向她点点头,随即拉着德五奶奶含笑向她走来。她一走到春雪瓶面前,便笑吟吟地说道:“我适才还同德五嫂说:赏菊还不如看你。你真长得美,我还很少见过像你这么俊秀的姑娘!”

春雪瓶正不知所措,德五奶奶忙给她引见,说:“这位是吏部侍郎玉大人的夫人。”

春雪瓶不由一怔,知她就是门前有对石狮的那个“帅府侯门”的女眷,心里不觉也对她感到亲切起来,便忙上前给她见礼道:“给玉夫人请安!”

玉夫人连忙一把将她拉住,说道:“别这样称呼我了!平辈人都叫我鸾英,姑娘如不嫌弃,就叫我鸾姑或玉婶都行,这样叫更亲热些。”

德五奶奶在旁说道:“那就叫玉婶吧!”

春雪瓶随即又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玉婶”。

玉夫人真是乐在心头,喜上眉梢。她拉着春雪瓶,将她久久地审视着。当玉夫人的目光移到春雪瓶衣衫上那些刺绣着喜鹊闹梅的花纹上时,她的目光却突然停住了。她眼里不禁闪出惊异的神情,将那些花看了又看,还伸出手去将衣衫上那些花纹、锁边摸了又摸,渐渐的,她眼里也由惊异变成了伤悲的神情。最后,她不禁发出一声轻微的哀叹,眼里竟不觉滚下一颗大大的泪水来。春雪瓶被她这一奇异的情态愣住了。

德五奶奶也显得惊诧万分,忙问她道:“玉大奶奶你怎么啦?是不是心里感到不舒适?”

玉夫人赶忙抹去泪水,强颜一笑,说道:“我这人也真是,遇事总爱动感情,常在人前抹眼泪,惹出许多笑话来!”

德五奶奶半认真半打趣地:“不知玉大奶奶适才动的又是什么感情啦?”

玉夫人敛了笑容,神情又显得有些伤感起来。她又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不瞒德五嫂和春姑娘,我适才看到春姑娘身上穿的这身衣裙时,心里不由大吃了一惊!这衣裙的颜色、绸料、锁边,特别是衣裙上绣的那团喜鹊闹梅,都与我早年前亲自安排请人到家里去做的那身衣裙像极了!简直可说是一模一样。因此,我适才一看到春姑娘身上穿的这衣裙,便不禁想起那套衣裙来了。”

春雪瓶已经感到玉夫人话未说完,一定还另有隐情,可她又不便深问。一旁听得不明不白的德五奶奶却不禁又问道:“为一件花色相像的衣服,也会让你动情得流下泪来?”

玉夫人:“一件衣服算什么!我动情是因这衣服使我又不禁想起一个人来了。”

德五奶奶:“谁?你想起谁来了。”

玉夫人:“就是我妹妹玉娇龙。”

春雪瓶不由一惊:“玉娇龙!玉娇龙是玉婶的妹妹!?”

就在这一瞬间,春雪瓶的整个心都紧缩起来。她极力地镇住自己,只显得好奇般地问道:“那玉小姐是不是也曾穿过一件这样的衣裙?”

玉夫人:“我妹妹生前确曾有过一件与你穿的一般模样的衣裙,那是在她尽孝前两月我请人到家来给她裁制的。绣在衣裙上那喜鹊闹梅的花样,也是我请画师给画的。不想她连一次都未穿上就投崖尽孝了!所以我适才一看到春姑娘这衣裙,就不禁想起我那可怜可敬的妹妹来,心里一难过,眼泪也包不住了。”

春雪瓶又淡淡地问了问:“那衣服可还在?”

玉夫人:“当时我满心都浸泡在悲痛里,哪还有心思去清她的衣服。等我后来再去清理她的遗物时,那件衣裙已不知被谁拿走了。”

猛然间,历历往事,点点疑迹,簇簇迷团,都在春雪瓶心上、眼前闪现出来:母亲对玉帅那种无言的尊爱,雪地上救出玉帅后母亲那跪地哀痛的情景,莲姑在无意中曾说出过的那些可疑的话语,德秀峰在玛纳斯河畔讲过的那段罗小虎大闹北京城的往事,以及王爷所赐的那柄曾是母亲用过却又是玉帅旧物的宝剑,和自己现在身上所穿的被玉夫人认出是与玉娇龙那件同样的衣裙……这一切,都不禁让曾经在春雪瓶心里闪起过的“玉娇龙会不会就是自己的母亲”的念头,重又在她心里激荡起来。她已不再仅仅是凭了一种莫名的直觉,也不再仅仅是一种猜疑,她几乎是已经认定了:玉娇龙就是自己的母亲!自己的母亲只能是玉娇龙!

春雪瓶不禁又在心里浮起一个念头:她量定母亲一定要潜回玉府探望,她也要潜入玉府去等候母亲的到来。她也只有这样才能寻到她日夜思念的母亲了。

春雪瓶的心情不禁忽然感到轻快起来,她相信她和母亲重逢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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