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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夜惊魂神功再现

宫燕秋傻了眼,这妇人是故意做作还是真的害怕?照理,这妇人如果是个普通女人,此地一再发生恐怖的流血事件,她应该早已远走高飞,为何还依恋不走?如果她与"推元反戕"有关,便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至低限度,她应该阻止流血事件的发生。

"大娘!"宫燕秋定下神,跨进佛堂:"想不到还会在此看到你,太好了,在下请教一件事……""大侠,你……你要问什么?"

"上次夜里那自戕的汉子是怎么死的?"宫燕秋故意发问,注意观察对方的反应,他有心揭开谜底。

"上……上次……"年妇人抖得更厉害,"大侠,上次夜里,那坏人侵入庵里,要找……小师太……""小师太不是遭凶杀了么?"

"是的,可是……那坏人不信,硬逼我说出小师太藏身之处,后来…后来……""后来怎样?"

"院子里有人出声把他叫了出去,结果……结果我听到一声惨叫,便没了声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大侠你就来了。"宫燕秋由震惊变为困惑,他看不出这妇人有何种异样来说明他的猜测,看上去这妇人的确是个普通妇人。

"大娘,那出声叫人的是男是女,什么样子?"

"不知道,我……当时快吓昏了。"

"大娘为什么还舍不得离开这可怕的地方?"

"因为……因为我没地方好去,没家、没亲人,孤零零一人,离开这里,只有讨饭一条路,我……大侠,你不会杀我这可怜的人吧?" "大娘,你知道被杀的小师太是人妖么?"

"人妖!"中年妇人瞪大眼,"不!她们是好端端出家人。不是妖精。可怜,出家人遭这横祸,阿弥陀佛,佛祖为什么不保佑?"院子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宫燕秋心中一动,挪到门边,一看,不由大出意外,做梦也想不到的意外,两眼登时直了,一颗心也随之跳荡起来。

院地中停了顶华丽的四人大轿,轿子后面并排站了八个纠纠的剑手,轿子旁边站着的竟然是春如儿。

婢子装束,掩不往春如儿超尘脱俗的美。

宫燕秋又一次领略这份美。

既然春如儿随轿,轿中坐的毫无疑问当然是谷大公子的三夫人,奇怪的是,她主婢怎会到普慈庵来,而且是在紫薇约会谷大公子之后?宫燕秋站在佛堂门里发了楞。

"浪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春如儿满面惊异之色,盈盈向前挪了数步。

宫燕秋步出佛堂,落到院边。

院子里本来是群芳竟色,各色杂呈,但由于春如儿这一朵活生生的奇花出现,使所有群芳均有失色之感。

宫燕秋折步走向院中,心里在想:春如儿本来是被谷大公子硬逼去收小妾的,因三夫人的疵护,得以暂时保往身子。

假使三夫人在一年之内没有喜讯的话,春如儿便将成为四夫人,这到底算是暴殄天物,还是红颜薄命?可惜春如儿不是江湖女子,否则她的命运将会不同。

"浪公子,为什么不说话呀?"春如儿又靠近了些。

"哦!"宫燕秋收起了遐想的意念,正色道:"轿子里是三夫人麽" "是的!"

"怎会到此地来?"

"三夫人为了求子还愿,要在襄阳百里之内的庵堂寺庙烧遍愿香,补尽功德,所以就来了!"目光朝佛堂一扫,又道:"怎不见住持师太什么的……" "庵里现在没住持,只有位大娘在管香火!"宫燕秋边说边回头 ,佛堂里已失去了中年妇人的影子。

"只要有人管就行。"春如儿走向佛堂。

宫燕秋下意识地跟了进去。

格格轻响声中,佛龛下的座板梭开,中年妇人钻了出来,宫燕秋心一动,原来龛座中空,装的是活板,上次夜里中年妇人神密失踪,遍寻不见,想不到她藏身此中。

如此看来:她就未必与"推元反戕"有关了,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算自己多疑。

"小姐,你…"中年妇人讪讪地开口。

"我不是小姐,只是个丫头。"

"哦,姑娘!……"

"大娘!"春如儿从绢帕里取出封银子,放在供桌上:"我家三夫人的功德,请在佛前添油烧香,诵经祝祷,祈求菩萨保佑早生贵子。" "阿弥陀佛!"中年妇人急忙合什,"菩萨一定会保佑的,姑娘要烧柱香么?" "有劳大娘!"中年妇人就佛前灯点燃了三柱香交给春如儿,春如儿接过插上香炉,然后跪拜下去,口里念念有词。

宫燕秋觉得有些奇怪,三夫人许愿求子,她自己不下轿,却由春如儿代为烧香,这算是那门子的规矩。

春如儿拜罢起身,向中年妇人道:"大娘,偏劳了,我这就告辞。"作了个小揖,转身向外走去。

宫燕秋跟进之后站在门边,春如儿在与他擦肩而过之时,用细如蚊叫的声音道:"快救轿中人!"话完,人已跨出门槛。

宫燕秋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惊得怔往,窒了一会,才回过味来,救轿中人,自己该没听错?声音虽小,但十分清晰,这是怎么回事,轿里坐的不是三夫人么?她是最得宠的妾房,为什么要求救?春如儿已快到轿前。

宫燕秋还呆在原地,他没有机会问,情况完全不明,如果采取行动,势必要与护轿的八名剑手起冲突。人家是谷府女眷,用什么作藉口?春如儿不会随口乱道。她说的必有道理,这是宫燕秋深信的。

四名精壮的轿夫己经就位。

春如儿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眼使宫燕秋立即下了决心,大步走了出去,同时急中生智,他想到了一个藉口。

"慢着!"宫燕秋直趋轿前。

"浪公子,什么事?"春如儿惊声问。

八名剑手齐齐起了反应,挑眉瞪眼。

"轿子里是三夫人?"宫燕秋故意重问一遍。

"是呀!刚才不是说过了?"春如儿皱了皱眉头。

"在下要见三夫人!"

"这……"春如儿退了一步,眉头皱得更紧。

"春姑娘,三夫人的病是在下诊治的,必须继续诊视,以明嘹所开方剂的药效,现在顺便……" 八名武士之一大喝道:"抬走!"

宫燕秋抬头望去,只见八名武士全成了怒目金刚。

这可奇怪,难道轿子里不是三夫人?自是郎中,轿子里是自己的病人,诊病是正事,随护的武士不但阻止,还大声吆喝,显然此中大有文章。

四名轿夫弯下腰,手抓轿杆...宫燕秋猛叫一声:"三夫人!"这是他情急无奈之下的一招,轿子里如果是三夫人,必有回应,从回应的声音便可多少听出些端倪。

奇怪,轿子里居然没有反应。

轿子已经上肩。

宫燕秋的目光扫向春如儿,春如儿用力挤了下眼睛,像是非常着急的样子。

八名武士朝两侧闪开,准备让轿子通过。

宫燕秋突然前跨一步,左手搭上轿子,用力一拉一按,轿子失去平衡,朝半侧歪下,四名轿夫只好把轿子落肩,跳了开去。

"啊!"春如儿一声惊叫,花容失色。

就在这惊叫声中,两支长剑迅疾无俦地向宫燕秋刺到,宫燕秋旋身,连鞘剑急架,两支剑被震了回去。

另六名剑手左右合围而上。

宫燕秋横剑,手握剑柄,作出拔剑之势,眸子里寒芒大盛。

心里想,看样子非得流血不可,到底春如儿要自己救的轿中人是谁?为什么这人毫无反应?他不想盲目行动,一定要弄明白情况,谷家势大如天,犯得上糊里糊涂地结这强仇么?万一是被人利用或是故有的圈套呢?春如儿已远远退站一边。

"是……是三夫人……"人抖声音也抖,春如儿答话。宫燕秋察言观色,判断轿子里不是三夫人,在佛堂中,春如儿悄悄传话说是,快救轿中人!"。

她并没说是三夫人,而现在她的答话相当勉强,显然当着谷府武士,她不敢说真话,可是她分明是伴随烧香的,不是三夫人该是谁?"杀了他!"暴喝声中,八支剑同时扬起,各占位置,极巧妙方位排列,一望而知,这八名剑手不但经过严格训练,而且是擅长于联手作战。

宫燕秋在想:"不管怎样。非万不得已不伤人!""进!"那为首的剑手又是一声暴喝,八支剑幻成一层剑网,罩向宫燕秋。

虚实相间,互不妨碍,没留半寸空隙,仿佛迅雷骇电,罩头势道之强,足可以把受攻者绞碎,就像几十把利刃同时剁向砧板。

毫光突起,剑花迸飞,金铁交鸣之声响起一片,像是被搅拨的火堆,火星四溅,这只是刹那间的景象。

八名剑手四散而开,没人受伤。

宫燕秋保持弓马之势,剑斜扬着没放下,套用一句最俗气的话,他此刻俨若天神,大有无敌之慨。

八名剑手个个两眼发蓝,互望一眼之后,立即转动身形,已成了另一种形态,纵深错落。

宫燕秋仍是在核心之中。

"你们退下"随着喝话之声,一个山羊胡老者快步入场,赫然是谷府的二总管,他直迫宫燕秋的身前。八名剑手退开。四名左右各立在轿边,另四名扇形站立。

"二总管,久违了!"宫燕秋长剑徐徐放落。

"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二总管的脸色十分难看,目芒一闪,又道:"原来约会大公子是你的主意!" "在下否认!在下是得讯赶来的,根本不知道内情!"他真的是不知情,一直想不透紫薇何以要约会谷大公子。

"这种话有人相信么?"宫燕秋想了想。从布囊中取出紫薇留给他的字条扔给二总管。

二总管接在手中看了看,山羊胡子一翘:"浪子,这是真的?" "半点不假!"他并非怕事,而是目前情况不明,他不能盲目耍狠,好快找出个头绪。

"这一点就算是真的,你拦轿的目的何在?"二总管的目芒变成了刀。

宫燕秋怔了怔,他不能说出春如儿要自己救轿中人这一节,现在他才想到原先的藉口太勉强。

但势成骑虎,只有硬着头皮拖下去。

"在下要见三夫人目的是为了她的病情。"

"嘿!"二总管冷笑一声:"浪子,三夫人愿意见你,她早已出轿,不会让你们动剑,你分明是别有企图,说什么为了三夫人的病情,你说说看,什么意思?" 宫燕秋无言以对,但他绝对相信春如儿的话,潜意识里,他坚信春如儿不会害他也不会骗他,这当中是有莫大蹊跷。

"怎么不说话!""只要三夫人亲口说一句不见,在下立刻就走!"宫燕秋终于别出了这么一句话。

"三夫人没有亲口向你说的必要。"二总管代为回绝。

"在下坚持!"

"哈!浪子,你只不过是个江湖郎中,只因为你曾经治过我们老太爷的病,所以才对你宽容,你别打错了主意,一意找死!" "找死未必!"

"很好,现在就让这句话兑现。"手一抬,正要动手。

"啊!"一声短促的惨叫突然响起,所有在场的全为之骇然而震。

惨哼过后,不见有任何异象,但这声惨哼发自现场,绝对不假。在场的人惊疑地面面相视,然后四下扫瞄,的确是什么也没有,那惨哼何来?二总管死盯住宫燕秋。

但两个人是面对面站着的,宫燕秋并没有任何动作,他不会邪术,白天里也不会有鬼。

"啊!"又是一声短促的惨哼,依然发自当场。

现场仍然不见异状,真是大白天见鬼。

二总管栗喝一声:"你们给我搜!"剑手们立刻散开搜索。

只有两名一左一右紧贴着轿子站立。

二总管目光扫过去,沉声喝道:"你两个……"只说了三个字便咽往了,嘴仍然张着,两个眼珠瞪得几乎脱离眶子,真像是半夜独行,突然碰上可怖的恶鬼。

过度的惊骇,使得见鬼的人的脸也变成了鬼,扭曲的失去了原形。

宫燕秋也相当震惊,情况太突然也太离奇,但他随即发现了事实真相:两名紧靠着轿子站立不动的剑手,脚底下全是血!

是谁下的手,为何下的手,这不像暗器所伤?春如儿已退离轿后,靠在门侧墙边扑簌簌抖个不住。

四个抬轿的汉子也是面无人色。

这时,中年妇人被两名剑手揪了出来,左右架住,剑手向前说道:"禀二总管,庵堂里只有这妇人,不见别的……"话没说完也窒往了。

另四名剑手也回现场,发现了这可怕的情况,一齐呆住,目瞪口张。

二总管朝两名挟持妇人的剑手道:"放开她!"两名剑手一松手,中年妇人瘫坐在地上。

二总管的脸色由刚才的极度震惊变为阴沉。

"砰!砰!"轿边的两名剑手趴了下去,倒在血泊里。

这时可以看得出来,这两个都是肋下挨刺,不用说,出手的是轿中人,是刀剑一类的东西从轿中刺出。

三夫人出手杀自己人?完全无法想像的情况。

"浪子!"二总管目注宫燕秋,声调有些古怪:"你刚才不是坚持要见三夫人,现在可以去见了!" 宫燕秋望着这顶神秘的轿子,轿里是三夫人,何须要救?如果不是三夫人,又会是谁?气氛诡秘而恐怖,但这谜底非揭开不可,心念数转之后,宫燕秋扫了在场的一眼,挪步迈向轿门,伸剑,挑起轿帘一角。

目光朝轿子里一扫,全身象触电似地一震,车转身,脸色变得十分可怕,目芒如刃,直刺在二总管脸上。

"我要杀你!"

"这句话应该由本总管来说。"

"…"宫燕秋咬牙迫前两步。

"浪子,你现在承认,这次约会,是你跟你的助手合力串演的了吧?" "不承认也不否认,我现在要杀人!"宫燕秋是真的动了杀机,除了在南阳道上他一怒杀了天狗毕鹏之外,还没有真正起意要杀人。

现在,他起意了,人的行为在于意念,意动便无法截止。

"你像是很有把握?"二总管并不怎么在意。

"不错,对你而言是有十足把握!"他暗自在心里把江湖秘客指点的改变杀人招式重演了一遍,他不能用原本的家传杀手,怕泄露了身份来历。

"那现在就要考验一下了。"

"嗯!"他作出了怪异的起手式。

二总管也亮开架子。

六名剑手也立即移位采取应援之势。

空气中立刻漫起了杀机,场面骤呈紧张。二总管突然感觉到情况不妙,无论如何出手都不对路,不但攻不进对方的门户,而且一出手便会遭致命的反击。

他也是好手,好手才会有这种感觉。

在春如儿的家门口,他曾经跟宫燕秋动过手,当时没这种感觉,依当时的情况,宫燕秋不是他的对手。

而现在却突然变了,完全出乎预料之外。

日头已降到庵顶竹梢,光焰泛出血色。

"你不出手?"二总管咬着牙,目芒很可怕,但掺和了一抹怯意,但只好认命了!

"呀!"六名剑土之中的两个按捺不住出了手。

剑光一闪而灭,两名剑手连哼声都没有便栽了下去,谁也看不清宫燕秋是如何出的手,仿佛也根本没动过,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式,对着二总管,连角度都丝毫未改。

瘫坐在地上的中年妇人以袖掩面,她不敢看这血腥的镜头。

站在远处的春如儿嘤咛一声,顺墙后坐下去。

剩下的四名剑手呆若木鸡。

二总管眼睛发了蓝。

轿中人没动静。

"我要下手了!"宫燕秋催促了一句。

身为谷府的二总管,当然不能表现的太窝囊,就是挨砍,也得把脖子伸直。沉哼声中,长剑攻出。

凌厉的一击,照一般而论,这一击还真没几个人能接得下。

"住手!"暴喝之声倏然传来。

同一时间,剑光已经腾起,划空一闪而灭,极短暂的一瞬,场面静止下来,然后凄哼传出。

二总管手里已没有剑,连半截手臂一起掉在脚前,血在喷,且不止断臂的切口,还有前胸下腹。

一个蒙面人出现在宫燕秋的左侧方。不问可知,就是刚刚喝叫住手之人。

二总管歪了下去。

"一步之差!"蒙面人自语了一声。

四名剑手仍木在原地,瞪眼无声。

"滚!把人带走!"蒙面人暴喝出声。

四名剑手如梦乍醒,齐齐扫了蒙面人一眼,会同四名抬轿壮汉,负起五具尸体,连春如儿在内,狼狈离庵。

宫燕秋站着没动,他不想再杀人,冷眼望着蒙面人心里有感地升起个意念,这蒙面人可能是江边所见的"江湖秘客!"如果是,他对自己应无敌意,可是事实推翻了他的想法,蒙面中的眼洞里,射出的是两道可怕杀芒。

照他喝退谷府剑手这点看来,他是谷府的人无疑,那就不是江湖的秘客了。

蒙面人突地转身对着轿子。

宫燕秋电闪横弹,拦在轿前。

"浪子,真不知道该要你如何死?"蒙面人开了口,每一个字都带着可怕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死都可以,阁下是谁?"

"你不配问,现在报出你真正的来路!"

"你阁下也不配。"

"你是复仇使女一路?"

"在下不想回答!"

"你只想死?"

"如果阁下有这份能耐的话,在下不反对阁下的说法!"宫燕秋感觉到对方声音颇不陌生,但判不出是谁。

"好极了!"了字声中,伸手抓出。

抓势不快,没有火辣之气,但却诡异惊人,根本无法判断他抓向什么部位。似乎每一处要害大穴都有被抓的可能。

说是不快,但也不慢,一抓即到。

宫燕秋长剑划出,用的是攻势,而且是杀手。

蒙面人收手旋开,在极不可能的情况下撤回一抓,相当快,分厘之差避过了这一般高手无可避的一击。身法之奇,又到了灵幻之境,不殊鬼影飘风。

宫燕秋暗惊于对方的身手,这是他所碰到的罕见劲敌之一。

当然,这一击他并非全力出手。

因为他杀意不浓,也多少带点试探的性质。

"浪子,你的功力超出本人的想像!"蒙面人的声调突然变得和平,但目光却是诡秘的,显然他是别有心机。

"好说!""你有资格跟本人一搏,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不是现在?"

"本人尚未下决心是否杀你!"

"可是在下已经下决心杀人……"

"以后再说吧!"声落,人影已杳。

蒙面人就这么走了。

走的莫名其妙,他来势汹汹,却去得这么平淡。

宫燕秋并不怎么在意,他急的是轿中人,收了剑搓搓手,转向中年妇人。

"大娘,麻烦你帮轿中人一个忙。"

"我……帮忙?"中年妇人一脸惘然之色,喘了口气又说:"我什么也不会,能帮得上什么忙?" "这……非得大娘帮忙不可。"

"轿子里不是三夫人麽,她……"

"不是三夫人。"

"是谁?"中年妇人站起身来。

"是最先跟人相约的那位姑娘。"

"紫薇!"中年妇人脱口叫了出来。

"大娘怎么知道她叫紫薇?"

"这……她先前不是报过名了么,我在里面听到的。"中年妇人走向轿子。

宫燕秋心中顿起疑云,紫薇是杀死住持师徒的凶手,中年妇人竟然反了常态,意无俱怯之容,万一...

"且慢!"

"大侠……"中年妇人已走到轿前,闻声回顾。

"大娘忘了她是复仇使女?"宫燕秋仔细观察中年妇人的反应。

"我当然不会忘记。"

"大娘不怕?"

"不怕,一点也不怕,她当初杀的是不守清规的佛门败类,我看出她是位侠女。"中年妇人言之成理,宫燕秋无话可说,事实上,非要她帮忙不可。想了想,摆摆手,表示可以行动。

中年妇人准备伸手揭轿帘。

紫薇在轿内急声道:"大娘,不要!"

中年妇人一怔,手拉住帘子没掀,口里道:"紫薇姑娘,怎么啦?" 紫薇道:"我……我……先替我找遮身的衣服来。" 中年妇人瞪眼道:"怎么,他们脱光你……"

紫薇道:"大娘,快些,我……没事,别紧张。" 中年妇人跺跺脚,转身往佛堂里跑。

宫燕秋红着脸远远站立,脑海里映出他刚才掀帘看到的一幕:紫薇蜷曲在座上,全身赤裸,像一朵没枝没叶,但却盛放的牡丹。他的心到现在还猛跳不停。

他有许多话要问,但现在开不了口,人家还光着身子,她遭遇了什么,简直不能想像。

中年妇人的动作满快,只片刻工夫,便抱了一包衣物出来,塞迸轿子。

又片刻工夫,轿子一扬,紫薇跳蹦了出来,俗家妇女的衣裙,居然还很合身。

宫燕秋脸上一阵热,虽然紫薇已经穿了衣服,但印象中仿佛她还是一丝不挂。

紫薇首先向中年妇人道谢,然后转向宫燕秋。

"浪子,我以为我们已不能相见!"紫薇倒是很大方,没有局促或不安的表情,语调也很正常。

她真的无所谓么?"紫薇,怎么回事?"宫燕秋仍在激动。

"我在此约会谷大公子,他没现身,却要二先生见面,给..." "结果我知道,我在二先生之前到达,躲在暗中,因为当时无现身的必要,所以我伏着没动……" "你看到我留的字条?"紫薇的眸子里闪出一种很特别的光焰。

"是的,小二提前交给我,我立刻赶来,我要问的是武林判官化解了你跟二先生之间的干戈,你离开此地之后所发生的事。

中年妇人在一旁静静地站着,脸色很不好看,不知是余悸未消,还是...

紫薇咬咬牙,先瞥了中年妇人一眼,然后才开口。

"我离开此地之后不久,便碰上了三夫人的轿子,我一时大意,中了圈套,被逮进轿子去……"眸子里杀芒一现而隐。

"三夫人会武功?"

"不,轿子里坐的是谷大公子。"

"啊!后来呢?"宫燕秋突然紧张起来。

"他点了我的穴道,使我不能动弹,然后……" "然后怎样?"宫燕秋两眼瞪大,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一点,一个少女被脱光了衣服,是绝对值得关心的。

"然后,他离开轿子,命令春如儿剥光我的衣服,这样我就无法逃走。" "啊!"宫燕秋长长喘了口气。

"浪子!"紫薇似已知道宫燕秋所想的是什么,笑了笑才接下去道:"你放心,我光着身子只有春如儿,这位大娘和你三个人看到,什么事也没发生。"说着,又望了中年妇人一眼。

宫燕秋默望了片刻,跳荡的心静止下来。

"紫薇,你为什么要约谷大公子?"

"这……求证一件私事,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宫燕秋没追问下去,扫了轿子一眼。

"轿边那两名剑手是你杀的?"

"唔!"紫薇点点头。

"你不是被制住了穴吗?"

"不错,我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自己解开了穴道。"话锋顿了顿,耸耸肩,接下去道:"最妙是他们取走了我的衣服,却把剪刀遗留在轿子里。"她说取走,而不用剥光两字。

"这的确是很妙!"宫燕秋微微一笑,又道:"紫薇,从现在起我两个已经成了他们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一定要拨去而后快。我知道你不会离开襄阳,而我也不会,你对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没什么好打算的,只做我要做的事。" 宫燕秋心里暗忖:紫薇来到襄阳,必然有其目的,如同自己有其不足为外人知道的理由一样。

像今天她约会谷大公子,只说是个人私事,看来她所谓个人私事,绝不单纯,而自己已经淌入了这场浑水中,到底值不值得呢?心念之中,深深望了紫薇一眼,不由又想起了她那夜,在酒后说过的话:"我很喜欢你……不过只限于喜欢,我们的关系不可能更进一步,这已经过份了……"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已经心有所属,还是故作矜持?他又深望了她一眼。

中年妇人突然冒出一句话:"你们两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紫薇怔了怔,才转头道:"大娘,你不是出家人,但却是念经的,一定知道无缘既有缘,有缘既无缘这句话的意思。" 中年妇人摇摇头,道:"佛说有缘便是缘,缘不可强求但却不能拒绝,天下许多事都是缘定的。" 宫燕秋心中一动,一个在庵里烧饭打杂的妇人,居然也能说出这番话来,虽然不高明,也有其道理。

"唉!"紫薇突然叹了口气。

这慧黠而带野性的女子也会叹气?宫燕秋心中又是一动。

她为何叹气?一定有原因的,但是什么原因呢?日头已隐到丛林之后,天色黯淡下来。

"呱!呱!"数点归鸦噪空而过。

"紫薇!"宫燕秋不愿再去深想这想不通的问题,换了个话题道:"你见过谷大公子了?" "是!"

"他是什么样的货色?"

"年纪不大,三十左右,长的还像个人样。"

"他能一下子制住你,身手一定不凡?"

"是我心里没防备!"紫薇想了想,又道:"当然,他是一方的霸主,大名鼎鼎,不会浪得虚名,总是有几套的,只是我有点奇怪..."紫薇眉头微蹙。

"什么事奇怪?"

"照本地人的说法,他老子谷大员外是靠跑生意起家的,本身并不会武功,是个普通的商人,但是谷大公子,竟然能练就了这么一身高强的武功,打出天下,成为襄阳之霸……" "慢着!你说谷老太爷不会武功?"

"是呀!襄阳人所共知,你可以随便找个人打听,只要是上了六十的人,都可以把谷老太爷从当学徒起,直到发成巨富时全部经过历数给你听。" 宫燕秋内心起了震撼,这是绝不可能的事,谷老太爷的病是自己医的,他分明是练功走岔,怎说是不会武功?他既然是跑关外起家,而关外有的是奇材异能之士,他练了武,只要藏而不露,便不可能被人知道。

而且,照顾他的管家是个中能手,谷大员外本人身刺红龙,江湖纹身的差不多都是巨擘,他那管家就曾因自己知道了这项秘密而起意灭口,这当中问题太大...

"浪子,你在想什么?"

"我……是在想……"宫燕秋心意电似一转,紫薇也是个神秘人物,她与谷大公子约会便可证明事出有因。

但是,在情况未明朗之前,不宜宣泄别人的隐私。

"你到底在想什么?"紫薇又问。

"我是想,一个不会武功的父亲,不一定就生不出会武功的儿子,天下的武功未必都是家传。" "我的话还没说完。"

"噢!那你就说下去吧!"

"谷家从没请过教头之类的人物,也没听说谷大公子练武。从懂事起,他就忙着料理生意,突然杨名立万,也不过只有六七年的光景,不是我说奇怪,是他的同辈们感到奇怪。" "这一点也不奇怪。"

"说说看!"

"他可以秘密练武,暗中拜师,练武功不一定要显耀,也不一定要打锣敲鼓,深藏不露的高手多的是。" "唔!也有道理。"紫薇微一颔首,但随即接下去道:"但我终有些怀疑,这当中可能另有文章。" "一个人秘密练武,稀松平常,还会有文章么?"宫燕秋突然醒悟过来,真正有文章的是紫薇本人,她口中说的,是基于她的心怀,所以,别人认为不稀奇的她认为奇怪。立场不同,看法就两样子。她的话等于只说一半,并未完全说清。

同样的道理,自己认为不奇怪的,是基于己经知道,谷老太爷是此中能手,当然能调教出这么个儿子。

中年妇人道:"我去做饭,你们一定饿了。"

紫薇道:"大娘别费事了,我们马上走,我们留下来,定会给你带来麻烦!"说着转向宫燕秋道:"浪子,我们就走,怎么样?" 就在此刻,庵门外突然传来惨叫之声,一声接一声,有四五声之多。

宫燕秋和紫薇不约而同奔了出去。

距庵门不远的路边草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五具尸体。

宫燕秋与紫薇细看五具尸体,其中一具,是个衣着讲究的老者,手里还拿着剑,另外四具,看上去是十分骠悍的汉子,连剑都还没有出鞘,便已被杀,显见下手杀人的功力相当高强。

"凶手不只一人!"宫燕秋紧皱着眉头。

"何以见得?"

"你没见四名大汉没流血,是死于一种极历害的掌功,而老者是死于剑,四名大汉剑未离鞘,是在淬不及防之下被杀。老者曾经拔剑反抗,我判断凶手可能是两个,一个用掌,一个使剑,而且都是一流好手。" "不知道死的是何许人物?"

"可惜他们都不能开口了!"

"看!"紫薇手指老者。

老者的手脚在微动,还没断气。

宫燕秋上前一步,俯下身去、伸手探察。

"怎么样,还有救吗?"

"很难说,但可以一试!"

"那就赶快试吧!"

"这里不行,草地上不便施术。"

"那就带到庵里。"

"说不定要好些天,当然也许无效,尼庵里弄个男人住么?" "嗨!庵里先后死了这么多人,还有什么不便?要救人就快些,再待一会,就变成死人了啦!你快带人,我先进去庵里向大娘打一声招呼,省得她大惊小怪。"说完,紫薇快速回庵里去。

宫燕秋迅捷地点了老者数处穴道,保住他欲断还续的心跳,然后再检视了四名大汉一遍,证实确已断气,这才重回老者身边,弯下腰伸手,正待抬老者。

"不许动!"冷喝突然传来。

宫燕秋心头一震,直起身抬眼望去,昏暗的夜色中,只见一个蒙面人站在两丈之外。

从体形看来,赫然正是不久前在庵里现身,喝退谷府剑手,又突然离去的蒙面人。

"人是阁下杀的?"

"不错!"蒙面人一口承认了。

"为何杀人?"

"你管不着!"

"只怕是管定了!"

"那地上的尸体会变成六具!"

宫燕秋心头有些发急,再一耽延,人便无救。

可是他又非应付蒙面人不可,目前只有一个力法,就是速战速决,争取时间,宫燕秋脚步一挪就要动手。

突地,一个声音道:"浪子,你只管救人,老夫替你挡。"随着话声,一条人影出现在蒙面人身侧。

"什么人?"蒙面人侧转身。

"生意人!"

宫燕秋大感意外,现身的竟然是武林判官,他为什么改变态度,对自己友好?自己曾是他生意的对象。

他的八名手下,就是因这一票生意而毁在复仇使女刀下,照理,他要杀自己唯恐不暇,现在该是最好的机会。他是什么意思?难道又有什么可怕的打算?记得,他态度的改变,是在"铁头翁"出现之后,也就是"推元反戕"杀人的夜晚,"铁头翁"曾对他耳语,这当中有何蹊跷?

"什么生意人?"蒙面人寒声问。

"专做杀人买卖的。"

"武林判官?"

"说对了。"

"你敢插手这档事?"

"受人之托,不得不插手!"

受人之托,他是受何人之托?宫燕秋不遑细想,救人要紧,既然这职业杀手要挡,就由他去挡。

宫燕秋抱起垂死的老者,疾步向庵门走去。

"嗨!"

"哈!"武林判官已与蒙面人动上了手。

宫燕秋没回头,冲迸庵门,紫薇正迎了出来。

"浪子,带到左边的静室。"

"晤!"宫燕秋应了一声,脚步毫不迟滞,他要争取时间,每秒时间都会影响到伤者的生命。

静室里已燃上了灯火。

宫燕秋轻轻把伤者放在云床上,稍作考虑之后,道:"紫薇,刚才在外面有个蒙面人拦阻我救治伤者,他就是杀人凶手,好在暂时由武林判官挡住,情况不明,我这里不能受干扰,你到外面守护。" 紫薇大睁双眼道:"怎么扯上武林判官?"

宫燕秋道:"现在没时间细说,快去吧!"

紫薇抿抿嘴,转身出房。

宫燕秋撕开伤者的衣衫,伤口露了出来,在右肋之下,皮破肉翻,像一张小孩的嘴,已经不再流血。

他仔细检视了一番之后,喃喃自语道:"已经伤到了肝脏,需费番手脚,是否能治得好,看他的造化了!"他边说,边从布囊里取出应用之物,动手疗治。

里外都很静,没有任何声息。

约莫半盏茶工夫,伤口处理完毕,检查脉息,没有中断。宫燕秋用衣袖擦了擦汗,抬眼四顾,想找包扎的东西。

但连件旧僧衣都没发现,想了想,只有利用伤者的内衫一途,他毫不犹豫地撕开了内衫。

"呀!"他惊叫一声,两眼登时瞪大,身上每一根神经都紧张起来,伤者的胸口上,赫然刺了一头作势欲扑的虎,活灵活现。

他立即想到了谷老太爷胸前刺的龙,这一龙一虎之间有关系吗?凶手是蒙面人,而蒙面人是谷家人,这情况便变得诡谲而复杂了。

伤者是什么身份?可惜现在他还不能开口。

"大侠,人还有救么?"中年妇人探头门边。

"可能死不了,大娘,我需要布条子包扎伤口。" "好,我去找!"中年妇人退出。

宫燕秋仍呆望着伤者胸前的刺虎,在苦想对方的身份,原因是,他替谷老太爷医病,发现了刺龙的秘密,险遭杀身之祸。

但是无独有偶,他又发现了伤者的刺虎,一龙一虎,其中必有关系,而他已卷入这旋涡之中。

所以他不能不想,所救的究竟是什么人物,甚至"武林判官"也插上了手,问题相当不简单。

"大侠,我找到些旧布!"中年妇人进入静室。

"只要能用就成!"宫燕秋伸手去接中年妇人手中的布,却发现中年妇人两眼发直,脸孔扭曲,身躯也在发抖。

宫燕秋不由惊声道:"大娘,你怎么啦?"

"我……我…"中年妇人好一阵才憋出话来道:"我丈夫和儿子,当年……就是丧生在虎口之下,所以,我看到这老人胸口刺的老虎,就想起那……可怕的故事……" "原来如此!"宫燕秋不能不信,因为她不是江湖人,接过布条,道:"大娘,你怕看就不要看,请到外面去吧!" 中年妇人说怕,但又深深地望了那刺虎一眼,才转身离开。

宫燕秋迅速地把伤口缠裹好,然后掩上老者的外衣。

"浪子!"进来的是紫薇,脸色不太正常。

"外面没事么?"

"没事。"紫薇靠近床边,伸手去揭老者的外衣。

"你做什么?"宫燕秋大感奇怪。

"没什么,听大娘说……"紫薇咽了泡口水,道:"说是这受伤的老者,胸口上刺了头老虎,我想看看。"说着,胸已揭开,刺虎重现。

宫燕秋定睛望着紫薇。

紫薇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杀光。

宫燕秋心里疑云大盛,连带对刚才中年妇人的说词,也起了怀疑,看两人的反应,其中必有蹊跷。

"紫薇,你也怕老虎?"他故意问。

"不!"紫薇咬咬牙,把老者的胸衣重新掩上,朝宫燕秋笑了笑,接下去道:"野兽有什么可怕的,何况又不是真老虎!我是在想……记得在小时候,曾经看猎户们剥虎皮,吃虎肉,熬虎胆,肯定满有意思的。" 宫燕秋暗自打了个寒噤,紫薇的声音似有弦外之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薇,你没对我说实话。"

"实话?……要我对你说什么实话?"

"你一定知道这老虎的来路。"

"这可就真奇怪了!"紫薇又笑了笑,她偏起了头道:"你凭什么,说我一定知道呢?" "凭你的表情和这几句关于老虎的怪话。"

紫薇正要开口说什么,中年妇人一头冲了进来,形色仓惶地道:"大侠,不……不得了,外面来许多人,把庵堂给包围了,像是....明火执杖的强盗。" 宫燕秋皱皱眉,冷冷地道:"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来,只是想不到,来得这么快!"说着,深望了一眼床上仍在昏迷中的老者。

紫薇道:"你说的他们是谁?"

宫燕秋道:"凶手方面的人。"

紫薇追问道:"凶手是哪方面的人?"

宫燕秋道:"如我的判断不错,是谷家的人。" 紫薇惊声道:"谷家?"

外面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浪子,出来吧!"

宫燕秋一把抓起了剑,急冲冲地道:"对方的目的是这个老者,我们即然救了他,就不能让他在我们眼前再受伤害,外面指名叫我……" 紫薇立即道:"你出去应付,我负责守护。"

宫燕秋若有深意地道:"你可要守牢!"

紫薇道:"放心,除非我死,否则他不会再受害。"这话说得够严重,紫薇居然承诺以死护卫。

中年妇人打着抖道:"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这可怎么办?" 宫燕秋点点头,步了出去。

情势的确严重,院子周围全是刀剑出鞘的武士,间杂着火炬,把整个庵院照得明亮如白昼般。

墙头屋顶也布满了人,没执刀剑,看来是暗器手。

佛堂迎面的院地中央,六个人扇形站立,居中是二先生和一个长相不俗,但却阴险之气横溢的锦衣人,左右是四名老者。

宫燕秋步到阶下院边停往,看这阵仗,今晚将是一场可怕的血腥。

二先生开口道:"浪子,我们开门见山,你救的人是本府必须得到的重要人物,现在你把人交出来。" 宫燕秋斩钉截铁地道:"办不到!"

锦衣人悖然变色,阴阴地道:"本公子不喜欢听这三个字,也没人敢在本公子面前说这三个字。" 宫燕秋冷声道:"阁下便是谷大公子。"

锦衣人道:"不错。"

二先生又道:"浪子,你真的不肯交人?"

宫燕秋道:"怎不把话说明白些,你们要的人是什么来路。" 二先生道:"这点你不必知道。"

宫燕秋嘴角一撇,道:"那就免谈了,交人办不到,在下是医生,医生只知道救人,没有把病人送入虎口的道理。如果当着在下的面,那又另作别论。"嘴里说,目光却一直照在谷大公子脸上,一望而知,他是个可怕的人物,一方之霸,当然并非泛泛。

谷大公子冷阴阴地一笑道:"浪子,你自信有这份能耐,敢与本公子作对?" 宫燕秋道"并非倚恃能耐,而是原则问题。"

谷大公子道:"很好,本公子便给你见识一下原则,本公子的原则是反抗者死。"说着,竖起大姆指,朝下一比,通常这是格杀的记号。

宫燕秋抓剑的五指本能地紧了紧。

谷大公子右首边的两名老者扬剑上步。

宫燕秋右手五指搭上了剑柄,两名老者欺身到出手位置,站成掎角之势,直望了一眼,双双出剑,两道寒光如迅雷罩身砸落。

凌厉无匹,像是一下子要连地都给劈开,一道寒光从中突起,金铁交鸣声中,三道剑芒同时消失。

两老者各离出手位置三步之多,宫燕秋寸步未移,他还没想杀人,保留了杀手之中的两式。

谷大公子的脸色沉了下来,像罩上了一层青云。

另两名老者举步前欺……

"退下!"谷大公子冷喝一声。

四名老者立即退回原位。

"大公子要亲自出手?"二先生问。

"嗯,看他的剑术,已经有资格死在我的剑下。以我的经验,他的功力还不止于此!"大公子缓缓上步,停在宫燕秋身前六尺不到的地方,也就是最恰当出手距离。

他缓缓拔出了长剑,火炬映照之下,剑身泛出了碧光,上下轻轻一抖,碧芒四射,双眼一瞪,目芒与剑芒争辉。

现在,他不再阴沉,表现的是一种狂傲与凶猛。

他一个字一个字道:"浪子,本公子出手,向例只一招。"言语中充满了狂傲与自负,夹着一股无形的慑人气焰。

"在下出手也是一剑!"宫燕秋沉声回应。

"你当然只是一剑,因为你没有出手二剑的机会。"谷大公子的目芒,己迸出了浓重的杀意,这是一个人蓄意要下手,必有的表现。

"大公子有此自信?"

"当然!""如果在下有出第二剑的机会呢?"

"你没有!"语气是肯定的。

"好,让事实来证明。"宫燕秋亮出了古怪的架势。场中的空气,骤呈无比紧张,所有的目光都集中投注在两人身上。

就在此刻,一个严厉声音突然传来:"你忘了原则,忘了你作的是多么重大的事,竟然在这种情况之下逞能,没考虑到万一么?" 不见人,但声音是发自现场,显然发话的是混在人群中的,听口气,是在训斥谷大公子,他该是谁?谷大公子脸色倏变,身形闪电倒弹。

宫燕秋意念还没转过来,墙头屋顶的暗器如密集的飞蛾朴下,连火炬的光都给掩盖住了。

极不正大的手段,宫燕秋杀机立炽,自己失去了出手的对象,而且他必须自保。

暴雨般的暗器中,剑光成幕,暗器触及光幕,纷飞疾射。暗器波波相连,没有丝毫间隙。

宫燕秋尽力旋身抡起,脑海里已是一片空白,动作是本能的。

忽地,他感觉身上尖刺了一下,心知已中了一下,剑势略微一窒,又连续挨了四五下之多。

暗器止歇。看来已完全发尽。

宫燕秋打了一个踉跄,眼前突然一黑,他意识到,所中暗器之中含有淬毒的,他本身便是郎中,当然知道该如何处置。

宫燕秋立即用剑把反戳,点穴阻毒。

最邻近的三名剑手,猝然弹身出剑。

寒光暴闪,惨哼随之,三名剑手栽了下去,这一出手,牵动了暗器之伤,立感刺痛如割,他不由自主地又踉跄了一下。

宫燕秋努力一定神,但剑己架在脖子上。

"别动!"动剑挟持的是二先生。

四名老者之中的两个冲向佛堂。

宫燕秋心里暗道一声:"全完了!"料想紫薇不但维护不了胸前刺虎的无名老者,自身也难保。

她曾允诺以死护卫伤者,当然不会起意脱身,后果简直难以想像。

宫燕秋激愤得几乎要吐血,但在二先生的利剑挟持之下,他毫无办法,身中了五六种不同暗器,其中还有淬毒的。若非自己本身精于医道,点穴阻毒,此刻怕已经横在地面上。

谷大公子步到宫燕秋身前,用手抬了抬他的下巴。

"浪子,你后悔莫及了吧?"

"在下从不后悔!"宫燕秋没火,他尽量忍住,在这种时候发怒,对事实本身毫无帮助,不但徒留笑柄,还有失武士风度。

话锋一顿之后,宫燕秋接下去道:"大公子,你以这种卑鄙的手段对付在下,传出江湖不好听吧?" "不管好不好听,反正你听不到了!"谷大公子阴森地笑了笑,又道:"今晚的行动志在一网打尽。" "一网指的是哪些?"

"你所有的同路人。"

"啊!啊!"声音是从佛堂里传出来。

谷大公子蓦然回身,目注佛堂门。

另两名老者脸色大变,立即仗剑迫去,到门边张了一眼,而后,摆出戒备的架势跨迸门栏。

"哇!"一声惨叫,一名老者倒栽而出,仰面躺在走廊上,脸上开花,像被人在脸上按了烂番茄。

谷大公子弹了过去。

武士群中爆出惊呼。

"哇!"又是一声动人心魄的惨叫。

另一名老者的背影出现门边,被门栏一绊,仰面摔倒,他自己的剑,深深插在心口上,手握剑柄,仿佛自栽。

谷大公子已到佛堂门边,人正好倒在他脚前。

"推元反戕!"他栗叫一声。

宫燕秋心头大震,里面除了紫薇和中年妇人,便是受伤昏迷的老者,谁是"推元反戕"这门奇功的传人?紫薇和中年妇人必有其一,照中年妇人先后的表现,她只不过是个普通妇人,那是紫薇了。

"推元反戕"这名称知者不多,所以并未引起太大的反应,谷府武士们大部份是相顾惊愕,不明其理。

谷大公子定在原地,不敢贸然闯进去,因为,这门神功在传说中,有个可怕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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